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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生存欲望-章节

我与支配者一同外出进行夜间狩猎。

对已经不需要隐藏实力的我来说森林的魔兽不足为敌。

我原本就在每晚的狩猎中习惯了尸鬼的身体能力。柴刀和爪子,再加上比死肉人更高的身体能力,还有支配者的支援,简直是毫无敌手。

我横扫曾相当可怕的夜狼群,享用它们的肉体。

肉是生的,却有生前记忆中不存在的甜美热度从喉头滑过,在身体里化为一片炙热。

曾经的夜间狩猎会因为害怕弄脏衣服而脱掉衣服行动,也有必要极力注意不让血弄脏身体,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看着浑身是血享用尸体的我,支配者感慨地喃喃自语。

“没想到,只用三个月就变异成了尸鬼……何等的资质。而且,居然一直……隐藏至今。”

“前任用了几个月变成尸鬼?”

“十个月。但是,那决不算慢。是你——太快了。虽然确实有个体差异……果然是贵族之血吗。”

的确,我生前是地方小贵族的儿子。

但是,既不是故事里出现的那种贵族大家族,族谱里也没有做出过丰功伟业的人物。也就只有财富超出平均水准,我也很感激父亲用财富试着让被不治之症侵蚀的我延续生命。但是我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因为有贵族血统而觉得多特别。

我用尖锐的牙齿啃着夜狼骨上附着的肉,同时盯着支配者。

“……贵族也好,平民也罢,死后都只是尸体。”

“……应该没有不同吗。唉算了。如果是你,估计不久就会变异成‘暗之徘徊者Dark Stalker’。原因,就之后……再考虑。”

支配者的声音中有种自言自语般的口气。

我抱着决死的觉悟进行反抗,结果就只是得到一点情报。

其中最重要的情报是——我如今对支配者无计可施。

我现在被禁止了攻击行动及不利行动,什么都做不到,就算没有也不可能在受到绝对命令之前杀完一百二十条命。虽然我在那次突然袭击中削减了两条命,但是即使在那之后没有被命令制止,大概也杀不死支配者。

支配者会使用魔术,而我没有对抗魔术的手段。

本以为出其不意地干掉就没有关系,还是我太小看魔术师了。

“暗之徘徊者”。这是也被称为“潜鬼”的,我在“尸鬼”之后的变异对象。

根据图鉴,这是一种为数不多的不死者,但恐怕就算完成了那个变异,我也敌不过支配者。

“……成为‘暗之徘徊者’的话,赢得了终末骑士团吗?”

“怎么可能赢。你不要想太多。虽然说来让人不爽,但是那些家伙是狩猎暗之眷属的专家。就算是三级骑士——你也无法正面对抗。‘活尸Living Dead’系中赢得了那些家伙的至少得是…………那些家伙的力量都无法填埋的深渊……对,‘吸血鬼Vampire’。”

支配者说出了我变异之路遥远的前方——最为有名的不死者之一的名字。

我成为尸鬼,以为自己得到了相当强的力量。但是,这果然只是傲慢。

终末骑士团应该是人类,不像我这种不死者能通过屠戮生者大幅强化。

他们究竟是如何以凡人之躯获得那等力量呢。支配者——死灵魔术师尽管拥有超越了故事中描述的力量,但是终末骑士团似乎也拥有足以与之抗衡的力量。

在曾经只能等死的我看来,这些着实难以置信。

而且,正因如此绝对不能被那些家伙杀掉。要杀我的话——那就杀回去。就算对方是我过去的憧憬对象,想要杀我那就是敌人。

“安心吧。森林里布置了监视。眼下的敌人是那些家伙。无论你死者之王的素质有多高,现在还是很弱。你我是利害一致的。我不会让你被轻易干掉。”

支配者哼了哼,声音中蕴含着阴暗的感情。

我在心中啧了个舌,结束进食,起身寻找新的猎物。

支配者是我的敌人。头号敌人。

由于持有我的绝对命令权,他是比只需要逃开的终末骑士团更棘手的敌人。

我一如既往地被送回地下室,被命令“禁止外出”。留给我的就只有露告发我的契机,翻烂了的不死者图鉴而已。

即使是我站在支配者的立场,估计也会下同样的命令。

绝对命令权虽然强力,但并不是无敌。至少对支配者来说,记恨自己的不死者属下获得了智力无疑是一种麻烦。特别是支配者的藏书(虽然我读不懂)几乎都是魔术书,给识字的不死者这些东西太过于危险。

但是,即使能理解这么做的理由,情感上也难以接受。我的自由相较于之前能偷偷外出时受到更多限制。感觉就像被夺走了空气。

当然……比被杀要好得多。

在只有禁止食用的尸体陈列的地下室里,我能做的就只有思考和体操。

不幸中的万幸,支配者将我拥有的智力归结于位阶变异。

最糟糕的是,支配者封印了我的反抗……才怪。是支配者太过于强大。

过于强大。怎样才能打倒拥有一百二十条命的存在啊。

既然如此他就不会死于事故,老死……也指望不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支配者的目的。

为什么,知道我的反抗后还继续夜间狩猎培育我呢?既然要培育我,为什么不给我变强所不可或缺的“知识”呢?而且,“死者之王”到底是什么?他打算在这片森林里做些什么?我有询问过这些问题,但全都被搪塞过去了。

他可是死灵魔术师。毫无疑问不是什么好事,何况他还限制了我的自由,不可能会和我好好相处。

支配者看向我的视线极为冷静透彻。恐怕他对我展现出的欢喜也不是父亲对孩子努力的欣慰,而是感慨于自己实验的成功。

打算强化我这个部下,作为强力的旗子吗?这个做出过反抗的我?

怎么可能。支配者不信任我。

我望向房间角落的猫头鹰使魔。闪闪发光的无机质眼睛凝视着我。

终末骑士团也在逼近。无论如何都要杀掉支配者。

必须要对有一百二十……我摧毁了两条,还剩一百一十八条命的支配者,用命令束缚我的支配者,抢先下手。

我抱住膝盖,坐在角落埋起头。沙沙地挠着脑袋。睁大眼睛,开阔思路。

忍受住强烈的焦躁,进行思考。然而直到最后,我的脑中也没有灵光闪现。

然而在体会了几天憋屈的生活之后,命运之刻来临了。

契机是支配者在狩猎结束后对我说出的话语。

“恩德啊。你给我担任露的护卫,和露一起去附近的城镇——恩格。”

听到这句意想不到的话,我不由得忘却了对现在的不满,睁大了眼睛。

看到我露出这种表情,支配者皱起眉头,抚摸法杖。

“镇上很危险——但我也不能自己去。我也准备好了能向那些家伙隐藏死亡气息的道具,慎重行动的话不成问题。你都瞒过我这么久了,没问题吧。”

我没有拒绝权。也不打算拒绝。

镇上可能会找到改变现状所必须的某种东西。

我皱起眉头不把思虑浮现出来,而支配者用毫不大意的眼神望着我。

然后,我在那里看到了英雄。死灵魔术师以及不死者的天敌。以对黑暗的绝对优势为傲,自古以来被称为最强的战斗集团。

§ § §

真是好久没上街了。

因为临死前几乎都是卧床不起,大概已经时隔五六年了吧。

从天空中倾泄而来的强烈阳光刺痛了我的肌肤。由于外出狩猎都是在半夜,白天外出也是久违了。

阳光对一切不死者都是毒药。阳光会放射出虽说是微弱的正能量,所以大部分的不死者都只在晚上活动。

但是,绝非不能白天行动。

以阳光为弱点最为出名的不死者,是只要沐浴阳光就会化为灰烬的吸血鬼,但那并不是阳光拥有的正之能量填埋了深渊,而是诅咒本身的效果。正是因为他们有在阳光下不能活动的限制,所以能在夜间能发挥莫大的力量。

不死者的诅咒原则上是弱点越多就越为强大。

就像以进食和少许痛觉为代价——尸鬼得到了许多能力一样。而且根据支配者所说,在不死者中位居低位的尸鬼似乎是不受阳光影响的。

变异前死肉人的诅咒完全没有阳光的限制,但自身的负之能量很低以致于阳光带有的微弱正能量都会带来很大的负担,总的来看在太阳下活动最为平衡的不死者就是尸鬼。

在我去镇上跑腿的时候,支配者给了我两件东西。

减轻日光影响的“常夜外套”,以及从终末骑士团那里隐藏负之气息的“影之护符”。

拜漆黑的外套所赐,就算在日光下身体的动作也和平常没什么区别。我都要忘了自己是不死者了。但是,接下来的变异目标“暗之徘徊者”似乎受阳光的影响很大,这也许会成为我悠哉日间散步最后的机会。

和我一起被派来跑腿的露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最低限度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不亚于我这个不死者的病态白色,再加上细瘦的手脚,看上去比我更像死者。眼睛下挂着黑眼圈,头发也只有最低限度的打理。服装比往常干净,但那是因为支配者因为她要外出,才把她打扮得不那么可疑。

到头来,支配者对赌上性命告发我的露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

虽然免于被不死者化,但也仅此而已。我不知道露的出身,也没什么兴趣,对支配者来说,露是没多少价值的存在吧。

我对露没什么兴趣,不过多少有些同情。也就顶多比支配者好一点,她那没有自由的每一天和生前卧床不起的我有些相似之处。

要是能平安无事地杀掉支配者的话,或许可以放她自由。

支配者交给我们的任务是,去镇上接收委托哈克置办的物品。

在露的带领下我们轻易地穿越了森林,抵达了镇上。森林里有魔物来袭,但我已经有可以保护一个人穿越森林的水准了。因为有被怀疑的可能性,所以没带以往常用的柴刀。即使有露这个拖油瓶,有自己的爪子也足够了。

恩格镇位于离开森林后徒步一小时行程的地方。既然哈克可以定期地把棺材拖过来,再怎么想都不会是秘境,但比想象中的还近。宅邸所在的森林十分宽广,如果不知道地方的话,找起来会很困难,但是如果被知道方向的话就极其不妙了,只要直线地走过去就能到。

考虑到这点,知晓天敌来临的哈克停止进入森林也是理所当然的。

恩格镇的繁荣程度也就那样。不是大城市,也不止于村子的规模。大门坚固,地面被夯得结结实实,许多大马车往来交错。

那里有我曾经翘首以待的喧嚷热闹。

使用支配者准备好的身份证明书进了城镇。没有被怀疑是不死者。

我是不死者,不过外观近似于人类。虽说脸色不好,但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如果展现出不死者几乎不会有的智力,些许的异样也会被淡忘。

不死者中尤其受人畏惧的是吸血鬼,不过理由是那种不死者基本都拥有很高的智力,能混迹于人群之中。我是尸鬼,但是既会说话,也能在阳光下活动。在混迹于人群方面,我超越了只能在夜晚行动的吸血鬼,在不死者中或许是最优秀的。

我有点兴奋地望着混杂的人群。那里洋溢着声音、色彩与气味。

“露,不稍微在镇上转转吗?”

“……”

被黑暗包围的支配者宅邸也不错,但是这景象很美妙。没有闲钱所以没法挥霍,不过稍微在镇上转转是应该是不会遭报应的。

我睁大眼睛将这明亮的景象烙印在脑海里,而露却对我十分冷淡。

“做完,该做的事,尽快返回。老爷是这么命令的。”

“但是,没要求尽快把事情办完。你我统一口径就没问题了。”

“…………你的,工作是,护卫我。”

“我们一直都生活在那种黑暗里。稍微享受一下也好。”

我一边追赶着快步前进的露,一边压低声音进行说服。

露比我侍奉支配者久得多,早就一肚子委屈了吧。

“支配者现在既看不到我和露的行踪,也听不到我们说话。绝对不会暴露的。也没有违反命令。他说要尽快,却也没有设下时限。”

“…………”

“露被施加的限制比我的轻得多。我都可以露不可能做不到。”

奴隶虽然数量不多,但也没什么稀奇的。所以我多少知道那限制。

奴隶的项圈施加了魔法,防止奴隶违反命令。但是,与对不死者那种无限制的绝对命令不同,这种魔法要轻得多。

施加给奴隶的限制是……疼痛。

我的身体会擅自服从命令,但奴隶违反命令是以疼痛的形式来受罚的。

而且,限制的数量有限,能同时施加的限制只有三个。再加上其中两个——禁止自我伤害,禁止对主人进行直接·间接的攻击——通常都是占用状态,因此可以自由使用的命令只有一条。命令必须严谨。如果命令的范围太过宽泛,就有可能因为偶然违反命令而使奴隶活活痛死,反之,也有被钻空子的可能性。

因为奴隶的命令多少绕得过去。所以我被命令跟着她。

命令是在我面前下的,所以我知道。支配者下的命令是“做完,该做的事,尽快返回”。还补充道,如果我因某种原因死在路上,就进行漫长的拷问最后处死她。

给我的命令是保护露,尽可能地听从指示。实在没办法的话,就丢下露逃回来。对我下命令没有次数限制,以前支配者下的禁止不利行动和禁止逃亡还在,不过至少我和露所受的命令是没有冲突的。

听到我的好主意,露第一次改变了眼神。

她用畏惧而又稍带愤怒的眼神看向我,颤着音低语。

“别、别诱惑,我。怪物。关于你的发言,我之后,会报告给,老爷——”

交涉决裂……吗。露的语调和外表不相符十分老成,而且顽固。

这是当然的。她曾经因为我而遭到责打。严格来说那不是我的原因,是多管闲事的露自己不好,但她不会这样想吧。

看到压抑着恐惧虚张声势的露,我笑了。

“没用的。你应该明白了……就算那样报告,露的待遇也是至死都不会改变的。支配者知道我会这么做。”

正因如此,支配者才避免让我一个人去镇上。虽说也有可能是因为不知道路,但这种事只要给张地图就解决了。把露加进来只是因为我和她不是同伴。不愧是老奸巨猾的魔术师,真是阴险。

听了我的话,露用力闭上紫色的嘴唇,绷紧了脸。

她和我不同不是禁忌的存在,但她似乎害怕着这世上的一切,也什么都不相信。

我久违的上街……明明心情是这么舒畅。

这要是能自由地购物,吃东西再观光,会是何等美妙啊。

“对了。如果你接受我的提案——在支配者因某种原因而死,你回归自由的时候,我就把你安全地送到镇上。”

听到我的提案,露一瞬间露出发呆的表情,然后立马崩坏。她睁大眼睛,紧握着瘦弱的手,战栗地发抖。嘴唇间发出的声音比方才更为大声一点。

“老爷是……绝对,不会死的。无敌。老爷是,可怕的人。我一路看来,不知多少人都被他打了回去。我和你,会更先死。”

那声音在我听来就是惨叫。

没有感慨。也没有怜悯。我对那些话只感到失望。

虽然从以往的表现可以预想得到,但亲眼见证后我的感情难以平息。

露的心已经屈服了。不对,就是因为屈服了才会一直在邪恶的死灵魔术师手下当奴隶吧。无论枷锁宽松与否,她大概都会随波逐流地活着。说不定,面对死灵魔术师的话死都得不到解脱,也是她害怕支配者的原因。

没办法说服露。本以为顺利说服的话就会成为强力的同伴,她要成为协力者还是太弱了。就算只是想得到一丁点帮助,也必须要找话说服。

“是吗……那真是……恐怖啊。”

“……”

听到我毫无挽留的话,露无言地垂下视线,如同被操纵般迈步前行。我轻轻叹了口气,遵照支配者的命令跟在露的身边。

我轻而易举地接收了委托的物件,抗着走向小镇的出口。

哈克看到我和露一同前来,只是瞪大了眼睛,什么都没说。也许是因为做着背地里的肮脏生意,所以原则上不会刺探委托人的情况。我对他很有好感。

支配者委托的东西用厚厚的布料包裹着。

长度接近一米,前端细,根部粗。这种形状作为武器很奇怪,重量也重到露完全拿不起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那个狡猾的支配者会冒着风险把我送到城里也要入手的东西,应该有着相应的价值。哈克没多说什么,完全无法推测里面的内容,说不定这是支配者的王牌。

到头来,还是没能逛街。但是就这么活下去的话,机会还会再出现个两三次吧。我依依不舍地跟在露的身后。

——然后,我遇到了活着的太阳。

那是在出口的大门附近。

只是一眼意识就在一瞬间远去。身体脱力,支配者的包裹从手中滑落。猛然起身般的头晕让我膝盖一垮,我这才慌忙作出反应重新使上力气。露为了确认发出了什么事回头望来。

数人的团体。磨得锃亮的纯白之铠包覆全身,腰间和背上是各式各样的武器。乍一看,以为是单纯的骑士。但是,他们最不同于旁人的地方就是——寄宿于身的正之能量。

我身为不死者,一直都能隐约感受得到作为食物的人类拥有的正之能量。

那团体所身缠的正之能量却远远超越了以往见过的每一个人。明明距离还有一百米以上,却耀眼得不能直视。

并不是真的在发光。其他人类也没把视线移向他们。

但是,我理解了。连绝望都暧昧起来。

举个例子的话,他们就是光、是月亮、是太阳——是奇迹。

手脚颤抖,明明呼吸应该在很久以前就停止了,但气息却还是很慌乱。

拉近距离的话我这渺小的身体立马就会灰飞烟灭。

大脑和本能全力敲响了警钟。想逃跑,却完全迈不开脚。

靠近就会消失。就算没有消失,仅仅照面就会被杀。让我的身体行动起来的诅咒这么说道。

那正是——不死者的天敌。英雄。勇者。光之使徒。诛杀死灵魔术师之人。

——终末骑士团。

我一直都在这样想,那将生命分成一百二十份的支配者怎么会有畏惧的人。

虽然没有露那种程度,但我并不怀疑支配者的胜利。不过,现在,当我亲眼看到那种存在的现在,我发自灵魂地理解了,为什么支配者将终末骑士团视为天敌。

我知道他们是英雄。也对他们抱有憧憬。但是,我没有真正理解那种存在。

那是——赢不了的。如今的我是绝对赢不了的。

只会吃尸体的恶鬼,怎样才能打倒释放比太阳更强光辉的人?

“……怎么了?快点,把包裹捡起来。”

“啊,好……”

听到露的话语,我回过神来。那副光景仍烙印在我的双眼中,我缓缓弯下腰,拿起掉在地面上的包裹。咬紧嘴唇。在做出这些动作时做好觉悟。

必须要赢。如果他们攻击过来,如果为了生存而有必要吞噬光芒,我当然会赢给你看。支配者称终末骑士团为天敌,但并未逃跑。那个老奸巨猾的死灵魔术师不可能不了解敌人的情况,一定有取胜的手段。

我向全身注入力量,弹开这种距离就开始侵蚀身体的光芒。

没关系,不会被发现。距离很远,还有支配者那里借来的应对终末骑士团的护符。

巨大黑色宝石制成的护符——防止不死者时常散发的,会被终末骑士团察觉的“负之能量”外泄的“影之护符”。

我握紧口袋里的那个东西,向大门缓缓前进,同时收集情报。

多亏已经承受了一次冲击,向全身注入力量的话,总算可以不输给重压而行动。

终末骑士团有六个人,男女老少都有。

俨然就是骑士的三位大块头男人,以及一位金发女性。武器是锤矛、杖、剑与盾、弓。他们释放着远超常人的强烈光辉。

据说终末骑士团有三个等级。他们大概就是三级骑士。对,正如支配者所言,我无论如何都赢不了。

但是,这边还算好的。

一位银发剪齐,腰间挂着美丽银之宝剑的女性。这女性比之前的四人更加年轻,不过,身缠的光芒——远超前者。感觉上,恐怕她强了不止两三倍。

怎么看都不像人类。她的姿态容貌有着我我从未见过的优美,但是存在和我截然不同。恐怕敌对起来,我来不及展开攻击就会被杀。

她是——月亮。身缠超乎寻常地强大却沉稳平静光辉的月之使徒。

然后,问题是——之所以将最初的四人判断为三级,把银发少女不得不判定为二级,是因为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有在她之上的存在。

那灵魂、肉体、存在,一切都在闪耀。

纵然将其他五人的光芒合而为一,也不及那一人。

那是位高个子的年老男性。支配者也是老人,但是他与支配者不同,背部挺得笔直,身体的肌肉也是支配者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梳成大背头的头发一片雪白,脸上也刻着皱纹,那眼睛却闪耀着温暖的光辉。

那男人是——太阳。只要靠近我的存在便会被燃烧殆尽的,太阳之使徒。

他和我的等级差距一目了然,是无敌的英雄。即使进行百年的钻研也绝对赢不了,那绝对的威容让我这么想。

如果他不是一级骑士,谁还能是一级骑士。

大概无论哪个暗之党羽见到那副姿容都会逃跑。大概所有神明都对他的身躯施加了祝福。

啊,这是为什么。明明有像我这样被怪病侵袭卧病在床,痛苦死去的男人,却还有拥有此等生命能量的老人。

——这个世界是——何等的不公。

冲击过后,我脑海里燃烧的并非恐惧。而是愤怒。是嫉妒。

我的目的是生存。生存与自由。只要得到这些,我也不想和终末骑士团争斗。

但是,另一方面——我无法容许像他那样的存在。即使去不战斗,也不能屈服。像他那样受到满怀恩惠的存在要来杀我这种可怜的存在,只是想想都会有满腔的怒火。

我继续面无表情地静下心去。

不行。要忍耐。赢不了他。至少现在——还赢不了。

忍耐,我擅长忍耐。

这正是弱者的权利,我唯一的强项。

用思考覆盖愤怒。只是移动脚步,跟着露出讶异表情窥视着这边的露迈步前行。

但是,支配者果真打算和那群人为敌吗?有胜算吗?

支配者除了我,还率领着无数的部下,但那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只是杂鱼。

骸骨骑士确实很强,但恐怕也赢不了三级骑士。实力的差距悬殊过头。

可恶……不知道。

支配者很强。但是,终末骑士团也是超出界限得强。

这无疑是巅峰之战——光与暗的战斗。不知道支配者会在和他们的战斗中如何运用我,但对上就是……死亡。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二次人生,就会一事无成地结束。

头在一跳一跳的痛,简直就像变回了人类。

强烈的恶心感,让我步履蹒跚。视野正在歪曲。

不行。思绪无法统一。

得离远点。总之……现在……必须从这种地方……撤退——

然后,总算是排进离镇的队伍里,接下来只要就这么继续往前走,我松了口气。这时,背后突然有人搭话。

“那个……你状况不太好啊,没事吗?”

“唔!!?”

冷淡的声音令我无法呼吸。我向自然而然颤抖起来的身体注入力量,回过头去。

身缠月之光辉的女性二级骑士与四名三级骑士,正从极近的距离看着我。

整齐美丽的秀发如同银丝,而深紫的瞳孔宛若紫晶。

年龄还不到二十……大概十七岁左右吧。肌肤白皙,但不像露那样病态,总觉得富有知性的整洁容貌令人看得入迷——如果不是这种情况的话。

身高比我矮,身体也很苗条,不过感到的能量比刚才远视确认时更为绝对。

无法感知正之能量的露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对从最近距离也毫无阴霾的那神圣的身姿感慨:啊啊,如果像她一样美丽的人也要杀我的话——那我毫无疑问是不被允许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存在。

即便如此,我也绝对不会……心甘情愿被杀。

幸好,我的肉体还能忍受这能量。

不,或许,我感觉到的只要靠近就会被烧尽只是一种错觉,他们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力量余波也许没有任何破坏力。在故事中也没有仅仅靠近就能消灭不死者的描写。

但即便如此,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不可能逃跑。我的身体能力远胜于人类,但是对手不是普通的人类。

“你在颤抖,而且脸色也——”

这都是因为你。

话语虽然是为我着想,但是声音和眼神却冷若冰霜。

“真是的,森丽又在多管闲事。”

背后同伴骑士中的一人——拿着锤矛茶色头发的男人,厌恶地说道,他盯着我们的脸,皱起眉头。

防备应该是完美的。支配者说,终末骑士团好像是察觉负之能量从远距离确定位置。而我用护符隐藏了负之能量,就算被怀疑也应该不会有确凿的证据——

我下定了决心。既然不能反击也不能逃走,那就只能设法糊弄过去。

露沉默着。像太阳一样的男人没有靠近,在远处以平静的表情注视着这边——注视着叫做森丽的少女。

既然没有袭击过来,那么至少现在应该还没被发现。他们视线集中在露的项圈上,不过奴隶也并没有那么少见。露瘦弱得看起来就像儿童,但是儿童奴隶也要多少有多少。虽说只是现在,露的打扮也很正常。

“不好意思啊。听起来像是在生气,其实是我们公主的“平常”情况。别看她这样,她可是前途无量的啊。”

平常?这是平常吗?

那锐利的目光仿佛看透了我的内心……这是平常?

只靠气场就能轻松毁灭我的女性听到同伴的话语,眼角下垂表示不服。

“而且啊,森丽也只是担心你。你啊,虽然说起来不好听,看起来就快死了。脸色太凄惨了。”

“鲁弗里!你在说什么,很不礼貌对吧!”

后面的金发女骑士敲了一下他的头,然后转头看向我。虽然回避了最差的情况,但还是不妙。

阳光耀眼。我以自然的动作重新深深蒙上穿着的兜帽。

“……没、没什么。非常,感谢。只是,我大病初愈,没事的。前几天还…………卧床不起——终于能外出走动了。”

“卧床不起…………那你现在…………没事了?”

“是的。”

队伍前进了,我也跟着前进。但是死神集团却不看气氛,跟了过来。

到底想干什么?已经发现我是不死者,正在寻找毁灭我的时机吗?

这具身体是不死者真是太好了。如果我还活着的话,现在应该会流很多冷汗。

月之使徒低声对我说。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曾……卧床不起。”

“唔……是,这样吗……”

我露出浅浅的笑容,森丽也马上露出一样但稍显生硬的笑容。

我受到两项冲击。一是身怀等同奇迹力量的女人是曾是病人这一事实。而且,仅凭这种程度就想理解我——

如果我还活着,绝对要向她砸东西。我现在能对这话语露出笑容,是因为我身体健全。而且,我的健全对她们来说并不是健全。

但是,该怎么说呢。

听到这话语后,我取回了少许从容,抬起头,重新看向每个终末骑士。

他们露出的表情各不相同——厌恶,微笑,感慨。第二个冲击正是,他们应有的样子。

那些骑士们闪耀着光芒。但同时又令人难以置信——他们只是普通的人。

生前读过的故事里的终末骑士之中,也有因为如同烈火般激烈的感情而受到恐惧的骑士。但是,至少眼前的骑士们太像人了。我只是脸色不好而已,周围的人对我完全没有兴趣,而他们却表现出关怀我的感情。

仁慈是与光之使徒相称的,但我印象中的英雄却不是如此。

如果他们是我印象中的英雄的话——那我已经死了。不,如果那个太阳之男来到了我身边,或许就能看穿我的真面目。

那个男人的威严感觉能无视护符的效果。

森丽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

“对了……我来对你使用回复魔法——应该能稍微回复点体力。”

“不,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非常感谢。森丽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与其对我使用——不如对露使用。露——因为照顾我而疲惫不堪。”

在那一瞬间,我从心底露出了笑容。

普通的回复魔法对不死者无效。不仅如此,现在森丽想要使用的通过给予正之能量来治疗的魔法甚至是一种毒药。

森丽,这仁慈的少女,微微点头,然后转向在一旁因为紧张而身体一直紧绷的露,把手掌放在她身上。

从肉体溢出的力量波动开始收缩,伴随着短小的咒文释放出来。随着仅仅掠过就能让我变成灰的过剩能量被注入,露那不亚于我的病态惨白的肌肤瞬间恢复了健康的颜色。

果然——很强。太强了。而且,森丽明明使用了消灭我还有余的强大恢复魔法,她身上缠绕的气息却完全没有衰减。和不死者不同,终末骑士团使用的正之能量应该是有限度的,就是说力量的差距有这么大吗。

但是,即便致死的魔法近在咫尺,我的表情也没有改变。因为我理解了。

她是黑暗的天敌,但却是弱者的伙伴。和那非人的力量比较,精神太像人了……绝对有机可乘。至少,在精神方面她敌不过那个狡猾的支配者。

当然,不能从正面战斗。那样愚蠢至极。森丽,以及太阳之男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的。必须想好……什么对策。

不是杀掉森丽她们、太阳之男的对策,而是让我能活下去的对策。

我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无数英雄的眼睛看着我。

“非常,感谢。那么,我们也有急事,就先走——”

就在我推着露的后背想要前进的瞬间,肩膀突然被搭上了一只手。

理应已经停止的心脏停止下来。我没有脉搏,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而且实际上体温也——比人类低得多。

我没有表现出惊愕只是一种幸运。叫住我的是站在森丽后面,至今一言不发双眸奸诈的蓝发男人。

“什么事?”

“啊,不好意思突然叫住你。其实,我们现在——正遵照师傅的命令寻找这附近潜伏着的死灵魔术师。就是玩弄死亡与灵魂的黑暗魔术师。”

“那还真是……辛苦……”

“哪里,我们暂且不说,森丽的才能可是前所未有,如果能找到,区区死灵魔术师可以秒杀。但是,怎么也找不到线索。一般来说,阴沉的家伙就是善于隐瞒的。”

他们嘲笑这边的语调听起来根本不像是终末骑士团。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森丽更不能大意。男人盯着我的容貌说。

“我就直截了当地说吧。你的脸色很接近不死者。虽然感觉不到黑暗的气息……但是吸血鬼非常害怕阳光。把那兜帽摘下来吧。就算你不愿意,也要。”

“内比拉!?”

森丽发出责备的声音,但是内比拉的表情毫无变化。

原来如此……虽然森丽力量更强,但是他们近乎于对等吗。所谓师父,十有八九就是看守这里的太阳之男吧。

我微微一笑,慢慢地把手放在兜帽上,毫不犹豫地摘了下来。

阳光进入眼中,太过耀眼使我眯起眼睛。作为不死者弱点的阳光照射着皮肤,我感到些许火辣辣的疼痛。

“这样,可以吗?可能是长时间在房间里睡觉的缘故吧,我的皮肤很脆弱……”

也许是我毫不犹豫的行动是出乎内比拉的意料,他睁大眼睛观察了我的脸十几秒,皱起眉头,故意咂嘴表示不满。

“嘁,不对吗。唉,算了。不好意思啊。”

“内比拉!……对不起。”

“没事。毕竟是工作,没办法嘛。”

我笑着摇头,重新深深地蒙上兜帽。但是,我的内心并不像表情那么平静。

我没有脉搏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而且体温也低,除了对日光的耐性以外,还有很多会导致暴露的问题。他们之所以只确认日光,大概是因为它是不死者最大的弱点。拥有混杂在人群中的才智的强大不死者都害怕日光。他们正因为是不死者的专家,才没有想过其他的确认方法。就像那支配者没看穿我的变异。

……不,吸血鬼有脉搏和心跳吗?

的确,吸血鬼被木桩刺中心脏会灭亡。说到底,那不死者是吸血生存的怪物。血液在体内流动也不奇怪。

回去后再重温一遍不死者图鉴吧。

我心中这样决定,保持笑容和森丽她们告别。

“那么,谢谢了。后会有期——”

我只希望——不要再次见面。

这次的邂逅是偶然。不知为何我有预感。

下次见面的时候——肯定会进行战斗吧。

我生存着。我决定就算变成怪物也要生存下去。

我不打算袭击他们,但必须拂去落在身上的火花。

就算那不是火花,而是净化我的正义之光。

§ § §

“什么!?居然,遇到了……终末骑士!?”

听了我的报告后,支配者的表情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那扭曲的恶鬼般的脸,与终焉骑士团不同,让人感到深深的昏暗力量。

我全都说了出来。反正露也会报告,所以我来也是一样的。

人数,和武器。从身体释放出来的能量。没报告的,只有我从森丽她们身上感受到的“天真”。

然后,在谈到像太阳一样充满能量的老人时,支配者的感情达到了顶点。

支配者眼中含有熊熊燃烧的愤怒和怨恨,用拳头敲打桌面。那个样子正是我印象中的死灵魔术师。听到详细后,他睁大了双眼。

“一级骑士……而且是,那个男人,来了?”

“原来你认识吗?”

“唔……认识,他是长久以来的仇敌。我的隐蔽应该是完美的,夙愿得偿近在眼前之时,‘灭却’竟然来到这种边境……不妨碍我心里就不舒服吗!”

“有胜算吗?”

“当,然,有!”

支配者气急败坏地喊。那话语中有着膨胀的自信,愤怒,以及高昂。

不是——谎言。至少,支配者是这样深信着,有能成功的根据。

“但是……再给我一点时间,就能创造出力量更为强大的!这就是——最后的试炼吗!?不,还来得及吗。虽然有点可惜,但以那男人为对手,容不得丝毫犹豫。”

支配者拿下包着货物的布。从中出现的是曲线平滑的棒子。颜色是黑色。质感艳丽,下方粗,越往上越细——

于是,我终于发现了那个的原形。我因为恐怖,不由得全身颤抖。

支配者看我这样,露出了深深的笑容。

那是——牙。极其巨大生物的牙。

如果一颗牙就有我的手臂那么长的话,那么本体究竟有多大呢。至少,在这个森林里的魔兽之类是无法比拟的。

支配者用手抚摸着那颗牙齿,皱起眉头。

“但是,怨恨果然还是不足。还需要一颗。虽然已经让哈克去准备了……恩德。你刚刚在报告里说从终末骑士那里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对吧?”

“啊,对……像我这样的,一瞬间就会被消灭。只是一碰就会化为尘埃。就是这样的力量。”

虽然说这话有些泄气,但是等级不同。即使不管怎么模拟都测不清对手的实力,唯有这点是可以断定的。虽然我还不知道位阶变异给我带来了多大的力量,但我并不认为通过一次两次的变异就能取胜。

但是,听到我的答案,支配者却哄笑起来。

“哼哼哼,哈哈哈,这是,这才是死者之王之器啊!恩德,你尽管放心。你所感受到的力量,证明了你所拥有深渊的深度!!不死者就是——光芒映照出的影子。你仅仅作为尸鬼就感受到了那个吗!你必成大器!在他们到达这里之前,应该还有点时间!高兴吧,恩德!!”

他的双眼闪耀着狂乱和狂喜。

在看过闪耀光辉人之后,他的样子更加令人不悦。

我不需要什么力量。也没期望过深渊的深度。

我再次强烈地感到支配者的危险性。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他在想干什么,但他是个千真万确的怪物。他和太阳之男的方向不同,却也是不劣于他的……妖怪。

我可受不了被卷入怪物们的战斗。

容不得丝毫犹豫。对,正如支配者路边所说,容不得丝毫犹豫。

“我要把你——变成死者之王!然后,让妨碍我魔导的神之尖兵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支配者大声叫喊。露缩着身子,害怕不止,仿佛在等待灾难过去。

但是,我感觉支配者越是叫喊我的思想就变得越寒冷。

这因为不是恐怖。生存本能凌驾于恐怖之上。

死者之王?这东西,我可不要。我是懂得自己分寸的死者。要符合死者身份,别去管就好。

我有——策略。回来的路上想到的秘策。

虽然风险很大,但也只能干了。然而这策略需要有人帮助。

去和露进行交易。也考虑过了劝说的词句。我理解弱者的心情。一定会顺利的。

无论是终末骑士团还是死灵魔术师,妨碍我平稳生活的家伙——全都去死吧。

支配者宅邸的院中。夜空中月亮静静地闪耀着。

我利用离心力,猛力挥动柴刀。在对面毫不大意摆起架势的骸骨骑士面对以非人的臂力而砍来的一击,一边后退一边用两手所持之剑巧妙地架开。

我从这这一举一动感受到了长期的训练和经验的分量。骨人的性能依据制作时使用的骨头的主人的能力而来。如果使用熟练的雇佣兵的骨头就能制作出拥有充分战斗能力的骨人,而如果使用没有战斗经验的普通人的骨头,即使同样是骨人也有天壤之别。虽然是不可轻信,但据说从神话时代的英雄之骨中诞生的骨人似乎连龙都能屠杀。我不懂其中缘由,也许是经验刻骨铭心吧。这就是制作骨人的优点。

“骨人”和“死肉人”相同,是最低级的不死者之一。

不死者的根源存在着四个种类。

即是,从骨中诞生的“骨人”。从肉中诞生的“死肉人”。从魂中诞生的“恶灵Wraith”。还有似乎是死灵魔术产生契机的,腐烂尸体自发行动的“腐肉人”。

它们各自有不同的特性,不过等级上没有什么差别。我作为死肉人经过一次变异的“尸鬼”,性能要比“骨人”(虽然佩戴着骑士的剑和铠,但里面是骨人)来得强。尽管如此,一对一的战斗中攻击被架开,只能说是经验的差异。

戴着头盔的头盖骨。大大空着的眼窝深处闪耀着红色的光芒。

对方只有骨头,而我有肌肉。力量是我比较强,敏捷也是我更优。轻便是对方占上风,疲劳是——都没有。

每当我的一击被架开,我就越来越深信。

不行。这样的话,怎么样也无法与终末骑士交锋。

如果实际在战场上遇到这个骨人,获胜的应该是我。我的攻击如果正面击中,一击就能粉碎骨的身体,而且我也有强大的再生能力。但是那毕竟只是靠蛮力,对比我力量更强大的存在是不管用的。

终末骑士不是普通的雇佣兵。他们可是——英雄。他们拥有的技术、经验与支配者操纵的骸骨骑士相去甚远。这样一来,以他们为对手我甚至无法争取时间。

听了我的请求,支配者准备了技术特别高的手下。他观察着我的情况大喊。

“对,恩德。思考吧,智力才是你的长处。然后,将这怨恨与感情,负面的冲动爆发出来。藏在你身上的深渊深不见底。这才是不死者的精髓!”

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

的确,我也许会由于负面冲动的爆发变得更强,但我的目的不是强大。

战斗是最终手段。如果失去冷静就是本末倒置,会连逃跑都难以做到。

支配者好像在我身上发现了才能,但我不会一股脑地全部相信。

不过,一定程度的强大是必要的。如果我能活着,从支配者手中逃脱,那么战斗的机会也会不断来临。我现在比起在森林中狩猎来提高负之能量,更热切地期待和骸骨骑士的模拟战,是为了未来——是为了感觉到等级差距和技术。

为了不让未来的自己沉醉于力量,无谋地挑起战斗。

大体上明白了力量差距,因此我以筋要被拉断程度的全力挥下柴刀。以手臂的钝痛为代价,受到一击的骸骨骑士剑被砍断,骨的身体连同铠甲被打飞。

就算这样,支配者的骸骨骑士也是精锐的。可以看到它就那样滚了一圈,采取受身的架势。

但是胜负已定。

缩短距离就能破坏它。再打下去也没意义。

我放下柴刀。漆黑的刀刃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做的,即使砍断了剑,刀刃也没一丝缺口。

说不定和影之护符或者常夜外套一样,蕴含着魔法的力量。

“满足了吗,恩德。”

“啊啊,谢谢。差不多明白了。”

明白了。我要掌握剑士的心得——是不可能的。是至今为止像野兽一样凭借性能战斗带来的恶果,还是说只是我没有才能呢。

至少,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即使掌握了也没有时间去积累实战经验。现在就——放弃吧。用现有的手牌战斗比较好。

“那么,去狩猎吧。虽然没有时间,但也必须提升哪怕一点力量。比起体验技术更能变强。如果变成“暗之徘徊者”的话,那力量就不是尸鬼能比的了。不死者就是……这种东西。”

支配者的话语有一番道理。原本,不死者被畏惧的理由之一似乎就是能收集死亡的能量,进行变异然后飞跃性地提高能力。

支配者看我坦率地点头,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但马上大声喊了起来。

对急急忙忙赶过来的露,作出简短的指示。

“露!从武器库中拿出预备的武器给骨人。要是不做好战争的准备……恩德,狩猎要在夜明之前回来。不要忘记,你在日光下无法发挥全力。”

“明白了。我也是不想死的。”

我简短地回答后,支配者哼了一声,回到了宅邸中。

露小跑着接近失去武器伫立的骨人。由于森丽的魔法一时变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原状。

机会来了。这庭院除了这样的机会以外不会使用,没有支配者的使魔。大部分使魔都是警戒外敌,看着外面。

尽管如此,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顾及着监视,用自然的动作靠近露,小声地说了一句。

“露,我有个请求。”

“…………”

“想做笔交易。这不是什么大事,也不违背支配者对你的命令。”

“…………拒绝。”

无法交流的回答。

骨人虽然在看着露,但这不死者并没有能开口说话的智力。

我被警戒着,时常有使魔的监视,不过,露完全没被警戒,也没有使魔的监视。

她是个奴隶,真正的弱者。只是淡淡地承受支配者的命令,可以说是活着的不死者。并且,那支配者的预想令人心酸地正确。

毕竟,她即使在作为支配者的敌人终末骑士团面前——也没有寻求帮助。就算是害怕由于违反命令遍布全身的剧痛,可终末骑士团总能解决的。

露很弱小。这样下去无法长寿,她也有着自觉。

我弯下身子,窥视着那疲惫不堪的漆黑的眼睛,对她露出笑容。

“和上次一样的提案。如果听了我的请求,在支配者死后,我会把你平安无事地带到街上。发生了什么事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到能进行最低限度的生活为止。”

“……老爷,是绝对,不会,死的。这是,毫无意义的假设。”

没有像最初那样吃惊的样子。身体,声音,没有颤抖。她的眼睛和以前一样有着确信。恐怕,露即使没有因为我而受到责备,也会做出同样的回答。她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世界。

试试稍微让步。

“那就,欠你一个人情。如果发生了什么……我会去帮你的……所以拜托了。”

“不行。我没有借你人情的权利。本来,你也绝对,不可能还给我吧。”

露小声回答,皱起眉头。

确实如此。如果把恩义和自己的生命放在天平上,我肯定会选择后者。

不,在那之前……露大概是不打算听我的请求。

我按照预定,改变了提案的方向。

“那么,你为什么听我说话呢?”

“…………什么?”

露睁大眼睛,在今天第一次露出动摇的表情。

我对那十分像是人类的表情感到意外,然后以饱含热情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如果没有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听我说话,只要当作耳边风离开就行了。”

“…………这是,无聊的,戏言。我……不会听。”

“其实,我懂的。我和露一样是弱者,所以我知道你想要的东西,曾经想要的东西。如果我拿到你想要的东西,就给你吧。”

“…………?”

并且,我生前持有着那个——但是,露,作为支配者的可怜的奴隶,并没有那个。

露以惊讶的表情抬头看这边。但是,她的脸色比平时更没有血色。

也许,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样的提议,我也不想做的。但是,不能和自己的生命放在天平上衡量。

我把嘴唇靠近倾斜着脸的露的耳边,小声地劝说。

露听到话语,理解意思后,她的表情改变了。那是戏剧性的变化。

现在就是既快要生气,又快要哭泣,又快要笑出来,各种各样的感情混杂的表情。

“多……多么……啊啊……这种,愚蠢,的事——”

“我绝对……会遵守约定。怎么样?”

露咽了口口水,浑身发抖。但是,抵抗已经毫无意义了。

顺着下面的睫毛,从双眸中流出一丝眼泪。

露知道了,自己想要到流下眼泪的东西。

“多么……可怕……老爷,霍罗斯·卡门,制造出了多么可怕的……怪物——”

那干燥的嘴唇在骂我。但是,她已经无法抵抗我了。

即使被剧痛折磨,也会完成我的一点请求吧。

我再一次确认了周围没有监视,感觉着一点点的自我厌恶,告诉露我所需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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