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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九重悠璃」-章节

我叫做释迦堂暗夜,是个阴沉的女生。

我这阴沉的个性已经维持了十六年。可说是根深柢固,而且出生至今,从没脱离过阴沉这个本分……嘻嘻嘻。

「嘻嘻……我拿饲料来了。来、来,小千。快来吃……」

我拿饲料喂笼子里的变色龙小千。它伸出细长舌头一口吞下,而我看着它吃东西的模样微微一笑……不,我知道自己没笑得那么可爱,是。我露出了邪恶的贼笑,嘻嘻嘻……

今天小千的皮肤也是那么有光泽。跟、跟我完全不同……

「最近小千这么努力在保养肌肤啊。」我试着向它攀谈,而小千一如往常甩都不甩,真是个傲娇……

我──释迦堂暗夜是个爬虫类女子。

我从以前就热爱爬虫类。然而想分享它们的可爱时,却没有一个人表示赞同。尽管寂寞,但我没花多少时间,就明白这是不受女生好评的特殊喜好。

可能也因为这点,姑且不论记忆模糊的幼稚园时期,我在小学跟国中,都没有任何朋友。我无法和班上的一般女生交谈,也与恋爱无缘,总是孤零零地坐在教室角落,我就是这样一个女生。

总、总之我就是个标准的边缘人……头发无时无刻乱糟糟的,整天驼背,露出一脸阴沉的笑容,搞得全班同学没人想靠近我。

每当老师说出两人一组,或是自己找人组队时,那天就毁了。最后老师只好一脸困扰地把我丢进缺人的组别。

所幸,我至今还没碰过霸凌。或者该说,我看起来太恶心了,没人想要靠近。我没告诉别人自己喜欢爬虫类,也没被人发现,纯粹是我散发出的边缘气场,令同学对我敬而远之。

当我察觉时,我已然与空气同化,被当作不存在。可、可能是我变态成无色透明也说不定。

我回想起小学时,跟班上常聊天的女同学提起自己喜欢爬虫类的事。「你跟别人不太一样呢。」后来她再也没跟我说过话,我才明白那是一种委婉的温柔否定。

他们的态度那么露骨,哪怕是我也能明白。「跟别人不太一样」,夹藏在里面的话是「好恶心」。当我察觉潜藏在其中的感情时,我哭了。

我──释迦堂暗夜是个跟别人不太一样的女生。

我开始把这件事视为理所当然。慢慢地,我不再跟同学说话,大家也自然而然察觉到,这是我表示拒绝的方式。

(插图010)

随着时间推移,我变得越来越孤独,最后成了无色透明的释迦堂暗夜,被养在名为教室的笼子里,没人看得到我。

爸爸跟妈妈都很担心我这个独生女交不到朋友,然而他们也无能为力。我只希望他们能给我一个妹妹或弟弟,干脆生日时拜托看看好了。嘻嘻嘻。

不、不过,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知道该如何交朋友……

对个性阴沉的人来说,主动攀谈的难度太高。而且不可思议的是,比起小千,跟语言能通的人类交谈反而更困难,这世界真不合理。

「小千不觉得寂寞吗……?」

总是独自待在笼子里的小千,又抱持着怎样的想法呢?我想了又想,却得不到答案。

不论我怎么提问,它都不会回话,但像这样对宠物说话,已成了我的日课。我不想去上学,只想成天跟宠物嬉戏。

对我而言,学校只是逼不得已才去的地方,因、因为我不想再让家人担心……嘻嘻。

我想上了高中,这样的日子依旧会持续下去吧。跟国小国中一样,我一成不变地当个阴沉的透明人,被当作不存在,过上无聊的日常生活,每一天都黯然无色,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直到我高中入学为止。

当我进入高中后,遇见了神。原来神真的存在于这世上……

我曾经想过要改变自己,然而,那或许是我会错意而已。小学时被人说的那句话并非真相,认知在我心中逐渐瓦解,看到眼前的辽阔大海,我才明白自己只是只井底之蛙。

他视世间的一切如无物。

就连我,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平凡到不行的普通人,令我为自己会错意感到难为情。

在太过耀眼,个性极为鲜明强烈的他面前,大家都不觉得我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他们不这么想,甚至不在乎了。

嗯、嗯,没错,这就是个性阴沉的极致。根本就是阴沉教主……

多亏他,现在我变成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同学。

是他让我从特别变成了普通,一个不特别的普通人-释迦堂暗夜。

在我心中产生了巨大变化。国中小令我痛苦的校园生活,变得非常快乐。甚至让我觉得暑假无法上学非常寂寞──

可惜的是,至今边缘生活过得太习惯,使我苦恼不知该如何跟人沟通,显然是经验值不足。

即便是如此,也没人会否定我。就算喜欢爬虫类被人发现,同学们依旧接纳了我,认为这只是一种特质。想当然耳,眼前有一个特质远比我强烈的人在,自然使我的特征黯然失色。

我回想起喜欢爬虫类这件事穿帮的那天。入学后,我在教室看着小千的照片精选集,他碰巧路过瞄到,还一眼就看出小千是豹纹变色龙。他似乎有考虑买来当宠物养。

没想到他对爬虫类相当熟悉,即使跟他聊到忘我,他也毫不在意,接受了这样的我。

在那之后,也不知是何种心境变化,我开始觉得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有些丢脸,也变得多少会在意服装仪容。

只不过,我过去对这些事都不在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当我跑去问妈妈该怎么做时,她显得非常高兴。嘻嘻……对不起喔,让你操心了。

当我察觉时,自然地找我攀谈的人变多了。过去否定对方,选择敬而远之的,可能是我自己。

我瞭解到阴沉气场这种东西,就像是一种防护罩,只要稍稍主动向对方靠近,就会出现愿意回应的人。

本来是无色透明,没人能看到的我,第一次有了色彩。

手机传来「叮咚」的讯息通知声。

「是、是谁啊……?小伊莉……?」

我看向萤幕,小伊莉传讯息过来邀我出去玩。

我口中的小伊莉,就是指樱井香奈。

她和我相反,是个嗨咖女生,处于校园阶级的顶层,本来跟我这种个性阴沉的人不会有任何交集。神称她为伊莉莎白,于是我也抱持敬意在内心称她为小伊莉,不过生性胆小的我,实在不敢在她本人面前讲。神到底是神,竟然能够大大方方地叫她伊莉莎白。而我看到小伊莉传的讯息,不禁浑身打颤。

「泳泳泳、泳池!?小千、泳池是那个吗?她是想把我叫出来用水淹死吗!?还是指穿泳装一起游泳的那个!?」

她邀我出去玩,但目的地却是泳池,这对个性阴沉的人来说实在超出负荷。

呼哦哦哦哦哦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没空愣着了。

我夺门而出,冲向客厅。

「妈妈……怎怎怎怎、怎么办!朋、朋友邀我出去玩,去泳池可以穿学校泳衣吗!?」

妈妈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声泪俱下地说:

「小暗你,终于交到这么要好的朋友……妈妈好开心!不过小暗,去玩还穿学校泳衣就太扫兴了,我们一起去买件可爱的泳衣吧。」

「嘻嘻……这样啊,幸好有先问妈妈,感激不尽。」

妈妈最近心情非常好,总是面带笑容。

过去感受的寂寞,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希望这个班级直到毕业都不要有变化。换作是过去的我,根本不可能会思考这种事。

每天引起骚动的他,也在我无聊的日常生活掀起了动乱。每一天都变化无常,却又令人感到开心舒畅。

我叫做释迦堂暗夜,是个普通的阴沉女生,同时也是神的虔诚信徒。

没错,那个不知不觉中被同学奉为神明的男生,就是九重雪兔。



这一整周,我天天黏着姊姊。

你肯定觉得烦到不行吧,对不起喔悠璃。

我们早上会一起上学,晚上会到姊姊房间一起睡觉。

这害得妈妈的眼神充满哀伤,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实在令我煎熬。对不起……

假日我们会去买东西,一起看电影,也有去打保龄球。

基本上姊姊不会否定我想做的事,会肯定我的一切。

我姑且也对姊姊实行了「好感度下降大作战」,然而姊姊跟冰见山小姐或妈妈一样,似乎不会下降对我的好感度。

姊姊大喊没有吊带,接着直接冲出门去买,我连拦都拦不住。她回来后,我就见到地狱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裸生门吗?

不过,这世上真有这种事吗?

就如同反派千金的妹妹,只要做过火就等着被姊姊报复。

我在这一周试图找出原因,最后导出一个结论。

姊姊很显然在勉强自己。

她虽然会接受我靠近,但两人距离越近,她的表情就会开始抽搐,接着心跳变快、呼吸急促、身体颤抖、冷汗直冒。

即使勉强修复破裂关系,到头来只会造成带有裂痕的扭曲假象而已。

过去姊姊曾一度对我说出真心话。

「我最讨厌你了!消失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把我从公园游乐设施推下去。

尽管最后身受重伤住院,我也一点都不怨恨姊姊。

是我不该整天缠着她,我应该如字面上意思消失不见。

自这件事后,我就极力不跟姊姊扯上关系。

回想起来,这么做才是正确选择。因为那句话才反映出姊姊的真心。

而这样的关系,在上高中后产生改变。我才终于发现。

姊姊因此而受苦,最近更是明显,她开始和我保持距离,窝在房间里,甚至一整天都不会见面。

当然,只要我敲她房门,她都会爽快让我进房,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帮我达成。

可是我知道,结束后,她会独自受苦。

我曾在深夜听见姊姊恸哭。

没错,姊姊是强制自己去喜欢我。

自我受了重伤,为罪恶感所苦的姊姊,就决定凡事绝对要站在我这边。

并发誓不再犯下自己所引发的恶行。

她靠理性,将讨厌我的真心抹杀了。

在姊姊心中,无法对我产生喜欢以外的感情。

姊姊不允许自己怀抱除此之外的感情。

然而她这么勉强自己,终有一天会迎来极限。

姊姊在矛盾情感之间不断受苦。

并不是说两人是姊弟,就非得违背自身情感与对方好好相处。

如果讨厌,那就讨厌。

没必要坚持否定自己的想法。

这世上多的是感情不好的姊弟,也有无数毫不在乎彼此的姊弟。

那次事件过后,我和姊姊就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因此不难想像,在这使内心激荡的状况下,姊姊要承受多大的痛苦。

正是因为发现这点,我才刻意在这一周与她缩短距离。

姊姊需要的,是再次老实承认自己讨厌我的勇气。

不再隐瞒自身情感,才能将她那颗封闭的心,从谎言这个监牢中解放。

我知道姊姊日益憔悴,忍耐极限即在眼前。

就算是如此,我也不会停止靠近姊姊。

哪怕得把她逼到绝境,我也会彻底做下去,让姊姊毫无保留地展现一切。

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做那种事。

直到今天,我都被姊姊细细呵护。

姊姊已经承受够多痛苦了,未来她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或多或少理解到,这就是自立。

我至今活在姊姊的庇护下。不过,一切将画下句点。

大多数问题我都能自己处理,身边也有许多人愿意帮助我。

姊姊已经不需要雪兔这个咒缚。

我对姊姊怀抱着尊敬之意。她向我告别的那天,肯定会到来。

「姊姊,谢谢你这么讨厌我,还愿意喜欢我。」

最后我心中,只留下感谢的想法。



「这就是露营区啊!」

我从越野公路车下来,环视周遭。

阳光照在开阔草原上,使强而有力的嫩叶闪烁着光芒。

我大口吸气,将满满的新绿气息纳入鼻腔,享受大自然。

「终于到了。」

姊姊也从越野公路车下来,身上汗水闪闪发光的模样也很美。

「还好吗?会不会累?」

「是不太习惯,但我练习骑过,也有适度穿插休息,不必担心。」

我们还未成年,所以今天要当日来回。一般提到露营,都会想到窝在山上,享受不方便的生活,然而最近的露营区设施相当齐全,连初学者也能玩得尽兴。

我想说这么做也许能让姊姊转换心情,于是邀请她。

「还不是因为你连我屁股的毛都拔了,还有点痛。」

「我没拔好吗!?」

「你连我的后庭都看过了,事到如今还说什么。」

「拜托别说得像是我逼你给我看好吗?」

「你连有多少皱褶都数过了。」

「就说了,别说得像是我逼你给我看好吗?」

「我有清理干净,随时都可以喔。」

「可以什么?唉,到底可以什么!?你说啊!」

第一届九重家麻将大赛,以惨绝人寰的悲剧落幕。虽然是我拿下冠军,但那是因为三人竭尽所能打假赛让我赢,才害得这场大赛直到深夜才结束。

最后所有人呈现深夜的亢奋情绪,玩到尸横遍野,惨状难以言喻,若是被人看见,肯定会立刻通报BPO(注:放送伦理、番组向上机构。以「确保节目放送的正当性以及提高放送伦理道德」为目的,对日本的广播电视节目做监督的非营利组织。)。而那段记忆,被埋没在历史的黑暗之中。

顺便一提,她们三人都让我胡了役满,这些没血没泪的坏蛋。

「下周会举办撕丝袜锦标赛。」

「这什么天才点子?」

听起来超有趣的。现代社会就是要与压力拼搏,而发泄压力的方式因人而异,甚至有向墙壁丢斧头、砸盘子的娱乐设施。满足破坏冲动是有效消除压力的方式之一,这点无庸置疑。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丹尼数最低的是我。」

「这人怎么突然犯规啊。」

「妈妈穿的是弹性丝袜,不是我的对手。」

「还莫名摆出高姿态。」

「雪华阿姨比较卑鄙,似乎是穿白色。不检点又爱装清纯的女人。」

「你们几个,私底下到底都在聊些什么东西啊?」

九重家的黑暗深不可测。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比赛?」

「比赛你能将谁的丝袜撕得最干净俐落。」

「你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总之先装听明白好了。」

光想像就只觉得恐怖,我决定当没听见了事。

露营区生机盎然,但建筑物里设有厕所,备品也能租借。

我进到自己的帐篷里躺下,感觉意外舒适。

「要我借你大腿躺吗?虽然我大腿正肌肉酸痛。」

「真是抱歉。」

是我硬邀姊姊来露营,她却一句怨言都没说,我心中只有无尽感谢。

骑了单程两小时的脚踏车,使得全身充满了舒畅的疲劳感,回程或许会相当辛苦,路途中还是增加休息次数好了。

「是说,真的可以吗?」

姊姊表情显得有些阴郁,因为她骑的越野公路车是我买的。

两台大概花了我二十万圆。我平时用不到零用钱,都会一点一滴存起来,所以完全没问题,但这金额对高中生来说有些夸张,也难怪姊姊会介意。

「我有一笔临时收入。对了,姊姊要不要也来帮忙我打工?」

「我会负责养你,所以你不必工作也没关系喔?」

「原来你是会把弟弟养成废人的姊姊啊──」

「你想要钱我会去赚,就算要去找干爹──」

「不要再说这种话。」

我抓住姊姊肩膀,直视她的眼睛。悠璃是认真的。

她的自我牺牲令我心痛。为了自己,她绝不会这么做,但若是为了我,姊姊会连想都不想就立刻去执行。

「…………拜托。」

「这样啊,对不起。」

若是不斩断拘束姊姊的诅咒锁链,她终有一天会亲手伤害自己,并误以为这么做是赎罪。

「我说过有临时收入了嘛。肚子好饿,来吃饭吧。」

我牵着姊姊的手。而过去总是姊姊牵着我的手。

姊姊为了代替繁忙的妈妈,总是尽全力照顾我,可是粗线条的我却没有考虑到姊姊的心情,把一切都破坏了。我才是将一切引向破灭的导火线。

最后背负了沉重罪孽的人是姊姊,而不是我,这才更加恶质。

我这个大罪人,至今仗着姊姊温柔,便利用罪恶感榨取她。

无自觉的恶魔、暴虐的国王,只会成天摆出高傲态度,单方面享受他人奉献。

我从姊姊那夺走了笑容和人生,却仍不知足。

从游乐设施被推落的我,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将姊姊推入地狱复仇。我接受道歉,却没有饶恕她,简直是无可救药。

「你好善良。」

「…………我是恶魔。」

如果姊姊是天使,那我就是恶魔,既然如此,我就该完成恶魔的使命。

那怕必须再次伤害她,也要将这一切终结。

「露营到底该做些什么?玩掌机?」

「在户外做室内的事,真有哲学气息。」

这就如同在盛夏一边吹冷气乘凉,一边窝进暖桌吃冰没两样。在这无数家庭都为电费高涨而哀号的年代,如此遭天谴的行为,实在不可饶恕。

午餐当然是吃烤肉。如今也不必用原始手段生火。

尽管得感谢文明利器,但若是坐船遇难漂流到荒岛,还是得担心能不能生存下去。

先前在美国老爸家里光是吃肉,所以这次烤肉我还准备了海鲜。

「我来吧。」

悠璃正与烤海螺苦战,我从她手上接过,轻易取出螺肉。悠璃手不算巧,还不喜欢吃苦的东西,于是我顺便把肝拿掉。

「谢谢,不过为什么要烤海螺?」

「我认为应该要多品尝些当季食材,而且光是吃肉很快就腻了。」

「你现在就这么讲究,真不知道将来会变怎样。」

自从向老板拜师后,料理技术就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过去我的厨艺顶多就是做家事的水准,开始专精后,还学会做一些精致的料理,结果莫名地讲究起食材了。

「姊姊,肉烤好了。」

「谢谢,忍不住一直吃下去,不稍微节制点真的会变胖呢。」

「你太瘦了好吗?我觉得再稍微胖一点也好。」

「是吗?这么说也对。反正想瘦下来只要在你身上扭腰摆臀就好。」

「这牛舌好好吃喔。」

嚼嚼。对朋友不小心发错的尴尬讯息视而不见,也是一种温柔。

过去的我经常在这种时候多话,导致了无数次的自掘坟墓。

想平稳度过人生,诀窍就是「不见、不闻、不言」,这可是源自于孔子说过的话。

我剥了虾子给姊姊,毕竟悠璃手拙。也不知是感到抱歉,还是想维护身为姊姊的尊严,她夹了块鸡肉喂我,有点开心。

我和姊姊,一同在眩目艳阳下,好好享受了一番烤肉。

「……呼,吃好饱。」

「是啊,来整理吧。」

我们开始着手整理,露营用品都是出租的,只有食材要带回家。

「唉,为什么你突然想来露营?」

本来在邀请时就会先确认的问题,她现在才提出。

不过,只要我说想做,姊姊就不会抱持疑问。

她对我只有肯定,而反之亦然。所以我们的关系才会如此扭曲。

我仰望蓝天,确认太阳的位置。时间差不多了。

「等我一下!我去拿行李。」

我跑去拿事先送到露营区的行李。

姊姊纳闷地看着我拿过来的两个箱子。

我不顾她的疑惑视线,拿起美工刀将牢牢捆好的箱子拆开。

这回程时还得用到,也不能拆得太过粗鲁。

从里头取出的,是一幅附带画框的画。

「登登──!来,送给姊姊当礼物。」

「给我礼物?你都买了越野公路车,还送什么──」

姊姊直盯着那幅画,吓到说不出画来。

「标题是『十年后的姊姊』。你觉得如何?」

一名身穿白色洋装的女性,站在草原上沐浴阳光。

她脸上浮现的笑容十分眩目,整幅画散发出幸福韵味。

「我一开始想拿这幅画参加美术比赛,结果三条寺老师看了,说这幅画送给姊姊就好。」

姊姊毫无反应,好像是听不见声音似的。咦,搞砸了?

「……十年后?不过,这个、这幅画上的我……」

她伸出颤抖的手,抚过画上的悠璃。

对,画上的姊姊并非十年后,成为二十七岁成人的姊姊,而是十七岁的九重悠璃。那在我记忆中展露笑容的悠璃,十年后长大的模样会是这样,这幅画就是基于这样的想像而成。

当时,那个总是陪我一起玩的姊姊,如果长大了,一定会如这幅画般,成为一名拥有美丽笑容的女性。

打从事故发生,姊姊就不断对我道歉,而我只是照单全收。

而姊姊赎罪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当我六岁时,就发现姊姊再也没笑过。即使过了十年,姊姊现在仍被困在监牢中。

画中之人是我的理想,是我最喜欢的那个姊姊。

若是战胜了扭曲的命运,她应该会迎接这样的未来。

我许下心愿,希望她能再一次,如过去那样微笑。

「嗳,雪兔。这幅画的风景难不成是──」

姊姊恍然大悟,看向周遭。微风拂过的草原,太阳的位置。

「很像对吧?」

情境与画相符,想必悠璃也发现了吧。

即使没说出口,她的表情也陈述了心中思绪。不过,还没结束呢!

「哼哼哼,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这件勉强完成的白色洋装,乃是我的自信之作。

和画中一模一样的衣服。我忍不住做出复杂的设计,结果进入赶工地狱。

「这是雪兔做的?」

「嗯,我想说婚纱难度太高,不过洋装应该能做出来。」

「婚纱?你要让我穿吗……?」

「嗯?啊,对啊。因为看起来似乎很想穿。」

婚纱做起来太复杂了,我到现在只完成了面纱。

人生真的每一天都是修行,妈妈你再稍微等一下吧。

「如果雪兔愿意原谅我……我就算是跟全世界为敌也──」

「姊姊?」

「你、你等一下!我立刻换上!」

姊姊冲进帐篷,慌慌张张地换起衣服。

我从包包取出全幅单眼,确认相机是否正常。

这么昂贵的玩意,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让你久等了。」

姊姊换完衣服,便畏畏缩缩地从帐篷出来。

一位无可挑剔的美女,双颊略带羞红地站在眼前。

多么清纯又惹人怜爱的美丽女性。脑中浮现的陈腐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心中感动。

我呆了几秒、数十秒,甚至看到忘记呼吸。

「看起来怎么样?」

「就天使啊。」

纯白洋装被风吹拂,如羽毛般起舞。

炽天使悠璃艾尔现身。看到她无比神圣的模样,令我自然低头。

对啊,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现。姊姊在那次事件之后,才开始喜欢黑色。虽然我也一样,但姊姊的衣服多半以黑色为基底。

她以前喜欢穿白色衣服,而她之所以不穿,是因为我。

姊姊把我推下去后,抱起浑身是血的我。当时她穿的白色衣服,被鲜血染成红色。

打从我回家,就没见过姊姊穿当时那件衣服,恐怕是被她丢掉了。后来姊姊就变得爱穿黑色衣服,颜色深到不会染上鲜血的那种。

到头来,不论是夺走她笑容,还是扭曲她喜好的,全都是我。

「我本来以为自己不适合白色……虽然有点害羞,但谢谢你。」

姊姊的话令我回神,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

「要拍照吗?」

姊姊点头同意,接着缓缓地走向草原。

她脱下鞋子,赤脚踏在地上走着,似乎想确认土壤的触感。

阳光宛如迎接姊姊的到来,如特效般呈现出光之道路。

此时吹起了阵阵徐风,好比是淘气精灵引领她前来接受祝福。

「在这拍可以吗?」

太完美了。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还欠缺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我期盼的,想要看见的、希望实现的心愿只有一个。

「笑嘛,像以前那样。」

「……说得、也对。雪兔都为我这么努力了。」

「虽然从姊姊身上夺走笑容的我没资格讲,但我还是希望姊姊能笑出来,我最喜欢姊姊笑了。」

过去发生了无数难受的事,使我认为身边全是敌人。

然而,也是有人永远都站在我这一边,在身旁支持着我。

泪水流过姊姊脸颊。我又有一个新的发现。

我以为姊姊不会哭,因为她很坚强。一切都是我误会了。

──我就是如此地,不瞭解姊姊。

「嗳,雪兔。我,有笑出来吗?有跟过去我们感情要好、总是在一起玩的时候一样吗……」

风儿沙沙地拂过秀发。

那笑容有些生硬,看似不熟练且做作。但是我仍──

「嗯……非常漂亮。」

我透过取景器,将世界一张、一张地切割下来。

只要看到这张照片,就会回想起当时那道笑容。

我将这如梦似幻,彷佛转眼即逝的景色深深烙进眼底。

只有这时,我们心无旁骛,只是一对普通的姊弟。

我像是寻回童心,再次编织起与姊姊共度的时光。

站在眼前的,是画中描绘的理想姊姊。

「这样的心情,我好久以前就忘记了。」

她的笑容,就如同盛开的向日葵,光是存在就能照亮身旁的人。

「我得想办法回礼呢,你好好期待吧。」

「我已经收到了。」

我收到了最棒的回礼。心情十分清爽,感到一切付出得到回报。

跟这笑容的价值相比,之前的辛苦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雪兔会难过吗?」

她突然问道。可是声调颤抖,表情认真到有些恐怖。

这问题想都不用想,太过愚蠢了,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我会哭。」

「你又没哭过。」

「最近哭过。」

「是吗?」

「谁叫我是妈妈的儿子。」

「……是啊。妈妈是个爱哭鬼,我也一样。」

姊姊「噗哧」地笑出声说。

「我们到底是母子跟姊弟,各种地方都很相似。」

「姊姊?」

「我只是再次意识到,我们是一家人,喜欢彼此不需要理由而已。」

姊姊的声调,有如挥别迷惘一般。

晴空一碧万顷,无限高远。我们在这广大的天空下,久违地变回普通的姊弟。

「姊,我们回家吧。」

「是啊……我不会忘记,你带给我的这一天。」

姊姊的长发在风中摇曳。

「──雪兔,谢谢你。」

姊姊轻轻地抱住我。身上还带有太阳和草木的气息。

这就是负离子吗?怪不得大家说这玩意能舒缓压力,使心情愉快。

另一方面,我心中涌现出一股焦躁。

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

如果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姊姊应该能够获得幸福。

我无从得知正确答案。但是继续玩弄姊姊的心灵,所得来的东西究竟又有什么价值?

我挥去纠葛,忧郁却盘旋于心中,久久不去。



被弟弟弄哭了。我明明决定再也不哭泣,却轻易打破了自己立下的誓言。尽管难为情,心情却不可思议地舒畅。

一定是因为这并非悲哭,而是喜极而泣。

我将画仔细包装好送回家里。真期待把那幅画摆设在房间。

回到家后,我决定要在镜子前多多练习笑容。我揉捏着脸颊,试图化解紧绷肌肉。我得配上那孩子做的洋装才行。

在能自然露出笑容前,先把洋装收好吧。

感动还残留在心中,没想到他在最后给了我无可取代的回忆。

这样一来,就算分开也不会感到寂寞了……我又在对自己说谎。

早知道为了放弃,我当时就该接受那个叫水口的同学的告白。

……但我实在对他没有那个意思,无法把外人拖下水。

要是跟那个愚蠢的儿时玩伴做了相同的事,又会害弟弟受伤。

谈一场普通女生的恋爱,我真的能有如此理所当然的路可走吗?

我是什么时候脱离正轨?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喜欢他?

弟弟从来没有责怪我,岂止如此,他还对我道歉,说是自己给我添了麻烦。

弟弟从没对他人说过的罪业,他无期望、无所求,只为了避免我产生罪恶感,与我保持适当距离,并希望我能够普通地生活。

而我却没有察觉他那心思细腻的温柔,只是一味地尝试与他缩短距离。

我已经明白到,自己不能够再喜欢他了。明知道不可跨越那一线,但不论我如何否定都是徒劳无功。

我喜欢他。我爱他。事到如今,心中思念早已无法化解。

被人如此单方面付出,哪有可能不喜欢上对方。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

他为了今天,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到底做了多少努力?我根本没有让他这么做的价值。

至今雪兔都不愿与我扯上关系,而他却为了我一个人,付出了极大的心力,我到底该如何回报他。

「这里是……?」

回家途中,雪兔提议绕到某个地方。

一个似曾相识的公园,是我害雪兔受重伤的那个地方。

事件发生以来,我就再也没靠近这里。为什么他要来这……?

「不见了?」

「游乐设施被撤掉了。」

我不经意自言自语说道,而雪兔连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我的疑问。

发生那么大的事故,肯定会马上撤除。

过去装设游乐设施的地方,如今空无一物,甚至空白到让人感到异常。

我能够回想的,只有雪兔缩成一团、满身是血的模样。

我身体紧绷、呼吸急促,将颤抖的手藏在身后。

「对不起喔。」

「……为什么你要道歉?」

心中顿时充满不安。刚才明明是如此幸福,现在全身却缠绕着难以言喻的恐惧。现在正值夏季,我却感到气温骤降。

夜幕垂下,黑暗中,只有路灯照亮我们。

或许,我们将在这个聚光灯下,上演断罪戏码。

我明明期盼到做梦都会梦见,如今却只感到害怕。

「那一天,我破坏了姊姊的世界。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像边缘人就经常碰到,硬是挤进感情要好的团体中,结果产生疏离感,像我明明是个外人,却硬是挤进姊姊跟姊姊朋友之间建构的关系之中。这就好比是百合故事里硬是闯入一个男人,他不但是异物,而且罪该万死。我贸然践踏了姊姊的世界,这是我的过失,所以被姊姊拒绝也是理所当然。错的人是我,罪业应该由我背负。」

不对!你没做错任何事!错的人是我,我才是杀人犯!

我想如此大叫,声音却卡在喉咙出不来。被害者绝对不能拥护加害者,这么做违反世间常理。然而,弟弟的声调却没有参杂愤怒和指责。

他只是静静地、滔滔不绝地诉说心声……原来,这就是雪兔的世界。

一切褪去色彩,染上深褐色。原来这就是弟弟眼中的景色,犹如从底层仰望天空。

雪兔从来不会说别人坏话,我一直觉得这是他的优点。

可是,一旦理解他心中的想法后,是优点这种话,就算撕了我的嘴也不可能说出口。

这是多么、多么悲伤的世界。他只能从地底、从最底层憧憬天空。

只能在周围没有任何人的黑暗里,不断仰望伸手也无法触及的高处。

「可是,姊姊却硬是肯定了这个崩坏的世界。你硬是扼杀感情、粉碎心灵,接受我这个异物,还规定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事到如今,我无法回想起当天的感情,就连为何犯下那种愚蠢行径也是。

然而只要追寻记忆,就知道那一瞬间,我确实感到厌恶,并否定了弟弟。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姊姊,已经够了,不用勉强自己。觉得讨厌,那讨厌也没关系。你不需要伪装自己,硬是扭曲想法去喜欢上我,已经没关系了。」

雪兔轻轻地握住我颤抖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唔!难道你发现了!?」

「只是或多或少有感觉到而已。」

我顿失血色。不对,不是那样的,我从没那么想过!

我想如此大声呐喊,可是又有谁会相信我的借口?

明明祈求惩罚,却受到更深一层罪业的诱惑,这种话不可能说得出口。

我曾无数次把手放在熟睡弟弟的脖子上。不过,那只是一种仪式。

这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犯下的罪行。我从没想过要勒住他的脖子。

但若是雪兔真的醒来,或是察觉到我的愚蠢行为,他又会怎么想?他可能会因不存在的杀意感到恐惧。

假设真是如此,那表示对雪兔而言,我依旧是那个杀人犯……

「姊姊不断受苦的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就算讨厌我也没关系,拜托你原谅自己,将自己解放吧。」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

雪兔将双手放在我手上,用力一掐。我瞬间背脊发凉。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让我做这件事!?

一股恶寒袭来。这是亵渎生命,践踏尊严。

「掐住脖子的时候,不是要整个手掌使劲,而是集中压迫颈动脉,才能有效剥夺对方意识。」

他的口吻轻佻,像在卖弄小知识,接着不加思索地掐紧。

雪兔双腿一软,身体瞬间失去力气。

「……骗人。你、骗我,回话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雪兔、雪兔!」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你不是说过吗!

你不是希望我像以前那样笑吗?不是说希望我笑出来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要是失去了希望看到自己笑容的对象,那我笑还有什么意义。

我再也不希望看到你变成这副模样。明明发誓过要保护你了,我却亲手将雪兔给!

我摇着弟弟身体。他还有呼吸。不要死,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掉!

我勉强维持住险些错乱的精神,拿起手机。

「对了,救护车!」

雪兔的手,抓住我的手臂。

「咳咳!呜呕──!」

他似乎恢复意识,难过得咳嗽吸气。

「你还好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没有你在的世界,还有什么──」

那样的世界,我没理由活着。

那样的世界,我不需要。

「……悠璃,对不起我没有消失。」

和当时一样的台词,如利刃直刺我的心脏。

是我杀了雪兔。这句话犹如叫我不要忘记自身罪业。

「别说了!要消失的,必须消失的不是你是我啊!」

「不对,姊姊,不是那样的。我有了说喜欢我的人,有了觉得我很重要的人,也知道有人会为我悲伤,所以我已经没办法像当时那么做了。对不起,我无法实现姊姊的愿望。」

雪兔的表情满是悲伤。不过,刚才的话与当时完全相反。

过去他希望自己消失却失败了,可是现在,他回答说自己没办法消失。

这就是成长。他知道自己被爱着,希望为某人而活。

「我的愿望?是希望你消失?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

「姊姊不必勉强自己了,快点承认吧。要是姊姊继续欺瞒自己,总有一天会崩溃──」

「不要擅自决定我的想法!」

这个不明事理的弟弟。我甩开他的手,想赏他一记耳光,可我却做不到,我抚过雪兔的脸颊。不可能做到……因为,我喜欢他。

「我喜欢你!我知道十恶不赦的自己,喜欢上不能去喜欢的人。我本来不打算说出来,想要就此止步。可是,你却对我如此温柔……」

眼泪夺眶而出。决定再也不哭后,几年、十几年份的泪水滂沱落下,滴滴答答地濡湿了地面。多么丢人,多么悲哀。

「所以说那是姊姊会错意──」

「就算你讨厌我,我也会爱你直到死为止。」

即使这是不会有结果的恋爱也无所谓。我已经习惯持续思念着某人。

假使,一切正如雪兔所说,这个恋情是虚假的,我也会使它升华成真心。无论发生什么,或是被谁否定,哪怕是被雪兔否定也一样。

「…………对姊姊来说,我不是可憎的敌人吗?」

「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爱着的弟弟。」

「…………对姊姊来说,我应该是恨到想杀死的恶魔才对。」

「你纯洁无瑕,是我唯一的宝物。」

雪兔脸上浮现困惑表情。你一定很伤脑筋吧,谁叫我突然说出这种话。

我本来没打算说出口,想要隐瞒一辈子。

也不知为何,这孩子心里应该讨厌我,最近却总是对我撒娇。过去我总是羡慕母亲,能不顾旁人眼光死黏着他,所以这段时光对我而言,有如做梦一般。我本想与他保持距离,却被主动靠近的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但我并不讨厌这样,反而觉得开心。

──甚至让我沉溺于妄想,认为自己已经被宽恕了。

「这怎么可能……」

我顿时消沉下来,好累。最后能做一场美梦,已经足够了。

谢谢你送了这么漂亮的画,谢谢你做了洋装,谢谢你让我重拾笑容。

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这些还要幸福的?

「雪兔,谢谢你。还有我得为至今为止的事道歉。」

我自然而然地理解,这是在与他道别。

即使出国留学,我也会心系于你。这样就够了,我别无所求。

我的幸福,就是这孩子能够幸福。

「姊姊。」

「怎么了?」

他露出了相当奇妙的表情,好比是察觉到某种致命失误。也让我感到不太对劲。

雪兔一脸不解地开口说:

「……………………我们是不是牛头不对马嘴啊?」

「蛤?」

我们推着越野公路车走回家。路途上,开始整理彼此的认知。

「悠璃要留学!?」

突如其来的事实,令我难掩惊讶。

这一切就有如相位偏移一般,有种说不清的诡异感觉。我跟姊姊未免太冒失了,只对彼此说自己想讲的话,最后意思完全没传达到。

我们姊弟连沟通障碍这点也一模一样,但若把这当成是长年将姊弟关系复杂化的负面影响来看,似乎也算正常,谁叫我们的关系就是如此破碎。

再次仔细谈过之后,我才知道姊姊希望去外国大学留学。

「想去哪里的大学?姊姊的话应该是去英国吧?」

姊姊语文成绩很好。不过最擅长的似乎是雪兔语。那啥鬼!?

「不,那个……」

「有明确的目标很好啊。姊姊将来想做什么事?」

「呃……其实不是那样的……那个……」

「?」

怎么回事?悠璃难得会吞吞吐吐的。

「因为,我以为你不需要我了,才想要拉开距离……」

「什么意思?」

「因为,你什么都做得到啊!我又没办法说出要保护你,而且雪兔也讨厌我啊?我是个这么差劲的姊姊,你真的不用勉强自己。」

我仔细问过,才知道姊姊并非讨厌我,又硬逼着自己喜欢我才会感到痛苦。而是她迷失了自己的存在意义以及职责,最后为自己必须选择离开、才能达成目的而懊恼。总结来说,就是我所考量的一切全部猜错了,都只是我贸然下定论。

什么跟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我们刚才的对话到底算什么!?我都那么认真苦恼了耶,最重要的是,我刚才那样搞,该不会给悠璃带来无谓的心理阴影吧?

简直丢脸丢到家,我都要被自己蠢死了,感觉脸上随时会喷火,快给脸部散热。

蛤?我最好是会讨厌悠璃。我跟悠璃之间的感情,可是深厚到对彼此身体瞭若指掌呢(不可抗力),哪可能会想这种事……

「姊姊不要擅自决定我的想法!」

「那句,是我刚才说过的台词。」

「是没错啦──要是你为了这种理由去留学,我可没办法支持。」

「──这!对不起,我太欠缺思虑了。」

「姊要是不在,我会很寂寞的。」

「知道了,我马上放弃留学规划。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去留学,出国什么的有够麻烦。」

这变节速度也太快,姊姊做决定的速度还是那么神。这样真的好吗?

我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真不知该说是卸下重担,还是一切根本徒劳。

不过,既然能解决姊姊的烦恼,那就算完美结局了,现在为这件事开心就好。

「结果就是我们误会彼此啊……」

「算是……这样没错吧。总觉得整个人像泄了气一样,我之前那么烦恼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唉……虽然费了不少时间才走到这一步,总之我们就一一弥补过去的矛盾吧,反正未来时间多的是。」

「是啊。」

「那么先从我的座右铭开始说起。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的东西还是你的东西,而我自己也是你的东西。」

「你奉献精神会不会太强了!?」

这就是受天使阶级薰陶所造成的吗?真担心她会不会吸引到什么怪家伙……

「这次的事给你添了麻烦,真的是非常抱歉。我并没有打算要把你耍得团团转。不过,只有一件事希望你相信。我喜欢雪兔,这绝对不是虚情假意。」

「……您的错爱,在下不胜荣幸。」

「光用说的你肯定不信。对了,要不干脆在下腹部刺上『弟弟专用』的刺青──」

「拜托你可千万别这么做啊!?现在都夏天了,你这想法未免太恐怖!」

「也对,别刺弟弟,改刺『雪兔专用』比较好。」

「好个头啦。」

「能在我大腿上写『正』字的,只有你而已喔。」

她到底在哪学来这么多没用的知识……

不过算了──

「果然,这样才是悠璃。」

嗯嗯,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才像是姊姊,整天无精打采的一点都不适合她。

被她耍得团团转才刚刚好,因为我不可能会讨厌姊姊。

「我们从头开始吧。妈妈也说过要重新当妈妈,所以我们也一样。」

「这样你能接受吗?」

「姊还是笑起来比较有魅力啊。」

我们本以为对方讨厌自己,于是拉开距离,互不干涉。

不过,既然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就一定能变回当年那对感情要好的姊弟。

「我可以喜欢你吗?」

「我已经说过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了……」

「你要让我穿上婚纱吗?」

「嗯?什么意思?」

「蛤?」

「我当然也会亲手让姊穿上婚纱啊!」

「好耶,我很期待喔。」

「嗯。」

嗯──维持这样的关系当真没问题!?我开始感到不安了。

终于看到公寓。今天累死了,好想倒头就睡。

「──雪兔。我不会再忍耐了,我对你是认真的。」

姊姊奔向前说,她的脸上,浮现着与过往无异的温柔笑容。



摄影棚休息室里充斥着热气。

化妆师大姊姊在为汐里上妆。到底是专业人士,手法非常俐落。汐里是个活泼有朝气的美少女,上了妆之后,又增加了性感的气质。

我吃着摆在休息室的小点心,直盯着大姊姊偷学化妆技术。

「阿雪,穿这种衣服真的很害羞啦!」

「这件肌肤露出的程度已经比泳衣少了吧。」

「我怎么觉得没人会上战场还穿这么单薄……」

「自古以来,舞娘就是这样的职业嘛。」

「……追根究柢,能力值真的能靠跳舞提升吗?」

「那还用说,士兵们看到什么什么在那摇来晃去的,哪能不开心!」

「才不是这个问题好吗!」

汐里面红耳赤地说。都要正式上场了,你现在才抱怨也没用啊,已经无法回头了。

更何况这件衣服还是配合汐里身材订做,全世界仅只一件,当然其他人穿的也一样,这次拍摄就是如此大手笔。

「没想到我会穿上这种角色扮演服……姊姊看到肯定笑死。」

爽朗型男换着衣服苦笑说,化完妆的汐里则前往更衣室。

「巳芳也很帅喔。没想到能穿成这样给凉音看。感谢你呀,九重雪兔!」

热血学长──更正,勇者学长身穿花俏服装,感觉他真以为自己当上了勇者。

虽然他向我道谢,不过其实是我要求他帮忙,算是互利互惠。

这个全武装勇者学长,穿上了牺牲机动性,来将防御性能提升到极限的装甲,若是在篮框下,肯定能将这身守备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篮球到底是什么……?」

总觉得这已经不是篮球,而是超能力篮球之类的东西,总觉得我都能分身了……

我翻阅设定资料,发现他们连细部的作工都非常精细。

大人认真胡闹起来,还真的是没有极限。就结果而论,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所以也不需要在乎那么多,这玩意真有可能公诸于世吗……?

我们接下来要开始拍摄网路广告。要拍十五秒跟三十秒的两个版本。

事情的开端,是我的社群帐号收到来自于企业的工商合作。

某间运动大厂提出,希望制作兔兔人的联名款篮球鞋,而这联名商品,将于今年夏天问世!

当初只打算做出兔兔人的联名款,但热血学长、也就是火村学长经历放逐风波后,使他的「勇者」名号可说是响彻全国,于是也决定要制作勇者联名款。

加上先前那支影片中,被拍到的爽朗型男跟汐里也吸引不少人瞩目。

最后就干脆以「snow rabbit队」的名义制作整套球鞋。

简直是胡闹,而这个企划在欲望深厚的大人推动之下,转眼间便演变至今。

可是这样一来,相较于兔兔人我、勇者火村学长,没有独特称号的光喜跟汐里,要当成单一角色推出商品实在有些难度。

最后和负责人讨论之下,终于想到了这个点子!

《关于我转生变成篮球社这档事》简称转生篮球社。

赶快搜寻「#转生篮球社」!

广告也是基于这个设定而制作,我们不是转生到异世界,而是从剑与魔法与篮球的奇幻世界转生到现代。

因这个划时代的解决方案,我们在火村学长、光喜和汐里身上,各自追加了「勇者」、「剑圣」、「舞娘」的职业设定。就这么,以勇者、剑圣、舞娘组成的勇者队伍诞生了。

当成,本来是想把汐里设定成魔法师,但怎么想汐里都不适合当个魔法师,想说用武斗家定案,却被我一句「你们给我暂停!」给制止了。汐里确实拥有最强的身体素质,不过她好歹是个女生,叫她当肌肉脑角色也太可怜了。

更何况大家想想看,比起武斗家,舞娘的外观不是更强吗?咕嘿嘿嘿嘿。

最后所有人(除了汐里)一致同意通过。

就这么,我们决定要发售五种篮球鞋。

咦,你问不是四种吗?你先冷静想想看。

异世界作品不是一定得有个公主吗?

而我个人认为说到公主,就非得要有美丽的长发。

于是我理所当然地跑去找姊姊商量。这就是我先前请她帮忙打工的真相。

「……总觉得静不下心啊。」

悠璃换好衣服亮相,身穿奢华礼服的她,散发出一股高贵的气场。

令人看到痴迷的美女即在眼前,现场男性无不欢呼。

这简直就是从异世界转生过来的公主本人。【SSR/8星公主悠璃】。

「不愧是九重雪兔的姊姊,这样穿可真合适!」

「是吗?我不想听到这种无聊的赞美。」

「姊,你好漂亮!」

「很适合我对吧?不过,我可是只属于你的公主。」

她摸了摸我的头说。最近悠璃终于挥去迷惘,心情非常好。

她跟妈妈协商之后,决定两人每周各在我房间睡三天。拜托你们回自己房间睡好吗?

姊姊说,她本来就不想去留学,更何况她根本就不喜欢外国。

意思是这件事在她心目中就是这么地重要。真不好意思给你添了麻烦。

「跟对我的反应也差太多了吧?」

火村学长一脸难以接受,而光喜也是赞叹不已。

对吧对吧,我家悠璃可是位美女。

「等广告拍完,我们就拿这套衣服玩异世界游戏好了。」

「那是怎样的游戏?」

「我想想……不如这样吧?我被一群哥布林抓住,在差点被侵犯时你英勇地出手相救,用灌篮打倒它们。」

「这世界观太新潮了吧!」

早知道就不问了,转生篮球社的世界观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换是换完了,真的好丢脸……」

和大大方方的姊姊相反,汐里面红耳赤地穿着舞娘服装走出来。

她嘴边围着看似神秘的面纱,身上穿着比基尼般的衣服,下半身再围一块类似沙滩裙的布。我看着散发出不可思议氛围的汐里,不禁赞叹说。

「哼──很色嘛。」

「你怎么大大方方地开始性骚扰了!?」

汐里大受打击僵在原地,不过穿成这样,的确是想让她跳舞来强化。

奇幻世界中,有着看似完全没有防御力的神秘防具,比基尼铠甲就是这一类防具之首,而汐里的衣服八成也没有防御力,被打中肯定秒杀。

在此聚集了「转生篮球社」的角色扮演集团,看起来有够超现实。

暑假期间还得穿上这套衣服参加活动,汐里得知后都哭出来了。

附带一提,我们不只要拍广告,还签了赞助契约。

契约内容是,武者修行时必须各自穿上指定的篮球鞋,以及武者修行时一定得有人拍摄影片上传,再也没有比这更棒的宣传效果了。

不光是鞋子,兔兔人还会跟服饰厂商推出联名款。

届时将会推出印有兔兔人商标的T恤、连帽T跟毛巾等服装,还有原子笔、压克力立牌、胸章、垫板等各种兔兔人商品,这边也是三两下就敲定了,有点恐怖。

兔兔人这个怪物,已经彻底脱离了我的掌握。

加上我的社群跟随者有太多不知为何加入的大人物,搞得企划负责人跟我见面时都紧张得瑟瑟发抖,搞得好像我真的成为都市传说里的怪人。加上那票跟随者的威望,每次去开会都有公司高层跑来向我打招呼。

也多亏如此,使得企划的可靠度跟扩散能力都是挂保证地高。

目前我们已经拍完篮球杂志的雪兔队写真照跟采访,只有我在采访文章里忠实还原了语尾加上「兔」的说话方式,请说这是专业意识的表现。

虽然各大媒体都跑来要求采访,但最后只有接下专门杂志的采访。

想当然耳,这笔临时输入高到吓人,我的眼睛都要变成$的形状了。

听说球鞋已经收到订单。事到如今,我根本没打算在暑假打工赚钱了。

本来是不想引人瞩目才扮成的兔兔人,成为被乡亲目击的可疑怪人,最后蜕变成网路上的妖怪,现在还拍摄广告,简直是空前绝后的吸睛。

这么一想,真是令人感慨万千……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咦……姊姊,这确定是我的剧本?」

「是啊。」

十五秒广告拍摄结束,接着开始拍三十秒版本。

我们从室内摄影棚转移场地,到户外球场拍摄。

广告从「异世界篇」转移到「现代篇」,基本设计是十五秒版本在动画网站播出,点进官网就能看到完整版的三十秒广告。

选择这样的手法,是为了将在意后续情节的观众诱导到官方网站。

异世界篇结局会发生转移,将舞台移动到现代,接着再次篮球比赛。

我们在外景车上确认剧本,不知为何只有我的剧本最后五秒是空白。

光喜他们虽然工作内容有所差异,但最后所有人的台词、结局都一样。只有我的剧本指示上写着「祝福中」。

「悠璃学姊,我们最后一句台词只有写『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耶……这确定没错吗?」

「这是什么意思啊?」

汐里和热血学长一面确认剧本说。是说,没人知道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台词。

「雪兔,我可非常清楚。这肯定是掀起轩然大波的前兆……你说对不对!?」

爽朗型男畏缩地说。和负责人讨论剧本的是姊姊。

她似乎是希望帮上我的忙才毛遂自荐,我的姊姊简直就是个天使。不过姊姊本来是局外人,可能是有些疏离感才会想帮忙也说不定。

她曾自卖自夸地说,经过她不断开会讨论之后,完成了最棒的剧本。负责人也大赞:「这肯定能造成轰动!」但我们至今仍没看出能够引发热议的片鳞半爪。

我们开车抵达户外球场,心中抱持着些许不安,着手准备广告拍摄。怪怪,怎么有股恶寒?

(你已经不需要我了……确实是如此。)

我在内心自嘲,不将想法表露在脸上。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到来。

每一天都心情安稳,彷佛过去睡眠不足的日子都是假象。这一切都归功于弟弟。

那孩子从以前就常被卷入事件,我曾自命不凡地认为自己应该保护这样的弟弟,然而身为其中一个肇事者的我,其实没资格讲这种话。

不过,如今我才知道,根本没必要做那种事。

(抱歉……虽然对不起雪兔,但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们能做的只有再次建构,不是从头来过。

不是要回到起点重来,而是再次打造新的相处形式。

我险些杀了人,而防止我犯下罪行的,正是我差点杀死的弟弟。

不可能,我不可能杀死弟弟,也没有必要保护他,因为那孩子是如此地坚强勇敢。我竟然傲慢地会错意,从那天起至今日,被保护的人其实是自己。

我们为弥补空白聊了许久,那孩子原原本本地说出了隐瞒的真心话,这让我感到既开心又幸福。

──那孩子非常重视我。一点都不讨厌我。

光是明白这点,我就觉得心灵温暖,一切得到回报。

他完全误解了,我并不是误以为自己喜欢弟弟,也不是强制自己去喜欢他。而我也是以为他讨厌我,坚信他恨我,因为我被他憎恨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他和当时一样喜欢着我,爱着我。

知道这项事实后,我就再也无法压抑心情,根本不可能忍耐。

我太过自以为是,竟然认为自己可能会第四次杀死弟弟。

多么傲慢的想法,我这种人挥下的凶刃,不可能伤到那孩子。我没有那种力量。

雪兔给了我最期望得到的心灵平静。

他说了我能够喜欢他,也说过愿意接受我爱他。

他甚至还说,要让我穿上婚纱呢。

竟然让姊姊抱持这样的心情,真是一个温柔的恶魔。

雪兔常把我譬喻成天使,天使与恶魔,那的确是犯下禁忌呢。

我再也不会犹豫咬下那颗禁忌的果实。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打扮。成为公主或许是所有女性的憧憬,但说实话,我真的不是那块料。尽管如此,既然这角色是那孩子选的,那我就会扮演一位落落大方的公主。

我不清楚雪兔是基于何种意图,才选上我去扮演公主。

不过,我可不是光会待在城堡空等勇者回来的公主。

──我会证明给你看,你给我等着。

兔兔人的跳投落空,膝盖着地倒下说。

「怎么……可能兔……」

败北事实被摊在眼前,意图毁灭世界的恶魔将在今天终结。

勇者、剑圣、舞娘满身是伤,表情上却充满胜利的喜悦。

「我们要在今天跟你做个了断!」

兔兔人VS勇者队伍之间漫长的死斗终于分出胜负。

纵使转生到异世界,仍不断持续下去的祸患和命运,终于画下休止符。

遭受放逐后,勇者从绝望深渊再次复苏,并凭着那股意念击溃了兔兔人的野心。

……虽然剧本是我自己写的,但这到底啥东东啊?

我不禁回神冷静吐槽,并静静等待最后一刻。

「快点,勇者。给他最后一击!」

舞娘催促勇者说。只要打倒兔兔人,就会迎接圆满结局。

大家本以为会是这样的内容──仔细想想,哪有可能啊。

尾声逐渐逼近。我注意不要踩到礼服下摆,并快步走到兔兔人身边。

弟弟的危机感依然不够。呵,不过他就是这一点可爱。

竟然不疑有他就把写剧本的任务交给我,还给了一个公主的角色。

意思是对雪兔来说,我就像是个公主?那我就回应你的期待吧。

他的一切实在惹人怜爱。我现在终于知道,这份心意没有极限。

我曾放弃过,认为自己是不被需要的存在。

至今我仍无法原谅自己所做的一切。相信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然而,最后却是弟弟,拯救了这样的我。

我每一天都会在镜前,一面看着房间装饰的那幅画,一面练习露出笑容。

这是为了多少能够接近那孩子的理想,成为他自豪的姊姊。

我从他身上得到太多东西。就算把身心全部奉献给他都难以偿还。既然如此,我只能把人生都当成赌本押注了。

我发誓直到此身腐朽殆尽,都会爱着弟弟。

一旦下定决心,我就再也不害怕任何事物,内心万里无云。

在强制自己永远喜欢他之前,我就强制自己永远心爱着他。即使真是这样也无所谓。

这样的人生,肯定非常快乐。不论过去,或是未来,都只为你一人而活。

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比雪兔令我更加幸福。

「兔兔人大人,我爱你!」

我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雪兔虽然脚步踉跄,仍牢牢接住我。

肌肉非常结实。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地强壮呢。

我用只有雪兔能听到的声量,在他耳边细语。

「让你看看我练习的成果。」

「咦?」

我与惊讶不已的弟弟唇瓣相接。

两人舌头缠绵在一起,足足亲了五秒钟,就连唾液都牵成银丝。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如剧本所写,后方传来了祝福(?)的欢声。

(插图011)

「为为为为为为、为──!?」

「──我说过了。我是认真的。」

我再次轻声说,接着,露出我最棒的笑容。

这样的心情,只传达给这世上唯一心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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