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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征兆

一个上午我都呆在家,于中午时分才去了学校。午休的教室里,正值班级讨论中。和之前一样,依旧是乌合之众各说各话。这次主持的是土岐不二男,忧罗充做会议记录。黑板上和昨天一样写着“文化节活动策划”。

充消瘦如恶魔般的脸,此刻正俯于案前。我心中将他父亲的脸和他的脸放在一起,简直天差地别。不仅如此,还和他母亲——忧罗有里那印度人般的面容——也不一样。他不会是恶魔借有里生出的孩子吧。

同学们完全拿不出意见,只是干耗时间。连班长鸟新康子也灰着脸低着头,好像知道了杀人案的消息。她心神不定地摆弄着眼镜,目光游移,心不在焉。

午休即将结束之际,主持人提出了“卡通肖像画”的议案。举手投票90%赞成。够了吧,不二男那表情估计快把自己吊死了。他回到自己座位,双肩一耸。

“就决定是昨天部里讨论的方案了,真蠢。”

“还好有准备,不是吗。”

“你在安慰我吗?”

“没人交策划稿吧?”

“一个也没有。”

“你是想着如果有一个人提出议案,你都会决定用他那个。”

“所以没人提啊。这个氛围不是明摆着对提案的人说‘要做你自己做!’吗。”

我也没交稿纸,所以也不好夸夸其谈。不二男夸张地大叹一口气。

“就算这个策划被人说‘你一个人画吧’,我也要拉着琢磨君一起干,你死都别想跑。”

下午第一堂课开始了,语文课。

讲台上的鸟新启太看起来比他女儿康子更昏沉疲劳。连写板书的手都快停了,讲解也不时地停滞。他细细的眼睛周围满是黑眼圈,好像彻夜未眠。

昨天叫来警察之后,我又给鸟新家打了电话。鸟新夫妇原本准备过来,却被忧罗阻止了。亲属过来只是添乱。结果鸟新一家没来成,可能昨晚启太一夜没睡。

我也一夜没睡。好像在持续紧张下,发着低烧睡不着。拖着疲惫迎来了第六堂课。

真倒霉,体育课上练长跑。虽说上课期间能跑出学校,但按照马拉松大赛的路线来我真的吃不消,很快就气喘吁吁。我也不拼,跟在大部队后面吊车尾。之后,从前面的队伍里明显慢下一个人,渐渐向我靠近。

是不二男。

他和我保持着一样的节奏,并肩奔跑。“今天你迟到了,怎么了?”

“上午,家里来警察了。”

“哎,不是巡查是警察吗?家里进贼了?”

“杀人了。”

不愧是不二男,一点没被吓着。他盯着我问:

“被杀的是?”

“昨晚,我养母被杀了。”

脱口而出的话语里没有一点现实感。是因为我对玲的感情不深吗?

“这可是件大事啊。”

“所以没办法,迟到了。”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跑,越跑气越短,步伐也慢了下来。店头有个没见过的围裙大妈,若有所思地伸手向我们招呼。

不二男别过脸去说道:

“是因为上午警察来调查的缘故吗?”

我点点头,这时我头脑里想起来,警察也没我原以为的那么灵活机动。是因为他们不习惯乡下发生案子吗?搞不懂。打给警察时是午夜十二点左右,正式搜查是凌晨两点。据忧罗说,警察局开车来这儿需要三十分钟。但深夜里算上通报时间也太慢了吧。京香于凌晨一点时回的家。之前忧罗和差贺商量了一下,决定放她回去。虽然有人提出全程送她,但她以不需要为借口婉拒了我们。之后就连我也只是把她送到大门口。

于是我们俩……就发现了那东西。“京香学姐,那是什么?”

我指向跟大门右侧有相当长一段距离的地点。在围墙内侧墙根处有一个布团似的东西,在月光照射下闪着光。走近一看,那团布原来是件雨衣。

因为周围只有月光,看不太真切,但那雨衣的颜色好像是黑色还是其他深色。而在它之前那闪着不祥的光芒的是一把剑。没错,就是玲的卧室里那副盔甲手中拿着的剑。

我蹲下身。

“这是犯人留在这儿的。”

“那就原样不动,通知巡查吧。”京香说得对。

我跪在地面上,观察雨衣。揉成一团的雨衣上,到处都溅着血迹。这是击打养母的头时,或是切断她头颅时飞溅到的鲜血吧。那把剑长约八十公分,宽约五公分,从剑头到剑身正中都粘着血一样的东西。

“这是重要的物证呢。”

正说着,我注意到脚边掉落的烟头。

我下意识地拾起来,是七星烟。大门家的人,无论祖母、养母还是我都不抽烟。那么是傍晚来的忧罗夫妇,或鸟新夫妇里的哪位抽的吗?应该不是忧罗希明,因为刚才他抽的是薄荷烟。那会不会是犯人抽的呢?那家伙在犯案之前,或者事后——为了平复心情?——点火抽了一支烟。但一般犯人作案之后应该想赶紧离开现场,所以抽烟还是在作案之前吧……

我慌张地将烟头放进口袋,可能已经沾上了我的指纹,如果招致莫名其妙的怀疑就见鬼了。但那时混乱中的我没意识到,拾起烟头,自己还给藏了起来,真是失败中的失败。我望向京香,她此时正望向别处,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雨衣右边有块石头。直径大概二十公分,类球形的石块——被可能是血的东西——浸湿了。

“这是,殴打我养母的凶器吗?”

“嗯,很可能,是凶手准备的石头。”京香这么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就这样吧,最好别再靠近证据了。没准那附近还留着犯人的脚印呢。”

我静静地站起来,一面向大门口走去一面说:

“这一带是忧罗和差贺来我家的必经之路。难道他们都没注意到这些遗留物品?”

“没注意到也不奇怪呢。他们接到消息,心里只有一件事:看看家里发生了什么。而且当时天又黑,未必会注意到院子里遗落的垃圾。”

我再一次看了看雨衣。

“看来犯人是有备而来,都准备了雨衣了。”

“这不是你家的雨衣吗?”

“不是。我没见过。”

“所以犯人是披着雨衣,进到玲的房间的喽?之后杀人,作案后从窗户返回庭院,来到这里将凶器血衣一并丢弃。”

“那犯人为什么要把石头和剑从房间里带出来呢?”

“会不会是犯人想处理掉?比如扔入附近的河里之类的。”

“但那家伙又把它们扔在这,为什么?”

“是不是单纯认为拿到院外很麻烦呢?石头和剑都挺占场子的,还显眼。对了琢磨君。”

她将视线从证据物品转向我。“间秀穿雨衣了吗?”

回忆里没有。

“没穿。他就穿着普通衣服。”

“那他回去的时候呢?”

“也是同一套。”

“那他从窗户离开时,手上拿着石头和剑吗?”

“石头没准能藏在身上,但剑和雨衣不可能。他当时空着手出去的。”

“那么——”

“杀人犯就不是间秀,而是在八点二十之后进入玲的房间里的家伙。应该是这样的情况。”

突然我想到假设间秀去而复返,那又怎样?八点二十,和尚从玲的房间出来,又折返回去杀了养母……但间秀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我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那么这个假设就没有说服力。所以间秀不是犯人,这样想是妥当的。

她沉吟片刻后说道:

“你还是送送我吧。这周围确实藏着杀人犯,我有点害怕了。如果在半路上碰到了就糟了。”

最后我陪着京香走到了她家门口。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虽然刚刚经历了异常事件,但这一刻我是有点开心的,感觉自己像个骑士。京香的家在山坡上方很远,可以说是栋山庄了。

临别之际她这样说道:

“谢谢你送我回家。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但现在你家里可能还有警察等着你,虽然可能之后的事情很辛苦,但还要加油哦。”

但我回到家,警察还没来。我回到大门家时已经是一点半了,警察那边过来还要三十分钟。虽然我对警察不抱信任,但也没办法了。

最后一堂体育课结束后,我稍稍打扫了一下教室就去了神秘学研究部寻找京香。但她不在,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能她今天一天都没来上学。舞也不在,如今只有两个男孩子面面相觑。不二男自然聊到了昨晚的事件。他像英国绅士一样优雅地翘着腿,双手置于膝上。

“能说说昨晚的事件吗?”

不二男的细小眼睛里进发出智慧的光芒,颇有点少年侦探的意思。

我又将杀人事件从头到尾给他捋了一遍。不可思议的是,当我说出来时,心情也随之渐渐平静。应该说,是自打昨晚到现在,自己一直处于浮躁的状态,而现在渐渐能够直面如今的异常事态了。遇上杀人案的人生就已不寻常,更何况亲眼目睹了被砍头的尸体。而对我来说,今年刚刚失去血亲,过继给养母不久,养母又死于非命。这次是明确撞上杀人案了。如果这都不算异常,什么才叫异常?如果说有什么诅咒的话,我都信。

不二男听我说完,开口第一句竟是这样的。

“邪门呢。这起事件里好像有些超越人类智慧的……神秘之处呢。”

他交叠双臂,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养母的死,有那么多未解之谜吗?不就是一起砍头的残虐事件吗,最多算得上猎奇犯罪吧。但是算不上神秘吧,又不是在不可能进出的房间里杀人,或犯人身影凭空消失,再或者有人目击到了鬼魂,这些未知的要素一个也没有啊。

我对不二男的想法很不解。

“我觉得大门玲的死没什么超出认知的部分啊。”

“我不这么看。第一……不,这样说还太早。我们从更普通的思路进行梳理。首先,死因和死亡推测时间是什么?我想警察那边已有定论。”

“刚才我说过了,他们和差贺医生判断一致。但是未经解剖,正确死因和死亡时间还不知道。”

母亲的尸体还要被解剖。一想到这儿,我就觉得对于死状异常的尸体一律解剖实在太过残酷。在这个镇子上,把死状异常的案例当作正常死亡处理,可能除了有单纯的消极主义的私心不想惹上麻烦事之外,还有悼念死者、安慰死者的考虑。

不二男点头道:

“到葬礼时,玲的尸骨才会送回来吧。那下一个作案动机。大门玲被杀背后会存在怎样的杀人动机呢?”

“最先想到的应该是情杀吧。”

“那随之出现的嫌疑人就是间秀和尚和差贺医生了。男女关系上,还有其他人吗?”

“养母在男人方面素来行事豪放,所以可能还有我不知道的对象。”

“这样打不开局面啊,那你看间秀的老婆有没有可能?”

“好像有可能。”

“第一动机是情杀。”他停了一下,继续道:

“那第二动机,没得说是图谋遗产。犯人因为金钱欲望杀了玲。在此动机下琢磨君,你就是首要嫌疑人喽。”

“我吗?”

“当然啦。不过分地说,如今大门家的遗产统统归你所有。”

“过了过了。我还有很多亲戚呢。”

“那你们全家亲戚都有嫌疑。首先是鸟新启太老师。”

“他太没energy了。感觉要是他,人没杀了自己先倒。”

“但是他当老师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事啊。下一个他老婆法子。”

说到精力方面,鸟新法子可是比老师遥遥领先。但是——“那么开朗的人犯下杀人这种阴暗的事总觉得不搭。”

不二男似在想象着未曾谋面的法子,嘴边露出微笑说:“接着下一组嫌疑人是忧罗希明巡查和妻子有里。”

“守护镇上治安的巡查,能成为杀人犯?”

“但在我看来,忧罗是最可能杀人的人选。”

无法否认。还有他的妻子有里也是迷雾重重且性格恶劣的女子。

“别忘了还有鸟新康子和忧罗充。”

“班长和文艺委员?他们还是初中生啊。”

“琢磨君都被算在嫌疑人中了,他们凭什么不算?现在的小孩很可怕哦。”

“你不也是小孩吗?”

“所以我懂啊。”

先不说充,但我想康子是个无缘犯罪的少女。不二男接着伸出三根指头。

“那么第三个动机,憎恨。”

“憎恨?”

“是某个憎恨大门家的人杀了你养母。这条线上浮出水面的是王渕一马,就是镇长。”

“镇长杀人了?”

我想起那天晚上,去镇议员家的肥胖背影。

“别把话说死哦。王渕镇长自选举大战获胜以来,还是恨着大门家。他老婆女儿惨死的时候,外面也有传言相信是恶魔诅咒。那他自然也不会例外。”

“当然,Glenn也是。”

“Glenn就是王渕一也,为了保险起见,他小弟阿甘也不能排除在外。”

“那有动机的可不少人了呢。”

“别慌,还有。”

他故弄玄虚般又停顿一下。

“痴情、遗产、憎恨——在这三种动机以外,我还注意到另一个动机。你觉得是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不明白。“我投降,你说吧。”

“听好了。这就是,裁决。”

“裁决?”

“说起来,是神的裁决。”

“动机和宗教有关?虽然确实有些跟新兴宗教相关的杀人犯……”

“不是。”他立刻否定道: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呢?大门玲被杀怎么就成了裁决——还是神的裁决了呢?这思维太跳,我跟不上。

他斜斜地看着我道:

“不懂了吧,也不怪你。但是这一点我们先放一放,谈论一下其他要点,不在场证明。虽然现在警察还在查,但在刚才列举的嫌疑人中,明确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有几个?”

“线索太少了,但明确有不在场证明的,我算一个。当时我和京香在一起。”

“不错嘛。”

不二男的语气微微一变。

“真羡慕了。我也想要,想要共度一晚。”

“难道是和我?”

“当然是和部长了。”

“我就在想不二男君你不是讨厌女孩吗,也喜欢京香?”他用一种总觉得有点装傻的口气说道:

“男生嘛,都喜欢美女哦。对了,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牵手了?Kiss了?难道是最后的……”好奇的眼神有些可笑。

“放心吧不二男君。我俩就看了一晚上的电视。”

“太好了。啊不,这样啊,真浪费。”

“话说回来,还有一个人确实有不在场证明,就是差贺医生。当时隔壁家女主人好像正在请他吃饭。”

“差贺医生啊。确实不在场证明成立呢。我一开始就觉得医生不会杀人。而且他又是个美男子,一个好人。”

美男子虽不能作为评判标准,但是——“我也有同感。”

“其他的嫌疑人们,各自什么情况?”

“从傍晚到夜里那段时间,估计没人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了。”当然这只是个推测,不过根据事后警方的调查结果,那段时间里也确实没人有不在场的铁证。

“另外啊不二男君。”这回是我发问了。

“你在讨论一开始就说感觉大门玲之死里有神秘的成分,那到底是什么,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了吧。”

“那个嘛……”

不二男挠着脸,一边说:

“好吧。但是你有没有感知神秘的通灵感?”

“通灵感,是?”

“比如说,就假设问你:你有没有见过鬼魂啊?”

“没见过。难道理解你说的话,还要我有阴阳眼不成?”

“没说一定要,我只是拿鬼魂做个例子,主要表示那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我需要有感知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的能力?”他的头深深一点。

“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也确实存在着至今无法用科学解释、超出常识的东西。它们或者像鬼魂一样出现,又或者以未知的怪兽形状出现。而且每当这些不可知的东西现身时,肯定会出现种种异常。可能很多平常事物上会产生微小的变化。这些小小的印记、暗号、预感、征兆就是它们来过的证据。总之如果对这些征兆敏感,就可以解释一些事情的哟。”

“我养母的事件里也有这种征兆?”

不二男呼地吐了口气。

“比如说玲穿的睡裙是什么颜色?”

“绿色。”

“绿色,这就已经是暗号了。而且她的一条腿,从膝盖到足尖一段是裸露着的,对吧。”

“是啊。”

“这也是一个征兆。还有,还有哦。房间里的玻璃箱,装着鳄鱼。”

“眼镜凯门鳄,那也算吗?”

“关系大了。再加上大门玲会多国外语对不对?”

“养母是外国语大学毕业的,她自己说会英语、法语、德语和汉语。”

“厉害!所有条件完全符合。”

“条件?这些毫无关联的事实堆在一起,你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

他嘿嘿一笑。

“明白了被害者和犯人的真身。”我倒吸一口气。

就凭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线索,他连犯人的真身都知道了吗?

“那你告诉我,不二男君。犯人是谁?”

“方才……我只是说知道了被害者和犯人的真身哦。又没说我知道犯人是谁。”

难道“真身≠谁”吗?那真身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不仅是犯人的真身,被害者的真身又是什么?难道他想说大门玲体内还藏着“真身”不成?

我歪头正想着,不二男又发话了。

“我们换个话题吧,你想过为什么犯人要把玲的头割掉吗?”

“一般想来,是憎恨啊。犯人对我养母的恨意已经达到想把她头割下来的程度。”

“是因为憎恨而砍头对吧。有这样的人也不稀奇,但有没有其他考虑?”

“还有就是尸体的身体部分,其实不是养母。犯人拿来别人的尸体伪装成养母的样子。”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知道。”

关于这一点,之后警方已经确认了。无论指纹、切割痕迹还是痦子的位置,那具无头尸都无疑是大门玲。

“琢磨君,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王渕镇长的妻女也是被人砍头致死,与这次事件很可能是同一凶手所为。又或者是其他犯人想将五年前的旧案与这起事件相关联。”

“那后一种推测,犯人这样做的好处在哪里?”

“将这次杀人的罪名,嫁祸给杀死王渕家三人的那个罪犯。而且王渕家三人被杀风传是魔物所为,那这次事件的凶手会不会也想把事件焦点将往那方面引?”

“那这回巡查也好警察也好,真有人觉得是魔物杀人吗?”

“怎么说呢。”

“对吧,琢磨君。”他稍稍低下头。

“我们应该想得单纯一点,犯人之所以要砍头只是因为要砍头,怎么样?”

“犯人砍头是为了获得巅峰快感?”

“你说的是快乐杀人,不不不。”不二男笑道。

“我不是在说惊悚杀人犯。我只是在说砍头这件事。砍头,就是斩首。无论在日本还是西洋,自古都是一种处刑方式对不对?”

“斩首……之刑?”

他又重重地点点头,笔直地看着我的眼睛。

“对,琢磨君。也就是说犯人是给予被害者刑罚的行刑者。大门玲是被判处斩首之刑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