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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大叔的学生增加了

瑟雷丝缇娜挥舞权杖,把泥魔像从头部击碎。

她不介意飞溅的泥土,朝著下个猎物转身过去,施加横向的一击之后,核心被破坏的泥魔像便当场瓦解,形成了一座小小的泥山。

泥魔像的动作单调,其攻击过程非常好判读。实际上,瑟雷丝缇娜在数只泥魔像伸出手臂的瞬间脱离现场后,泥手臂就会一齐袭向她刚才的所在之地。如果对手是人类的话,就要在打上来的瞬间伸手臂束缚对方,并在捉住后施加最后的一击吧。其动作迟缓,不管数量再多,只要冷静就很容易应对。

但长时间战斗的话,再怎么说都会很辛苦,况且打倒之后施术者还会立刻补充过来。

瑟雷丝缇娜瞥了旁边一眼,就看见老师杰罗斯在看状况掷出魔石,透过让魔石内部的魔法式启动,生成了三只魔像。

『增援是三只……要加入战力大致上要二十秒,这期间我要打倒三只!』

瑟雷丝缇娜盯准手边的魔像,然后冲入敌阵破坏核心。她立刻击败在她身旁想伸出手臂的魔像,然后把后方逼近的泥魔像一口气从头部击溃。

她在这几天期间也习惯了战斗训练,面对泥魔像的动作,已经变得可以冷静应对。

她持有的魔力本身就低,但她是能在伊斯特鲁魔法学院里拿下优秀成绩的那种秀才。那样的她无法上战斗训练的课程,不过藉由见习,她的情势判断或分析能力变得异常的高。

虽然说是战斗训练,那却是以捕来放到训练场的哥布林作为对手,并且单方面的射入魔法,但要是被找到破绽也会受伤,她也见过其中有人伤到骨折。她会分析那个情势判断是怎样的内容,反覆进行置换到自己本身的脑内模拟。

学院学生的负伤原因,是对情势判断与理解上太过天真,甚至是出于「伙伴在所以没关系」这种没根据的安心感,所导致对伙伴的过度评价与大意。

「泥魔像的动作很缓慢,但不时会做出出人意表的攻击呢……」

虽然她没有破绽,就算这样也并不算是安全。它们也会做出像是找机会从正下方伸脚踢击,或利用倒下的伙伴身上的泥土强化自己身体,还有本以为是一只,结果分裂成两只等等的融合攻击。虽然这作为知识,她是知道史莱姆等等也会做出类似攻击,但实际目睹,这则是相当棘手的攻击。

「穿破吧,岩之矛,『岩矛』!」

她击出地属性魔法,瞬间驱散数只魔像后,就面向增援的魔物挥舞权杖。可是,泥魔像却忽然从视野中消失了踪影。

「什么!」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答案只是泥魔像瓦解了自己的身体构成,崩落至地面上。然而,这对她来说却攸关著一瞬间的破绽。泥魔像用那副崩塌的模样直接匍匐前进,然后缠住瑟雷丝缇娜的脚,阻止了她的行动。

同时,其他两只也伸出手臂捉住她,执行完全封住她动作的作战。

「嗯~这样就将军了吗?」

「还没!『增强力量』!」

「哦?是无咏唱啊。你是什么时候……」

瑟雷丝缇娜无咏唱使用身体强化,强行挣脱泥魔像的束缚后,就先击倒了两只魔像,接著再用权杖甩开最后一只并将其破坏。

「漂亮。如果是这个等级,就已经可以安全获胜了吗。下次我想试试实战呢……」

「真、真的吗?」

「依我看来,你似乎相当稳定,但要参加实战就会需要监护人──克雷斯顿先生的准许呢……我在想要是他下达许可,近期内是不是要去实战。」

瑟雷丝缇娜听见杰罗斯这番话,就马上回头看向在一旁看训练的克雷斯顿老先生。

老爷爷被充满期待的眼神一看,就瞬间萌烧了起来,但想起事情的重要性,就转为担心的表情。

「嗯~……实战啊,老夫认为还太早了……」

「没那回事!学院的同学们也都已经会打倒史莱姆或哥布林了哟。倒不如说我太晚了!」

「可是啊……说到这一带可以实战的场所……」

没错,说到附近可以体验实战的地方,就只有法芙兰的大深绿地带。

那里的魔物强度比一般还强,即使对手同样是被当作喽啰的魔物,要是大意轻敌也会通往死亡的危险地带,而且那里也是许多佣兵们厌恶的魔物之森。虽然只要不到森林深处,也不会撞见那么强大的魔物。即便如此,那里的危险度还是非常高。克雷斯顿老人家不情愿也是情有可原。

『居然说要实战!假如有什么万一该怎么办!那里可是有很多像是哥布林或兽人那种会袭击妙龄女孩的骯脏魔物耶!万一,缇娜给那些家伙做出那种事,老夫、老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来他好像想到了其他事情。哥布林或兽人之中,偶尔也会有把不同种族当作苗床,来进行繁殖活动的魔物。其中兽人的繁殖力惊人,也有许多聚落受害。

尤其边境农村经常被袭击,那是种若是为了繁殖便不问性别的棘手魔物。

当然,雄性会袭击女性,雌性则瞄准男性,这般在严酷环境下拚命留下后代。

「爷爷?您怎么了吗?」

「啊!不,没什么……没什么呀。」

『这个爷爷……刚才在想像什么呢?』

杰罗斯无法看穿别人的想法,不过直觉好像很敏锐。

「好,我知道了!为了缇娜,就让我准备一个师团的护卫吧!」

「一个师团?欸,爷爷!」

「好多!太多喽!克雷斯顿先生!我们不可能那么大规模行军吧。要是大型魔物误以为是食物,成群袭击而来该怎么办!」

「若是为了缇娜,老夫有觉悟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当魔物的食物!」

发狂的老人摆出关节好像会变得很奇怪的姿势,同时光明正大咬定要牺牲别人。因为他就是爱孙爱到那种地步,可是这样有点太过火了。

「这番话很有问题。完全就是溺爱小孩的父母──不对,是溺爱小孩的爷爷吗……(这个爷爷果然很奇怪)」

「这有什么~只要提供遗族相应的钱,就总有办法了吧。」

「克雷斯顿先生,您在想什么啊。那是当权者绝对不能做的最差劲的行为喔……」

溺爱孙女的老人是认真的。他的头壳坏到就算牺牲他人性命,也想保护孙女。

甚至大叔都忍不住吐槽……

「那么多人进入森林,行动会被阻碍,反而很危险。危险度增加了是要怎么办啊!您想杀了孙女吗?」

「能成为缇娜的替身也是他们原本的愿望吧。他们就笑著下地狱吧。」

「擅自牺牲他人会给人带来困扰。那是贵族该做的事吗!」

「因为是贵族,才能玩弄他人的性命啊……幸好骑士团长也在感慨骑士们熟练度降低。机会正好,老夫就用重新锻炼为名义动员他们吧。」

「……好黑暗。真是黑暗到极点耶,漆黑到有股污水臭味。」

克雷斯顿爷爷谈到孙女的事情,就会马上变得不对劲。

他的失控停不下来。面对不合常理的老人,杰罗斯变得很想抱头。

「起码也要准备上等素材的装备吧。生存率会变高,而且就算无法准备,有素材的话,我也可以制作……」

「哦……那么,你可以制作适合魔导士的装备,对吧?」

「虽然要取决于素材。我可以把强度做到最大限度喔。」

「嗯──具体来说是怎样的东西?」

「虽然说是魔导士,但没有恰如其分的防御力也是不行……皮甲之类的怎么样?」

──劈哩!

他瞬间听见空气冻结般的声响。

克雷斯顿爷爷的表情同时愈发严肃。

「等一下,皮甲也就表示……当然,身体的尺寸也……」

「我也要量吧?毕竟尺寸不合会很危险……」

「杰罗斯先生……我们稍微私下谈谈吧。」

「为什么!」

爷爷的眼神很不妙。

杰罗斯的双肩被按住。老人特写逼近而来,他身上好像寄宿著某种阴森恐怖的东西。

「换句话说……那就是要将缇娜的身体毫无遗漏、仔细、周密地测量,并细细玩弄似的做检查,对吧────!」

「您怎么会想到那里去?那种想法不是很奇怪吗!」

「对老夫可爱的缇娜……激烈交缠……像在舔著她一样的四处抚摸,然后……」

「您想太多了。我不会铤而走险到那种程度。对未成年的小孩出手,就人来说不是错误的吗!」

克雷斯顿溺爱孙女超出了常轨。

那双眼充血,呼吸紊乱且令人毛骨悚然的愤怒表情,说实在很恐怖。

「不过,如果年纪再大一些也不是不能考虑,但目前的她,就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吧……」

「小、小孩……您、您把我当小孩,是吧……」

「你是说老夫可爱的缇娜没有魅力吗──────!」

「你到底要我怎样!」

溺爱孙女的老人没办法讲理。只要是为了瑟雷丝缇娜,就可能若无其事地引发战争,因为满溢出的疼爱,而说出乱七八糟的歪理。

这天,杰罗斯面对将情感往奇怪方向爆发的老人,度过了一段没意义的时光。

结果瑟雷丝缇娜的装备制作决定委托专任的工匠,而杰罗斯则是对装备施以辅助性的加工。

另外,据说这项结论出炉前,他和抓狂的溺爱老人之间,持续进行了壮烈的讨论。

◇ ◇ ◇ ◇

有个人影透过窗子望著瑟雷丝缇娜训练的光景。

那人是瑟雷丝缇娜的异母哥哥,索利斯提亚公爵的长子──茨维特。

他被普遍认为是这个公爵家的继承者,却为了一位女性,在街上使用危险的魔法,现在应该正处在闭门反省的状态。

他来到这栋别馆的理由,就是为了让祖父克雷斯顿重新锻炼自己。

这个国家的贵族们多半都被称作魔法贵族,源自各个贵族都保有传家继承魔法。隶属一族的全都会继承这些魔法,这么一来才会被认同是这个家系的贵族。索利斯提亚公爵家的魔法,是这个国家的最强战力之一,被称作秘传魔法。

他在十三岁时继承了那个魔法,事实上应该就是被当作了继承人。

在他的家系里传承的魔法实在很强大,因为喜欢火焰,而被人颂为「炼狱一族」这个别名,并且一路留下了不愧于该别名的功绩。

但,那个魔法因为一名魔导士,随著他的信心一同被击溃。

对方还是靠体术就令魔法无效化,完全没有用到魔法。那位魔导士还趁胜追击似的频繁拜访他迷上的女性──路赛莉丝的孤儿院。

令人生气的是,他就只能远远看著对方和路赛莉丝开心谈天的模样。眼看就要完全沦为跟踪狂。

他来到这栋别馆备感惊讶的,就是没有魔法才能的瑟雷丝缇娜的转变。

「那居然是瑟雷丝缇娜……?真难以置信。她在短期间内是做了什么……」

当然,那是因为她每天都反覆进行战斗训练与控制魔力的特训,以及在讲座上也很认真学习的关系。但茨维特最惊讶的,应该就是她率先进行了近战。

他所认识的瑟雷丝缇娜,是位个性有点阴沉,话里不带情感,宛如人偶般的少女。

茨维特也记得自己小时候一有机会就惹哭她,还乐在其中。

现在的她丝毫没有那些影子,表现出率先投身战斗的好战一面。

她会冷静地观察状况,并预判对手的动作,然后确实地杀死敌人。虽然动作还不是很俐落,即使如此她也确实不断显著成长。

促使这些成长的,就是大贤者魔导士──杰罗斯。

「他可以独自操纵那么多魔像吗……到底拥有多少魔力啊,可恶!」

他来这栋宅邸时,训练就已经开始了,表示杰罗斯已经造出魔像、精密操控了一小时以上。假如一般人行使那样的魔力,搞不好魔力会马上枯竭并且倒下。

杰罗斯的魔量远远超出他的常识。

就茨维特所知,即使再怎么高等的魔导士,能造出两到三只魔像就算不错了。也有人最多做得出六只,但数量增加的话,对命令的施术者也会成为精神上的重担,魔像的动作容易变得单调且难以控制。

不过,杰罗斯造出三十只以上的魔像,甚至精巧的操纵了那些魔像。明显有异常力量的实力者却不为人所知──这件事本身已经远远背离了他的常识。

如果是魔导士的话,谁都会梦想为国家所用,并为此在学院里学习魔法或战略。毕业之后成为各派系旗下的文职军人才是捷径。贤者级的魔导士不求权力或为国效命,反而像隐士般的活著,很教人难以置信。杰罗斯不仅对他表现出悬殊的实力差距,本人也完全不执著权力,还扬言很无趣。这种魔导士他从来没见过。对他来说,大叔在他的常识之外。

话虽如此,茨维特一路以来所见的常识也并不是错的。

研究魔法会花钱是理所当然,要得到那些研究费,加入拥有权力的魔导士团派系才是最保险的。尽管派系之间多少有对立,但来自国家的补助金每个月都会下来,所以生活不会穷困。实力不足而无法为国家所用的魔导士接踵而至,他们造成的犯罪案件也达到了相当的数量,国家同时也在统计上厘清了所有人都很贫穷。

这意味著资金筹措很不容易。会这样也是因为不是紧急时刻,就没有魔导士上场的份吧。

通常魔导士的生活很穷困,但有杰罗斯这种魔导士存在,就表示是他自己赚取研究资金,并且在不断赚钱的同时持续研究魔法,然后创造出强力的魔法。

亦即杰罗斯是天才,不过他无法接受这点。

「他为什么能操纵那种数量的魔像啊……这很奇怪吧。」

「不过,好像也并非如此哟,茨维特大人。」

「唔喔!是蜜丝卡啊,你什么时候……」

回过神来,他身旁就有一位穿女仆装、戴眼镜的女性同样望著窗外。

她是瑟雷丝缇娜的专属佣人,叫作蜜丝卡。

她是过去在本馆宅邸任职女仆长的能干佣人,因为教养与尊重他人的态度,因此在公爵家里也被深深信赖著。茨维特小时候也受过她的照顾。

「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秘密吗?」

「对杰罗斯大人来说,好像不是什么秘密呢。因为他轻易就向瑟雷丝缇娜大人做了说明。倒不如说,办不到那种程度的人,他或许根本不觉得算是魔导士哟。」

「怎么可能。他可以精巧地操纵那么多魔像耶。某种意义上,那是绝对没办法说出口的高等技术。就算想成是魔导贵族的秘术也可以耶!」

「是吗?但是,那是对我们而言。对大贤者大人来说,好像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哟。因为他是半开玩笑说明给大小姐听的。」

「啧!我的实力根本就望尘莫及吗……所以咧?他是怎么操纵那种数量的魔像?」

他好歹也是魔导士,会对未知的技术很感兴趣。

何况,魔像操纵通常都会被人说是没有用处的,想知道让它们出色合作的秘密,应该就是他身为尚未被权力污染的魔导士的证据。

不,其实他自从和父亲互殴之后,不知为何脑袋就出奇的清晰。

简直就像附身的邪灵离开似的,变得可以清楚看见周遭,但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茨维特好奇的是,同时操纵无数魔像的技术。

「有兴趣吗?您很讨厌杰罗斯大人吧?」

「不要嘲弄我,我也是魔导士,对优秀的技术是会感兴趣的。」

「那么,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您吧。」

蜜丝卡用手指推了推眼镜,开心地做起说明。

就和刚才说过的一样,魔像数量愈是增加就会愈难控制是种常识。

然而,杰罗斯操纵魔像的方法不是一般魔导士进行的那种直接操纵。而是以负责指挥官的杰罗斯为起点,把可以下达一定程度简单指令的魔像当作分队长,在它之下再设置会马上执行简单命令的魔像。施术者杰罗斯下达命令,分队长魔像接受命令并且执行,接著各个魔像就会完成作战。

粗略地说,骑士们战斗时的命令系统被编进了魔像。

他对分队长魔像使用了较大的魔石,让魔像可以自行补充己方魔像。如此一来施术者的精神负担便会减少。就算是长期战,也是可能办到像是合作、执行作战行动那种细微操作。

「不足的魔力就用魔石补充。重要的是,虽然那是拟真魔物,但瑟雷丝缇娜大人要升等,那就会是很合适的训练。他说魔石的魔力之后再补充就好。」

「可是,即使如此魔力也会不够吧。至少队长等级的魔像会耗费大量魔力。」

「关于那点,制造魔像的魔法式里有著秘密呢。杰罗斯大人说是『咒文回路』。听说,那好像是可以有效率地处理魔法式的积层型,至于细节我就不了解了。」

「他能靠自己的魔法造出军团啊……真是怪物……」

「杰罗斯大人说过『我才没什么了不起,以前的伙伴还做出更厉害的事』。那人什么方面都运用自如,但据说基本上攻击魔法才是他的专长呢。」

「他是多厉害的猛将啊,你说他的伙伴是指他们……咦?他之前说自己擅长剑耶。」

「唉,因为他们是五人挑战贝希摩斯的疯狂魔导士呢。是我们这种人无法理解的事吧。他大概是为了保护自身安全才锻炼近战技术的吧。」

「所有人都是魔导士,而且居然是贝希摩斯!脑筋不正常也该有个限度吧!」

研究者怪人多。他隶属的派系里也有脑子怪怪的人,杰罗斯却是出类拔萃地不妙。他甚至为了研究,做出那种挑战灾难级魔物的胡闹行为。

那完全脱离了茨维特的常识范围,对于只让人觉得是被疯狂所支配的无谋程度,他不禁感到颤栗与恐惧。

那同时显示出世界有多么辽阔,茨维特体认到身穿高等魔导士证明的深红色法袍而忘乎所以的自己有多么狭隘。

「我……何止不成熟,还是不值一提的喽啰……」

「就是啊。但那是对方不好哟,因为他再怎么说都是大贤者。」

「这世界真是充满著谜团与神秘。居然会有那种疯狂的魔导士……」

「探究未知就是那么回事吧?茨维特大人,您也要精进自己呢。」

茨维特再次了解到自己的愚蠢。

「说到谜团……蜜丝卡。」

「什么事?」

「我小时候就在想了……你几岁啊?因为外表完全没变,所以我完全没放在心上过,但回头想了想,各方面都很奇……怪!」

蜜丝卡在他语毕的瞬间俯视他,并散发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息。

漆黑的气息缠上茨维特,勾起了他未知的恐惧。

这是他有生以来初次感受到那样的绝望,他本能地领悟自己逃不了。

在那里的,是绝对的死亡。他只知道自己的愚蠢不但没有改善,又犯下新的愚蠢行为。

「啊……啊啊……」

蜜丝卡把手贴在茨维特害怕的脸颊上,特别闪亮的眼镜直逼他的眼前,不由分说地激起了茨维特的恐惧心理。

『我会被杀掉』──这时,他是真心这么想。

「向女性询问年纪……可是很没礼貌的哟。我觉得,你趁我还笑著的时候解决才会是上策呢。好吗……茨维特大人?」

「对不起,那我不会再问了,好吗?」

「……刚才,你若无其事地问了我年纪,对吧?」

「我哪敢。我只是讲话吃螺丝,你多心了!」

他真心的向蜜丝卡磕头道歉。败给了未知的恐惧。

他亲身体验到,这世上存在著不可知晓的事。

同时也知道了自己的思虑欠周……

◇ ◇ ◇ ◇ ◇ ◇ ◇

「咦?想要我重新锻炼你?你怎么还会这么说?」

当晚,茨维特了解到自己的渺小,就立刻采取了行动。他抱著向杰罗斯磕头道歉的觉悟恳求了他。

「我的等级确实超过了50。可是看见你的实力,我只觉得魔导士的顶点是在遥远的彼端。我不想在这种程度就结束!」

杰罗斯对茨维特认真的模样实在也很为难。

瑟雷丝缇娜也有过去被他欺负的经验,好像因为这样,所以会对他抱有难以应对的这种想法。

他心里有『是否可以同时看照这种关系的两人』这种疑问,加上会忍不住猜疑他这种改变是不是有什么鬼。

「魔导士的顶点啊。我觉得自己还差得远……但你那什么派系的没关系吗?你所说的话就意味著要离开那个派系,关于这点又怎么样呢?」

「唔!完了……我忘了有麻烦的家伙。」

他所属的派系是这国家两大魔导士派系的其中一方──「惠斯勒派」。

那是深信攻击才是魔导士真髓的好战派,照理讲是研究、钻研攻击系统或战略的派系。要接受杰罗斯的指示,就意味著要离开这一派,魔导士们应该会把那当作是背叛吧。事实上,他都有目睹派系里开发的魔法,而且采秘密主义的魔导士出乎意料地是靠不容背叛的团结力连结在一起。一个弄不好,自己也要有不惜被暗杀的觉悟。然而,他们的研究仍未得出结果也是事实。

「就算说是魔导士的真髓,那也只是窝起来自己任意把玩魔法哟。那还真的是会完全不顾对他人带来困扰呢。」

「……由你来说的话,就格外有说服力耶。」

「因为我的称号是『歼灭者』呢。虽然那意思是也包含我在内……」

「你是干了什么才会被取那样的称号啊……我可以问吗?」

「请不要问。这是因为年轻所犯下的错误,虽然我很不想承认……」

不过,虽然是游戏时代的事情,但他曾经做过相当恶毒的事。像是在团队讨伐上用自己开发的魔法,连隶属己方玩家们也一并扫光、捕捉玩家杀手当作制作中魔法的靶子,或是把半开玩笑做出的附诅咒道具强行给对方装上,并从外面嘲笑他的模样。

这样的他成为真正的魔导士时,深切感到自己是多么危险的存在。

因为他知道如果实际存在的话,自己就会是十足的狂人。

「因为当时我也很不留情呢……甚至更胜于你……」

「呃……你那样看著远方,嘴里在说些什么啊?」

「不小心让制作中的大范围歼灭魔法失控,并且把伙伴一并卷入时,我可是很焦急呢。老实说,他们的报复很恐怖……我还以为真的会死掉。毕竟是认真要过来杀我……」

「真糟糕,总觉得你做了很不得了的事!是说,你的伙伴没死吗!到底是群多强壮的人啊!」

「因为他们的抗魔、防御力全都高得很不寻常呢。那种程度是不会死人的。倒不如说,我还想知道能杀死他们的方法呢。」

「那种程度!大范围歼灭魔法会是『那种程度』吗!比起这个,你和他们不是同类吗!」

「后来因为互相发射凶猛的魔法,损害因而扩大了呢~把应该打倒的魔物扔在旁边不管……哎呀~地点是沙漠城市,可真是帮了大忙。」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呀!」

那是游戏里的事,他也无从得知真伪,所以就这么接受了这番话。光是听就很超乎常理且超乎规格,并领悟到杰罗斯是靠更胜于此的疯狂向前猛冲。

那对于想作为高等魔导士在历史留名的他来说,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那不是美名,而是恶名。是不顾他人不停失控的壮烈日常。这样居然还被称作贤者,听起来好像有哪里很奇怪。

「当时还真是开心啊~……」

「你是哪种意思啊!是指和伙伴互相厮杀?还是以研究为名义的破坏行动!」

茨维特了解到──所谓的贤者,是远离世间一般常识,全以自己的方便反覆进行魔法研究并且实践的愉快又荒唐的犯罪者。他觉得那里完全没有旁人想法进入的空间,而是随心所欲在战场上以实证、实验为名进行破坏行为并且玩乐。

是魔导士完美的反面教材。

「那就先不说了……你想以怎样的魔导士作为目标?就其他人沉溺于权力的实际例子看来,那感觉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目标。」

「你真是戳到我的痛处……我想名垂青史,而且要被人称为英雄……」

「真让人觉得是对当权者来说很有利的事呢。而且,要保护什么的话,就算是佣兵也办得到,我不认为有必要执著在英雄呢。」

「嗯?只要战斗上很强,不就是英雄了吗?」

「要看你成就了什么吧。毕竟国家赞誉的英雄,是为了搪塞战争牺牲者们的亲属的东西。而且从敌方看来,英雄就会是仇敌,是要率先杀掉的目标。历史上就证明了这点喔。」

大叔空闲时从书库借书,学习了这个世界的历史,搜集了资讯。

茨维特所说的英雄,是指战场上拥有拯救伙伴力量的人,就敌对者立场来说,同时也是杀了伙伴的可恨存在,若再次交战就会是先被瞄准的目标。

要是招致怨恨的存在受到赞誉,就只会变成争端的火种之一。

还会被卷入贵族间的派系斗争。如果毅然决定保持中立,可能就会被杀掉,实在不是很可以让人放松的立场。他靠书库里拿出的书,在一定程度上调查过这个国家的历史,其中扬名的战士或魔导士都不得好死。

因此,杰罗斯认为,通常是不会想去当英雄的。

「不被支持的人是英雄,你就不觉得滑稽吗?就我来说,我还比较喜欢不论是多小的事都会替人完成,死后作为英雄而受到赞誉的人呢。如果是国家表扬的那种英雄,去酒店的话,要几个就有几个──虽然是作为无论几个都能替换的『国家说了算的英雄』呢。真希望你最少也要有目标的基准呢。」

「你是说我只是在看著懵懂的目标吗?是在说,我以爷爷那种魔导士为目标并想超越他,是错的吗!」

「我没说那是错的哟。想怎么存在是个人自由呢。不过,魔导士只是种不停专注在自己研究的家里蹲,战场上的功绩可能会缩短自己的寿命。为何而战是很重要的吧~唉,虽然这是很老掉牙的台词~」

超级一流的魔导士,是会给周遭带来麻烦的存在。虽然难说是英雄,实力却是货真价实的,因为那甚至会强到获得贤者的这个职业。结果,锻炼自己并行动才有办法做出结果,另外还要受众多人们支持才会当上英雄。凡事都选择战斗并不是唯一出名的办法。

顺带一提,现在杰罗斯的心里是──『我真是自以为是地说了些什么啊……我明明就不是能说那种话的立场……』

表里落差急遽。

「嗯,好吧。我在契约上是两个月的家教,要增加一个人也是一样。但,如果是抱著半吊子的想法上课,请注意自己可就会结束在那种程度。」

「真太令人感激了……回学院前,我绝对要学到些什么。」

「要学到什么就端看你。我可无法教到那种程度喔。因为我真的都是随意在教。」

「那点我明白。我只是想摆脱现在的自己。」

知道世界宽广的茨维特,虽然还没确定方向,但也向自己的道路迈开步伐。

「那么,你明天起就和瑟雷丝缇娜小姐一起接受实战形式的训练吧。要是不摆脱咏唱魔法就无法向前迈进,请你想成这样。」

「好,看我的!我要以魔导士的顶端为目标!」

压倒性的败北,带给他内心很大的影响。

虽然不知道是好是坏,但至少他没有被欲望夺去目光,注视前方这点是确定的。

结果,自己的答案还是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寻找……

隔日……

「可恶!没破绽耶,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啊!」

「哥哥……你先冲入敌营怎么行……还往密集的地方……」

「因为对方是泥魔像,我才以为行得通嘛!这些家伙也太无情了。」

「它们行动缓慢,但相对地很狡猾,所以我才叫你谨慎啊!」

「这可不是泥魔像的强度!这是诈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兄妹俩被泥魔像团团围住,并且被狠狠揍了一顿。

我们偶尔也会和不对盘的人组队,所以杰罗斯估计这会是个很合适的训练。而状况意外地顺利。

结果,如果是瑟雷丝缇娜一个人的话,这场战斗她就会设法攻略下来,目前却演变成逃脱大危机的戏码。直来直往型的茨维特,好像很不擅长这样的战斗。

「呼,还差得远呢……」

「挑战困难的缇娜……真棒……真美……」

杰罗斯不管那样的两人,而且做出了严格的评分。

就不用说他身旁有个看见孙女被魔像揍而萌烧的老人了。

他真的是各方面都很不对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