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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姐妹之梦

1

四年级的马格纳斯有着历代最好成绩。

学院是彻底的实力主义,所以成绩优秀的人会被给予优厚的待遇。因此,马格纳斯有专用的研究室,旁边是两间寝室,还配置了书库。

深夜,在并排安放着四张床的房间里,马格纳斯的战队正在睡觉。

其中的一台,火垂的手臂挣扎般地抓挠着空中。

她已多次撕裂着虚空,泄漏着杂乱无章的魔力,满头大汗地惊坐而起。

“——火垂?”

褐色肌肤的少女看了过来。覆在脸上的面纱上有一个“蜻”字。

“……是蜻蛉啊。对不起,到换班的时间了吧。”

“火垂,你脸色很坏。”

“比你要好。”

蜻蛉直勾勾盯着火垂。姐妹们在感觉的深处是相连的。火垂的动摇和疼痛,肉体的不适都会泄露出去。

因此火垂放弃了抵抗,压低声音问道:

“蜻蛉,你会做梦吗?”

“经常做羊的梦。被白色的毛球揉挤着,我就被运往别处了。”

“……是挺愉快的梦呢。”

“不是普通的羊。是机械的去势公羊,电动羊。”

“不要讲无聊的笑话。”

“火垂做的是什么梦?”

“我做的是……被焚烧的梦。”

按人类的感觉来分的话,那一定会被归类为噩梦的吧。

被红莲之火吞噬,化作灰烬。好热,但是并不痛苦。因为自己已经被解体,肺已经不存在了。只是空荡荡的躯壳被焚烧而已。

火垂被火焰焚烧着,玩味着被夺走的东西的分量。肌肉和骨骼。内脏,神经,眼球——不,更重要的,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被夺走了。

只是回想起来就会颤抖。看到她这个样子,蜻蛉以冷静的声音说道:

“火垂,果然很奇怪。去和主人——”

“没有异常。不要麻烦主人。”

火垂单方面地放完话,便迅速地整理好了衣着。出门时回头看去,正见蜻蛉脱下礼服,钻上了火垂的床。

——不,不是火垂的床。硬要说的话,是姐妹们的床。

战队六台是不会同时休息的,总会有两台在运作——所以只要有四张床就足够了。虽然这也能说是因为马格纳斯的理性思维,但这还包含着另一个决定性的意思。

我们战队,没有被当做人类对待,就是这么回事。

苦楚在心中扩散开了。火垂将之驱散,赶着夜路朝龟之寮赶去。

穿过树林,跳上大树,火垂向树上的姐妹搭话道:

“换班了,蜜蜂。”

脸部缠着绷带的短发少女点了点头。蜜蜂瞬间跳下树,融入深夜的黑暗远去了。当然,是去叫下一个姐妹了。

火垂立于树枝上,观察着雷真的房间。前些日子弄坏的墙壁已用三合板随便修补过了,破了的玻璃也已经更换。雷真正像青虫一样在床上蜷缩着身子,而另一张床上则睡着黑发少女型的自动人偶。

夜夜有专用的床,而战队只有公用的四张床。

雷真说到底还是把夜夜当做人类在看待。

通过这几个星期的观察,雷真的作息火垂已了如指掌。越看越糊涂。他们为什么,能够那样共存呢。人偶完全像人类一样——

(为什么,会在意这种事情!)

火垂开始生起了自己的气。最近,我有点奇怪。

令火垂烦恼的噩梦,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鲜明,越发真实。

(难道说,我坏掉了吗?)

火垂打了个冷颤。如果坏了的话,如果不能为主人派上用场的话。

我就没有存在的价值、意义和必要了。

火垂的心跳开始加速。不过是人造品的,虚伪的心脏正在乱跳。

“火垂,怎么了?”

镰切出现在了背后。长长的马尾辫随着夜风摆动,抚过了火垂的肩膀。

“……没什么。继续监视。”

姐妹俩没什么对话,一整晚,一直窥视着雷真的寝室。

天亮时分,为了换班而回到研究室的火垂,被墙边的机巧骨骼吸引了目光。

那是平时压根不会去在意的,自动人偶的金属骨架。

听说这和姐妹们身体里使用的是差不多的东西。马格纳斯能用和花柳斋不同的方法,做出和人工细胞‘精馏(cell)’一样的有机零件。因此,只要有了这副骨骼,做出姐妹的代替品是很容易的……火垂是这么想的。

如果火垂故障了,被确认是坏掉了的话,那么主人恐怕会—一

瞬间,灼热的火焰填满了火垂的胸口。

火垂回归自我是在金属骨架被压挤发出刺耳声音的时候。

再启动了的姐妹们已站成一排,马格纳斯也从里头的寝室探出头来。火垂很狼狈地丢掉了手里的碎片。

隔着银之面具,马格纳斯红色的眼睛盯住了火垂。

“对,对不起。主人。这是,因为不小心……我立即收拾!”

“不用,让玉虫来。你去休息。”

“但是!”

“火垂。听从主人的命令吧。”

"……Yes,主人。遵命。"

火垂拖着双腿回寝室去了。

感觉自己的身体像铅一样重。为什么感觉想哭?

火垂意气消沉地钻进了空床。

2

想要代替夜夜,成为雷真的妻子——

受到伊吕利爆炸性发言的冲击,夜夜和日轮燃起了嫉妒的火焰。

“姐姐大人,你终于……你、终、于!”

“这绝对,不能当做没听见!”

日轮的愤怒让身旁的夜夜也胆怯了。她眼含满眶泪水申诉道:

“不是代替夜夜,而是代替日轮才对吧?!”

“是那里吗?是该吐槽那里吗?”

“说什么呢雷真大人!那是最重要的!”

感受到华族公主的激愤,伊吕利在气势上短了一大截:

“对对对不起日轮大人。妻子至多是种比喻,至多只是我的愿望——”

“姐姐大人……你终于承认这是愿望了……!?”

“不不不对!雷真大人,这种事情先放一边!”

背向含泪的两人,伊吕利以几乎要跪下的气势提出了请求:

“请准许我代替夜夜,侍奉在您身边吧。”

“不行。姐姐大人请你快滚回去。”

“喂夜夜,不许对你姐姐那样说话。”

雷真双手抱住了顶嘴的夜夜的头。夜夜幸福地住口了。而另一边,日轮石化了。两人都安静下来了,雷真趁机继续了对话:

“你说是代替夜夜是吧。这是硝子的意思吗?”

“硝子说,如果雷真大人允许的话,那也可以。”

伊吕利礼貌地弯下了腰,拼命请求着:

“我会诚心诚意,尽心尽力的。当然夜里的工作我也会去夜夜那儿进修——”

“那个给我打住!”

“那我去硝子那儿进修。”

“那也——等下啊?去硝子那儿进修啊……”咕嘟。

“为什么在犹豫啊雷真?”

夜夜和日轮非常恐怖。雷真清除了杂念,看向伊吕利的脸。

伊吕利的表情是认真的。从前夜夜几乎被德国的学生抢走时,她曾要雷真放弃夜夜使用自己——她的眼神和那时一模一样。

她并不是因恋爱感情而说出这种台词。大概也是别无他法。

从不先说那个理由的情况来看,她是不想说……或是不能说。

“明白了。先在宿舍一起生活吧。”

“非——非常感谢!”

“太过分了雷真……居然让狐狸精进入爱的巢穴……”啜泣。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爱的巢穴了。还有,不许叫你姐姐狐狸精。”

夜夜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无可奈何,雷真为了取悦夜夜抚摸起了她的头。而日轮的眼角正比于夜夜心情变好的程度堆积起了泪珠。

“住是可以,不过不考虑伊吕利的床铺可不行啊。”

“当然夜夜会和姐姐大人一起睡的。为了防止姐姐大人起邪念,有必要好好监视……哼哼哼。”

“是,是吗?伊吕利也同意这样做吗?”

“是。正和我愿——不,我是说,请不用费心了。”

“那,那,日轮要和雷真大人一起!”

日轮拼命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气温飕飕下降了。雷真挠着腮帮子,委婉地提醒道:

“那个,日轮。龟之寮是男生宿舍啊。”

“这点我当然知道呀?……”

“那就遵守规则!你的床铺在女生宿舍啊!”

“怎么这样,太残忍了……明明雷真大人都准备三人扭在一起了……。”

“啥都不会做啦!你想的那些事情一件也不会发生!”

不过,日轮的心情并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夜夜一个还好说,但又一个少女加入了,这多少有些难以接受吧。

雷真稍微想了想,挤出了个妥协方案:

“那,放一只式神在这里吧。这样就能看到我的样子了,这下放心了吧。”

“雷雷雷真大人?!要给日轮大人看夫妇间的事情么?”

“我说了啥都不做的吧?!”

“哼哼哼……姐姐大人真是不要脸啊……哼哼哼!”

姐妹俩之间飞溅出危险的火花。日轮也咬着和服的袖子。雷真又多了一个头疼的因素,不过——

和夜夜在一起的伊吕利,果然看上去很开心。

所以感觉这些都无所谓了。

3

第二天,难得去上课进度却完全跟不上,因此雷真决意翘课,去接受格丽泽尔达的虐待——啊不,是去接受指导。

地点是野战演习场,在这个已经熟悉的修行场,雷真催促着格丽泽尔达:

“来吧,师傅大人!教导我昨天的‘后续’吧!来吧!”

格丽泽尔达脸红了,显得有些害羞:

“追我追得那么紧……不要这么渴求我啊(心)。”

“不要用那种讨厌的说法啊!又要被误会了啊!”

雷真不自觉地找起夜夜来。还好,附近没看到她的身影。

“怎么样?月之少女在附近吗?”

“……啊,不,感觉不到。杀气和气息都没有。”

格丽泽尔达忽地严肃起来,嗖地指向雷真:

“对,就是这个。你这家伙拥有优秀的第六感,能够察觉到杀气。那虽然是个很好的长处,但同时也是妨碍你成长的因素。”

“——什么意思?”

“你平时是如何读取杀气的?”

“问我如何也……怎么说……就是感觉的?”

“没错,你小子连做法都不知道,只是被动地感受着而已。不是靠技能,只是靠直觉去感知。那样不但容易受骗,而且感觉迟钝了的时候也起不了作用。”

"照你这么说,我该怎么做啊?"

“凭技术来感知啊,就像这样。”

说是这么说,但是雷真完全不知道格丽泽尔达做了什么。

格丽泽尔达悠然站着,用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树。

“那棵树的枯叶有七片——啊呀,现在掉了一片呢。”

雷真探出身看过去,果真是算上落下的叶子,一共七片。

怎么做的?格丽泽尔达连“线”都没有用!

“如果只是躲藏着的对手,用这个技能就足以找到了。”

雷真的脑子里,浮现起了暑假时的情景。最初过招的时候,格丽泽尔达很是轻松的就看穿了八重霞,扔飞了隐形的小紫。

本以为那是用了魔力的“线”……不对。就算不使用那么多的魔力,格丽泽尔达也能感觉到周围的情况。

如果这是纯粹的技能,那大概,就是小紫曾今讲过的——

“能动性知觉(active sensor)?”(信至注:卷二的剧情。)

“就是那样,它叫作‘third eye’,又称作天眼。这是居于念动、灵视、刚体、魔防之上的魔术师的第六阶梯。尽管这不是学生级别的技能,但你的话有掌握的价值。”

“不是学生级别……的吗?”

“上课没有学到对吧?一般来说练个十年也练不到这个境界。大概达到这个层次的学生就只有马格纳斯,剑帝,以及其他数人呢。”

雷真用力抓着肩膀的力道加重了。果然,洛基是能做到的。

能同时射穿复数目标,还能对死角的对手有反应,都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最初对战的时候,洛基就同时操控着八把短剑了。

那是雷真无论如何也模仿不了的。只是射出的话就算了,但想到要使其有配合的话,就必须要掌握相互的位置关系以及和敌人的距离。

如果能学会这个叫天眼的玩意的话——我也能做到和洛基一样的事情吗?

“这不是必须的技能。夏洛特和伊邪那岐的公主使用魔法生物的知觉就可以。芙蕾似乎也能通过‘音压操作’获得与加姆的嗅觉和听觉同样的感觉。但是,要是光靠自己就能做到的话,便能在战斗中占据上风。”

“说是上风,可既然那些家伙能做到这点,那我现在就是处于下风啊。”

“就是如此。”

“教我。”

“这是要将注意力分散的技能。临阵磨枪可是很危险的哟?”

“既然这样,练到精通就行了。”

“没错。没办法,就让我好好用身体来教你吧(心)。”

“干吗那么开心啊!”

“那么立马——开始。”

格丽泽尔达的魔力开始燃烧起来。突然,复数的木偶从树丛中飞过来了。

看来是早就让它们埋伏着了吧。木偶和人不同,既不呼吸,也没有体温。要探查其存在是很困难的。

“严禁一切反击。闪躲给我看看。”

木偶一起袭来了。

基本只受念动控制的木偶,连活动的声音都没有,十分的安静。与被自动人偶和人包围的情况不同,靠气息来探测位置很难。

开始雷真还能应对,但最终还是被踹,被摔,如字面意义的被玩弄了。

“你在干什么!要是在战场上的话你早就死啦!”

看到不争气的弟子,格丽泽尔达发起怒来,

“这是对殴的练习吗?平日那满脑子坏主意上哪去啦!”

雷真一边躲过木偶的袭击,一边挖掘起自己的记忆。

(和蝙蝠的超声波视觉是一样的道理。感觉出魔力的反射就行——了吧?)

最初交给我这道理的,是现在已经去世了的猎犬黄泉。

雷真只当自己变成了蝙蝠,发散着魔力,试着进行敲击。

……什么都感觉不到,实际上,魔力压根就没被反弹回来。

被木偶重击了后脑。雷真边忍着疼痛,边思考着。

(不对,扔出如此强力的魔力,等于是是宣告了我的位置啊。)

格丽泽尔达也是,黄泉也是,他们都安静得让人察觉不到。那样的话——

雷真收紧魔力,使之变细,使之变锐,然后试着在心中构出钢琴线的意象将魔力放了出去。

接着,好似弦产生共鸣一般,极度精妙的感觉传达到了肌肤。

(感觉到了!是这个吗!)

但是,周围情况完全无法掌握。数树叶之类的根本不可能。

注意力分散的瞬间,木偶们猛地杀到,对雷真一顿暴揍。

雷真承受着殴打,露出了苦笑。

看来……前面的路还很长啊。

4

雷真在户外一直练到精疲力尽,拖着冰冷的身体回到了宿舍——

“欢迎回来雷真大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只见暖暖的热气,饭菜的香味,以及身穿围裙的伊吕利迎了上来。

她在惯穿的和服上,穿着饰满花边的围裙。

(和服加围裙也是,奇妙的相称啊。)

“看什么看的入迷啦雷真?!……”

搭档夜夜一边因魔力泄露而引发着地震一边逼近了过来。

看到她那个样子,雷真下意识地遮住了眼睛:

“给我穿点什么!”

“穿了啊!我穿了围裙!”

“那不算是衣服吧?和围巾是一个等级的吧?”

“如果雷真希望的话,我就脱掉围裙换成围巾(心)。”

问题完全没解决。雷真为难之际,夜夜又做作地哭了起来:

“呜,呜,太无情了雷真……明明对姐姐大人的围裙看得入迷……”

“说实话你则是让我无法直视呢。”

“雷真真奇怪!比起精通料理的妻子来,色色的妻子应该更有市场!”

“给我正确把握客人的需求!不要把我看做那方面的客户!”

“是是是啊夜夜。你真是的,居然毫不吸取教训做出这种寡廉鲜耻之事。”

“你一边那么说一边脱个什么劲啊!两个人都给我穿好衣服!”

本来是因累了才回来的,现在被夺去的体力反而更多了。雷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好啦快让我吃饭!我饿的前胸贴后背啦!”

姐妹俩噗哧地笑了出来,拉着雷真把他领到了和式坐席。(咖喱鸡注:就是吃过日本料理的应该会看到的那种要拖鞋进去的炕式座位。)

矮脚桌上火锅正冒着热气。饭桶里的蒸饭在闪着亮光。

“喂,这是……日式火锅吗?到底怎么来的?”(咖喱鸡注:原文只写了火锅,但雷真是日本人,所以和中国的火锅不同。)

“是我做的。借了宿舍的厨房。”

“那真是太感谢了!说真的宿舍的伙食早已经吃厌啦……”

日式火锅的材料是伊吕利清早抓来的白身鱼,自己做的豆腐,本地的蘑菇和野菜等等。用白味噌煮出来的时鲜的汤汁,有着只吸一口,就能让人神魂颠倒的味道。(咖喱鸡注:也许很多人不知道白身鱼是什么,就是肉色为白色的鱼。种类繁多比如鲷鱼鲈鱼等。)

素材的美味传遍五脏六腑,温暖了冰冷的身躯。雷真几乎是一言不发地扒空了饭碗。

“太好吃啦!日本人果然应该配日本料理啊!”

伊吕利掩着嘴角,可疑地微笑了。

“这个,冒昧地问一句……要再来一碗吗?”

“要!”

看着盛着饭的雪白的手,雷真颇为感慨地自言自语道:

“让人想起了……住在硝子小姐的屋子里时的事情呢。”

给不熟络的夜夜折腾着,从早到晚锻炼的每一天——

那时候做饭都是劳烦伊吕利的。

如今,比起母亲的味增汤来,雷真更熟悉伊吕利的味增汤。

“感觉,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

“而雷真大人也有了与之相应的成长。”

“……是这样吗?”

“正是这样。来,请。”

伊吕利纤细的手臂递来了饭碗。一边隔着热气注视着她的笑容,一边用热热的日式火锅填饱了肚子——这正是难以言表的,甜甜的幸福。

(感觉真不错啊。这个,是什么的感觉来着……啊,妻子?)

这种想法,当然被搭档看穿了。

夜夜黑洞洞的眼晴望了过来。伊吕利的声音拯救了开始颤抖的雷真:

“怎么啦夜夜,筷子都没动呢?身体不舒服吗?”

伊吕利很担心地看向妹妹的脸。夜夜吓的像是缩短了一截,慌慌张张地吃起了饭。

伊吕用公筷将肉夹到了夜夜的碗里。这副情景,或许比火锅更加温暖了雷真的心灵。

“啊——饱了饱了!”

饭后,雷真满足地翻上了床,结果疼痛感立刻游走了全身。看来在被木偶痛打时,因为遭受的是无法预料的冲击,所以身体无意识地变僵硬了。

正在洗餐具的伊吕利眼尖,发觉之后立刻靠了过来。

“我帮你舒松一下筋骨吧。请放松。”

伊吕利像是抱着他的肩膀似的,轻轻地扶起了雷真。

她用指尖推摩肌肉,复原变形的背脊,消除了雷真身体的僵硬。

“哦……挺高明的啊,伊吕利。”

“按摩我已经很熟练了,因为主人经常身体酸痛。”

“是嘛……确实硝子,看起来很重的样子呢。”

“雷真……你在说她的哪里啊?……”

夜夜的脸突然探了出来。那双眼举例而言,黑的就如古井井口一般。

“我、我没说她的哪里啊。我只是说她责任很重而已。”

“请看着夜夜的眼睛说!”

“喂,夜夜。雷真好不容易放松了,你又让他紧张起来做什么。”

伊吕利一边责备着夜夜,一边将手肘压到雷真的肩膀上揉按起来。恰到好处的刺激,以及令脸颊痒痒的银发,让雷真体会到了心跳的快感。

“啊,好爽……真是重获新生了……”

“请、请让开姐姐大人!接下来的夜夜来做!我会全力以赴的!”

“想杀人啊!不要!吃下去的东西会吐出来的!”

夜夜带着可爱到让人感到恐怖的微笑说道:

“让姐姐做,而不让夜夜做……这是不可能的对吧?”

雷真拼死寻找活路,不巧,没能找到好的借口。

——结果,只能靠自己来松弛如同干柴一般的僵硬身体了。

即便如此,现在的雷真也有对此一笑置之的从容。

在硝子的屋子里时,无论什么都处于黑暗之中。

不过现在,我身边有了靠得住的搭档。

我也有了信得过的伙伴,经历了种种也算是活到了今天,一点一滴的也算是得到了力量。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对,一切都在……。

但不知为何,现在雷真却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雷真?怎么了吗?”

停下了叠衣服的手,夜夜抬起头。雷真嘟囔道:

“……我说,夜夜,想变强是需要精进的对吧?”

“咦?啊,是,我是这么觉得的。”

“要吃饭,就得挣钱。”

“确实如此——突然间说这个做什么呀?”

大概是因为悲惨的过去,雷真无法相信没有理由的幸福。

现在的自己所拥有的力量,享受着的幸福。

这些该不会,是以什么重要的东西为代价的吧。

这种不安萦绕在雷真心头,从来不曾消去。

5

沐浴着月光,夜夜的肌肤犹如珍珠般充满了光泽。

对着正睡在自己眼前的夜夜,伊吕利怎么看也看不腻。

夜夜初次启动的那天,伊吕利还清晰地记得。

“这是‘月’之夜夜。你的妹妹哟。”

硝子做这番介绍的时候,伊吕利还是个小女孩,而这个比自己更娇小的黑发幼女,伊吕利觉得十分可爱。

夜夜的抚养和教育,基本都被交给了伊吕利。对待主人的态度,关于魔法的知识,在屋子里的行为举止等等,都是伊吕利手把手细心地教授给夜夜的。

(那时还真是可爱啊。整天姐姐大人,姐姐大人的跟着我转。)

话虽如此,夜夜缠着伊吕利的时间其实也就刚开始一会儿,那之后就进入叛逆期了。伊吕利虽会对顶嘴的夜夜加以斥责,但心中又觉得她的这点也非常可爱。

(要是能为你承受哪怕一半的负担就好了呢。)

想要分担,夜夜担负的“任务”,想要分担那份苦难和命运。

但是,伊吕利所能做的只有替夜夜战斗而已。

就在要触到夜夜脸颊的时候,月光被遮住了。

雷真还在睡觉,而枕边的黑老鼠——日轮的式神也没有动。对手似乎没有杀气。但确实有人在偷看这个房间的情况。

敌人巧妙地隐藏了气息。普通的魔术师和一般的自动人偶恐怕是无法探知的吧,但是,伊吕利唯独对热的感觉敏锐异常,更何况这是在凛冽的夜风中,她不可能漏过夹杂其中的呼出的热气。

周围没有魔术师的气息。好像是禁忌人偶。那么……

(果然,是战队吗。是天全大人的傀儡啊。)

——现在的话,可以擒杀。

要论没有操纵者的一对一的话,能赢。有那自信!

这是让人目眩的诱惑。但,雷真会希望那样吗?破坏别人的自动人偶,于雷真在学院内的处境不利。此外——

(……她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在这寒天之下,吐着白气,却依然忠诚地完成着任务。

这可是残酷的任务,更何况监视宿舍之类也不是多有意义的行为,雷真和硝子就铁定不会下这种命令。

等到其中一人为交接而远去后,伊吕利钻出了被窝。

稍作犹豫后,她没叫醒雷真就出了房间。

她往怀炉里放进火种,朝宿舍外去了。因为知道对手的位置和视线方向,隐秘行动轻而易举。她走在树影里穿过了树林,混在风中来到了对方背后。

长时间离开床铺会引起对方警戒。伊吕利迅速地跳上了树。

战队的感应器(sensor)也是很优秀的,但似乎,伊吕利更富有实战经验。

“天这么冷,辛苦了啊。”

伊吕利非常从容的搭话了。越过写着火字的面纱,对方的紧张传了过来。伊吕利放松表情,尽量温柔地说道:

“不要那么戒备。总不能在主人不在的地方开战吧——你我都是如此。”

像是怕刺激了对方,伊吕利慢慢地把抱着的怀炉递了过去,

“用吧。都这个季节了,很冷吧。”

“……不用你操这闲心。我的魔术回路能产生余热。”

“不过,你不能用对吧?”

要是在这个距离使用魔法的话,如今的雷真轻易便能察觉。

伊吕利扔出怀炉。虽然也能任之落到地上,但对方并没那么做,而是立即用手抓住了怀炉,又因其令人意外的温暖而睁大了双眼。

是第一次摸到怀炉吗。伊吕利一面感到有些可笑,一面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伊吕利。你呢?”

“……火垂。”

“嗯。那再见了,火垂。”

伊吕利一踏树枝向下跳去,如细雪般轻盈地飘舞到了地面。

一边远去一边看了看背后,只见火垂仔细端详着怀炉。最终她将其抱在了怀里,然后哈……的吐出了白气。

只是这样,伊吕利的胸口就再次感受到了温暖。

她心情舒畅地回到了宿舍。

伊吕利,夜夜,以及火垂,都是仿造人类作出的人偶。

在自动人偶的历史中,这绝对不算是很稀奇的主题。众多的人偶师为了将自动人偶做成人类而重复进行了大量研究。

但是,如此精致的少女型自动人偶,在学院也是不多见的。

除去姐妹们的话,战队可以说是伊吕利首次见到的“同类”。

这心情就好似他乡遇故知。

——我知道。这只是我一厢情愿。

但是,赤羽天全的目的是“制造神”。

如果神是比喻神性机巧的话,那么雪月花也好战队也好,就都是通往主人的究极目标——神性机巧的其中一步。我们是作为试制品而生的。

(……我们很相似。对,就像姐妹一样。)

伊吕利面带自嘲地回到了宿舍,却发现意料之外的人物正在入口等着。

“不好意思啊,连那种事都让你去做了。”

“雷真大人!”

伊吕利自觉是擅作主张,不由拘谨了起来,

“万,万分抱歉。本来我出其不意,就能削减战队的数量了……但是,这应该算是足够的警告了。我想对方今后也不会做出什么蠢事——”

“没事。谢谢啊。”

短短两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走廊的寒冷,一下子变得温和。微笑的两人背后,传来了抽抽搭搭的哭声。

“太过分了雷真……居然丢下夜夜,和姐姐大人幽会……”

“怎么可能啊。瞧,天多冷啊快回去吧。”

雷真轻轻推着夜夜的后背,搂抱着她似的回房间去了。

雷真对待夜夜的态度,比起以前也已稍许温柔。

伊吕利开心地如是想着,一面冲着两人的背影赶去。

——而学院被从未有过的危机袭击,则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

6

时近正午,雷真仍然在为习得天眼而进行着修行。

他盘腿坐在枯木桩上,朝四面八方展开着魔力的波纹。

这波纹比声音还要快上几个档次,瞬间就反射回来了。无须睁眼,便能展开视野,把握住树和小石头的轮廓。

这感觉就像是全身都变成了眼睛——或者该说是从天空俯视着自己吗。

解析度依然很低。尽管如此,这不完全的感觉还是捕捉到了搭档的身影。

(夜夜——和,伊吕利?)

在通往这个演习场的人行道上,姐妹俩好像正在谈话……有点奇怪。两人都是一副惊慌的样子,有些紧张的争论着。

好像是出什么事了吧。当他犹豫着是否要中断修行的时候,剑突然飞了过来。

那是机械天使蒂甘玛变形后的姿态。雷真一扭身体翻向后方,稳稳当当地闪过了,而格丽泽尔达已经高高跃到了他的上方。

她在空中抓住剑,她的背后是太阳。即使被夺去视觉,雷真的天眼还在运作,但是,因为探测到背后另一台机械天使——斯蒂格玛的身姿,判断产生了犹豫。

这一踌躇是致命的。喉咙被蒂甘玛的剑锋顶上,身体变得无法动弹了。

本以为要被责备了,但格丽泽尔达却笑着说道:

“真被你小子吓到了。已经能捕捉轮廓了吗。”

“……毕竟,名师出高徒嘛。”

“别开玩笑了。你这家伙真是让人吃惊,明明连魔防都还不能好好使用。”

魔防是字面意义上的魔术防壁,就是金伯莉和学院长都喜欢使用的念动之盾。高级使用者能在防壁表面用念动刻上魔法阵,使防御效果得到飞跃性的提升。对灵视差的人而言这点很难,往往不能刻好。通常,天眼需要在那之上的技术。

“一般而言,这精度已经相当高了。可是,这还是不实用。这种程度的连击,如果是平时的你应该能轻松躲过,但现在反而产生了空隙。”

“可恶……已经练了一个星期了才这个程度啊!”

“是才一个星期而已。但是,也没有悠闲锻炼的闲暇了。”

“对啊!实际上刚才,夜夜——”

说到一半,喧闹的警笛响彻了天空。

“通告瓦尔普吉斯王立机巧学院的诸位学生,还有全体教职员工。”

近处校舍的扬声器播放着非常震耳且失真严重的话语,

“我是大英帝国,第三机巧师团长莱科宁中将。现在开始发表有关本学院的重大决定事项。大家速至扬声器周围,或是‘学部间广场’集合。”

格丽泽尔达露出可怕的表情仰视着天空:

“混蛋,已经开始了吗。其实啊,决定要换学院长了。”

“呵,是嘛……等下,那个老狐狸被撤职了?!夜会会怎样啊?!”

“就如你听到的,会在旧交战场发表。你也去吗?”

“我去!”

先前夜夜慌张的举动,说不定和这有关系。雷真跟在格丽泽尔达后面,到了医学部与法学部中间的,上届夜会会场。(信至注:“上届”原文“前期”,这一届夜会没换过会场吧?)

那里已经挤满了不安的学生们。一进会场,就见金伯莉已在那等候,她和格丽泽尔达视线交错,意味深长的相互点了点头。

“怎么样了,金伯莉老师。那个老狐狸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退场吧?”

“那是当然。不过嘛,这里说到底是王立机巧学院——王室的意向不能忽视。学院长的任命权也在国王陛下手中.”

金伯莉压低声音,在雷真耳旁悄声道,

“教授会,理事会,学生会已决定反对这个人事调动,但要颠覆这个决定是不可能的吧。看样子是要演变为维护自治权的斗争了呢。”

“‘这个人事调动’是怎么一回事啊?”

“代替卢瑟福,莱科宁将出任学院长。”

“什——荒唐!那家伙是笨蛋王子的伙伴欸?!”

“我当然知道。但同时他也是中将啊。国王陛下也对他信赖有加。”

“就算是这样……再者,为什么那家伙会是检察官啊!”

“他是个无可挑剔的人选吧。学院毕业生,情报部的重要人物,再加上还是‘烧却之魔王啊。”

“——女士啊,那边的集团是什么啊?”

格丽泽尔达指向广场中央。在台前,最前列的地方,机巧都市的名士和有模有样的绅士数十人,聚集在一起壮大着气势。

“给我撤了卢瑟福!”“要彻底的追究责任!”“明确责任所在!”

金伯莉往那撇了一眼,意兴阑珊地开口道:

“议员带领的市民团体啊。从上周开始就要求卢瑟福下岗呢。”

“嗯?在流星撞击中保护了城市街道的是学院啊,他们没什么好挑剔了吧。”

“追根究底这都是因为卢瑟福的极秘研究——他们是这么说的。这没有错,他们生气也是有道理的。再说我们的工资是来源于他们的血汗钱啊。”

“……这似乎是那帮家伙们最爱说的台词啊。那我平均从一个人身上拿了几个便士?如果花这么点钱就能信口雌黄,看我不把一百英镑的纸币甩到他们脸上。”

“别这么说嘛。他们大多是跟着新闻人云亦云、被义愤驱使了而已。”

金伯莉反而是有些同情地笑了,

“对此大肆渲染的新闻是不对,被煽动的市民也是糊涂——但是讥笑着这两方的知识份子也只是挖苦着别人、妄自尊大着罢了。民主主义是很难说的东西哟。”

这才是沉痛的讽刺啊。雷真变得满脸愁容。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民主主义不行的话,人类该怎么办啊。”

“三方各有各的正义。问题是这三方都不会去怀疑自己的正义。话虽如此,我和协会也是装成知识份子的家伙啊。”

那是非常刺耳的话语。雷真自己,也明白自个儿是在标榜着自己的正义。

“哼……会挑起世界大战的大概就是这种人了吧。”

格丽泽尔达突然变得不高兴,一口气唾骂道,

“从不知怀疑自己的正义,只知将其高声叫喊,与自己意见不合便横加非议——不,要是他们能身体力行倒还好些,这些自作聪明的家伙根本就是光说不练,隔岸观火喝茶看戏,明明成天那就是笨,这就是蠢的骂来骂去,一旦危险真的波及了自己,又只会哭喊救命。就算救了他,他还是会骂娘!这些家伙给我消失了对人类更好。”

过去,当她活在孤立无援的“战争”中时,最大的敌人便是人们的漠不关心。也不是不明白她的憎恨,但是……

“……我,无法完全赞同。”

虽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但雷真还是反驳了师父的话,

“我……是清楚的,只能旁观,是有多么的痛苦。”

数年前的雷真就是只能看着哥哥和妹妹。因为这很痛苦,所以他逃离了傀儡。逃离,然后念叨着“傀儡什么的”鄙视着傀儡——他装出了这么副样子。

雷真清楚那种时候的痛楚和抑郁。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能打。想做些什么,却什么力量都没有……只能动嘴皮子,会是怎样的心情……我是知道的。”

金伯莉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师徒二人的争论。可能是回想起什么了吧,格丽泽尔达就那样止住了谩骂,变得老实了。

不久,市民们的喧哗停止了。

身材高挑的金发青年军官站在台上,用清爽的声音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莱科宁中将。奉国王陛下圣旨,前来监查卢瑟福先生玩忽职守,违反职务规定一事。”

姑且算是做了自我介绍,不过,这也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日前大规模流星群来袭之际,卢瑟福先生不但疏于对夜会观战者的避难引导,而且时至今日他也没有履行说明的职责。因此……”

他停顿了一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包围了听众们。

“于此刻,将学院长撤职。”

喔喔,涌起的欢呼声被严厉的声音打断了。

“那项决定,请稍等一下吧。”

市民们向两边分出道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走了出来。那是医学部长帕西瓦尔。

“确定有罪还好说,没有在疑云‘重重’的情况下更换的吧。”

“夜会必须要确实的继续进行。要是学院长因被传召而不在可是很头疼的。”

“既然如此,找个代理就行——”

“不要说什么慢条斯理的话啊!”“给我下去,老糊涂!”“谁都没听你讲啊!”

骂声四溅。虽说是绅士国家真正的脏话,倒也比在日本听到的粗俗话来的文雅。

“卢瑟福先生的职位由我莱科宁接任。这是陛下的决定。”

莱科宁堂堂正正地宣布道,听众掌声响起。

(来真的啊!那个笨蛋王子,想要抢占学院吗?!……)

虽然说是国王陛下的命令,但莱科宁绝对是爱德蒙德这边的。也就是说,这个人事调动可以说是正合“叛逆王子”的意思。

金伯莉抓住了想都不想就要冲出去的雷真的肩膀。

“我讨厌蠢货。在行动前,给我看清他的脚边。”

雷真闻言试着发动了灵视,然后察觉到了那个的存在。

在莱科宁的影子里潜藏着强大的自动人偶。

从前,雷真正是从金伯莉那儿听说过这个。传说级的自动人偶赫拉斯瓦尔格尔。那压倒性的性能,暑假时在格丽泽尔达的故乡也体验过了。

对手是魔王陛下。现在即便雷真去挑战,也明摆着会被杀。

那一边,帕西瓦尔依然是紧咬不放:

“你若打算那样做,我们教授会、学院理事会、夜会执行部,就会以对你就任学院长一事不服为由,向帝国议会提出异议。”

“那是英国公民的权利,请自由使用。但你们有与卢瑟福先生合谋的嫌疑。所以,从今天起要在我的管辖下进行取证。直到结束为止你们的自由会受到限制的吧——”

虽然雷真不擅长政治和辩论,但相对的具备野生的直觉。他立即感觉到事情在朝奇怪的方向发展。

金伯莉好像也察觉到了,拉了拉雷真和格丽泽尔达的肩膀:

“离开这里吧。我们说不定也会被当成监查对象的。”

心中非常不安。不能轻视魔术师的预感和直觉。雷真乖乖听话,回到了主干道上。

“你尽量和同伴们呆在一起。泽尔达,借一步说话。”

似乎是要商议今后的对策吧。虽然觉得那两人会对此做些什么……。

雷真以一面感到可靠,一面又对前途感到不安的复杂的心情目送了两位教授。

不久,到了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的时候,就像在等待这个时机一样响起了木屐声。

伴随着喀拉喀拉的轻快脚步声,妖艳美女的身影凭空出现。

和服的胸口部位敞的很开,丰满的突起今天也魅惑了雷真。夜夜,小紫,还有伊吕利,花柳斋硝子很少见地带领着三姐妹,出现在了那里。

“今天还真是有够喧闹的呢。到底,是什么庙会呢?”

“……庆祝新学院长就任的庙会,之类的吧”

“啊呀,似乎很愉快呢。日本军也想跳进来掺一脚呢——可以吗?”

这句话所蕴含的意思,雷真立刻就理解了。

卢瑟福的统治动摇了的现在,对日本军来说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履行密探本分的时候,终于到了。

7

硝子立即转移场所,将雷真带到了中央食堂前的庭院。

她的背后飘来了与平时不同的独特香味。

既不是平时缠绕她的香气——栀子的香味,也不是烟草的味道。

“这可是不解风情哟,小子。居然如此露骨地闻女人的气味。”

受到硝子的责备,雷真脸红了。

雷真立刻看了下姐妹三人的脸,但大家都不和他对眼。就连通常会立即咬住不放的夜夜,也装出了副不知情的表情。

“我说……那是硝烟的气味吧。硝子小姐,你开过手枪了还是怎么的?又或者是……”

“不是小子你要担心的事哟。”

“但是——”

硝子猛地转过身,握住雷真的手,妖媚地微笑道:

“我对小子你的心意很开心,不过要担心我花柳斋还早了十年哦?还是说,你就那么想要照顾我吗?”

“啊,不,那个……既然硝子小姐这么说的话,就算了!”

“雷真!……今天也毫不吸取教训的硝子,硝子个没完~~~~~~~~”

夜夜投来了怨念的眼神。雷真慌忙离开了硝子。

(……但,这也太见外了。)

最初造访硝子屋子的那个夜晚,伊吕利的冰阻挡了踏进和式房间的雷真。

现在也时常会感觉到与那时相同的隔阂。

夜夜、伊吕利、小紫,当然还有硝子,总是不把关键的事情告诉雷真。

雷真信赖着硝子和三姐妹。不过,她们或许并非如此。对她们来说,雷真说不定也不过是个寄宿的食客而已。

雷真感到一抹凄凉,但又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恼火。

(我做过什么能得到信赖的事吗?!)

倒不如说是正好相反,雷真一直都在做些背叛信赖的事情。

硝子坐到长椅上,点上烟管抽了管烟后说道:

“我就传达军队的意思吧。他们要你趁这个机会侵入‘愚者的圣堂’。”

雷真也数次接近过那里。那是位于地下大空洞的中心的迷一样的建筑物。

“恐怕其他国家也会行动的吧。总不能含着手指眼睁睁地看着。”

“我该做什么?”

“圣堂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呢?”

“爱丽丝以前说过呢……人工合成灵魂什么的。总之我是糊里糊涂的啦。就算我能潜入那个建筑,我又能做什么?”

“小子你的任务有两个。排除掉其他国家的侵入者。还有,进入圣堂最深处,取回看上去有价值的东西。”

“感觉就像盗墓啊。”

“就是那样。而且小子你可是军队的走狗——能做到的吧?”

“‘挖这里’‘汪汪’是吧。虽然没什么干劲,知道了。”

看准对话中断的当儿,伊吕利以认真的表情走上前来:

“雷真大人。这次的任务,请让我带替夜夜去。”

“姐姐大人……真的想和雷真私通!……”低吼。

“别别别说傻话。我只是觉得要一边抵挡敌敌人一边作战的话,我更胜任而已!”

伊吕利的攻击能力在三姐妹中是首屈一指的。她的话有一番道理。但是,比起依靠并不熟练的冰面镜,还是和夜夜一起更令雷真安心。

雷真瞅了一眼硝子。硝子只是一句话,

“随你小子喜欢。”

“夜夜,你和我去吧。”

“是、是的!夜夜一定,会成为一名好妻子的!……”

“我可没做那种选择哦?我既不会去教会也不会去新婚旅行的哦?”

伊吕利露出了怨恨的眼神。连平时精神活泼的小紫,表情也异常黑暗。

是有什么事吗。尽管想要问个清楚,可果然还是觉得有层隔阂,没法开口。无可奈何,雷真默默地准备出发——

一所校舍突如其来地爆炸了。

爆炸声响起,鸟一齐飞了起来。延迟半拍,一股爆风吹起了姐妹们的头发。

“什……么?”

轰鸣依然没有停止。发生战斗了。是帕西瓦尔挑起的吗。或者是,学生吗。还是,其他的谁在战斗呢。难不成……是洛基和夏儿他们?

雷真反射性地冲出。结果眼前,突然冒出了冰栅栏。

——不用说,是伊吕利作为。看来她是接收了硝子的魔力,筑起了路障。

硝子的红色嘴唇中吐出了比平常更加严厉的话语。

“调皮可不行哟,小子。丢下任务,准备去哪里啊?”

“不……不是管那个的时候吧!看哪,明显战斗——”

“你又忘记饲养主了吗?”

她那冰冷的眼神抓着雷真不放。已经很久没被硝子用这种视线盯上过了。夜夜,小紫,甚至连伊吕利都脸色发青畏缩了起来。

“小子你为什么来英国?”

“……这。”

“夜会到了最后一幕。再忍耐一下就能够着仇人的头颅了。”

“但是……”

“日本军想要什么,你已经知道了吧?”

“……神性机巧。”

“那秘密现在何处呢?”

“在愚者的……圣堂里。”

“既然如此。”

硝子翻过烟管,磕了磕烟灰。冰栅栏被烟灰一触便碎裂四散了。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雷真无意识地握紧拳头,心情烦闷。

卢瑟福的地位动摇的此刻,有人挑起了战斗。

学院会变的混乱吧。对于日本军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不会再有。

以前,将野狗一般的雷真救回来的是硝子。

赐予他住处,食物,战斗方法,搭档的是她。

假如雷真违背军队的信赖,那么硝子就会颜面扫地。这是恩将仇报。

一番如遭火刑的心灵斗争之后,雷真快速地嘀咕道:

“只要圣堂的秘密到手,后面的事情就无所谓了是吧?”

对话短暂的一停。咀嚼着话中隐藏的意图,硝子轻轻地点了头:

“嗯。任务完成后你可以为所欲为。”

“明白!夜夜,就当自己变成了韦陀吧,走了!”

“雷真……就因为想对硝子为所欲为!……”

“你把哪里听混了啊?!总之赶快!”

雷真拉起搭档的手。夜夜温顺地服从,一同跑了起来。

不愧是已经进去了数次的人,雷真对侵入路线了然于心。走水路比较近。虽然有如迷宫的复杂构造是个不安因素,但总之现在还是想优先保持速度。

雷真穿过树丛,寻找着入口。树叶掉落的树林视野也好,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场所。

但是,闯入——没能顺利成功。

逼近入口时,有什么从树上跳了下来。

咚,发出巨大的落地声的是有着淡粉色头发的少女。

她身穿飘逸的黑裙子。摇摆的面罩上有一个“火”字。

“我就第三次提问吧。你是主人的敌人吗?”

是和妹妹抚子一般容貌的禁忌人偶,火垂。

当然,她不可能一个人现身。

“……学院第一的天才先生,竟然在这种小道执行警备任务啊?”

在火垂的后面,站着银色面具的男学生。

是马格纳斯。他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调,似乎毫无兴趣地告知道:

“这前面是学院理事会的管辖区域,不允许一般学生进入。”

“这照例是学院长的命令吗?不要放老鼠进去什么的。”

“正是那样。”

“那我就要问问了,如果老鼠调皮捣蛋的话——会如何?”

咝,咝,衣服摩擦的声音响起,少女两名,一个接一个地瞬移了过来。

流着冷汗,雷真展开了红翼阵:

“正好。我这边也急着呢……就让我强行突破吧!”

雷真马力全开,将魔力打入了夜夜。

就这样,夜会榜首和第百位的第三次战斗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