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年末与意料之外的访客-章节
周工作的咖啡厅会在年末年初关店歇业,让店员得以悠闲地度过年关。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是不是真的能放松休息,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真昼~这样切合适吗?」
一年的最后一天,除夕日。
早在前一天,大扫除就已经完成了,因此在这最后的一天里便可以优雅地度过,无需在意时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去年的情形再次复现,真昼正做着年菜,而周则站在厨房里打下手。
不过不同的是,在去年还几乎还对下厨一窍不通的周,现在也已经能做出一般人水准的料理了。在要去打工的日子里,几乎都是由真昼来负责做饭,若是就这样将工作全都丢给真昼包办,那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所以周才会像这样主动提出要帮点忙。
本来这件事应该由周来带头操办,可是,他几乎不知道年菜的做法,对其内容也只是一知半解,实在是没办法来主厨。
因此,周便只好帮真昼打打下手。
在真昼的教导下,周学着切起了鱼糕。虽说比示范略显笨拙,但他还是按照真昼所教的那样将鱼糕切好,并拿给真昼检查。真昼说着「没关系,做得很好啊」,给周点了个赞。
「切完之后,就放在重箱左侧的下层吧,记得要按照颜色岔开来放哦」
「了解」
这份指示,恐怕是真昼将正在烹饪的、或是正在冷却的年菜的色泽、大小与分量都考虑在内,经过了色彩搭配的计算才下达的吧。
真昼能同时处理这么多事情,这让周很是佩服。周遵照着指示,以让红白两色互相映衬的方式,将年菜仔细地装进了重箱之中。一想到去年这些工作都是由真昼一个人完成的,一股强烈的愧疚感便袭向了周的心头。
「……真昼去年肯定很辛苦吧」
「嘻嘻,你能理解做这些很费功夫的话,那就太好了。虽说每道菜都不是很难做,但菜色一多,就还是挺花时间的」
「让你这么费心准备,我实在是抬不起头了」
「请不要真低着头,现在还在做菜呢」
「好——」
炉灶和烤箱都正全速运转着,随便乱动的话会很危险。周安分地待在原地,为正在烹饪的真昼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周能帮的忙很有限。鉴于刚才差点将甜沙丁鱼干烧焦的前科,周决定完全遵照真昼的指示来料理。
「……话说回来,年菜啊,我好像很自然地就给忽略掉了。但仔细想想,你为什么会有这方面的技能啊?年菜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东西吗?」
「这都多亏了小雪阿姨的教导。为了让我能应付各种各样的情况,她教了我很多东西」
「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自称是普通的家庭主妇」
「普通……」
随便一想也能明白,小雪这个人的能力非比寻常。
她在她的孩子能独立生活之后才成为真昼家的管家,主妇的经历应改相当之长。不过,说是一介普通的家庭主妇,她所教给真昼的却不仅有完美的家事技术,对真昼人格的塑造也有着很大的影响,想必她在情操方面的教育也不曾松懈过。小雪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就算这只是一份工作,就算对待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却也真心实意地向其倾注着爱意。
虽然很想吐槽小雪她普通在哪里,不过碍于不好轻易联络对方,周只得将话咽了回去。
「看着小雪阿姨,就会分辨不清什么是普通呢」
「我想,看着真昼也会分辨不清什么是普通」
「唉唉……?」
「请你理解自己有多不得了」
小雪是很厉害没错,但受到她教育的真昼也很厉害。问题在于,真昼本人却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自觉。
总是理所当然地努力着,也从不疏于反复的练习,对真昼本人而言,这些都不过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那些事情,本该是值得称赞、可以引以为傲的。
「唔,要说努力的话,我确实是努力过了……」
「嗯,很厉害哦。一直以来,我都很佩服你,也很尊敬你。因为那些我做不到的事情,都是你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学来的」
「……谢谢,就算夸我也没好处哦」
「没准能让真昼害羞一下呢」
要是不趁着这种时候夸夸真昼,她本人可能就意识不到自己的努力了,因此,周应当坦率地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
这些并不是客套话,真昼的努力是实实在在的,而对那些周不曾拥有的、出现在真昼身上的特质,周也是由衷地尊敬。只不过,真昼似乎不太好意思正面接受这些夸奖,她回了句「真是的」,可爱地叹了口气。
她看上去非但没有感到不快,反倒还一副挺高兴的样子,可见她确确实实地接受了。
「鉴于你的褒奖,就允许你尝尝味道吧」
伊达卷的面团似乎正好在刚刚烤好,真昼便将其从烤箱里取了出来。由于打工和做蛋糕的经历,周已经充分地了解到烧红的铁板有多么危险,他拉开距离、退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后才为这刚出炉的伊达卷欢呼了起来。
(注释:伊达卷,是以鱼浆山药饼、鸡蛋为主料,蜂蜜、味淋为辅料制作的点心)
去年的伊达卷非常好吃,周当时就吃了不少。而现在,还没有卷起来的伊达卷面团正冒着热气,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味,勾得那期待自然而然地从周嘴角渗了出来。
「……现在只能尝尝边角哦。况且还得趁热卷起来,所以还要再等一会」
真昼看穿了周那副谗样,如此提醒道。看到周沮丧地垂下了眉梢,真昼便一副觉得很有趣的样子,肩膀不住地颤抖。她抿着嘴巴「嘻嘻」地笑着,摊开了伊达卷的卷帘。
在尽了绵薄之力的周的帮衬下,从早上就开始着手准备的年菜,在天还没有黑下来的时候便塞满了重箱。
虽说只有两个人吃,分量和菜色有所斟酌,但对于这依然称得上琳琅满目的菜品,真昼却都能熟练地将其掌握……正当周感慨地思索之时,真昼「有些菜从昨天就开始提前准备了」的这番若无其事的告知,则又令周再次被真昼高超的手艺所折服。
顺带一提,刚烤好的伊达卷松软湿润,还带着淡淡的甜味与高汤的鲜味,口感可谓极佳。但这毕竟是要留到新年的点心,所以真昼便只给周尝了一片。不过,一想到对于明天的期待又增加了,周就感到十分满足。
接下来,将菜冷藏起来,再收拾一下,便成了周和真昼仅剩的工作。就在这时,为了替来访的客人报信,客厅里的门铃响了起来,引得两人一同抬起了头。
周并不记得自己有在网上买过什么,如果是父母寄来的包裹,那也应当会提前几天就通知他才对。
如此一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树或千岁跑过来玩了。就算再怎么和这两人关系亲密,在除夕日这个节点,他们会在没有事先约好的情况下就过来吗?这种可能性也应被剔除在外。
「我去看看是谁」
「好」
那么,会是推销员吗……周思考着,可是这都已经到年关了啊,真的还会有人上门推销吗?周感到很是疑惑。真昼手上还拿着满是泡沫的海绵呢,总不能由她去迎接吧。
正好空出手来的周用毛巾将手上的水汽拭去,在确认到显示访客的指示灯的确在闪烁后,他便将目光移向了对讲机的屏幕——随即他整个人便愣住了。
「这大过年的,到底是谁……嗯?」
在某种意义上被猜中的一位,以及还有一位完全在意料之外的访客,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怎么了?」
「……呃,不是,为什么?」
「嗯哼?」
「我爸和树来了」
「……什么?」
真昼也歪了歪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要是只有树一个人来,周倒是还能够理解,但为什么住在远方的父亲会在这里?而且怎么还带着树来拜访?这完全出乎了周的想象,也令他完全无法理解。
「莫名其妙的。我说实话,我爸和树怎么会一起过来啊,真是搞不懂。总之,我可以先让他们进来吗?」
「我是无所谓……」
想来他们在过来之前都预料到真昼会在这里吧,因此,周便先去征求了真昼的同意。真昼带着些许困惑,同意了他们进来。
既然如此,让两人在外面等着也不太好,周决定还是先让他们进来,再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将公寓大门的门禁打开之后,不到几分钟,门铃便响了起来。
打开门一看,果真是不知为何而来的树和修斗。这对组合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就连站在周身边的真昼也难掩她的困惑。
「真是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突然来打扰,吓到你们了吧」
「啊,嗯,是吓了一跳,不过先不说这个……」
周的视线往旁边一瞥,便看见了脸色并不太好的树。他穿着的服饰有些轻便,明明已经迈入隆冬了,他却似乎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屋外的寒冷。
「……椎名同学,也麻烦你了,我这样实在是很打扰你们吧」
「没关系的,反正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请别在意。我去泡杯热饮」
这样下去的话树怕是会感冒,真昼这么判断着,看了周一眼,在微微对着两人低头致意之后,便跑向了厨房。
周催促着两人赶快进来,先坐下来好好歇一歇。修斗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而树则是尴尬地垂下了视线,犹豫地走进了屋内。
放在桌子上的马克杯冒着热气,仿佛是在给脸色不太好的树鼓劲。
真昼为身体受寒的树端来了蜂蜜姜汤暖暖身子,又给修斗端来了他喜欢的红茶。
依照两人的喜好与现况端来了热饮后,真昼又给衣着单薄的树递去了毯子,接着她将坐垫铺在了坐在地上的周身侧,端坐在了上面。
「我想你们应该有很多事情想问,不过还是由我先开这个话头吧。好久不见了,周和椎名」
树那边的话,就等他自己什么时候愿意讲再说吧,周看向了修斗,打算先问问这边的来意。修斗的脸上挂着一如平时的和蔼笑容,仿佛是看穿了周的意思。
「也没有很久吧,文化祭的时候不是才来过吗?」
「嗯,不过也已经又过了两个月了,说是好久不见也没错吧」
「是啊,都已经两个月了,自从上次文化祭之后就没见过了呢,修斗叔叔。再次感谢您前些日子送的圣诞礼物,我有在好好珍惜地用着哦」
真昼先前已经发过消息,也在视屏通话中道过谢了,然而她还是恭敬地低头行了一礼,当面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正如她本人所言,虽说圣诞节没过去多久,但在写作业和自习的时候,她也确实将礼物拿出来使用了。因为用起来非常舒服,让她很是高兴。
「太好了,我还在担心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呢」
「怎么会呢!我很喜欢,也感到非常高兴!」
看着拼命挥手否认的真昼,修斗笑眯眯的,恐怕他早就知道真昼会珍惜地使用这份礼物吧。
「那么,爸爸来这边是有什么正事吗?」
「嗯。要过来这件事,其实我早上就通知过了,不过看样子你没看到」
「咦?哇,真的唉。我们两个正一起准备年菜呢,没有看手机……抱歉,是我不好」
经这么一说,周确认了一下手机,这才看到修斗发来的两条信息,里面确实是提到了他要来拜访。
周有告诉父母自己除夕那天会待在家里,所以修斗这才确信周没有出门。因为这个,即便是看到自己发的信息没有已读标识,修斗也仍旧直接过来了。这是周自己没有确认清楚,不能怪修斗。
「这也怪我,要是能提前一天通知你就好了。抱歉,吓到你了吧」
「啊,我是有被吓到,但不是因为这事」
不管是树还是修斗之中的哪一个来拜访,都不至于让周感到大吃一惊。周所惊讶的,是这几乎没有交集的两人竟然会一起过来家里。
「总之,先从我过来的原因开始说起,可以吗?我过来没什么重要的目的,单纯只是有无论如何都推不掉的事情要办,所以就顺道……唔,说是顺道,其实这也算是主要目的啦,我就是过来看看情况的」
「可以理解,跟我预料的也差不多。这话要是从妈妈的嘴里说出来,我倒是就没法相信了」
修斗的信息里提到他有事情要办,所以会在回程的时候顺道过来看看,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令人信服。毕竟,周不认为修斗会因为单纯的一时兴起,只为了看看周他们,就特地搭着新干线或是开车过来。
但如果是志保子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真是过分啊」
「因为妈妈的话,很明显主要就是来见真昼的。为了这个,她没事也能找点借口过来」
「嗯,是这样没错。志保子还说她也想来,闹了好一会别扭呢」
志保子还是老样子,非常的喜欢真昼呢,周不禁苦笑。真昼眉梢低垂,看起来有些害羞,然而对她来说,心中的喜悦则还要更胜一筹。
「所以呢,爸爸怎么会和树一起来?你们交换过联系方式吗?」
「不,并没有……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站在公园里,就过去搭话了。我对他有一点印象,幸好没有认错人」
看样子是记性很好的修斗遇到了树,就把他带了过来。
「……看你这样子,树你在外面应该待了挺久吧。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多亏了蜂蜜姜汤、毛毯和空调,树的脸色已经好转了许多,逐渐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但他却仍旧是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
都这个时候了,怕冷的树居然穿得这么单薄就出门,还一个人待在公园里啥都不做,这怎么想都不正常吧。
周猜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让树离家出走的。
「啊……不,该怎么说呢」
「你跟你爸吵架了吧?」
树会跑出来,那多半就是这个原因了。毕竟是除夕,树应该会和家人一起度过很长的时间,原本就有些叛逆的树,应该是因为一些原因跟他们起了争执吧。
「这次是因为什么?」
「……这回不是老爸一个人的错,他也不是直接的原因」
「怎么说?」
「毕竟年末了,哥哥他们不得已只好回来,结果老爸就又和哥哥吵了起来,把我也给牵连了。所以我就出来透透气,顺便冷静一会」
「……吵架的原因是因为哥哥那边?」
「嗯」
按照树所说的稍作整理,就是说,他哥哥因为先前的那场争执,和自己的恋人从老家搬了出去,结果在年底返乡之后,又和大辉起了争执,波及到了树,树难以忍受才离家出走。
然后碰巧被路过的修斗所发现,便带着保护的意味将他带了过来。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顺便问一下,你跑出来的时候有跟大辉叔叔说过吗?」
「我基本什么都没讲就逃出来了,他说不定已经发现,但他也有可能正忙着跟哥哥吵架,没注意到我……毕竟哥哥才是继承人,优先级比较高吧」
树放弃似的补充着。他看上去疲惫不堪,却又带着些许悲伤。可以推测,他家人应该在家里吵得非常厉害。
树平时很是开朗,不会轻易让他人察觉到他的内心。再看看现在的他,那脆弱的样子一览无余,想必是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
「树打算怎么做?」
「也没有什么好打算的……我才想问呢。我到底想怎么做?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
「……你们会吵起来,是因为你哥哥说他不想继承吗?」
周多少也了解大辉的为人,大辉虽然严厉,但并不会乱发脾气。能让大辉吵到那种地步,想必问题一定相当的严重。
那么,与树的哥哥有关争执的导火索,最有可能就是赤泽家未来的家业问题。周做出了如此的猜想,而这份猜想似乎与事实大差不差。
树的身体抖了一下,眉毛也皱成了八字,看上去很为难。
「倒也不是说拒绝继承,哥哥他虽然看上去很冷静,但果然还是会有些抵触的情绪吧。在他看来,老爸根本就是冥顽不化。眼看着事情就要闹大,我想去劝劝架的时候,他俩一人一句「小孩子闭嘴」「又没叫你继承,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会懂的」弄得我也没辙了」
「树……」
「他们到底是想让我怎么样啊,真是的。也设身处地替我想想吧」
树苦涩地低语,想必这就是他的肺腑之言吧。
树身为次子,他的立场不定,处在一种被管控的状态。
虽然这么讲不太好听,但树就是继承人的备胎。树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自由行动,却也无法挣脱锁链的束缚,就如同是一只被人牵住的气球一般。
牵着线的两人起了争执,那被束缚着的树自然是难免会受到波及而失控了。
尽管如此,相比于愤怒,树的无奈却还是更胜一筹。他抓着毛毯,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个,我有问题想问修斗叔叔」
「只要是我可以回答的,都可以问」
树现在,肯定是想从一位毫无关系的大人那寻求答案吧。
修斗并不会因为树是周的朋友,就说一些违心的话。身为修斗儿子的周可以断言,他不会在这种方面有所顾虑。
「修斗叔叔,你会希望自己的孩子继承自己的事业吗?」
「在回答问题之前,我希望你能先注意一点,我之所以会说这些话,是因为我的身上没有名为责任的束缚」
修斗并不清楚树的状况。
周没有将友人的烦恼透露给父母。修斗做出判断的依据,恐怕就只有刚才听到的那些内容,以及在前些日子与大辉相遇时对他的印象吧。
「我们家并没有足以传承的家底,因此恐怕会与你想要的答案有所偏差。不过在我看来,若是自己的孩子能够沿着自己所踏出的道路渐行渐远,那身为父母肯定会感到非常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孩子们已经超越了父母,将他们的背影甩在了身后」
藤宫家并不如赤泽家那般声名显赫,虽说家族里还多少有些家底可供传承,但终究也还只是个普通家庭。
因此,修斗无法真正理解树的烦恼。不过就连这点,修斗也考虑到了,他继续说道:
「不过我想,这也不是我们大人能够强制的事情。要是家业会因此断绝,那就断绝好了,我觉得没什么所谓。不过我所做出的这番言论,也与我轻松的立场脱不开关系」
「……即使这会断绝一路走来的道路?」
「是啊。当然了,要是孩子们愿意开拓我们行走至今的道路,自然是会让我感到开心的。我会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
「爸爸……」
「嗯,我不觉得传承家业这件事本身有什么不好,将代代相传的东西托付给下一代也是很重要的。有些事物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不能一概而论将其全盘否定,我也不觉得这是你的父亲的过错」
「这样啊」
「不过,强人所难之事,想必也不会顺利」
人越是受到压迫,就越是会想要反抗回去啊——修斗说着,露出了淡淡的苦笑,只一瞬,他的眼神似乎飘向了远方。
「说到底,父母和儿女的人格毕竟不同,终归不是相同的人。希望孩子变成这样,变成那样,但事情总归不会完全如意。就算是父母,也没有办法决定孩子的一切,没法让孩子完全按照期望成长。我以前也有叛逆过父母呢」
「咦?」
「我算不上是什么乖孩子,让父母费了不少心」
在周的眼中,修斗和祖父母的关系很好,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争执,完全就是理想中的亲子关系。但在修斗还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发生过什么故事吧。
现在的修斗是成熟而又稳重的大人,在身为儿子的周看来,他也可以说是非常出色。不过修斗自己却做出了「我以前还算调皮」的发言。
「鉴于家庭因素,你正在烦恼自己的出路,对吗?」
「……是的」
大辉与千岁间的关系、家族的事、继承的问题——这一切的一切,都无不让树被牵着鼻子团团转。看到满脸阴沉的树点了点头,修斗便继续平静地说道:
「虽然我这全都是些不负责任的言论,但在我看来,你的父亲是一位愿意倾听的人」
「怎么可——」
「嗯,树你或许不这么觉得吧。实际上在你看来,你的父亲或许确实蛮不讲理,但我并不觉得他是那种不近人情、不可理喻的人」
周也持同样的看法。大辉并不是那种完全将儿子的话置若罔闻的老顽固,也并非是那种孤行己见、不懂变通的人。如若大辉真是那类人,那对于周的劝说,他肯定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对于自己认定的东西,大辉便会贯彻到底、绝不动摇,但同时他也是个有温情的人。依周所见,大辉的顽固只是出于担心,而其源头正是树和千岁间的事情。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还没法让你的父亲上桌听你说话,而他也还没有做好倾听的心理准备」
「上桌……?」
「我的意思是,凡事都是需要事先准备的。在暴风雨之下,是没有办法进行建设性对话的」
修斗嘬了一口热气已然散尽的红茶,平静地看向了树。
他的视线柔和而又慈爱,直抵树的内心深处。
「在这种时候,作为家长就会显得非常自我呢。恐怕在他看来,这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你,所以才会如此固执吧」
「你真觉得他是在为我着想吗?」
「就算是父母,有时也会看不清周遭,受限于被蒙蔽的视野,而忽略了重要的事物。自以为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孩子好,不曾想却成了束缚孩子的枷锁,造就了如今的结果。这种好心办成坏事的情况,你自己应该也经历过吧?」
「唔」
树紧咬嘴唇,像是想到了什么。
「……我该怎么做才好?」
「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想和小千,和千岁在一起」
「那你父亲想要的是什么呢?」
「他想尽快拆散我们吧」
「不对」
「周?」
「我想,不是那样的」
周无意袒护大辉,在情感上,他也站在树这一边。不过,大辉的目的真的是强行将他们两人拆散吗?树的这种想法周并不同意。
大辉的确没有接纳千岁,也没有认可她,但也并没有采取要将她排除的举动。依态度来看,甚至让人觉得他本人是想要接纳千岁的。
只不过,似乎是出于某种无论如何都无法让步的部分,使得他没法接纳千岁,这才让他非常纠结。
「周你会说这种话,肯定是有什么根据对吧?」
「……虽然随便揣测别人父母的发言不太好,但我觉得大辉叔叔并没有打算强行将你和千岁拆开,至少我从没有听他直接提过」
「那多半是在顾虑孩子的朋友吧?」
「这我也考虑过,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既然周这么认为,那在你看来就是这么回事吧。但依我的结论,他就是想让我和小千分手」
大辉的形象,在周的眼中和在亲生儿子树的眼中自然是不一样的。站在树的角度,自己的朋友这就是在袒护愤怒的源头吧。
只见树那阴沉的面庞一下子便泛起了红晕。
「他跟你那愿意好好关心孩子的父母不一样!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在树发泄完之后,他的表情便又立刻重回了阴霾笼罩,想必他也客观地察觉到自己太过激动了。
树很快便露出了歉疚的表情,垂下了怒而耸起的肩膀,深刻地向周道了歉。看到他这样,反倒弄得周有些过意不去了。
「别在意。觉得明明对方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那里说三道四,当然会很不爽吧?况且这听上去像是我在支持大辉叔叔,你会不高兴也是自然的。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好,真的非常抱歉」
周当然也可以一直站在树的那边,肯定他说出的每一句话。但周觉得所谓的友情或关心不该是这样,那不过是最方便的应付手段罢了。
周不愿对树这么做,也不想背叛他的信任。既然树是真的在烦恼,想要寻找一条出路,那周就不想敷衍了事,把树留在原地打转。
结果就是,周的部分发言袒护了大辉,导致树变得更加生气了。周是真心觉得抱歉,也完全理解树的发火。
「……你干嘛道歉啊,笨蛋」
「是我的不好吧」
「才不是,不管怎么想这都是我自己在这撒泼打滚,到处迁怒而已。你没有错,是我自己在这耍脾气罢了」
「因为蜂蜜姜汤?」
「啰嗦」
考虑到树的性格,一直维持着这种严肃的氛围也不太好,于是周便刻意以开朗的语气进行反问。树似乎也理解了周的用意,故意配合了起来。
虽说怒气并不会因此消散,但树也不再强烈地任其向周宣泄。他将情感咽了回去,露出了如平时般的轻松笑容。
修斗没有插嘴,只是在一旁观看。在确认周和树之间的气氛缓和下来后,他便继续道:
「在为人父母的立场上,我和大辉先生所处的位置有所不同,因此不便多说什么,但依我看你们还是冷静地谈一次比较好。大辉先生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否认一切的人,但我也可以理解树觉得大辉先生顽固不化的主张……你应该准备一些筹码,好让他愿意听你说话」
「筹码?」
「对方的弱点、好处、坏处……什么都可以。不将对方绑在椅子上,那就什么都无从谈起。连筹码都没有,就想要单方面地说服对方、让对方理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父母一开始便能倚靠着父母的身份,仅凭这个,就拥有对孩子来说足以称得上是作弊般的强力筹码」
「……要是没有筹码的话,说出的话也就没有听的价值,是这个意思吧」
「也不能说是没有,但至少大辉先生不会听吧。其实,能够不耍手段就实现正面沟通才是最理想的,但正是因为一直做不到,你才会这么辛苦吧?」
「……是的」
「我有种感觉,你的父亲大概不承认你是与之对等的存在,在他看来,你还只是个应该被保护着的孩子,希望你能对他的话百依百顺」
树应该也对此隐约有所察觉了吧。
只见他将脸颊紧紧地绷着。
「树也不希望关系决裂吧?那么,就应该做好将他拖到谈判桌上的准备。要是随意胡闹或是顶撞,对方也会变得更加顽固」
明明只交谈了很短的时间,修斗却似乎已经掌握了大辉的为人。
周与大辉的交流也并不深入,因此他眼中所描绘出的大辉,与修斗的感受基本吻合。至少,修斗对大辉的印象并没有背离树的否定。
「并不是每个人都明事理,其价值观也不尽相同。你所期望的事情,并不一定能取得他人的认同。至于谁对谁错,解释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
「……我觉得老爸说的不对,但那对他而言是正确的,是这个意思吗?」
「反过来也是一样。你所期望的事情,对你的父亲来说也未必就是对的,所以他才会那么坚持」
「……我」
「正因如此,为了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最好还是得采取行动。如果想要避免最糟糕的情况,那先准备好谈判的筹码便最为保险」
最糟糕的情况下,或许得要断绝关系离家出走吧。树恐怕自己也预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只不过,如果付诸实践的话,需要承受相当大的风险,况且千岁应该也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要是知道树打算为了她而与父母断绝关系,想必千岁会拒绝。
千岁为了树而努力博得大辉的认可,周不觉得那样的她会接受树与大辉断绝关系。
「在凑齐了筹码之后,再来思考你想要做的事,想要实现的愿望,以及面临的现实问题,如何将其实现。有没有什么头绪,又能妥协到什么程度,在谈判之前,这些事情都应当提前想清楚。如果只是含糊不清的愿望,没有明确的愿景,就不要指望对方能够接受。毕竟看上去,你的父亲似乎对这方面很严格」
顽固耿直、坚定不移的大辉,不会接受半吊子的觉悟。
树也理解这点,他将嘴唇抿紧,皱起了眉头,而修斗则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要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达成共识,我也打算成为你的筹码。有其他大人愿意站在你这边,这也算是一张底牌」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这对修斗叔叔没有好处吧,我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让你中意的事」
树想不明白这一点。
在他的角度来看,修斗是周的父亲,两人之间并没有直接的交情。他们之前也不过是打过招呼,几乎都称得上是初次见面。
修斗终究是外人,可他不但仔细地听了树的倾诉,还给出了建议,甚至还提出要直接帮忙,这也难怪树会怀疑。要是大辉主动提出要帮周什么,周自然也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
遭到怀疑的修斗眨了眨眼,然后便突然释然地微笑了起来。
「因为你有恩于我」
「恩……?」
「在我看来,你可是拯救我们家周的恩人。多亏你愿意跟他搭话,向他伸出援手,周才没有堕入黑暗之中,才能像现在这样安稳地生活……光凭这点,难道不足以成为理由吗?」
对修斗而言,树的存在给他带去的喜悦,甚至还要远远在周的料想之上。
虽然周并没有详细地跟父母讲过树的事情,但他们知道两人非常亲近,要说能让周敞开心扉的朋友,那第一非树莫属。
当周陷入消沉的时候,最担心他的人便是父母。
是那对将周送出家门,让他离开不愉快的喧嚣,独自前往陌生之地,却又担忧不止的父母。对于愿意将独自生活的周接纳,还与他交朋友的树,修斗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激之情?直到现在,周才得以知晓。
(……身为当事人,听他们讲这些还真是超级难为情啊)
对方愿意成为自己孩子的朋友,作为父亲的修斗很是喜悦。但这些话传到一旁的周的耳朵里,便难免会让他感到有些害羞。虽然周对树和修斗都非常感激,但此刻不论他说些什么,肯定都会被当做是在掩饰,所以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决定。
「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让我想想。虽然没有责备的意思,但我觉得你父亲对你的态度不太好,作为我个人,我想要守护你的选择。我喜欢专情的人,这是好事」
修斗换了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讲出了他中意树的理由。看着气质柔和依旧的修斗,树愣了愣,随即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垂下了眉梢。
「……真是狡猾」
周隐约察觉到了树所说的狡猾指的是什么,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树。
修斗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静静地守望着垂着脑袋的树,直到他下定决心。
「喏,树,别感冒了」
沉默了一会过后,树便决定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回家。他在道过谢后,便走向了玄关。
看到树的步伐比来时更坚定,周稍微松了口气。他从房间里取出了外套和围巾,披在了正穿着鞋的树的头上。
由于视野突然一黑,树显得有些动摇。周暗自窃笑,看着树将脑袋上的衣物取下,而树也同样回以注目——那眼神中的毒气早已排空,显得十分澄澈。
「……得救了」
「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我吧,但愿你到那时别再愁眉苦脸了」
「你就不能坦率地表达关心吗?」
「要是我直接表达担心,你肯定就又会逞强了」
周知道自己喜欢逞强,但按照树的个性,他只会比周有过之而无不及。
树总是表现得开朗风趣,举手投足间也显得洒脱不羁。只不过,他那非常认真、富有责任感,总想着只靠自己解决问题一面,才是他隐藏起来的内在,是最真实的他。
只有与他熟识,才能够察觉他的表面不过是他佩戴的面具,借此保护着他那不愿被人触及的内在。
不难想象,这样的他也一定会将痛苦与不安深藏于心。
像是这种一直忍耐到最后一刻的习惯,周希望他能改掉。这次在修斗的鼓励之下,树老老实实地依靠了他人,这让周很高兴。
听到周的指摘,树便换上了一副苦涩的表情。不过,他能够摆出这种态度,证明他的内心已经平静了不少。周明白这点,轻轻的笑了出来。
「总之,要是有什么事,可以逃到我家来整理心情,别一个人闷着。还有——」
「……还有什么事?」
「不要自己一个人解决」
「嗯?」
「这是你们家的问题,但也是你、千岁和大辉叔叔三个人的问题。我知道你不想告诉千岁,不想伤害她的心情,这我明白。不过我想,千岁大概不会同意让你独自推进最终的谈判」
树可能会觉得这事由他而起,自然也该由他来想办法解决,但想来千岁肯定不会同意他的观点。
「既然今后得和千岁一块生活,你却连当事人的想法都不问,这也太狡猾了。要是你事后才向千岁报告,她绝对会生气的」
不管是要和解、维持现状还是断绝关系,若是不提前告知便擅自决定,那么关系便会出现裂痕。若是谈判桌上有当事人缺席,那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未来便永远不可能到来。
似乎是打算独自承担的树遭到周这一番提醒与敲打,便尴尬地将他的视线挪开了。
「……你好像什么都明白呢」
「你以为我们都当了多少年朋友了?」
「才一年半啦,笨蛋」
「有那么短吗?」
「……是的」
之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对话呢,只是立场反过来了,就当今天这是在回敬吧。
周怀念地笑了笑,树也跟着放松了下来,露出了今天最灿烂的笑容。
「树看上去没问题吧?」
在目送树提前踏上归途后,回到客厅的周便听到了修斗担忧的询问。
「我想暂时已经振作起来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我也没权利再多说些什么了」
「是啊。这毕竟是别人家里的私事,我或许管得太宽了。但愿树能找到一条出路吧」
「……是呢」
「每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作为带来麻烦的人,周没法将这感慨的话语轻描淡写地带过,深深低下了头。
「那时给你们添麻烦了」
「啊哈哈,在我这里,你的心情才是第一位的。既然你已经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处,那我也不打算说什么。不过放手让你自己去闯荡,现在还为时过早了点吧?」
即便父母很担心周,却也依旧欣然将他送离。如今回想起来,这就是他们对周示以信任的最佳方式吧。
让高中生独居或许在某些人眼中是一种放任,但对于周来说,如今的状况便是父母对自己信赖的体现。
周不愿辜负这份信赖,也想要回应这份信赖。
「我已经不担心了。你是个积极向上、会往正确的方向努力的孩子。既然你已经决定要走自己的路,那我们所能做的便只有成为你背后的助力」
「……爸爸」
「而且,你好像也已经找到了无可替代的事物,那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在听到「无可替代的事物」后,从树倾诉烦恼起就一直默默倾听着的真昼便一下子涮红了脸。修斗就是这点不好啊,周感受着自己发热的面庞,叹了一口气。
「爸爸」
「怎么了?」
「我觉得爸爸这种地方不太好」
「哈哈,是嘛。对不起,但这是我的个性,不是想改就能改的。你讨厌的话,我会尽量克制」
「……我也没说讨厌」
「是吗?」
对于超过限度的捉弄,周会反驳,也会生气。但是修斗刚刚那番话,与其说是在捉弄周,倒更像是纯粹地将自己的感想讲出来而已,因此周想责备也责备不了。
虽说就算是没有恶意,周也不喜欢。但当他看到修斗那极其诚挚的眼神与柔和的笑容,听见深表理解的话语后,周便连犟嘴的念头都消散了。
虽说修斗似乎也明白这些,这让周还微微有些想法。不过,念在修斗对自己如此重视,切身体会到这些的周最终还是只得放弃挣扎、接受现实。
周缓缓呼出一口气,让淡淡的不满融进了空气之中。而修斗则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以不输给周呼气的缓慢动作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那么,既然已经和可爱的孩子们打完招呼,那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其实我原本是打算在三方面谈的时候过来的」
「你工作那么忙,没必要强行腾出时间来啦」
周知道修斗的工作环境很轻松,但也确实是非常忙碌。而且要是将父母两人都叫过来这边,周也会感到过意不去。
「三方面谈很重要哦?毕竟关系到孩子的前程」
「虽然是这样,不过妈妈来了啊,她在这方面还是挺可靠的……不过其他方面就有些不敢恭维了」
「要是你这话给志保子听见了,她保准会生气的」
「只要爸爸不说出去就没关系」
「真拿你没办法,看在你招待我喝了这么美味的茶的分上,我就对志保子保密吧」
「这都多亏真昼了」
毕竟这美味的茶是真昼泡的,因此周便满怀感激地向她低头致谢。看到明显慌张起来的真昼,周忍不住笑了出来。
「椎名,今天多谢关照了。我突然过来,肯定吓到你了吧」
「不会。虽然有点惊讶,但我很高兴能见到修斗叔叔」
「要是再提前一点通知,我就可以好好招待你了」
「因为是父亲突然有事拜托我,所以才临时决定过来的」
虽说早上没注意到信息是自己的问题,但要是修斗能在前一天就通知也不会出这种岔子……周原本是这么觉得的,但现在看来是因为祖父交代了什么的缘故吧。这样就能解释修斗为什么会突然来访了。
「其实志保子也想来的,不过这是父亲托我办的事,让志保子也陪着过来不太合适。况且,家里的也还有事需要她处理。她要是过来大概就不愿意回去了」
「她应该会想留下来过夜,然后一起去新年参拜吧。绝对会赖在这里不走的」
「对吧?」
修斗的判断实在太过正确,让周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给他比了个赞。
真昼倒不觉得志保子来访的话有什么问题,不如说她甚至会很高兴。她垂下了眼帘,失望地表达了自己的遗憾,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弄哭的志保子。
「请代我向志保子阿姨问好。也请告诉她,要是下次有机会的话,我希望她可以一起来」
「好的。我会将椎名想见她的事情转告她」
「感觉她马上就会杀过来啊」
「啊哈哈,今年父亲和母亲都会过来,应该没有问题」
「祖父他们吗?」
修斗说祖父突然有事情交代他的时候,周就觉得很奇怪了。看这次,似乎是祖父母要来家里拜访。
藤宫家的亲戚间基本不怎么聚在一起,每隔几年才会一同到祖父母家,或是反过来将祖父母请来自己家。而今年,大概是祖父母决定要过来造访吧。
「他们很遗憾你不在家,还说想要见见你的那位女朋友」
「那、那位……」
「爸爸」
「跟我没关系哦」
「我之后会跟妈妈抱怨的」
「那真没办法呢」
志保子总是会在这种时候说漏嘴。周打算之后再好好追究,顺便年底去问候一下也不错吧。
就算是自己的妻子要被儿子责备,修斗也毫不动摇。他反倒是说着「是志保子说出去的,所以是她的不对」,干脆地支持起了周的行动,让周深切体会到了他的公平公正。
这种地方也是修斗的优点之一啊,周感慨着,与真昼一起跟在修斗身后走向玄关。
「那就再见了,祝你们过个好年」
「好的。也祝您们过个好年」
「爸爸小心点别感冒了,也帮我向祖父他们问个好」
「我知道,拜拜」
玄关的门一打开,冷冽的寒气便蜂拥而至涌入屋内,而眼中父亲的背影则与之交替,渐渐远去。
周静静地注视着父亲那无比可靠的背影,摸了摸在身旁抬头看着自己的真昼的脑袋。
「真是惊涛骇浪的一天啊」
「今天还没结束呢……不过,赤泽同学居然和修斗叔叔一起来,确实是出乎意料呢」
真昼的脸颊松懈了下来。两人一同回到客厅后,周便再次回味起了今日的两位访客。
「爸爸大概是看到就没办法放着不管吧……真是的,树要是直接过来这边就好了,他都已经到家旁边的公园了」
「我想赤泽同学应该也犹豫过,他在这种地方很擅长察言观色。虽说他让周君有事情就去依靠他,但他自己却总把心事藏起来。他之所以在回避,多半是顾虑到我的存在吧」
看样子,真昼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猜想啊,周忍不住仔细端详起了她的面庞。
「真昼也很在意树的事情呢」
「毕竟他是周君很重要的朋友、是我的重要朋友,也是我重要朋友的男友……吃醋了吗?」
「不会……该怎么说呢。我只是在想,明明有人对他那么了解,那家伙却还总想着一个人抗下所有啊」
树平时从不展露自己的心事,面对他人的追问也总是巧妙地回避。不过在他的周围,还是有那么一些人理解他的本质。
说道最理解他的当属身为女朋友的千岁,周、真昼和优太几人,也都知晓树那细腻的气质。
既然如此,树大可以更坦率一些,向他们寻求帮助。但树却无论如何都想要独自去解决,这让他身边的朋友们都很是焦虑。
「我觉得周君也可以对赤泽同学再坦率一些哦?」
「……我努力试试?」
「你这种地方,就是千岁同学她们口中的傲娇吧?」
为什么会被贴上这种莫名其妙的标签啊。
姑且不论「傲」,自己根本就没有「娇」的成分吧。周眯起眼睛看向真昼,而真昼却忍着笑意,似乎完全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她看着周的脸,说了句「真是的,请不要闹别扭」
但那样奇怪的评价,让周实在难以接受。
周忍不住将视线逃开,却听见了真昼忍俊不禁的笑声。于是,周将头撇到了一旁,以消极的反应作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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