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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蜜瓜 很美味

无风的星期一。

浸润在清晨清凉的空气中,操场就像大河原转瞬间迎来的风平浪静一般保持着全新的状态。

有一种主张表示,看着无人的校园实是件无趣之事。然而得出这个结论太操之过急了。让我们换一种思维方法。

穿着衣服的全裸女孩变得透明之后,正在以有失体统的样子跑着步!

这样去想的话如何?世界总是happysmile everything!无论何时都在向heaven中diving!你也来一口吧,这个药!

然而,于微暗中假寐的和平不会长久。

不久后,朝阳便会洒遍校园,凝结的冬之夜露便会融化,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们便会开始晨练的跑步,现实的时刻便会到来。

之后,我们实际所处的世界便会离happy smile paradise相去甚远,我也将失去能够接纳张不同主义的家伙们的宽广胸襟。

“——唔!哈!”

“……球又打过来了……”

今天也是,晨练刚一开始,棒球部族和田径部员的纷争便爆发了。

◆◆◆

“不要老盯着老子啊蠢蛋!”

抢先一步咚咚捶胸的还是惯例的大猩猩前辈。

今天是身上有虫子感觉不爽吗,他比平常更加盛气凌人了。根本没人叫他自己在那里找起茬来了。

“……笨蛋,我是不奉陪的。”

“啊啊!有意见你TM就说出来啊蠢蛋混蛋!”

面对以舞牧为首的田径部员们的忍耐,他们得寸进尺,愈发干扰练习。

就连在一贯的观战席台阶上看来,他们的暴虐也令人看不下去。

“呜。麻衣麻衣好可怜哦”

“呜咿呀?!”

和气小姐理所当然一般在我身旁叉着腰,在眉间悠然地挤出了大大的皱纹。

“也是时候好好商量一下了吧……”

同和气的低语声一起的是,怎么说呢,看上去像是要掐鸡的脖子一样的手腕动作。这商量是怎么回事超可怕诶。

为了不让我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中追加棒球部员神秘失踪去向不明事件,我缓缓地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几个”

我大声说道。大家一齐回过头来,马上又转了回去。

……又是那家伙么。

传来的只有像是看到马戏团里踩球失败的小丑一样的叹息声。

唯有麻衣麻衣,像是去取道具一样地,向我这边走来。

“已经,够了。已经够了阳阳。之前那件事。……抱歉”

困扰地摇着头。紧抿嘴唇,像是连多余的责任都背起来了一般驼着背。

“这种姿势不适合麻衣麻衣你哦”

“……诶?”

我拍拍她的肩与她擦肩而过,而后跳上了舞台。

没问题,今天的我别具一格!

我来想办法。由我内心中新的自我。

我站在棒球部族与田径部员领地的分界线上之后,大家无可奈何地停下了手中的练习。大猩猩氏冲了过来。

“还没吃够苦头啊你这混蛋!”

天高气清,在冬日寒冽阳光的鼓动下,黑影潜到了我的身边。他浸没了我的双足,向大腿延伸,不由分说地侵占了我体内的神经。

虽然并不舒服,但习惯之后就根本不算什么。

“听好了!只要天是蓝的这里就是我们的领地——”

“——你知道,天为什么是蓝的吗?”

如我所料地,我的嘴擅自说起了话。

“这种事老子怎么会知道!”

“那你以后就别随随便便说天是蓝的就怎么样”

“你在说什么啊蠢蛋!你TM能说明的了吗蠢蛋混蛋!”

“当然可以”

“啊恩?”

“从物理的角度来回答,天空呈蓝色是由瑞利散射引起的量子效果,以及视网膜内缺乏感知紫色的视细胞所共同造成的。”(注:瑞利散射,由英国物理学家瑞利的名字命名。它是半径比光或其他电磁辐射的波长小很多的微小颗粒对入射光束的散射。在大气中太阳光的瑞利散射会导致弥漫天空辐射,这就是天空为蓝色和的太阳本身为黄色色调的原因。)

“……哈?”

“当然,这是从菲利普·普莱博士那儿现学现卖来的倒是”(注:菲利普·普莱,美国天文学家)

“菲,菲利普……?”

大猩猩氏翻起了白眼。

菲利普是谁啊。我也不知道诶。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还是个正直人的时候,是不是读过他的著作来着。

“但是,真相并非如此”

我缓缓地展开双臂。

“天空为什么是蓝的——这是为了,让人类想起自己的发祥之源,那古昔的汪洋大海啊。”

“大,海原?”(注:汪洋大海写作“大海原”)

“原初之时,我们都是弱小的生物。都是被那汹涌的浪潮翻弄,连思考的芦苇都不如的生物。然而为何,我们能够成为灵长类之首而繁荣至今?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啃食了智慧的果实,手牵着手,共同渡过了原初之海的缘故吗!”

“…………”

“我们仰望这片天空的碧蓝,就必须要回忆起这些不可。你也是,当然我也是,还有在那里的你们也是!活在现代的我们,青春活力迸发的我们,难道不觉得把自己不及祖先的事实暴露无遗是件愚蠢的事情吗。这种毫无益处的纷争仅限今天,能不能消停一下呢?我们理应互相帮助啊。在这片蔚蓝的天空之下!”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是场大演说。

回应我的,是一片沉默。

只言片语所无法表现的,莫大的沉默在操场中回荡。

在呆若木鸡的氛围之中

“……斯!”

突然,传来微弱的拍手声。

我看过去,发现是棒球部族中的一人。

前几天过来取球的光头考拉男孩,通红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不停地拍着手。

“讲得真好!”“讲得很好吗?”“谁知道呢”“听不懂啊……”

他们一个个歪着脑袋,不一会儿拍手之环便向外延伸,渐渐围满了四周。

“棒球部在练习打球的时候。田径部则相应在校园外周跑圈或在校道上做伸展运动。”

麻衣麻衣紧跟着,对棒球部的人说道。

“与此相对。田径部在操场里跨栏跑或者是投掷竞技的时候。棒球部在外场也要注意不要把球打过来。”

“明白!时间呢?”

“时间带接下来再定。星期安排就和之前分的一样”

“好的!顾问呢?”

“顾问那边时候再找他认可就行。比起这个先找学生会”

看来和棒球部间的交涉正顺利进行中。谁都不用再为无聊的事情而战了。到最后。

“可恶……”

我看到大猩猩氏咋着舌,从伙伴那儿离去。

我目送他的同时,黑影也完成了使命,静静地潜入大地之中。

我成功地守护了和平。大概。

回来之后

“王子同学!真是个该出手的时候能出手的好孩子~”

和气小姐很高兴地抱住了我。好厉害!现在的话假使我告白了,也可能被她如把我弄错成野良犬而攻击我的时候一样温柔地拒绝掉吧!被拒绝这一点还是没变喂。

即便如此,我被她揉了个乱七八糟这件事还是没变。

我能够让女孩子如此喜悦。满含好意的双手正对着我。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可以的啊!

黑影真是太棒了。

改造后的爽朗王子,新生爽朗王子,称呼怎么都好,总之重获新生的横寺王子的活跃,敬请各位期待!

◆◆◆

自从我在神社得到了黑影之后,便在学校里各种各样的纷争中抛头露面了。

东边有生病的一年级生的话,我便去把在保健室里扎堆的二年级生赶走;西边有累了的老师的话,我便去跟不良们宣扬听课的必要性;南边有想逃跑的运动部员的话,我便去把他交给恐怖的学长;北边有吵架或是诉讼的话我便用横寺一两损把事情糊弄过去,风雨无阻,虽被大家叫做多事人,可仍然毫不逃避,不辞辛劳,我成为了这样的人。(注:“横寺一两损”,这里neta日本落语“三方一两损”,具体可以百科,其引申义即为圆满摆平争端。)

这一周里我解决掉的争执,可不是十几二十几能数的清楚的。

棒球部族和运动部员之间的领土纷争啥的,对现在的我而言简直小菜一碟,不过家常便饭而已啦。对月子妹妹而言的家常便饭也就是早餐。挺重的啊这……。嘛实际上吃到重拳的,既是我又非我所以无所谓了。

就算我不努力,我也会好好努力,而我的评价自个儿就上去了。在所有层面而言,这都是未来世纪的high school life!

“王子同学,今天也很精神呢”“你好啊王子”“看上去挺高兴的?”

这一日,也就是星期五的午休。

我只是走在走廊上,靠着窗子谈话的好几个女孩子便跑向我这边,一边嘻嘻笑着一边拥了上来。

“遇到困难的话无论什么都告诉我。我来帮你们都解决掉!”

“真是的,王子同学超帅气!”“神佛小王子~”“再陪我们玩吧”

如夕张蜜瓜般芳醇且柔软的感触向我袭来。

被人当做王子看待的感觉相当令人怀念。我有种很久很久以前有过类似体验的感觉。

但这些并非是我篡用了别人的意识,而是靠我的双手、我的口、我的影子而赢得的正当胜利。我有充分的权利品尝这蜜瓜!软绵绵的蜜瓜推挤馒头真美味!(注:押し竞馒头,一种推挤游戏)

……正当我品味着绝顶的幸福之时,突然。

“莫非……”

感觉到了视线。

走廊的暗处,一个马布偶正盯着我。

之前的时候也在呢,这孩子。

在我解决争端的时候她都会暗中露脸,嘛都穿着布偶装了所以根本不算“暗中”,不过她会从头到尾目击之后再离开。

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看热闹者。仅就“马”这一点而言。我这话说的可真妙。仅就马而言哦!冷笑话就要用气势遛过去!(注:看热闹的人日语写作“野次马”)

嘛,这位野次马氏如果是我的粉丝那倒还好。我爽朗王子来者不拒去者不悲。

问题是,她是某位的间谍这种情况。要是被她汇报了些有的没的不能做的事情,导致期间限定复活计量表里积攒了复刻魔王点数的话就麻烦了。我会困扰世界也会困扰。

我的身体已经不属于我一个人了。我的存在是为了整个世界!

“稍微,失陪一下”

我和女孩子们告别,追向野次马氏。

马布偶氏的视野看来相当不好。

在走廊当中,她的头各种撞在硬硬的公告板上,或者是更硬的柱子上,抑或是某种层面上坚硬的班主任的秃顶上面,每次装上后都一边晕头转向,一边向活动楼方向走去。

肯定是这样,里头也是个相当不看周围的孩子吧。

班主任非常着火,不过那个打扮,是不是违反校规了……没有吧。咱们这儿是自由的学校嘛。

马氏消失的地方果然是活动楼二楼,儿童福祉俱乐部的据点。

果然这里正在进行秘密集会,不会有错。

关于我这几天的活跃,马氏会怎么对月子妹妹报告呢?

这事态就是我和那些目前尚不能个体识别的一年级生女孩子们之间好感度的问题了。因为没去做插入了一张她们专属立绘的必要事件,我很在意[救救主人公]的旗有没有竖起来。

我将不安藏在心中,把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

“恩……”

光是心跳声的喧嚣,里头的声音我听不太清。这可不是闹着玩啊。只要我说了一次无聊的冷笑话,之后校对氏就会逐一“笑话?”,像这样给我指摘出来,都想去死了。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我决定堂堂正正叨扰了。

在内部陈述自己的正当性,比在走廊里偷听对相互理解起的作用要大的多。语言无论何时都是交流的桥梁。

“别人的话怎么都好!好好听我说!”

敲了一次门之后,我气势满满地推开门,结果

“……啊咧?”

在我眼前的,是马的斩杀尸体。

纠正。

是到腰为止都拉上了拉链,身体从中间拉开分为上下两部分的马氏

“……”

以及下肢穿在马的下半部分中,上半身全裸示人的月子氏。(注:彩插2,妥妥的)

“……啊咧咧?”

“……”

大大的眼睛无言地转向我这边。

然而移动的只有视线。如同剥掉皮的香蕉那般光滑无垢的无防备的身躯,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

“哼姆……”

“…………”

看到马氏和月子氏这绝妙的组合,不知为何,脑海里响起了东京赛马场的欢腾声。

各马一齐通过最后一弯,最后的直线!肤色赛领跑的是月子布莱恩!和第二位之间拉开的距离为六卷分到七卷分!好强,月子布莱恩好强!远远甩开背后过终点了!第一位是月子布莱恩!月子布莱恩!月子布莱恩完全复活!果然一位还是月子布莱恩!

“……赢咯”

“………………”

我假想自己拿着万马券欢呼。(注:万马券:赌马时红利一万日元以上的赛马彩票。)

别管想象了快描写现实?对呢,没错。

非常遗憾,鉴于近来纯朴的社会情势,接下来的表现手法将非常的比喻性。在带有平缓球形的雪白色天盖的顶部,一轮小小的月亮被夜露润得透湿。

它带着樱色,柔柔地隆起,看上去仿佛闪耀着甜美的光辉。赏之甚可,触之甚可,品之亦可。这定将成为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月之珍味吧。

“甚善,甚善……”

“……………………”

如月满无缺——太政大臣殿下曾如此咏叹,此真乃醍醐灌顶。若能赏味可爱的月子妹妹那柔软的月儿,那产生这个世界是为自己而存在的错觉也确有其理。吾世之春已来临!

(心叶注:太政大臣,即藤原道长,其三女都嫁给天皇,位极一时,曾咏“この世をばわが世とぞ思ふ 望月の欠けたることもなしと思へば”,即“此世即我世,如月满无缺”。)

“…………………………是这样啊”

之前一直沉默的筒隐,缓缓开口。

“果然那个变态是学长呢。是这样呢。”

“诶?”

“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啊,啊啊,不是不是!那个啥,你在脱布偶装对吧!”

都说布偶里头很热嘛!脱掉湿透的内衣之后,就想赶快拿毛巾把这里那里都好好擦擦,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懈怠了对门的注意也是无可奈何。这时乱入者的到来也是无可奈何。

也就是说,时隔许久的月子妹妹身体鉴赏会的召开也是无可奈何。达成前卷没能完成的某种系列目标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是杀必死精神旺盛、肌肤女郎业界数一数二能人的月子妹妹,所以无可奈何。

这已经从头至尾都无可奈何了。无可奈何的偶然叠加在一起,就会产生令人悲伤的事故吶。

“——不。接下来就是事件了。”

“月子妹妹?干嘛重新穿上好不容易脱下来的布偶装?不热吗?这阴森的马嘴里闪闪发亮的齿列是啥啊?为啥要以断头台一样的角度一开一合啊?为啥我的头上会突然盖上马氏的影子……月子妹妹!”

……被马氏饱饱地咀嚼了一通,痛快地让我品尝了一顿走马灯的滋味。

过去法师曾经说过。骄者难长久,犹如春夜梦;猛马终将灭,恰似风前偶。

月子妹妹难得的裸体,一切终逃不过似泡沫般消亡的命运。呜呼无情。

(心叶注:这里是《平家物语》卷首诗的后两句:

奢れる人も久しからず ただ春の夜の梦の如し

猛き者も遂には灭びぬ 偏に风の前の尘に同じ,译过来即为:

骄者难长久,犹如春夜梦。

猛者终将灭,恰似风前尘。

法师应该是指琵琶法师。此处阳人neta了月子的马布偶,把后一句的“猛き者”换成“猛き名马”、“风の前の尘”换成“风の前の着ぐるみ”。为了诗的对偶性,把“名马”省了个字,如果有更好的译法尽管提出来~PS:相乐总你好文艺,我喜欢你)

◆◆◆

“可真是被你弄惨了……”

“你在说什么呢。什么人哪里惨了”

见月子布莱恩氏(内侧)板着无表情的脸晃起了脚,我连忙摇手。

现在的构图是,直挺挺地坐在折叠椅上的被害者部员,以及在折叠椅上正座的加害者横寺。

“不,不是,那个,你看,关于那东西的话”

在我所指的活动室角落里,放着完成使命后叠得整整齐齐的,月子布莱恩氏(外侧)。

现在的他身上,定是满溢着汗与青春的芬芳吧。现在的话,月子妹妹的体香肯定也是满满的吧。

“……不行。不能给学长穿上”

“我什么都没说啊!何况随便穿别人的布偶装,作为人很有问题吧”

“当,当然是这样”

“为什么刚才动摇了”

“我才没动摇呢。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这种事那是当然的。我当然明白”

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抱枕(抱枕爱好家,一般而言是指潜入别人抱枕里的人)而驰名天下的月子妹妹摆出一副不知情的脸垂下头。她的无表情在这种时候倒挺方便啊……。

“这种事怎么都好,不这事并不无所谓,总之那个马布偶之前别的孩子也穿过来着?”

“我们用的是交换制。这是我们部的公共物品嘛”

“啊,是这样……儿童福祉俱乐部练习很热心嘛”

“对呀对呀。即便不是小月日的时候,我也会为了在不违反分割协定的范围内写观察计数日记,而把那衣服借来的”(心叶注:小豆梓和月子在说轮到自己的时候都会用“わたし日”,为了便于区分,直接写成小月日和小梓日了)

“那个,你的话里混了好几个跟社团活动无关的词语诶”

“也就是说我只是在马先生的里面远望学长而已。哪儿都没问题。”

“话说回来,最近发生的,我每次在休息时间上厕所的时候,厕所旁都会站一个全神贯注地计算着什么的马布偶的案例是——”

“……学长真是个变态呢”

“能不能不要每次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用这个句型啊?!”

不是说有马布偶罩在外面就能无所不为了。

无论有多难启齿,该说的事情就得说清楚。横寺男子汉,反击的时刻快到了!

“因为没人指出来,所以我来说。究竟谁才是变态,月子妹妹你也该到了好好自省一下的时候了!”

“变态是正在顶嘴的偷窥魔吧”

“……偷窥魔啥的”

“偷窥魔在自省之前首先该被一通受害申请送去和警察叔叔面对面比较好呢”

“等等,等等,不要报警……”

我一把抱住了掏出手机的筒隐。横寺男子汉,决死的全面投降。

“学长真是个变态呢。学长就是变态呢”

“……是的,我,我才是变态……”

“恩恩。率直的变态就是学长”

她似乎心满意足,鼻子哼地呼了口气。

布偶装观察计数日记的事就这么给她糊弄过去了。仅仅因为一次错误,对话的主导权便全都握在了她的手中,幸运色狼的代价可真高。付出与回报之间那明显的差距我很清楚。还是算了吧,简简单单的肤色女郎!

“……我才没有把学长潜进厕所的次数和秒数,还有在厕所门口随便和女学生卿卿我我的罚则次数记录下来呢”

筒隐轻轻摇摇头。

“这里不用订正也可以……罚则?诶?什么?”

“学长。请不要谈和现在无关的话题。”

“啊,是……”

现在是认真对话模式吧我知道了。罚则的事情之后我们稍微商量商量吧。

“真是的。……每到休息的时候我总觉得不可思议。最近的学长,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了’是?”

“总觉得——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回过神来,那笔直的视线,像是在窥探我的眼瞳一般凝视着我。

这一周来,筒隐一直在观察我。

搀和,并记录了我解决的各种争端——然后。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到了察觉到异变的程度。

仅凭自己的力量,进入了与猫神相关的、超出人类认知的领域。

“……不过如你所见,我就是我啊。你说我像换了个人,但我被女孩子包围还是会高兴,也如痴如醉地偷窥了你的裸体啊”

“什么‘如痴如醉’啊。你想舔我吗。我会被你舔个遍吗”(注:べろんべろん,酩酊大醉。跟ペロペロ,也就是prpr的写法很像)

“我没想到这一步!”

“发音很H。学长好H。这儿不改改的话我会生气的”

“好的”

“不是‘好的’”

“好的”

“……像这样的,之后预定在民事法庭里好好强抢一把事情先放在一边”

“预定要强抢啊……”

“我要让你只凭一个人做不成女婿”

“你要把我的什么强行抢走到什么地步啊?!这是判决的范畴吗?!”

“学长”

“恩”

“我应该说过,请你不要谈和现在无关的话题”

“是这样呢!”

我举起双手表示恭顺。

被她纵横无尽地玩弄在手掌心里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我是了解学长的为人的。”

再次切回认真模式的筒隐,稍稍踟蹰过后,摇了摇纤细的肩。

“不对。准确来说,我希望变得能够好好了解你。我在修学旅行的时候反省了。反省了很多。所以,我已经不会只看别人的外在了。”

看着自己的小手,她小声絮语。

“然后,从我通过马先生的滤光镜观察到的来看,最近的学长似乎一点也没变——可是,令人觉得有些奇怪”

“……比如说?”

“比如,被一大堆女孩子满满当当地围着,得意忘形这一点”

“没,没得意哦!”

“不,你就在得意忘形。就跟在马戏团里出演踩球的熊猫那样鼻子上了天。”

“……我会反省的”

“可是,这本身就很奇怪。前辈虽然是变态,但不是怪人。应该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改变的人。”

“是这样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筒隐一点点堆积内心里的确信,缓缓地歪歪头。

总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什么都被别人看透了。

我耸耸肩。

“……嘛,其实呢——”

如此如此云云,把在神社发生的一连串事件跟她说了之后,筒隐缓缓地眨眨眼。

透明的眼瞳像是在打量我一般仰起。

“然后,学长便实现了愿望成为了英雄。就是这么回事吗”

“是的呢”

“现在,无论来多少女孩子你都能够帮助她们了。世上也会有这种事呢”

“……说不定呢”

“话说回来,最近姐姐每天都在勤勤恳恳地学习”

“是,是吗?!”

话题一下子突入了核心。好奇怪啊,全身都开始冒汗了诶。

之后我去看钢铁小姐学习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那回事了。(注:求婚吧)

然而,那时发生的一切本身并非就此勾销。因为

“呼呼——”

在学习的间歇,伴着柔和的笑容,她天蓝色的眼瞳里会流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没有比不动如山的百兽之王更加可怕之物了。

“也就是说,姐姐回心转意,重新产生了想去努力的感觉”

“也,也会有这种是呢!”

“一切都是因为某人给了她幸福什么的”

“诶,诶嘿……!”

“详细情况姐姐没告诉我。哦呀。姐姐恢复活力的时期和学长成为英雄的时机正好一致呢……这可真是不可思议的偶然”

一边说着更甚于平常的棒读音,她那无表情的眼瞳一边紧盯着我,把我逼上绝路。一股问答无用、斩立决的压力迎面袭来!

……我要冷静下来啊。没问题的,没问题。

既然在教人东西,在我们的世界里产生这种误解也是常有的事情!

就假设我和补习班里的学生在超市里偶遇了。这是我一个熟人的体验谈。谈着谈着就变成顺便陪她买东西了,而在两个人其乐融融地挑选购物单上列着的婴儿用纸尿布之后,第二天便被校长叫去了。与这种悲剧般的案件相比,我现在的情况根本不算什么。笑着开“是不是怀孩子了啊”的玩笑的校长那不带笑意的眼神真的很恐怖。哎呀所以说这是我熟人的事啦。(心叶:相乐总,感觉补习班老师的梗老是出现,是不是因为你真干过?)

身为教育者,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不买危险品。假设这种精神是十分重要的。

那么这种情况下,我向钢铁小姐求婚是事实,可实际上我假装在李下正冠,其实在很平常地偷走李子,也就是说,什么呢?

“——很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你做了什么值得道歉的事情吗?做了什么道了歉也无法被原谅的事吗?”

“总之很抱歉!”

我一股脑说个不停,筒隐愤然地抬起了手臂——抬到一半,又很快放了下来。

“……嘛,算了”

“恩,恩?”

“姐姐在那个方面是个很不错的大人的。不会变成麻烦事的”

“是吗?!”

“别看她那样,最近——不,这事先放在一边”

筒隐为了回归话题摇摇头。

“……要是,学长真的没有实际危害的话倒还好。”

她沉思着低语道。

“坏处什么的肯定不会有的啦。基本上,那家伙只会说对大家而言比较好的话”

没错,黑影说不定就是迟来的圣诞老人。它的行为不仅让我取得良好评价,还让大家都快乐。

“对——换言之,就是最大多数的最大幸福哦”

这是我在公民授课里学到的理念。仅凭一位圣诞老人便能实现这一点的话,无论是对社会还是对我而言不都是件很棒的事情吗。

“……最大多数的最大幸福……”

筒隐鹦鹉学舌地说。

“最大多数之中包括学长吗”

“这是当然的啦!我要是不幸福的话这种事——”

“感到幸福的,真的是,学长吗”

“……诶?”

在听到下一句之前,预备铃已经响了。

下午的课程开始了。我是大家的英雄嘛,必须好好听课好好问问题,在学业上也崭露头角才行。

我赶忙站了起来。关掉活动室的灯之后,失去分界线的影蜷缩在我的脚边。这黑色的领域,仿佛原本就是我轮廓线的一部分那般与我融为一体。

“学长”

“恩,什么?”

“……没什么。一会儿见”

筒隐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

话说,杀必死镜头过后紧接着的,自然是贤者时间了。正如诸位读者兄弟所知。

在这段时间里就说些稍微严肃点的话题吧。

我关于[标签]的想法。

关于在我们的高中生活当中无处不在的,那些标签的想法。学霸,帅哥,肌肉男,太妹,宅,单身之类,将每个人的个性和种姓位置毫无意义地显露出来。

我们在人生十多分之一左右短暂的时间段内偶然身处同一领域,仅凭这样的理由,那些来历不明的家伙们就尽情嘲笑我们微不足道的特征并加以断罪,将我们贬低到独断且片面的类别当中。

总觉得很可笑呢。

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人,这个世界上哪儿都不存在啊。

只要我们还在学校上学,就必然会和这些不详的标签打交道。

……不过嘛。用“打交道”这个词感觉意外的也不坏呢?给人一种受到拟人化的标签娘们热烈欢迎的图景。彼此的恋爱物语,就以同一目了然的标签少女之间的交往来构成故事。

“我是高冷系角色”“小恶魔系的~说(-)”“我是仆娘哦!”“我乃傲娇!”“偶系可萝莉辣妹儿哦!!”,临时商标女友!轻小说市场里一大堆一大堆的!之类的哈。(注:这里neta的是ガールフレンド(仮),也就是传说中声优阵容无比豪华的“临时女友”,其中最后那个“我是克洛伊-勒梅尔哦!”的空耳,我实在是没辙了)

……话就到此为止吧。我都说要谈严肃的话题了为什么总是会脱线……。看来我横寺天生不适合谈话。

嘛,要说我之前想谈什么的话,那个啦。

一旦被贴上标签该怎么应对,就是这么个话题。

就拿我的例子来说。

在那个修学旅行事件之后,我是个变态这一认知在校内已经普及并且固定了。嘛哪怕这不是标签而是事实,它对学校生活也带来了诸多不利。

因此我为了改善这一情况而奋斗。

正因是现在我才能讲。打扫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什么的简直愚蠢透顶。根本没有效果。要是凭这点小把戏就能拿掉标签的话人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并非如此的,正确的对策是——

◆◆◆

星期五放学后。

班会结束,在周末氛围的笼罩下,教室的气氛迅速地松散下来。像是来撕裂这种氛围一般地来到我身旁的,是令人有些意外的二人组。

“有话跟你说。过来一下”

田径部代表,傲娇双马尾麻衣麻衣

“你好……”

以及,棒球部所属的,光头粉刺男孩。

麻衣麻衣是我同学,第一个来我还能理解;可是战战兢兢地在二年级生的教室门口往里偷瞄的光头同学,要是不从自己教室里飞奔过来肯定赶不上啊喂。

究竟是什么,令他的脚步如此匆忙?莫非他和麻衣麻衣有密约?这种cp我可没听说过啊。就算我允许,你以为和气小姐能允许吗!

“……怎么样啊,在那之后还好不?”

我把动摇藏在心底,刚一向他招手

“哦!阳人同学,你好!”

光头仔鼻头挤出了笑纹,就像只丢了父母的考拉一样凑了过来。虽然不知怎么回事,但挺被他亲近啊。

“有了个爱戴学长的后辈真是太好了呢。你真能干啊”

麻衣麻衣用温暖的目光注视着我们。那个嘛这cp,天道大人不会允许月亮公公妹妹更不会允许啊!

“你们俩怎么了?有什么要商量的吗?”

“……我觉得光凭我们俩解决不了”

麻衣麻衣稍稍错开视线,很快地说。

“这家伙非说要找阳阳帮忙。没办法”

“唔,唔?!不是这样的?!”

光头考拉男孩十分惊讶地把头摇个不停。虽然他拼命地把手指向麻衣麻衣,但很遗憾,我们没有点棒球部族语言的技能点,所以真相在黑暗的那一头。

他们来找我,是关于田径部和棒球部之间新缔结的友好条约的事情。

我一问,原来有少部分非同盟性残存势力仍然在对田径部部员进行骚扰。

在走廊擦肩而过的时候用肩撞过去,装作一不留神把文具盒踢飞之类的。不仅公然挑衅,而且只要有所抱怨就会捶着胸把人赶跑。

……话说那人,完完全全就是大猩猩学长吧。只有可能是他了。

他可能对那场操场纷争最后以自己无法接受的形式收场而感到不满。那时为了回避正式冲突而用大话唬人,可能并没有真正解决掉问题。

“……不过,他干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啊”

别看大猩猩那个样子,它还是一种纤细的生物,不过纤细和阴湿这种词语,还是属于似是而非的领域。

“唔,对不起……”

考拉男孩也模棱两可地肯定了。

似乎连光头的正统派棒球部族们也觉得很棘手。都说人不可貌相,不过人无论长得如何,都不希望卷入无意义的争执当中。

在一片和睦中趟浑水的人是不可饶恕的。

我紧紧握拳,熟悉的黑影便潜入了我的身体。我的脚自己动了起来。

全自动型英雄time开始了。

“……啊啊恩?给老子拿出证据啊混账!”

我把还留在隔壁教室的大猩猩学长叫出来后,刚说他有嫌疑,他便一口否定。

“是你这小子说了些怪话吧蠢蛋混蛋!”

他一眼便瞅见棒球部的后辈,以丹田的怒吼威胁他。哇,大猩猩在欺负考拉。字面上而言两者挺像的所以好好相处不就行啦。(注:大猩猩ゴリラ、考拉コアラ,写法相近)

正义的英雄,是不会和这种非文明的斗争有所瓜葛的。

“再怎么交谈也只是没完没了。我们在作为野兽之上,更是有知性的人类,不如堂堂正正地,用体育决胜负如何”

“sports……?”

大猩猩学长皱起了眉。虽然我也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似乎明白。

“你看,马上不是有个大会嘛,这战场很适合我们。”

我向教室后面指去。

里面的墙壁上挂着告示板。上面贴着马拉松大会通知的海报。

继音乐祭、体育祭、文化祭、辩论大赛之后,我校五大活动的收官之项。

除了身处考试周的三年级生,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所有学生都要参加。女生五公里,男生十公里。入围前二十的人会获得荣誉的表彰。

由于马拉松大会中的排名和运动部的阶级息息相关,因此对我们而言是个尤其重要的活动。

“堂堂大猩猩学长,该不会要逃吧?”

“大猩猩……?”

“啊,不,搞错了。总之,这是赌上男人和男人尊严的马拉松比赛!”

“这不是你丫的专门领域吗!”

“考虑到这一点,我要比你早十分钟到终点。再怎么说,堂堂棒球部也不可能比我们运动部晚十分钟以上到终点吧?”

——这真是显而易见的挑衅啊。

虽然在心里偷笑,可实际上的我绝对没有笑。

正是因为无论何时都能认真正直地满嘴漂亮话,才能当英雄吧。我为失笑的自己反省。

更何况,黑影所说的不可能有错。

果然。

“你丫……吐出来的唾沫可别跟老子吞回去了啊……”

大猩猩学长投来尖锐的目光。看来体内的本能燃起来了。

“我不会躲也不会逃。万一没能遵守公约,我就进棒球部给你当小弟也行哦。揉肩可以,暖鞋也行。”

“……要是你赢了呢?”

“我赢了的话,我想想。能让我进棒球部辅佐你吗”

“啊恩?”

“我要从棒球部内部进行改革,让你们不再找田径部的茬,不再和别的部产生冲突。”

“啊恩……”

大猩猩学长思考般地抱住了手臂。

但那只是装个样子。

无论哪边,可以随意使唤的好部员都会多一个。对他而言自然不是个坏交易。

“……好啊。约定,别忘了”

他无畏一笑,回到了森林深处。

等到他的身影从走廊里消失后

“真的好吗,阳阳?做出那种约定”

麻衣麻衣小声说。

“拜托我的是你吧?”

“……是。但我不是说这个。你,要进棒球部吗?”

短短的马尾辫焦急地摇晃。她想说什么我完全不懂。

本来,就算我明白,也没法好好回答她。

黑影现在还没有离开我的身体。好像还有要说的事情。

“趁此机会我想我要说一下。这次有错的不止是他。他也不过是一个牺牲者而已”

我的嘴自己开始了演说。

“为什么这种无用且不急的争执会一再重演呢?真正需要改善的,是诱发争端的这个学校的体制啊。修改其不善的地方吧。建立更加讲道理的制度吧。我们是有智慧的。我们能够成长。Yes, we can!”

我一拍课桌,从走廊那边便传来了热烈的掌声。那些竖起耳朵听的同学们,一半像是开玩笑、另一半则是惊讶地喝起了彩。

虽然多少有揶揄的成分,不过我应该紧紧抓住了人心吧。照这样子,我被选作班委乃至成为拥有地域性权力的学生会长的日子也不远了。

无论怎么说,我毕竟是英雄嘛。

被贴上的标签不是拿来摘的。

而是用比起变态什么的强烈许多的标签,从上面覆盖掉的。

我们必须清纯正直地与标签打交道嘛。

若是能得以分入更好的类别当中,这个标签社会也不坏嘛!标签朋友万岁!

“……哼”

麻衣麻衣似是觉得无聊般地哼了哼鼻子。

“要是横寺觉得这样可以的话。我也无所谓,吧。”

“麻衣麻衣?”

“我就回我的社团了。再见”

既没拍手,也不看我一眼,她就这么在走廊里越走越远。

肯定是作为朋友,在感到高兴的同时也焦急万分了吧。毕竟我又上了个台阶啊。到了和田径部下任部长相同高度的程度。

目标,棒球部之星!

……啊咧?

横寺同学不是为了回到田径部,才如此努力来着?

好奇怪啊。我一个人转头思考。

嘛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愿望而已。为了让所有人幸福,我个人的愿望或许并不重要。

被走廊里四处蔓延的黑影缠着不放,我扭着的头的位置立马被修正了。

最大多数的最大幸福。这种精神才是最优先的吧。

(心叶:bad end 的味道太浓了…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怜的麻衣)

◆◆◆

期待已久的星期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在起居室的桌子上摆成一排的大量闹钟如青蛙般开始轮唱之前,我准时从沙发上睁开双眼。我顺次关掉闹钟,把它们放回那些没人睡的床上。

我花很长时间细致地刷牙,穿上前天晚上就叠好放在电视柜的衣服,结果转念一想又脱光衣服,跑去冲个澡清清爽爽精精神神之后,再做出发前的准备。

浆好的带领衬衫,配上洗褪色的牛仔裤。恩,我果然洗衣服拿手,家事也做得来呢。女孩子裙底穿着的那个时髦的三角形布料,我感觉自己能把它手洗得干干净净呢。下次拿麻衣麻衣的来练习一下吧。

然后穿上费尔岛杂色花纹的毛衣,外头套上羽绒服。

在玄关的镜子前微笑!

一出家门,我便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中。

真是绝佳的约会天气。期待已久的美术馆约会。

从京王线转中央线和山手线,在上野站下车。出了公园的检票口后,四周便已经洋溢着一股学术气氛。

为什么一个大公园内,会扎堆存在着东京国立博物馆、国立科学博物馆、国立西洋美术馆、东京都美术馆、上野之森美术馆、东京艺术大学,还有寺庙和神社,顺带还有古墓和大佛,之后真的是以下省略、以下省略这么多学术性设施啊。

在横向步行街对面的地图看板前等人的人们,一个个都戴着眼镜,一手拿着平板电脑,一手在摆弄手机,或者是专注地读着褪色破旧的岩波新书,酝酿着一种说不出的知识分子氛围。

不服输的我为了展露自己的智慧,便合着波若心经的拍子,专心致志地唱起了数女孩子之歌,结果转眼间周围的人都不见了,拜此所赐我毫不费力便与等候目标成功相会。

“早上好,横寺!真是个像刚出生的鸭嘴兽一样棒的早晨呢!”

本来这位闪闪发光的妖精小姐,我不用那些小把戏也能一眼瞟见的。

双层大衣的扣子之间,是针织的V领毛衣,以及颜色相配的高腰连衣裙。长筒袜的下方是印花的皮鞋,颇有小豆梓风格。看着她大冬天也固执地露出来的雪白大腿,感觉相对而言她的腿算很长的了。

“……那个,怎么啦?”

“啊,不,没啥!今天的一身也很适合你呢!”

“是,是吗……”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虽然静寂得很不自然,但感觉意外的不错。

小豆梓害羞地抿起嘴看向我。

然后像是忍不住了一般

“诶嘿嘿嘿!”

她拉住我的胳膊,紧紧地抱了上来。我的手肘被她摁到了那形成迷之隆起的胸部之间。看来毛衣的毛绒绒魔法现象有着增加男女之间误会和犯错的效果啊。

不过到了我这个水准的女子大师之后,这种程度的诱惑是不会让我产生一微米的动摇的啦。

“话嗦吶,小抖——”(注:阳人说话时声音在抖)

咬舌头了。就连我都为自己如此紧张而感到恶心。为了掩饰而强行挤出笑容什么的更加恶心了。

“诶嘿嘿……”

小豆梓仍还以微笑。为啥明明没什么好笑的我们俩却笑得如此开心啊。笨蛋吗。估计周围人真把我们当笨蛋了吧。

“那个。见面的时间稍微定早了点,你起床还好不?”

“没问题没问题,耶!”

唐突地做出来的胜利手势甚是耀眼。今天她各个方面都太积极了吧……在小梓大将军的大攻势作战下,横寺砦的城门开场就遭到了狂轰乱炸诶。火速的平衡调整迫在眉睫。

“那我们走——呀!”

刚一迈步,小豆梓便像是被小石子绊到一样地打了个踉跄,摇摇晃晃中顺势更加用力地把我的手臂埋进了她的胸里。喂喂这个迷之隆起到底怎么搞的。到高中二年级的冬天急速成长什么的,在保健体育业界里有可能吗?

“小豆梓,你真的没问题吗?脚底有些不稳诶”

“没问题的!就像倒立的海狮一样没问题!因为人家从前天开始就没睡了而且根本睡不着嘛!”

“前天开始?!”

“现在正好达成了48小时连续活动记录哦,耶!”

微笑的胜利手势二连发。她的可爱程度简直到了要是不小心被拍了照送到艺能事务所里贴起来转眼间爬上国民级偶像的台阶之后感受到了距离感而分手这样的悲剧我光是想想心就痛的要死的程度了。(注:相乐总你丫的不打逗号,对不起我也不打了)

话说原来熬了两天通宵啊,难怪我感觉她的精神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呢!

我稍感不安。熬通宵多半会让人变得奇怪。只要别像这样怪怪地全负荷运作之后用光电池就好。

我得好好留个心,不能让意识断线。

从车站前显眼的看板徒步一分钟,很快便找到了国立西洋美术馆。

它是正方体的构造,形状鲜明,对外行人而言是个设计不怎么有趣的建筑。为什么公共建筑物都这么不怪奇不显眼呢。

“呐呐横寺,你看那边!”

“恩?”

大门边上,有个“让国立西洋美术馆成为世界遗产吧!”的招牌。这好像与一位世界著名的建筑家相关。

原来如此。之前我就一直觉得,这个美术馆其实是有着高深的建筑构造呢。所以我才憧憬公用建筑物嘛!

美术馆对面的篱笆上,似是在怀念早已过往的圣诞节一般地装饰着几个小灯泡。到了黄昏,它们就会放出缤纷炫彩、毫不留情地伤害单身们的心灵吧。

不过,没关系。今天的我十分淡然地接受这一切。

既然这儿是学术性约会地点,我们也是如假包换的学霸情侣咯。列入世界情侣遗产名目刻不容缓!

进了美术馆的大门,就连从这儿到带屋檐的售票处之间短短空间内,都展览着数个裸身青铜像。等到红叶烂漫之时,它们和背后的大银杏青黄辉映,一定很美吧。

右手边最里面的,便是不用说也知道的,奥古斯特-罗丹的大杰作[地狱之门]。

地狱之门。

多么让人心头一震的命名。把想要完成这一作品的罗丹看做重度中二病毫无问题。话说过去的艺术家们基本上百分百都是中二病患者吧。

“哇,就像水槽里的鲸鱼一样好大好大诶!快看快看,喏!”

小豆梓小步跑向青铜像那边。现在尚是精神满满,看来担心她能量用尽要稍微推后一些了。

“吶,我说横寺,快来这儿啊!”

她一边仰面看着雕刻,一边哗哗地向我这边招手。在地狱之门的门口以世界遗产级情侣的感觉向我招手,可真是别有风味啊。我甚至都产生了看到门对面抡起裁决之铁槌的暗黑魇魔妹妹的幻视呢。

我一边慢慢走过去,一边学起了思考者的姿势。

我记得这上面应该刻有一段很有名的文字。是啥来着。希望怎么怎么样,绝望怎么怎么样,额?

“啊可恶,什么来着……”

要是我早点把这个背下来的话,毫无疑问就是今天的英雄了啊。加油啊,给小豆梓展现我帅气的一面!

“……从我,是进入悲惨之城的道路;从我,是进入永恒痛苦的道路;从我,是进入永劫人群的道路——”

“诶?你在说些什么?”

小豆梓茫然地回过头来。

……诶?这些不是你说的吗?

我也摸不着头脑地歪歪头,本应如此。出声问她,本应如此。

然而,我的头已经不随我的意志而动了。

我的喉也不受意志控制地上下移动。

“——汝等来到这里,放弃一切希望!”

我的嘴自己说起了话。我的唇自己绘起了舒缓的曲线。自顾自地背诵起地狱之门的铭文,无比愉悦地哂笑。

“但丁《神曲》,地狱篇的一节哦”

外面仍是万里无云,一片晴朗。

可回过神来,我的脚底已经缠上了比我质量更大的影。就像把拔去手脚的虫子逐渐拽入无底的沼泽一般,将我的鞋底渐渐融化开来。

我的头顶上,无比恐怖的地狱之门在高空耸立。银杏树那似白骨的枝桠如亡者的手指一般抓住我,整个苍穹都塌陷下来。

无论天空还是大地,皆充满了黑影。

即便如此,我也已经无法从那里错开我的视线了。

“地狱篇第三曲,故事才刚刚开始。这之后,主人公便被向导牵着手,一直彷徨到地狱的最底层。对吧小豆梓”

“那个,横寺……?”

“你今天就由我来招待了。我对艺术作品还是稍稍有些自信的。什么都可以问哦。”

然后。

就像有人摁下了换台的按钮一般。

毫无预告与脉络,我的意识便突然断线了。

◆◆◆

一股强烈的橙色突入了我的视野。

原来,是如同天之锅炉融化了一般倾泻而下的,太阳的光芒。

大概已经到了黄昏。

就像在显示逝去时光的沉重一般,目标世界遗产登录的正四角建筑物为无比残酷的斜阳所染。

小豆梓在我身旁。

我们大概是在美术馆的出口那儿站着。

我手中拿着小册子,门票的副券也夹在其中。

大概我自己刚从美术馆里出来吧。

我试着张开右手,合上左手。我的双手的确有好好听我的使唤。

“真是鉴赏了好多东西呢……在美术馆里花这么长时间,这还是头一回”

应是陪我出来约会的女孩子,似乎已经筋疲力尽,擦擦眼睛、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大大的嘴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和我视线相合,她便“诶嘿嘿”地,露出了一向的害羞微笑。

这是往常的小豆梓,往常的交流,往常的世界。这里什么也没有改变。我也什么都没有变。

——只是在不知不觉中,我所不知道的时间增加了而已。

我可能是稍微发了会儿呆吧。

大概是这样。大概。……大概也许。

“接下来干什么呢。现在离吃饭的时间稍微有些早呢”

“是吗,这样啊……吶,小豆梓”

“什么?”

“今天,玩的开心吗?”

“诶,唔,恩!恩!恩……!”

小豆梓猛地眨起了眼睛,视线游移不定。

没过一会儿,她便兴致满满地看向了我。

“稍微,那个……虽然稍微有些区别,不过横寺就像陪在皇帝企鹅身旁的白熊学者一般博学……我真的好佩服”

“是吗,说不定呢”

“多亏你,我总算弄明白莫奈和马奈的区别了呢,老师!”

她开玩笑地举起了手。

莫非我在馆内好好地讲解了一通?对艺术品也造诣颇深的智者英雄。我就这样获得了新的奖杯。

不,应该说“横寺君”更合适吧。

是一回事吧。随便怎样算了。

围着美术馆对面建筑物的围栏上,电灯泡闪闪发光。向整个世界发散着它们的光芒。

恍惚间,我想起了迟来的圣诞老人。

到处散发幸福的不合时令的圣人,究竟带着多大的袋子呢。

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哲学家边沁曾这样说过。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然而,不放鬼牌的抽鬼牌游戏这个世界上存在吗?在最大多数人的背后,品尝苦果而变得不幸又是谁的职责呢。(心叶:阳人这个样子真的令人十分难过。他就是那个独自承担一切不幸的人么。)

(注:杰里米-边沁,英国功利主义哲学家)

若是另一个我不抽鬼牌的话,那这份职责——?

“……怎么啦,横寺。突然发起呆来”

“啊啊,不……我就说假设的话。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自己的话”

“原来如此,就像双胞胎的海豹一样吧!好可爱!好想抱抱!在哪里呢!”

“这个嘛我想想恩稍微有些区别”

“啊拉,是吗……”

小豆梓的精神看着就低落了下来。这孩子只要说起假象的话题,无论是啥都会扯到动物园这一点可以说是白璧的微瑕了。

“如果和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自己,比自己还要聪明许多的话,小豆梓会怎么做?”

“额,额……就算你问我怎么做”

融融恰恰动物园的园长小姐匆忙苦恼地眨着眼睛,然后干脆地回答道。

“什么都不会做的,肯定。”

“什么都不做?”

“说成‘没办法做什么’更加准确吧。那个,我虽然说不太清,不过在梦里,我曾经有一次变成了不是自己的某种东西”

“……恩”

“那个时候,我也什么都没能做到,只能放弃”

大概是意大利事件那时的事情吧。可能因为她被猫神附身的时候,我采取了强硬的解决方法的缘故,小豆梓应该是把这一切解释成梦了。

“而且,本来比自己更聪明这一点起,就已经不能称之为另一个自己了吧。明明自己就是自己,却比自己更加聪明的话,这就已经不是和自己对等的存在了吧。和长着鬣狗脸的变色龙对抗什么的,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是吗”

我耸耸肩,闭口无言。

为了打发晚饭之前的时间,我们决定去逛一下恩赐公园。

“……稍微,有点冷呢”

“……是啊……”

话自然而然地变少,唯有沉默填满整个时间。

在不忍池池畔,有许多同样无声地散着步的情侣。

池对面,可以看到钢铁的高楼群林立的,大都市的地平线。悬在那边的太阳,正缓缓地降低高度与亮度。

冬天的日暮和夜晚的分界十分模糊。白天过后,很快便会迎来黄昏。脚边的影子渐渐变得比我的本体更加巨大、浓厚。

“恩……”

小豆梓扭扭捏捏地把视线移向朦胧倒映着天色的水面,小声说道。

“今天的横寺,特别是美术馆里的横寺。比起平常,怎么说呢”

“怎么啦?”

“……不,没什么”

而是握紧了牵在一起的手。

如同确认我的体温一般。如同确认我的存在一般。

这份侧颜和往常一样。一直露出柔和的微笑,无论约会前还是约会后,她都一直在我身旁。

她是个温柔的孩子。有着客套话的,温柔的孩子。不说出来也行的时候,她绝不会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不忍池的水面,盖满了枯萎的金黄色莲叶。本应镇座在莲叶上的释迦佛祖哪里都找不着,唯有一羽不知自己何去何从的水鸟。我一边凝视着他,一边独自思考起来。

小豆梓当时,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根本没有好好确认的勇气。

比起平常怎么说呢——之后的话语,要是“比起平常更加帅气了”的话。

我觉得,我可能再也无法振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