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朱夏的请求」-章节
一早,鸟啭成为背景音乐,使我在闹铃响起时睁眼。
我抬起身。睡眼惺忪、脑袋空空地看向墙壁。
奶油色的墙壁上贴着B1尺寸的妈妈海报和姊姊海报(夏日圆点拼贴风格)。
泳装能让人感受到夏日气息,而这张海报,加上了特制的圆点拼贴贴纸,能让海报人物看起来宛如裸体,乃是我费了无用劳力打造的自信之作。
揉。嗯?怎么手摸起来软软的。多么魔性的触感,都快让我整个软烂了。揉揉。
我整个人睡昏头,丝毫不抗拒这低反发的魅力,总之摸个不停。揉揉揉揉揉揉。
「──嗯……那边……不行啦……」
「来者何人!?」
一转过头,就看到身穿睡袍的妈妈睡得正舒服。
我一瞬间惊醒。这速度是时隔○日第十一次的新纪录,但我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
昨天你不是说要回房睡吗?不过这样其实也算一如往常。
我怀疑妈妈是不是生病了。
之所以这么讲,是尽管乳癌嫌疑终于水落石出,但每当妈妈半夜跑去上厕所后,都会把她房间跟我房间搞混,八成是梦游症。
我是绝对不会怀疑家人的男人──九重雪兔。所以家人说什么,我都照单全收。
每当我担心,问她「还好吗」的时候,她总会顾左右而言他。看来这症状不轻啊……
今天是平日,得去上学。要是继续拿妈妈低反发的某样东西当枕头,怕是会一觉不起。所以我爬着离开床,避免吵醒她。
说起来,我回想起自己创了社群平台的帐号,却从没发文这件事。我和女神学姊不同,对于认同渴望和出锋头没有任何热忱,如今要发文,也想不出要写些什么。
写些日常生活就好吗?不过写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啊,对了!反正觉得麻烦了,就这样吧。『妈妈就睡在我旁边。』
「咦?」
我看到一则令人在意的私讯。还以为是恶作剧,结果是官方帐号,最好是啦。
这内容实在令人吃惊,怎么办,反正脑袋停摆无从判断,晚点再找人问吧。
好了,做早餐去。
◇
上午休息时间,我不知为何被悠璃的两个朋友逮住。
附带一提,早上发文被疯传到吓死人,但我懒得管就无视了。
「是说,这阵子悠璃整天魂不附体、无精打采的。」
「就是啊,不论上课还是休息时间都心不在焉。悠璃弟,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吗?」
她们把我拉到安静的走廊,没想到是找我商量姊姊最近不对劲的事。
我虽然想不到原因,但也有相同看法,实在无法视而不见。
「在学校也是这样吗?她在家不太对劲,我一直很在意。」
「毕竟是悠璃,我想一定跟你有关才对……」
「悠璃在家怎么个不对劲法?」
和平时不同,学姊们完全没打算捉弄我,纯粹是担心姊姊。
我探索记忆,试图寻找原因。
「她最近不会成天待在我房间,不找我量尺寸,不会莫名其妙脱衣服,不会一不小心趁我洗澡时进浴室。不过,她看起来也不是生气或心情不好,嗯──该怎么说,就是变得非常普通……」
「……我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悠璃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正常姊姊会做的事。」
「呜!我竟然无法反驳!」
学姊们看似心有不甘,客观来看,我和悠璃的关系都已经变成常态了。
如今我们的距离感变成了普通姊弟,却有种难以言喻的不自在。而且姊姊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里,这点也让我相当在意。
今天我们是分开上学,从早上就没碰过一次面。
这是至今从没发生过的事。姊姊的日课,就是跑来确认我的状况。
这说不定,是我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她才会一直避开我,就连说话时,也变得比以往更加温柔,反而让我看不出她有什么烦心事。妈妈说过姊姊正在受苦。姊姊和我不同,她应该得到幸福,绝对不该感到不幸。
「如果悠璃弟都不知道,那就真的没辙了。」
「我猜绝对跟你有关,你多多关心她吧。」
我自然回想起过去。小时候,我总是跟在姊姊身后。
后来她说讨厌我,过去我从不知道有这种事,于是变得不敢接近她。
不过,现在──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因为悠璃──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那么悠璃的事就拜托了……其实我也有事找你商量,可以吗?」
银杏学姊战战兢兢地说,她的举止突然扭捏起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我问了两人的名字,她们似乎是世良学姊跟银杏学姊。
「我想找你做恋爱咨询,其实我,喜欢D班的熊崎。」
「为什么包含学姊在内的人,全都跑来找我做恋爱咨询?」
「咦,因为悠璃弟是成就恋爱之神啊?『勇者』那次不是也都靠悠璃弟帮忙吗?」
「只要事关恋爱,就先找悠璃弟商量,这可是这间学校的铁则。」
「怪不得每个人都跑来找我谈事情。」
我在不知不觉中得到神格。「勇者」其实就是指热血学长。
我把热血学长从篮球社放逐的前因后果,被某人做成影片上传。热血学长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倒扮成兔兔人的我,成功告白,最后因为直爽性格被称为「勇者」,其名号似乎在全国高中生之间广为流传。
大家都说篮球社虽然在第四轮败退,但他靠恋爱成为人生赢家。要你管!
「不光是『勇者』而已喔,就连周防学长,还有一年级的『吟游诗人』,那也都是多亏悠璃弟对吧。现在你是全校知名的爱神邱比特喔?」
「现实什么时候变成奇幻世界了?」
这个世界的女神、天使、圣母会不会太多了?哪天跑出个圣女我都不会吃惊。
活到现在从没交过女朋友的我,哪可能帮人做恋爱咨询啊。
「恭喜你。」
「……咦?」
不过被许多人找去做恋爱咨询,自然会知晓复杂的人际关系,而我将那复杂离奇的人际关系图汇整起来。
「熊崎学长也找我做恋爱咨询。」
「……骗人!?熊崎找你?可是,那家伙说自己对恋爱没有兴趣──」
「嗳,悠璃弟,你刚才说恭喜,莫非……」
「太好了呢,银杏学姊。」
「麻友,这真是太好了!」
「嗯、嗯!这样啊,那家伙……真是不敢相信。」
世良学姊乐得拍手。可能因为银杏学姊是姊姊的朋友,熊崎学长才会找我商量吧,没想到事情三两下就结束了。
这下我的名声肯定水涨船高吧。嘎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未来如何都得看学长姊了。」
「那当然!悠璃弟,谢谢你告诉我!好像做梦一样……实在不敢相信。我连悠璃的事也拜托你帮忙了,想好好答谢你。对了,我可以让你摸一下下喔?要摸薰的也可以。」
「等等,麻友你别拿我当牺牲品啊!」
「请别这么做。学姊听好喔,如果有真心喜欢的对象,就千万别做这种会令人会错意的行为。像是跟异性一起去买用来当惊喜的礼物,或是为了测试对方有多喜欢你,就隐瞒自己的感情说出违心之论,这世上有着无数将人导向坏结局的旗标(Flag)。所以要好好珍惜对方跟自己。」
我对着学姊谆谆教诲。此乃弘法,绝非说教,银杏学姊听着听着眼睛便渐渐无神。
「是我不对。教祖大人,真的是非常抱歉。」
「幸福无时无刻就在自己眼前。你要活得自然坦率,如此一来,前路便为你而开。」
「麻友,你怎么被洗脑了麻友!?」
「薰你别乱说,教祖大人才不是这种人。」
「希望你未来也能和悠璃好好相处。你就拿这个当作回礼吧。」
「是,教祖大人。我会跟悠璃当一辈子朋友。」
「虽然看似一切圆满结束,但这肯定不妙吧!你不要掏钱包!成就恋爱之神不是这样的吧!?怎么跟我想的完全不同,悠璃弟你也不要给麻友洗脑啦!」
「她不是勇者,哪需要洗脑啊。」
「所以你对火村学长洗脑了!?根本一点都不浪漫嘛!」
恋爱咨询圆满结束,休息时间就这么结束。
◆
「对了,悠璃会参加校外教学吗?」
「又不是男生,应该不会去吧。而且我不喜欢户外活动。」
「也是,悠璃看起来就像室内派。」
「是说她怎么啦?」
「只能说她一不小心被人洗脑了……」
「洗脑?」
「姊姊,一起吃午餐吧!」
砰的一声,我打开教室门。众人视线集中在我身上。耶耶。
学长姊教室?我才不管那些!
然而我对悠璃的事也是一问三不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若悠璃真有什么烦恼,而我打算帮助她的话,就得先瞭解她这个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其烦恼,不如直接扑向对手。
于是我在午休时间,跑进姊姊教室和她一起吃午餐。
姊姊正好跟上午跑来找我商量的两人坐在一起。
「……………………………………………………蛤?」
悠璃失去了以往的犀利,整个人呆若木鸡。
手上筷子也差点落下,被我冲上前接住了。
「悠璃弟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果然能干的男人工作就是迅速。」
「教祖大人!您这边请。」
银杏学姊招手并为我准备了座位。
「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为什么你会来这这这这这这这、这里?」
「我想跟你一起吃午餐。来,矿泉水。」
「谢谢。」
我把买来的宝特瓶水递给她,她一接过就打开瓶盖,把水直往头上撒。
乍看之下是一如往常,但显然是心生动摇,才会做出如此奇行。
「姊姊,水是饮料喔?」
「那还用你说,很好喝。」
「你一口都没喝啊,全身都湿了。」
「对……这是梦,是梦没错。因为一点都不痛。」
姊姊捏住自己脸颊,似乎嫌伤害还不够,她开始猛揍自己的脸。
「悠璃你冷静点!银杏也来阻止她啊!」
「真是的!你这样教祖会难过啊。悠璃,你清醒点。这是现实。」
「不会痛……有点刺刺的,一点都不痛。雪兔来找我吃饭这种事,绝对不可能会发生。这是梦?还是平行世界……是我没有犯错的未来?或者是元宇宙?多重宇宙?ABO世界?打者之眼三连轰(注:指一九八五年阪神对巨人的球赛中,阪神队连续朝打者之眼敲出三支全垒打。)……」
姊姊眼神失焦,嘟嘟囔囔地念着神秘咒语。总之我们应该没跑到平行世界。
「姊姊,我能到你怀里吗?」
「可以啊。」
不知为何,我坐在姊姊膝盖上。这让我想起有袋类的袋鼠。不过这么做有点开心,我干脆赖着不离开了。
「没想到悠璃会坏得这么彻底……」
世良学姊呆住了。我也有同感,但我的任务是问出悠璃的烦恼。看姊姊无精打采的,也让我有点难过。
「是说姊姊,你什么时候要带我去买东西?我一直在等耶。」
「麻友、薰,我们今天要早退。剩下的事拜托你们了。」
姊姊提着书包站起,而坐在膝盖的我也跟着起来了。
「你……有这么期待吗?毕竟之前我们讲好了,对不起喔,我并没有忘记。那么,我们走吧。」
「悠璃你等一下。等放学后再去也不迟吧?」
「你有意见吗混帐!」
嘴巴变好坏。我大概花了五分钟才让发飙的姊姊冷静下来。
「……我稍微冷静下来了。对了,雪兔,你怎么突然来找我?」
姊姊终于沉静下来能正常沟通,接着她不安地问道。
「最近姊姊都没来教室找我,我好寂寞。连早上也见不到你。」
「我知道了,以后我每次休息时间都去找你。」
「根本没冷静下来嘛。」
世良学姊吐槽道。最后变成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便当,我来姊姊教室前,先不经意地跟熊崎学长说他们两情相悦的事,所以银杏学姊刚才被熊崎学长找出去吃午餐。感觉她对我的信仰度又提升了。
「对了,姊姊喜欢户外活动吗?下次一起去当天来回的露营吧。」
「我最喜欢户外活动了,就算不用当天来回也没关系。」
「我们还未成年,外宿应该不方便吧。」
「真可惜。」
「悠璃弟,你别相信这女人!她完全就是在说谎啊!?」
「你有意见吗混帐!」
「嘴巴又变坏了。」
我在美国老爸那边学会了真正的美式烤肉,趁着暑假前来锻炼一下露营技术似乎也不错,毕竟天晓得地球啥时会出现迷宫。
「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会帮你实现──趁现在告诉我吧。」
没错,就是这眼神。姊姊看似悲伤的眼神,透露出话中隐藏的真心。
我就是想理解这点,才会来到这里。我一定会拯救你。
若说我是造成这状况的原因和理由,那我绝对不会让她不幸。在这充满敌人的世界里,姊姊这个宝贵的家人,总是站在我这边,陪伴在我身旁。
「我想做的事?我想跟姊姊更加亲近。」
这是我没有一丝虚假的真心话。
◆
「哎呀,你的主题是姊姊吗?」
「是啊,如何?看起来像悠璃吗?」
「画得非常好喔,不过为什么要画姊姊?」
放学后,我跑去加入美术社的活动。并在限定期间暂时入社。
夏季大赛结束,学长们引退后,篮球社的事姑且算告一段落。
这段时间大家正在为冬季杯做准备,默默地遵循练习清单做每日的自主练习。而没事做的汐里则是被派遣到女篮社。
我希望汐里能够继续待在可以活用自身能力的社团。男篮社成员这么少,本来就不需要经理,真正需要汐里的是运动社团。虽然汐里对此十分介意,但一说明我这阵子会参加美术社,她才终于接受。
「姊姊现在,似乎因为我而受苦。」
绘画是孤独的,却意外地不让人感到痛苦。之前没特别去注意,我似乎很适合这类沉默作业。
三条寺老师在意我的状况,过来向我搭话,我似乎太过专注,都快待到最晚离校时间。其他社员不见人影,大概都回去了。
美术室十分安静,而我放空面对画布。
我选择姊姊来当作参展美术比赛的绘画主题,这幅画是我凭想像画出来的。所以还挺担心看起来像不像姊姊。听了三条寺老师的话,我才终于放心。然而她问我原因,反倒使我语塞。我看趁这个机会,找三条寺老师谈谈好了。
这也是一种变化。过去的我绝对不会找人商量,只会选择四处奔波独自解决。不过现在我知道周遭的善意。
寻求协助并没有错。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对我施以善意,就连敌人也不少,但现在我身边有很多同伴,当我有难时,他们会帮助我。
如今灯凪也有所成长,学会寻求他人协助。我说出了过去和姊姊发生的事,这么做也许并非期望得到解答,只是希望有人能听我说而已。
「你……呜……为什么……能够如此温柔?」
三条寺老师吸着鼻涕大哭。我急忙递上手帕。
「……谢谢。我从以前泪腺就很脆弱,说来丢脸,我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却连看个电影都会哭出来……我已经试着忍耐了,结果还是哭出来。手帕我洗完再还给你。」
「没关系啦。我拿回家顺便洗就好。」
三条寺老师肯定也有带手帕,我只是一时慌张才递给她。
「一直以来,我都成为姊姊的枷锁。」
事到如今我才自觉,是我害姊姊的人生、甚至是个性产生扭曲。
而我却无视姊姊的痛苦,也不打算去理解。
「才没这种事!你姊姊肯定是被你的温柔所拯救。」
「是身边的人教导我何谓温柔,我也想回报他们。这算是互利互惠吧。」
这绝非什么美谈。单方面的无偿献身,终有一天会压垮自己。
「啊,当然老师也是。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这么好。」
「我没资格接受你的道谢……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你从那时就是如此善良,而我却──!」
三条寺老师再次双手掩面哭了出来。这件事可能让她回想起过往经验也说不定。我没遇过几个值得尊敬的老师,但一定有不少学生被三条寺老师拯救。
「我很庆幸能够遇见三条寺老师。」
「……拜托,别再让我哭了。」
「抱歉。」
莫名被骂了。伤脑筋……啊,我都差点忘了。
「是说老师,关于『那件事』──」
「……你别再让我哭了!」
早知不该多话。没办法,只能先闲聊到她停止哭泣,剩下晚点再说吧。
「……咳。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么难为情的模样。」
「没想到老师以前曾在投稿杂志上募集过笔友啊……」
现在这年代,用电话或通讯软体很容易就能双向交流。然而在过去想约出去玩,若不事前定好见面场所,可能连面都碰不上。
更何况是写信的笔友,光是收到回信最短就得花上三天。昭和平成世代真是恐怖!
「拜托你帮我保密,不要说出去喔……不过,你这幅画,还是不要拿来参加美术比赛比较好。」
「为什么?」
「这幅画的价值,就只有你跟你姊姊知道。外人无法正确评价。就连听你解释过的我也没办法。这不是为了大众,而是为了一个人所做的优美画作……这就是你的理想对吧。你希望对姊姊保密对不对?那么等完成后,再拿回去摆设在家里如何?」
「这样啊……我会这么做的。」
「希望她看了会开心。」
「是啊。」
目前还正在打草稿,画布上一片空白,距离上色完成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握拳下定决心。这段期间,我先解决姊姊的烦恼吧。
「还有『那件事』,你大概也只是说说而已吧。拜托别捉弄我了,我都知道,学生们在背后说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太婆。我也不是自愿才单身到现在好吗!」
「老师你也太一板一眼了。」
是哪个家伙说出这么过分的话!老师你放心吧,我可是认真的!
我们一边做着回家准备,一边讨论「那件事」。
◇
「这是上周发生的事。在一个燥热的深夜,我忽然感到难受惊醒,却发现被鬼压床,身体完全动弹不得,耳边还能听到『呼──呼──』这样难以理解又诡异的声音。此时,门外还不时听见人走路的声音,最后那声音就在我房间门前停住。发出喀叽──」
「咕噜……九重仔,接着发生什么事?」
峯田上半身前倾问道。我们正在讲夏天不可或缺的怪谈。
在这闷热的夏天想图得一时凉快,就该在闲暇时间讲怪谈故事,但灯凪却不知为何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怪谈师-九重雪兔则酝酿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接着说了下去:
「叽──的一声,门被打开了,留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女人,走进房间里。」
「峯田同学,你别当真。既然故事主角是雪兔,那鬼压床一定是因为被睡在身旁的妈妈抱住,而走进房间的人是悠璃对吧?一听就知道了。」
「你别破梗啊。这样违反规则耶。」
「某种意义来说,这可能比怪谈还恐怖啊。」
脸上像是装保温灯的家伙也表示困惑。
「不然这个故事如何?那是我以前被雪华阿姨带去京都时发生的怪谈故事。我跟雪华阿姨分开,在京都镇上闲晃时,发现一个长得跟日本人偶一样的少女。我本来想当没看见直接路过,但那少女似乎非常困扰,我搭话后才知道她迷路了,于是我就帮她一起找家长。」
「唉……」
怎、怎么了,灯凪那怀疑的眼神究竟是!?
「突然间,一个女人正面冲过来对我大喊诱拐犯,我就这么被警察──」
「就说你压根搞错恐怖的方向了!这哪里算怪谈了!?」
这分明是我第一次去京都体验到的毛骨悚然撞鬼经验啊……
「是我们不该期待雪兔。更何况这家伙根本不怕怪谈好吗?」
这种信赖可真讨厌,我还是会怕幽灵好吗……大概。
「不过这阵子真的每天都好热喔──」
峯田搧风说。气象预报上一片红色,看来猛暑日还会持续下去。
连日酷暑使得疲劳不断累积,让人完全提不起干劲。
但本人自有妙计来对付燥热天气。
我和姊姊一起去买东西时,顺便买了之前一直很在意的玩意。这个点子不久之后将在校园掀起革命,成为所有人的标准配备。
请叫我发明家九重雪兔。真叫人期待啊,呼嘻嘻嘻嘻嘻嘻。
◆
「这东西风扇自己会转?装在制服上没问题吗?」
「我想先实验一下看这东西会不会凉。」
「声音会不会太吵啊?」
「跟热比起来算不了什么。对了,今天是要买什么东西啊?」
为酷暑对策所扰的我,将着眼点放在工地作业员所穿的衣服上。
这应该能运用在学校的制服上,我将这取名为「空调制服」。若是只在夏天使用,一年使用次数应该不满五十次,而锂电池能够充电几百次,考虑到电池寿命,在高中三年内理应充足才对。只要和冷气并用,还能够节省电费。
如此美好的点子,对众人都有好处。马上来推销给校长好了。
坐电车抵达闹区,人口密度一口气攀升,空调制服的事就晚点再说吧。今天姊姊邀我出门购物,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提行李就交给我吧。既然妈妈和姊姊的朋友都拜托我帮忙,那我就趁这个机会,尽全力解决姊姊所抱持的烦恼。
好──要上啰──加油加油加油──!
「我不是说过了吗?要买内衣。」
「对了,我忘记还没给造成他人困扰的影片点负评,先回去了。」
「那种事晚点再说。来,我们走。」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放手、放开我──!
「请用这些钱帮我挑件适合这位女性的内衣。」
「你别想草率了事。」
我将钱包放在收银台上,想把这事丢给店员大姊姊处理,可惜失败了。这里是男性禁止进入的禁区,也就是连探险队都没踏上的未知秘境──内衣专卖店。
谁要待在这种鬼地方,我要回去了!(立死旗)
「全罩、长身……二分之一罩杯……嘿──有这么多种类呀。」
「选你喜欢的吧。」
除了颜色缤纷外,连种类也多到令人称奇,不像男用内衣顶多只有挑尺寸,这般全然不同的文化,实在叫人大开眼界。
「话是这么说啦……我完全不清楚你的喜好啊,我现在就像是没头没脑地被人要求推荐作品,根本不知道该选些什么。」
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人,而且推荐作品不合口味还会大喷特喷,烦都烦死了,自己去挑是不会喔。
「……你这么想瞭解我吗?」
「我太过无知,种类这么多实在无从挑选。」
要是随便选了结果不合穿,那才真的是惨不忍睹。
「是吗?那么,我们去试衣间吧。我会连同现在穿的内衣,一点一滴仔细告诉你。」
「我并没有这么想知道──」
「你常看的那些动物或怪兽图鉴,上面不是都会写着详细资料吗?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详细资料,并记载在悠璃图鉴上才对。」
能在十秒内打倒印度象。对弟弟的效果显著,能造成四倍伤害。
「你那细到不行的手哪生出这么大力气!?店员你别在旁边看,快救──」
「请慢慢来──」
店员小姐露出职业笑容挥手说。我无从抵抗,只能被她拖进试衣间。
五分钟后,悠璃图鉴的完成度超过了八成。
「现在你瞭解我了,马上来选吧。」
「你现在穿的这件尺寸刚好,不需要再买吧?」
我总之做出了最能息事宁人的选择,至于悠璃听了还要不要挑就看她个人。
「什么?你想要这件性感的情趣内衣?真拿你没办法。」
「怪怪,你是在跟妄想中的我对话吗?」
正当我为语言突然不通而困惑时,悠璃却开始演起独角戏。
「什么?黑色的背带睡裙?蕾丝是很漂亮啦,但这根本就是绳子啊。慢着,这件实在是……都透明到屁股被看光了,前面也没遮住……好啦,我知道了,别露出这么遗憾的表情。虽然很害羞,我穿就是了。真拿你没办法,你就好好期待今晚吧。」
「不,那个……喂──悠璃──?」
「你喜欢前扣式?这么喜欢呀。那我也买这件好了。」
「我什么都不说也能成立对话!?」
全新的夏日怪谈诞生了。真的有够恐怖。
我就这么跟姊姊逛内衣卖场,她又是说尺寸不合,又是挑太过刺激的吊带内衣或用途不明的连体紧身衣,随后还跟妄想中的我挑起长身内衣、紧身胸衣、睡眠内衣。这疏离感是怎么回事,莫非我才是假货……?
不过姊姊看似十分开心。可能是买东西纾解了她的压力。没办法,妄想中的我,你就继续加油吧。
「呼,买了好多东西呢。咦,你也很期待?呵呵,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是不是该把他祓除掉了啊?」
我顿时感受到危机,妄想中的我似乎要说出非常要命的话。
「什么啦,我才没有打算勾引……好啦!对啦,我承认。我就是在勾引你啦!」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我不停在内衣专卖店拼命驱魔。
「为什么都不靠近我啊?」
「可能你表情太可怕,或是被你散发的氛围吓到吧?」
「你还不是面无表情。」
我和姊姊来到猫咖啡厅。撸宠物可说是最轻松的成名捷径。
除了在影片分享网站上是热门分类外,就连转生到异世界,也少不了兽人跟芬里尔。
我本来期待猫咪大人能够疗愈姊姊,却没想到猫咪都跑来缠着我,我看姊姊寂寞,就把其中一只猫放到她腿上。
「喵──(对人类、卖萌……这也是工作……)」
「喵──(快来玩!陪我!)」
「喵──(赐予你摸我的权利。)」
一只猫直接卧在我头上。好热啊,劳烦您移驾好吗?
「这样一看,猫也挺可爱的。」
姊姊摸着猫说,眼神变得柔和不少。看来撸猫的疗效渐渐浮现出来了。
「想养养看吗?」
「我只要宠你就够了。」
「天啊……原来我在九重家的地位竟然是宠物……」
多么令人震惊的事实,考虑到我家的阶层结构,似乎还挺合理的。可悲的是,我并不觉得家人如此对待有何痛苦,看来早已被调教完毕。
玩赏用宠物乃是稀松平常的事物,但玩赏用人类听起来就能窥见人性黑暗面,可能跟人类牧场差不多黑。
「对了,姊姊有什么烦恼吗?」
现在不是堕入黑暗的时候,我的真正目的是这个。
「……你没事问这干么?」
「我觉得你好像有烦恼。」
姊姊的视线在虚空中旁徨。她看似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或许是感到迷惘,也可能是不希望在弟弟面前示弱。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过,我没事。」
「──真的?」
我窥探她的瞳孔,试图打探真意。我至今跟姊姊拉开距离,无从推敲她的复杂内心。她那黑曜石般的眼瞳,深深地吸引着我。
「雪兔什么都不用担心。你的希望就是我的希望……只是如此而已。」
「我的希望?我希望悠璃打起精神。」
「是吗?你就是这么地温柔……就连对我这种人也是。」
她用那冰冷的手抚摸我的脸颊。表情看似虚幻,似乎随时会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多亏猫咪,我的手现在很暖和。
「好期待暑假啊。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雪兔,你……」
「刚才我看到有冈山县的物产展,所以买了这个。晚点一起吃吧。」
我并不打算逼问困惑的姊姊。现在她不愿意说,但未来的事谁都不清楚。我只能期望她总有一天愿意诉说心声,而首先最重要的是跟姊姊增进感情。
欲速则不达。我不需要慌张,时间还多着,慢慢来就好。
我改变话题,从袋中取出盒子。我一看就忍不住买了。
「吉备团子?」
「说到冈山县就会想到桃太郎,而说到桃太郎就想到吉备团子了。」
而这个吉备团子,正是家喻户晓的桃太郎童话里,在打鬼旅途中拿来喂猴子、雉鸡、狗,使他们成为同伴的魔法道具。
老实说,为了一颗吉备团子跑去打鬼,真的是黑心过头,可惜那年代没有劳基法。
物产展会贩卖该地区特有的甜点,我每次都忍不住买下来。
「吉备团子的意思是……你这么想让我成为同伴吗?」
「嗯?」
她是不是说了什么无法当没听见的话?
「原来,要成为宠物是我啊……就算是这样也行喔。」
「唉,你这是在说什么?」
「我就当你的宠物吧,不然当使魔也行,还是你喜欢从魔?」
「妄想中的我还没净化完毕吗!?」
「你想让我做什么?握手?还是亲──」
「拜托你多自爱点好不好!」
「你想怎么调教我都行,我什么才艺都会学。」
「妄想中的我──!你这该死的──!」
惨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今除灵失败,演变成难以挽回的状况。
悠璃的瞳孔散发出诡异的光芒,但她似乎是打起精神了。
「我们等一下去买项圈吧,我会好好戴在脖子上,这是我成为你所有物的象征,晚点得去跟妈妈炫耀。」
「算我求求你了,拜托、拜托只有这件事千万不要啊!」
我死命求饶也没用。惨了,要是给妈妈吉备团子,可能也会演变成相同状况。那么给雪华阿姨呢?不行,肯定更糟啊!?
「如果你给我装了牵绳,那我哪里都──不,没什么。」
姊姊猛摇头,彷佛是为了挥去杂念,表情也变得十分哀伤。
我的心被紧紧揪住。我不明白在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的是何种想法。
不过我默默发誓,将挥去她的阴霾,使她的内心如晴天国度冈山一般晴朗。
◇
「没想到我能亲耳听见鹿威的声音……真是风雅。」
定期传来「叩」的清脆声响。鹿威并不是魔物的名字,而是利用水流,使竹筒上下运动发出声响的装置,与眼前的日本庭院非常相衬。好典雅啊……心灵都被洗涤了。
我不过是在逃避现实,这里是冰见山家的总本山。结婚典礼时没有正式打过招呼,所以他们这次特地招待我过来。
「请容我向你致意,感谢你帮助我的孙女。」
「这次受到帮助的人是我才对,我才该向您道谢。」
「那帮家伙真是不像话,竟然欺负小孩子,的确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在我眼前表示愤慨的是冰见山小姐的祖父──利舟先生。他是个和善的爷爷,但偶尔会露出锐利的眼神。
我随便查查,都能找到冰见山利舟的丰功伟业。
他虽然已经隐退,但过去曾是个政治家,不只当过大臣,还担任过党三役(注:指干事长、总务会长、政务调查会长,仅次于总裁的最高干部。),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他担任的干事长,是掌管人事和财务的要职,等同于实质上的第二把交椅。东城爸爸说利舟先生隐退后,对党仍保有极大的影响力,怪不得东城爸爸会被吓得脸色苍白,找他出马简直是过量击杀。
本来冰见山小姐的双亲也在,后来利舟先生说想要两人谈谈,我们就移动到客房面对面坐着。我能全身而退吧?他会不会杀了我?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美咲露出那样的笑容了。」
利舟先生望向日本庭院说,看似有些开心。
我不清楚详细情况,不过冰见山小姐似乎遭遇过许多不幸,长年封闭自我,利舟先生才会如此感谢我。
我意外地知道了冰见山小姐的秘密,她竟然会失落到被家人担心。
几经一番波折,她才决定搬家改变环境重新开始,最后遇见了我。
「美咲主动联络时真的吓坏我了。她会愤怒至此,似乎是无法原谅你受到的不合理对待。那孩子曾经想当个老师,最后受到挫折放弃,想当个妻子,也无法完成职责。任谁只要内心受挫,就很难再次站起。我也很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所以真的是怎么答谢你都不够。」
「冰见山……美咲小姐,当时状况真的这么糟吗?」
「她那段期间体重不停往下掉,甚至食不下咽,最后住院打点滴。美咲的人生还长,而她也遭遇够多不幸。拜托了,希望你多多照顾她。也不知为何,美咲似乎非常中意你。」
「这一点我有深刻感受到。」
在冰见山小姐好感度下降大作战失败后,我试着反向思考,执行了好感度上升大作战,本以为这么做能够下降好感,结果好感度升到让我感受到人身危机,这好感度判定漏洞未免大过头了吧。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好好疼爱她吧。即使就自家人眼光来看,美咲也是位美女。」
「就是这样我才伤脑筋啊……」
就是因为她太有魅力我才难以招架,谁叫我是个青春期男孩啊。
「你还认识源藏这点更叫人吃惊呀。听说你正在他那修业,有没有打算继承居待月啊?我们已经是老交情了,他似乎至今还找不到人继承。」
「我是没打算继承,不过老板一直对我很好。」
「真是不可思议。看来你跟冰见山很有缘。」
源藏是老板的名字,起初讲他的名字我也一时转不过来,谁叫在我脑中,他就是老板。他似乎跟整个冰见山家都有交情,还往来了几十年。
在那不论何种密谈都不会被外人知道,况且一个知名政治家,拥有一两间这种店似乎也很正常,毕竟光是能被招待过去,就等同于一种身分象征。
「话说回来,你似乎还挺有名的。不好意思,我有稍微调查你的事。也不知为何,一切资料都暧昧不清,连我也无法掌握全貌。只知道你是个真正的人物,实在令人愉快。」
利舟先生坏笑说,接着拿出一叠文件给我看。
「这些人每个都缺乏魅力,你不这么认为吗?」
「这是什么候补清单吗……?」
他递给我的文件,简单来说就像是写得极其详尽的履历表。
……这名单不该是能给我看的东西吧?
「我已经退居幕后了,不过仍拥有地盘,本想找个人接替我以党代表身分参选,偏偏每个家伙都不起眼。你知道当个政治家必须拥有的资质是什么吗?」
「不知道,是实务能力吗?」
「那或许也是必要的,但并非绝对条件。我儿子跟美咲的哥哥就是实务能力强的类型。说来悲哀,这类人最不拿手的就是选举,怎么选都无法聚集人气。」
冰见山小姐的哥哥目前正在中央官厅工作,似乎是个真挚诚恳的人。
「我认为政治家必须要有的资质,就是能够吸引他人的魅力。至于琐碎工作,交给官僚处理就好。政治家需要综观大局的视野,对未来的展望,以及果断实行的能力。换句话说,就是所谓的『人间力』。若无利益,人就不会行动,但若无德,则不会受人支持,这样的才能可说是相当罕见。」
「原来如此。」
若要圆滑处世,诀窍就是别跟人谈政治、宗教跟棒球。
这话题我实在不想深入探讨,只能随便回个几句,看有什么办法能结束话题闪人。是说怎么从刚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肯定是有股邪气。
「──你,想不想当我的继承人?尽管把我的地盘拿去。没什么,不必着急。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只要慢慢考虑就好。你还只是一名高中生,就能够聚集人心,像你这样的人,才有够格当政治家。你说如何?」
「就算您这么讲,我也不知该如何回覆啊。」
「哈哈哈,没什么,交给我吧,那也是几年后的事,一切我会帮你打点好。长年来我都为后继无人所苦,这下终于能放心卸下重担。不过,还得给下次选举挑出个人选。该选谁好呢……」
我的未来出路就这么被擅自决定了,豪放不羁也该有个限度吧。此时我才惊觉。
结婚典礼那群陌生人跑来跟我打招呼,莫非是因为……光想我就哆嗦不止。
怪不得不断有看似死板的人物,跑来跟随我的社群帐号,他到底是希望我这个高中生做什么啊,而且怎么感觉我的后路都快被他断干净了?
「嗯,干脆跟美咲订下婚约如何?」
「先等一下。」
这样做不就直奔向糜烂性活结局吗?我会真的变冰见山小姐的亲人啊。
等等喔?说起来东城爸爸曾说过有困难他一定帮忙。就是这个呀!
「利舟先生,我这刚好有一个人选。」
麻烦事就全甩给东城爸爸处理吧。他也说转战中央政府是他的目标,却因为触怒冰见山小姐使得计画受挫,这不正是最佳人选吗?
突然就把我推为继承人可就伤脑筋了,我还没放弃种蜜柑呢。
「哦,你竟然决定原谅那个愚蠢的男人吗?心胸真是宽大。气量还足以接受曾与自己敌对的人,这也是在政治界这个龙潭虎穴存活下来的必要资质。我越来越想把你培养成继承人了。」
莫非冰见山小姐一家,是有什么对我无条件上升好感度的法则吗?
「东城爸爸是个出色的人,您一定会满意的。」
「嗯,那好吧。我就先相信你的话。」
接着利舟先生打电话联络某人。他们自顾自地将事情谈下去了,这真的没问题吗?
可怜归可怜,但这也是东城爸爸自作自受,你就乖乖当我的代罪羔羊吧。
◇
「啊,小纪早安!流感已经好了吗?」
「香奈奈我好想你喔──!烧马上就退了,不过无法出门,在家一个人真的又闲又寂寞。谢谢你每天打电话给我。」
「不用谢啦,我们不是朋友吗?」
「香奈奈!」
「小纪!」
两人紧紧相拥。峯田得了流感,隔了好一段时间才终于能回来上学,与伊莉莎白再会使她感到无比欣喜。
说到流感这玩意,主要是于空气干燥的冬天会流行,但实际上一年四季都有可能罹患。因此打预防针、漱口、洗手是相当重要的预防手段。
我默默地作业,并从旁看着两人互动。马上就要完成了。
「是说香奈奈,我从刚才就有点在意,学校气氛是不是有点怪啊?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该说是莫名甜腻吗……」
「小纪也这么觉得?我也有点在意,好像不太对劲耶?」
「到底怎么回事啊?整个人心神不宁的。」
「喂喂,你们俩难道忘了吗?在这学校只要出了什么怪事,原因多半都是这家伙。」
拥有最强社交能力的爽朗型男稀松平常地对两人插话。
「所以呢,雪兔。你这次又在做什么?」
「没礼貌,你到底在扯些什么啊?」
「或者该说你现在在干么?等等……雪兔你怎么了!竟然在做出教科书上涂鸦这种普通学生会干的事!?」
「我在画空也大师转生到现代,跳街舞念佛弘法的手翻书。」
「一点都不普通!而且画得莫名地好!?」
既然孔明都能当派对咖了,那我这设定也挺合理的。
这是一种利用视觉暂留的表现技法。只要快速翻过教科书,就会让僧侣看起来真的像是在跳街舞。
「什么什么,借我看看!」
「这家伙动作好恶喔!」
「对呀对呀。」
同学们开始传阅我的教科书,似乎是觉得有趣。
对呀对呀。
「嗳嗳,巳芳同学,原因真的是九重同学吗?」
「对呀。」
「对个头呀。」
爽朗型男你少自说自话了。
「我们不是在说漫画啦。雪兔,你为什么最近要用姊姊大人来称呼你姊?」
「悠璃最近迷上的漫画出现了这样一个角色,她看了有点羡慕,要我暂时这样叫而已啊。」
「到头来还是漫画喔──」
不过那本漫画里称呼姊姊大人的是同性学妹,我这个弟弟如此称呼是否能让她满足,还真是个未知数。
「现在连我妈都要我用妈咪称呼她了,真是要命。」
「……这样是不是有点丢脸啊?」
「我平时受她照顾,要这么叫倒是小意思。」
「我总觉得不是这个问题……所以才变这样啊。」
「巳巳,什么意思啊?」
「因为这家伙突然这么叫,现在害全校跟着流行起来了。」
「影响力会不会太大了!?」
「女篮那边的氛围也变得有点甜腻,突然有一年级学妹开始叫起姊姊大人,我看十之八九是这个原因。」
「你们不要把所有的问题全推到我身上好吗!?」
我抗议道,可惜他们不理不睬。
峯田她们似乎也接受了这种说法。为什么会接受!?
事情得回溯到一周前──
姊姊在客厅看着漫画,骤然把书阖上站起,接着一直线朝我这走来。
「可以叫姊姊大人喔。」
「姊姊没学过主语述语吗?」
「我们不是心灵相通吗?」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事。」
「……如果叫我姊姊大人,就给你好东西。」
我不禁皱眉暗想。反正姊姊说的好东西,八成是捶肩膀券(十张一组)之类的东西吧。
这确实是个能让姊姊帮我捶肩膀的美好礼券,但我光是用完就花了两年。而最后一张是五天前用掉的。
「弟弟专用ASMR。」
「那就不必了。」
「附赠特典。」
「那就不──」
「听起来身历其境喔。」
「那就──」
「第十首必听。」
「那──」
「蛤?你想要对吧?」
「是。」
实际上我的确有点在意内容,但我才不会说出来。
「哎呀,只叫悠璃怎么公平。你能不能也叫我妈咪呢?」
怎么连妈妈也参战了。她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直盯着我说。
要是拒绝了肯定会让妈妈失望。我至今不断令她失望,但现在回应家人期待已成为我的责任。
「知道了,叫妈咪就行了吧。」
「嗯呀哇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妈妈骤然双腿一软,发出诡异叫声在地上打滚。
那模样好比是一条被打上岸的鱼。
「怎、怎么了妈咪!?妈咪你没事吧?」
「嗯呵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对、对了!得快点叫救护车!」
「我、我没事!只是冲击太强而已,真的没问题。」
这哪里像是没问题了!?妈妈手按下腹,看似非常痛苦。
这肯定是生了什么病吧!?
「妈咪,肚肚痛痛吗?」
「呼嘻!不、不是的!只是这边开心到闷闷的而已。」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不过这该不会是生病了吧!怎么办,姊姊大人,妈咪出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回头就看到姊姊大人用头猛撞墙壁,太恐怖了吧。
「怎么连姊姊大人都出事了!?」
「我我我、我很冷静。只是太过兴奋而已。」
「姊姊大人额头都红了。我来帮你揉揉。」
「啊啊啊啊啊啊啊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我一揉额头,姊姊大人就再次用头猛撞墙壁。是啄木鸟还什么吗?
「呀哇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喜欢──!」
我只能放着发疯的两人不管,呆站原地无所适从。
「──顶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算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总之算是正常。」
「这哪里算是正常?」
「刚才你讲的全都是怪事吧!?」
「这又不是漫画或游戏的世界,哪有可能三天两头就发生事件。你们别老是说些风凉话,然后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
「你不觉得这样讲是自打脸吗?」
「人说自打脸的那方通常不会有自觉,原来是真的啊。」
最好是所有事件起因全都是我。
不可能是我造成的!应该……不是我吧?
◆
「您看!多亏有英里佳姊姊大人帮忙,我的成绩进步了!」
「不会,这都是久美同学靠自己努力得来的,你要有自信。」
「谢、谢谢您的称赞!之后还能麻烦您教我吗?」
「当然,随时都能找我。」
午休时间,东城英里佳和两位学妹一同度过悠闲的时光。虽然这并非是亲手冲泡的正式午茶,但这段时间,对她仍然是无比宝贵,而与她同席的学妹们,肯定也是抱持相同意见。
「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那个死缠着姊姊大人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听说他还是非常危险的学生,真是不可原谅!」
看久美愤怒的态度,英里佳立刻就理解她是在说谁了。
英里佳顿时神情严肃,紧握拳头,深呼吸使心情平静下来。
「久美同学,他没有纠缠着我。真要说的话,是我缠着他。他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只要有人嘲笑他,即使是你,我也绝对不会原谅。」
「非、非常抱歉!」
英里佳不自觉以冰冷声调说。随后她便犹豫,该如何安抚吓到低着头的可爱学妹。对方是如此地仰慕她,英里佳并不希望轻视她的心意。
久美同学并没有错,她只是担心我而已,即使这么指责对方,她内心也一定无法接受吧。这样下去,就怕她会一时气愤做错事。
到时候受伤的,一定是跟当时一样受到无妄之灾的他,以及眼前的这位学妹吧。
到头来,当时的事也都没有公开,只有他承受一切污名。一想到众人对他的印象依旧是那么糟,英里佳就感到心痛。
即使他所做的事都曝光了,事件中也没有出现英里佳的名字。
本来考虑到自己所做的事,别说是停学了,就算被退学也不足为奇。
自己之所以能够安稳度日,全都该归功于他。
他的行事风格本来就非常醒目,自然会有人不以为然。
尽管我试图恢复他的信用,也无法过度张扬。
不过,我不能够逃避。要是现在逃了,我在未来的人生中,将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我必须要把真相说出来。
「久美同学,你听我说。他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岂止如此,他就像是英雄一般,他──」
我滔滔不绝地说着,但学妹听了会怎么想呢?
她或许会感到失望,因为自己并不是她所憧憬的理想学姊。
就算是这样,我也无法隐瞒自己的愚蠢行为。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人是一种丑陋的生物。这句话,当然也包括我在内。你非常直率,让我回想起过去的自己。所以我才会担心,我不希望玷污你所拥有的美丽心灵。」
我想守护她的纯真。在这人性丑恶清晰可见的时代,世间充斥着恶意,令人灰心丧志。
要同流合污非常容易,因为越是纯真,就越容易受伤。
当人疲惫不堪,就会不知不觉染上相同的思想。
不过,那怕只有在这个时间点,或是自己毕业为止也行,我希望学校这个封闭的世界,能够维持着美丽的样貌,让理想依旧是理想。就算勉强自己,也要继续扮演她所追求的姊姊大人。
我想努力。让我能永远度过如此平稳的时光。
希望久美和他,甚至是其他任何人,都能被温柔对待。
「久美同学,我非常珍惜你。所以希望你也能找出更多自己所珍惜的人。」
她温柔,充满慈爱,且为他人着想。不论对方性别,是同学还是后辈,她都亲自倾听对方烦恼,使她受到广大支持。
不知不觉间,众人开始用这样的名号称呼东城英里佳。
──「圣女学姊」。
◆
「父亲,不论我怎样都没关系!但是希望你帮帮她!这样下去,我会害九重同学……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英里佳一回到家,就直奔父亲书房。秀臣看到女儿如此狼狈,便困惑地要她冷静下来,先泡杯咖啡再慢慢谈。而此事对秀臣而言,也属于最重要之事项。
「英里佳,发生什么事了?」
「须藤先生他──」
须藤武文,现年二十岁,是须藤家长男。
也是向英里佳提出婚约的人物。
武文的父亲担任代表的公司,于四年前在那斯达克上市。秀臣也和他见过几面,这人就是个典型的暴发户,无法使人产生好感。
而须藤这样的人有了钱后,接着就会希望得到人脉,于是他相中了东城。
秀臣现在正处于相当为难的状况。因为他被取消党候选人身分,目前是无党籍。
众人都认为他气数已尽,事实的确如此,秀臣已无力回天。
即使他正式向美咲低头谢罪,但考虑到风险管理,任谁都不愿靠近被冰见山盯上的东城。若是其他人陷入相同状况,秀臣肯定也会重新审视彼此之间的关系,冰见山的影响力,就是大到足以令他被众人隔绝。
选举需要钱。而秀臣失去党这个后盾,使得选战局势相当严峻。他无法像过去那样仰赖庞大资源作战,处境摇摇欲坠,更遑论有好几名候补盯上他让出的位子。
而须藤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提出了让儿子武文与英里佳订下婚约,并提供金援的条件。秀臣气得一口回绝他的提案,须藤施加的压力却与日俱增。假若武文是名杰出的人物也就算了,但秀臣怎么看都不认为他是那块料,更别提英里佳十分厌恶他。身为一名纯粹疼爱女儿的父亲,秀臣不可能将英里佳当成政治道具。
须藤并非望族,也没有那个格调,对他来说,秀臣不过是个垫脚石。
这场交易看似对双方都有利可图,实际上,须藤单纯是想趁机吞了东城家,让武文和英里佳订下婚约,是为了让儿子继承东城的名字。如此一来,须藤就能将东城家的「历史」掌握在手,而秀臣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做。
「那男人竟然做出这种事……多么愚蠢。哈哈、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父亲?你怎么了?」
「抱歉抱歉,豁然开朗大概就是指这种事吧。英里佳,你不必担心。那点小事对九重先生而言毫无意义。」
根据英里佳所述,放学后,武文在校门口等她,还死缠烂打邀她吃饭。而九重雪兔碰巧路过劝阻,当时武文要胁说要对九重雪兔和她家人不利。也不知是他恼羞成怒,还是自恋到以为自己有那样的能耐,总之不论是哪种可能,他都等同于与恶魔为敌。
「这下我们在他面前越来越抬不起头了。英里佳,好好珍惜这段缘分。要挑结婚对象,没有比他那样的人更合适了,就算不论那些,我们也不能断绝跟九重先生的关系。」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次选举,我将转战中央政府。」
稍早打来的一通电话,让秀臣彻底扭转颓势,他早已忘记此般高亢情绪,至今兴奋尚未平息。
对方要求答覆时,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秀臣精神抖擞。完成东城家大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度夺走这个梦想的「他」。
「九重先生似乎向利舟先生推荐我为后继。那些地盘终有一天会转交回给正式继承人九重先生,而中间这段期间,就由我来负责支援。」
秀臣暗叹,真是个大胆的男人。虽不知他是基于何种考量做出如此决定,但他岂止原谅了曾对自己不利的敌人,甚至还拯救了对方,这不是凡夫俗子能够做到的事。如今英里佳也再次被九重雪兔所救,秀臣坚信,这人在未来肯定会变成一名成就伟业的人物。那么在时机到来之前,自己将守住这个属于他的议席。
不,光这么做还不够。要扩张势力,增加支持度,让地盘更加不可撼动,秀臣将这目标视为自己应当达成的使命。
「受了他太多大恩,怕是无从还清啊。那么这番恩情,我将用行动回报,九重先生的前路就由我来开拓。」
既然现在他没有这种想法,那么交还地盘,也许会是几十年后的事。时间还多的是,秀臣发誓,这段期间,他将以身报国。
「……父亲,九重同学到底是什么人啊?」
英里佳曾为东城家大愿破灭而感到心痛。话虽如此,若这次又把九重雪兔卷入家中麻烦,英里佳肯定会终生懊悔。如果须藤真的对九重雪兔出手,她甚至做好觉悟要答应婚约一事。
然而,状况却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秀臣不经意打开社群软体。看到趋势关键字整个喷笑出来。
「我只知道,他是一种绝对不能与之为敌的妖怪。」
「妖怪?」
秀臣将手机递给英里佳,英里佳的表情转眼间变得难以言喻。
「父亲,这是!?」
「……这下须藤玩完了。」
至今令人头疼的悬念全数解决,现在秀臣满怀着迎接全新挑战的斗志,并在心中发下重誓,绝对不要违逆九重雪兔。
「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老爸,你干么啊!?」
武文被下班回家的父亲一把抓住衣襟。过去从没见过父亲如此忘我抓狂,使他直打冷颤。
父亲须藤茂是个冷血的人。他最擅长彻底调查对手,找出弱点乘隙而入。他就是靠这手段将事业做大,而东城也是猎物之一。他拟定战略、投资金钱,打算将一切纳入掌中。
茂这个人平时绝对不会大吼大叫,所以武文才会被他吓到。
「你自己看!」
茂亮出社群软体画面。武文实在难解他的意图,直到他看到趋势关键字才面色铁青。状况超出他的想像,使他难以理解。
「为什么会有我的名字!?」
他急忙打开自己手机,确认帐号。发现通知彻底塞爆。
趋势关键字出现自己的名字。现在他的本名、就读大学、家族成员全都被人肉搜。然而最大的问题,是清楚拍出武文威胁的影片,在网路上疯传。
他追溯元凶,发现一个跟随人数超过一万的帐号。
「为什么他会有这影片……对啊,就是他!?」
武文的任务是将英里佳弄到手。英里佳已经无处可逃,而她也不过是一介高中生,只要态度强硬点,与她订下婚约,就能够高枕无忧地慢慢将东城家实权弄到手。
如此一来,武文就自由了,他不必拘泥于英里佳,能随便去外头找女人花天酒地。毕竟他不是喜欢英里佳才和她订婚,而是把对方视为一颗棋子罢了。
他为达成目的接近英里佳时,有个男人出面干扰。是个不起眼的高中生。
这人跟武文生活的世界不同,纯粹是个市井小民,于是他要胁了这个嚣张的小鬼。
武文所做的事仅只如此,也没有施暴,却万万没想到──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老爸,为什么会变这样!?」
这个帐号名叫九重雪兔。他不清楚为何区区一名高中生,会有一万以上的跟随者,但这支彻底炎上的贴文内容却极其单纯。
他只是上传影片,再附加一行「突然被怪家伙威胁,笑死」的文字。
还附加了冒汗微笑的表情符号,很显然是在嘲讽。
就这么一行字、一则贴文,却掀起了致命的大炎上。
「现在连我的名字跟公司名称都被人搜出来了。但问题并不在这!」
「这不是问题,那什么才是啊!该怎么办啊老爸?」
武文都急得想把手机往地上砸,任凭怒气踩踏了。还能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问题。
父亲的话使他感到莫名的恐惧,接着茂亮出跟随者名称。
「怎么办?这还能怎么办!我已经毁了!」
「──等等……这家伙怎么回事,不对劲吧!就连老爸的公司也没这么──」
跟父亲公司有生意往来的大企业,广告代理店的企业帐号,甚至还有连茂见都没见过的政治家和企业高层、董事,这不可能是一介高中生会有的跟随者。若说这只是一个烂笑话,那还多少能够接受。
「冰见山……是那个冰见山吗?我记得他已经隐退了……还有这个京都的冻恋,难不成是──」
「不可能,他哪来这样的人脉!?这都是你自作主张引发的后果!自己想办法收拾!」
武文不过是遵从父亲指示行事。他确实不够谨慎,但也只是不够谨慎,却万万没想到会演变至此。
武文也是从小接受父亲教育。所以他才能够理解……已经回天乏术了。
接下来将引发的事态。对父亲和武文而言,或许能称得上是身败名裂吧。现在他连未来就业都有危险,根本没空去管什么东城了。
手机接二连三传来讯息。「你太差劲了」、「别再联络我」。朋友们唯恐受到波及,一个个跑来断绝关系,就连目前交往的女朋友也轻易与他划清界线,只能说是人情冷暖。
「你立刻去跟对方谢罪,在他原谅前不准回家!」
「老爸你等一下!是我错了,所以你也跟我一起──」
「你这是叫我帮你擦屁股!?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在对方原谅前休想回来!」
「老爸你应该知道吧!这样的对手不是我能处理──」
「我要回公司了。看来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回来。」
茂匆匆离开家门。只剩武文呆站原地。
自己究竟是在与谁为敌。居然能一瞬间翻转他的世界,太不合常理了。
「…………恶魔。」
这声嘟囔,充满了绝望的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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