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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话 禁猎区-章节

调到忙碌的部门后,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蝉声唧唧不停歇的季节。

猫猫除了平素的公务之外,还得和其他医官接受相同的培训。当初确定将衔命西行时,还以为一应学业皆已修毕──

「医师是一辈子的志业,我要看看大家的技术有无退步。西行人员今后必须与新进医官一同研习学问。」

被众医官的长官刘医官这么说,猫猫只能应一声「是」。

说到研习的内容──

「今日又不知是要去哪个牧场了。」

猫猫被马车摇来晃去。猫猫面前坐着李医官与天佑。

从前作为解剖的前一阶段练习,他们肢解过家畜或猎得的动物。这回接到的命令是要他们再去复习一遍。

猫猫出来做过几次肢解,也跟天佑来过,但李医官也跟来就稀奇了。

「据说今日不是牧场,是去猎场。」

「这个时期的话,这附近一带不是正值禁猎期间吗──?」

「……」

李医官沉默了。禁猎,亦即禁止捕杀禽兽。

猫猫并非猎师因此知之不详,只听说会避开禽兽的繁殖期。

「在华央州,有些地区在春夏两季会禁止狩猎吧?这附近地区今年照理说是规定禁猎的啊──」

「你怎么这么清楚?」

李医官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对此事莫名敏锐的天佑。

「因为我老家就在这儿啊。」

猫猫一听,忍不住站了起来。

「小心点!」

李医官说得对,马车一个晃动险些让猫猫摔倒。她急忙坐回座位上。

「咪咪,你干嘛啊?」

「你说这儿是你老家?」

「是啊,我就住这儿。这下怎么办好咧?阿爹要是逮到我,八成会把我做成肉干。」

(刘医官哪里不好挑,怎么会挑在这儿?)

天佑是刘医官带进医界的,不可能连这事都不知道。

「不过嘛──这下就能猜到为什么正值禁猎期间,却能在这儿打猎了。」

李医官瞥开目光。

「只有猎师禁止狩猎,那些富贵人家不算吧?」

「……」

看来李医官很不善撒谎,不说话就表示承认了。

「然后呢,这次还不只是寻常的富贵人家,我看是达官贵人,而且是世家子弟吧?」

「你怎么能猜到这么多?」

「哈哈哈,因为这一带的猎场是我家阿爹在管的啊。阿爹本来就不喜欢营生跟宫廷扯上关系,自从我离家之后大概统统都回绝了吧?」

「……」

李医官又不说话了。天佑虽然吊儿郎当又酷爱肢解动物,但天资聪颖。

「达官贵人想把打到的猎物煮来吃,但肢解是件难事。所以他们偶尔会雇用住在附近的猎师代劳喽。」

「于是这次被挑上代为肢解的,就是我们了?」

「没错没错。」

论肢解动物,的确怕是无人能出天佑之右。

「我猜刘医官会做这决定也是情非得已吧?毕竟一般来说是不可能让医官去做屠夫的。」

人体解剖自然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肢解动物也同样受人蔑视。

「我以为照平常的话,刘医官应该会拒绝才对啊──」

猫猫也觉得这不像是刘医官的作风。

「不,地方不是刘医官指定的。何况刘医官根本就不会同意让医官去做这种无聊事。」

「也就是说上头是瞒着刘医官,把我们叫来的了?」

「天啊──要是穿帮,刘医官可能会发脾气喔。」

「别说了,上头有上头的难言之隐。」

李医官也没轻松到哪里去。

「就没有其他人能来吗?坦白讲,天佑兄也在让我心里很不踏实。」

「我也是,咪咪也在让我心里很不踏实。」

「关于这件事,医官是上头指名的。说必须是『遇事镇定如常』的人选。」

「感觉是一定会出事了。」

猫猫不禁思考自己中选算不算是一件荣幸的事。

「肢解会在专用的小屋避人耳目地进行,而且要更衣蒙面。」

「什么,那样很热耶──」

「那得注意着别中暑了。」

猫猫回想起几年前发生过的避暑山庄事件。当时壬氏中了暑邪,又遭刺客追杀,屋漏偏逢连夜雨。

(害得我认识了青蛙。)

猫猫一面目光飘远,一面说出疑问:

「可是,既然还有其他围场,为何会选在这儿?」

「是这样的,听说这儿出现了鸩──」

「鸩!」

猫猫两眼发亮。鸩是一种身怀剧毒之鸟,根据记载,历史上遭人以鸩毒暗害者不计其数,但实际是否真有此鸟则依然存疑。

假如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猫猫一定要瞧它一瞧。

「不可以在咪咪面前讲到毒药啦──」

「唔!说溜嘴了。」

李医官后悔地说。

「要猎捕此鸟吗?最好能活捉。唉,要是事前能跟小女子说一声,小女子就能做足准备来承受鸩毒了。」

「咪咪讲得像是传说中的鸟真实存在呢──」

「很遗憾,猫猫你不会参与肢解过程。」

「咦?」

猫猫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这是为何?我承受得了酷热,不然内脏也让我来洗好了!」

肠子里塞有排泄物,没人爱做这肮脏差事。但她这次自告奋勇。

「另有事情让你做。这事你最拿手了吧?你得去试毒。」

李医官把话讲明了。

(啊!)

猫猫这才终于听出来,整件事是某人设下的局。

抵达猎场后,猫猫必须与李医官他们分头行动。

「久候小姐多时了。」

平常这种时候总是雀出来相迎,但今天换了一个人。

「虎狼?」

「是,能得到小姐亲昵地直呼名字,小人不胜感激。」

不满弱冠之年的青年笑容可掬地说,但不能被他柔和的笑容与谦恭的态度给骗了。猫猫当初就是被这家伙害得在戌西州四处逃命,还险些死于一群盗贼之手。

(谁跟你亲昵了!)

此人表面上是西都之长鸱枭的弟弟,也是玉袁之孙。目前在壬氏底下用命,但一半等于是被逐出了西都。这男的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竟然觉得壬氏比亲哥哥更适合领导西都而图谋杀害亲兄,是个危险人物。

「我奉月君之命前来迎接小姐的。」

「是是是。」

猫猫懒洋洋地回答。除非有旁人在场,否则她不觉得有必要跟虎狼客气什么。

也就是说某人为了把猫猫叫来,特地挑上了医官负责屠宰。也许人家只指名要猫猫,其余二人是无端受累,但天佑竟也一道过来了,真是意外奇缘。

「哦?还以为小姐会大吃一惊,不想竟如此冷静。是不是已有人向小姐解释过了?」

「我自己猜到的。」

猫猫之所以不高兴,一方面是因为对方是虎狼,但还有另一原因。

「该不会跟我说有鸩出现,也是假话……」

「猫猫小姐,您这副表情比家姊还要青面獠牙呢。小姐请放心,关于传说中的毒鸟,是此次邀请大家游猎之人提供的消息。」

「此话当真?」

「太近了,请别逼得这么近。」

猫猫逼近追问虎狼。

「总之我们先过去吧。」

猫猫跟着虎狼走。

虎狼领着猫猫,来到一处搭满帐篷的广场。帐篷有一顶大的,以及三顶较小的。就是在戌西州经常看到的,那种可作为居所的帐篷。

除了帐篷之外,附近还能看到一幢华屋。

「月君可是在那儿?」

「非也,虽然山庄给月君备好了房间,但我回绝了。」

「为何?」

帐篷是很豪华没错,但不可能比山庄豪华吧。

「这个帐篷只有一个入口,一只害人虫也别想钻进来。月君也说比起龙蛇杂处的房屋,不如睡帐篷来得好。」

「害人虫……喔──」

猫猫想起壬氏以前蒙面的时期。就连那时都有人在膳食里下壮阳药,实在是松懈不得。

「回绝山庄的邀约想必很不容易吧?」

「是不容易,不过我告诉对方月君除了狩猎,也喜爱享受野营之趣。中央人氏也真是难为,家中连一个帐篷也没有。」

猫猫环顾四周,发现远处有一群人搭起几个像是帐篷的东西,又把它弄坏。要说那些人在做什么,原来是顶头上司露宿野外让部下无法放宽心睡山庄,于是也有样学样地搭起了帐篷。

「这次又是哪个高官的邀约?」

「此次是赐字各家的青年才俊聚众游猎。皇族也需要休养生息,况且也得和往后的权宦候补认识认识。可是月君为人太过认真,若是一直拒绝这些邀约,小姐猜会怎么样?」

「渐渐变得难以推拒了?」

「正是,毕竟为政不能疏于打通人脉嘛。再来就是这次的聚会,让人多少有些存疑之处。」

(存疑之处是吧?)

虎狼掀开帐篷入口的帘子。

「月君,属下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

壬氏吓了一大跳。

「小女子来做试毒人了。」

猫猫必恭必敬地低头行礼。

除了吃惊的壬氏之外,表情显得心知肚明的水莲与桃美也在帐内。马闪也作为侍卫在场,不过与母亲在同一个职场效力似乎让他感到万分尴尬。

密闭的帐篷内部意外地凉爽。帐内各处置有用大盆盛装的冰柱,让侍卫用团扇搧风。天窗有助于让内部空气流通。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壬氏惊慌失措。马闪也睁圆了眼,两位侍女却笑咪咪的。

「不是月君命我来的吗?」

猫猫看向水莲。

「我觉得小猫是最合适的人才,就把她找来了。」

合适不合适不知道,不过倒是嗅出了可疑的气氛。

(以前明明一有麻烦事就立刻叫我……)

猫猫感觉自己愈是接受壬氏的情意,壬氏似乎就愈想与她保持距离。

壬氏为人真诚,猫猫时常觉得这性情让他吃大亏。

「水莲,我怎么都没听说?」

「失礼了,看来是老奴好管闲事了?」

水莲轻声笑着,一个老奶奶看起来竟如此可爱。

(她就是壬氏的亲外祖母啊……)

在这帐篷当中,不知还有几人知情此事?唯一能确定的是马闪必然不知。

「总之你先坐下吧。」

被壬氏这么说,猫猫找把空椅子坐下。水莲一如平素地备茶。

「难得月君有兴致与年轻人一同出游狩猎。」

当着桃美的面前,她不用壬总管这个称呼。

「算是吧,一言难尽。」

「是什么样的麻烦事?」

壬氏不高兴地噘嘴。感觉他似乎迟疑了一瞬间,但最后认为还是告诉猫猫比较好。他坐正姿势,交叠双手。

「最近武官们时有冲突纠纷,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给我造成了很大困扰。」

害得猫猫得多做一堆差事。

「两派虽被称为皇后派与皇太后派,实际上滋事的多为年轻小伙子。看来是想高喊着些大义名分尽情闹事。」

(你不也是年轻小伙子吗?)

猫猫默默听他说下去。

「其中最常惹是生非的一帮人,也参加了此次游猎。他们属于皇太后派,在赐字家族盛会上彼此意气相合,便提议一同出游狩猎,但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月君是为了查探他们的意图才参加此次游猎?」

「正是如此。我想趁事情发生之前,先扑灭火种。」

猫猫一听顿时释怀,但同时也沉吟着说:

「不会有危险吗?」

「那帮人好歹也是皇太后派的,不至于加害于我吧。就算有此意图,顶多也只是被人拉去参与奇怪的计画罢了。」

先不论壬氏本人的心思,从旁人来看,壬氏自然是皇太后派的了。那些年轻人做梦也不会想到,被他们当成自己人的人物居然反过来查探他们。

(虽然还有其他危险就是了。)

「说不定还会从亲眷中挑个美女送给您呢。」

「……」

壬氏瞪着猫猫。

「请放心,这世上没有人能比月亮更美。」

「休得胡说。」

壬氏苦笑起来。以前猫猫要是敢讲这种话,壬氏不是生气就是傻眼,但今天似乎两者皆非。而猫猫必须向壬氏问清楚本次的正题。

「话说回来,请问狩猎何时开始?」

「半个时辰后开始打猎。中间没有安排午膳,猫猫你就在这帐篷歇息着等我吧。」

「能否准许小女子也去参加?」

「什么?这是去狩猎啊,你会射箭吗?」

「自然是不会了,但若是哪位大人中毒了岂不是很危险吗?」

猫猫两眼晶亮。壬氏对猫猫投以怀疑的目光。

「你不会是相信传说中的毒鸟之事吧?」

「无论是谁,活着都需要点梦想或诗意的。」

猫猫委婉地告诉他「对,我信」。

「平常倒从没听你这张嘴说过什么梦想或诗意。」

壬氏一副败给她的表情吃水果凉点。吃的似乎是糖煮桃子,搭配碎冰食用。不同于上回的避暑山庄,这次有水莲与桃美两位杰出的侍女随行,看来吃方面是不用愁了。

(有这两位在,也不用怕奇怪的女人来夜袭。)

况且别看虎狼不起眼,感觉他也很擅长这种不为人知的暗斗。

「传说中的毒鸟不过是谣传罢了,纯属谣传。没找到你也别沮丧啊。」

「纵然只有一根羽毛也好,我要看个明白。」

猫猫打定了主意,就算要满眼血丝匍匐于地也绝不错过。

「猫猫你真是的,这么不肯死心。」

水莲也端了一份糖煮桃子给猫猫。壬氏示意叫她吃,她心怀感激地拿汤匙舀。柔嫩的果肉香甜可口。

「上回你请我调查的事情,我查到了。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所以才花了这么多时间。」

「结果怎么样?」

猫猫搁下了汤匙。壬氏略往周围看了一眼。

大概是看出他视线的意思了,水莲推着虎狼出去,桃美则是推着马闪走。

「咦,我不能留下吗?」

虎狼露出撒娇的表情,但就连猫猫也想把他撵走。装可爱的嘴脸看了更讨厌。

「在下也得离开吗?」

「马闪你得负责把虎狼抓紧。」

「……明白了。」

马闪一脸的不服气,但母亲桃美的命令还是会听。

两人离开后,壬氏才终于开口:

「本名没留下,不过东西很可能曾经属于一个名唤『华佗』的皇族。」

「华佗……」

这名字让猫猫相当耳熟。

「看来你也听过,据说医官大多都听过这名字。」

「是传说中一个医者的名字。」

「正是。但在皇族之中,这名字则是以另一个理由为人所知。据闻此人曾为皇族,但因触犯禁忌而身受极刑。这你也知道吧?」

猫猫明白壬氏的意思,她以前就听人解释过了。

「知道。」

「那么你说说,此人是何许人物?」

猫猫呼出一口气。

「据说此人虽为皇族,但也是个才华出众的医官。因其医术妙手回春,被人以传说中的医圣名号称之,且求知若渴。但也听说此人做出了万不该做的事,将当时皇帝最为疼爱的皇子的遗体做了解剖。」

壬氏一言不发地颔首。

「据说纵然同为皇族,此人依然被视为罪无可赦而遭到处死,名字也被删除。我也听说这就是医官至今仍将解剖视为禁忌的理由。」

「你说得没错。」

「您的意思是,翡翠牌曾为这『华佗』所有吗?」

「正是。」

猫猫紧紧闭起双眼。

作为翡翠牌被削去表面的理由也够充分了。医官之所以只能偷偷进行解剖,而且单挑罪人动刀,是因为世人相信遗体一旦受损,死者便永世不得超生。

(死了就只是块肉。)

但当时的皇帝不可能看破生死到能够这么想。

「既然华佗的翡翠牌摆在这里,那必定是他生前把它送人了。」

「……小女子也如此认为。」

「会想送这种东西的对象──」

「定是有了身孕的女子吧。」

猫猫抓抓头。

「猫猫。」

「是。」

「华佗是数代以前的皇族血胤,我不认为皇上会现在才来处罚他的子孙。」

「小女子也如此相信。」

「但问题是,有人想把这翡翠牌弄到手。」

女华因为有人企图盗走翡翠牌,为了爱惜自身性命而找猫猫商量此事。

「持有人已经不要这翡翠牌了。」

猫猫明确地说了。只有这件事非得说清楚讲明白不可。

「持有人是个女子吧?」

猫猫从未说过那人是个女子。果然即使不说出名字,壬氏也查出来了。所以绿青馆才会多出那些新来的男仆。

「得到一块上头刻的名字已被删除,又被掰成了两段的玉牌能做什么?」

「大义名分一向是后来才加上去的。」

「不至于吧?又不是在唱戏。」

「唱戏般的荒唐理由有时足以丧邦,也能兴邦。」

壬氏的眼神不苟言笑。

这种事绝不能让虎狼或马闪听见。虎狼会擅自做出什么事来无从预料,马闪则是他本人过于缺乏隐瞒真相的天分。

「你不知道也曾经发生过皇太后的情夫企图另立国家,或是宦官图谋建国的事吗?」

「既然说是企图,那最后终归只是一场叛乱吧?」

「偶有成功之时。」

「这些历史旧事听了真教人忧郁。」

壬氏目光飘远,想必是许多史册都记载了不少荒唐事吧。

「月君。」

「何事?」

可能是因为当着桃美的面不便称呼「壬总管」,壬氏的语气听起来不甚愉快。

「关于华佗的后裔……」

猫猫在考虑该怎么做。

(我还认识另一个后裔呢。)

就是天佑。那小子会有什么下场无所谓,但她不愿因为说出此事而对刘医官或杨医官造成困扰。

(可是……)

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是非说不可了。

「您可记得一个名叫天佑的医官?」

「记得,就是那个给人感觉特立独行的年轻医官吧?」

壬氏还记得他。他用汤匙切下桃子肉送进嘴里。

「那家伙也是华佗的后裔。」

「噗!」

桃子碎渣黏到了猫猫的脸上。

「哎呀哎呀,真是的。」

水莲即刻帮猫猫擦脸。被身分尊高的美貌贵人把食物碎屑喷在脸上,对于一部分人士来说或许堪称赏赐。但猫猫只有「脏死了」一句话可说。

「抱、抱歉。我没料到你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请别介意。这事我尚且无法抱持确信,本来不知该说不该说……」

猫猫说出天佑乃是猎师之子的事,并说祖宗当中有个女子曾与华佗同衾。

「这样啊,那个叫天佑的……」

关于医官们的解剖详情,壬氏似乎也知其一二,表情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还有疑点,显得十分复杂。

「既是如此,他应该知晓这翡翠牌的事吧?」

「这事小女子尚未向他本人确认。」

猫猫明确地说了。

「为何?」

「天佑这名男子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才成为医官。他将解剖禽兽视为人生的最大乐趣,若不是刘医官教导有方,现今恐怕已染手盗墓罪行……不,说不定都成了杀人魔王了。即使是现在,只要让他听见他不该感兴趣的消息,他恐怕还是会将自身安全抛诸脑后,甚而殃及旁人,引发风波,给众人惹来祸害。绝不能轻易将这些事说与他听。」

壬氏与水莲的视线悄悄朝向猫猫。不冷不热的视线看得猫猫浑身发痒。

「两位为何盯着我看?」

「没有,没什么。」

「没什么啦──」

水莲「呵呵呵」地笑着再去准备茶水。

「上回那个遇害的王芳,我有想过那男人是否在查天佑的事。」

「你为何这么想?」

壬氏问得猫猫很为难。这不过是她的臆测罢了。

猫猫感觉比起从前,她现在常常必须说出自己的臆测或观感。

「王芳曾经想得到翡翠牌,但真正目的似乎不在东西,而是在打探皇族私生子的下落。因为他似乎也在打听辰字一族传家宝的事。」

「是啊。我把杀害王芳的那几名女官之间的关系清查一遍,发现了与辰字一族的关联。遗憾的是后来无法继续追查下去,不过看来那人是刺探得太多了。」

比起杀害王芳一案,王芳的目的似乎更引起壬氏的注意。

「可是雀姊给您报的信?」

「不,是虎狼……喔,猫猫你似乎很讨厌那家伙?」

看到猫猫龇牙咧嘴的模样,壬氏体察了她的心思。

「您宁可我喜欢他吗?」

「也不是,我懂你的心情。不过呢,那家伙也有他的可用之处。」

壬氏一面这么说,目光一面飘远。

「优秀归优秀,却是个有问题的部下吧?」

「自从那家伙来了之后,就再也没人把公事推给我了。我也少通宵了几晚……」

「对耶,看您脸色比以前红润多了。」

猫猫也承认那家伙有才干。

「把他留在身边不会出事吗?」

「当成版本有些不同的罗半就还过得去。」

「天啊,就是个让人嫌弃又丢不掉的部下嘛。」

虽然能做事,但可能会对上司频送秋波。

「作为副手堪称优秀出众,只是偶尔似乎会掌握到其他衙署文官的把柄。」

「还真的是罗半的另一种版本呢。」

若是跟罗半说,他可能会否认,但猫猫才不理他。

「应该说,话题愈扯愈远了。」

猫猫从椅子上站起来,稍微往帐篷外头看了看。只瞧得见山庄与林子,没看到民房。

「回来说到天佑,他的家乡似乎就在这附近。」

「这能说是巧合吗?」

壬氏的表情像是一时不知所措。

「我也希望只是巧合。」

就猫猫的经验而论,没有什么事比巧合同时发生更让人不安了。

先是王芳的踪迹、天佑与女华、华佗的两个子孙、险些遭窃的翡翠牌,现在天佑的家乡又被选为了猎场。

「嗯──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

「哪里令你不舒坦?」

壬氏不知为何在意起自己的仪容来,似乎误以为猫猫在说他。

「不,我是说王芳的事。与其说他的事,倒不如说军府的党争也是,总让我感觉事情互相矛盾。」

「怎么个矛盾法?」

对于壬氏的疑问,猫猫沉吟道:

「我也无法说个明确,只是军府不是分成了『皇太后派』、『皇后派』与『中立派』吗?还听说王芳从『中立派』转投了『皇后派』。」

「正是。」

「可是,这岂不是很奇怪吗?属于『皇后派』的王芳有何必要另寻皇族?分明已有玉叶后的皇子这位名正言顺的储君了,何需特地另拥新君?」

猫猫双臂抱胸。

「再说到党争造成武官之间斗殴事件不断,但每回都是起因于芝麻小事,从未本着什么信念。当事人年纪也都还轻,在我看来只像是凑热闹玩过头了而已。」

「毕竟大多是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啊。不过我似乎能明白你的意思。」

听壬氏这么说,猫猫也觉得有理。只是反过来说,猫猫一直以来都只看到年轻人闯祸。

「我想请教一事,众人都说这是朋党之争,但真是如此吗?」

「你为何这么想?」

「因为闹事的都是年轻人,没有大人物出面。」

「经你这么一说……」

看来壬氏心中也有疑惑。壬氏比猫猫更清楚整个情势,所以看来猫猫想的并没有错。

「不过,有一件事让我想不透。听闻卯字一族在党争之中受到排挤。」

「我也有听说。」

(还是家主本人跟我说的呢。)

『看来军府里的新党已把我视作了眼中钉。』

他说过这句话。

没错,找门庭衰微的古老家族下手算是基本手段。但若要说成党争,又觉得好像还不到那个地步。

「我一时忘了,您说此番游猎有哪几家的子弟参加?」

「辰与丑,另外还有申。」

(又是辰啊。)

猫猫想起了情书公子,开始担心那家伙会跑来插手。

「该是做准备的时候了。」

桃美来通知时辰到了。

「得聚精会神,眼观四处才行。」

「您说得对。」

猫猫握紧拳头站了起来。

『……』

壬氏、水莲与桃美都盯着猫猫瞧。

「怎么了?」

「你不准去。」

「那、那毒鸟呢?」

「我若是找到就帮你捉来,你乖乖待着。」

猫猫想追上走出帐篷的壬氏,无奈被水莲紧紧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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