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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灾祸的客人

在学院正门对面的廉价公寓中,有一位身份高贵的年轻人在小憩。

全身上下都是清一色的漆黑衣服。客气的说了叫装扮,说难听了就叫邋遢。不仅没打领带,衬衫也只扣到胸前而已。

「报告,爱德蒙德陛下。把埃德加·比劳跟丢了」

一名少女走了过来,郑重地敬了个礼。

泛着橙色光泽的一头金发非常惹眼。碧玉般的眼瞳鲜红如血。瞳孔颜色或是发色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西洋人的样子,但鼻梁却并没有那么高,娇小而端正的五官倒不如说感觉更像是东洋人。令人联想到陶瓷娃娃一般,端正的容颜。

身着像是军服一样的服装。只不过,从胸口到腰部露出了很多,肚脐和背部也一览无余。

少女令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感情起伏,像是机械一样毫无表情地向王子说道。

「有考虑过若是放弃警备也无妨的话,追击也是可能的吗?」

「不行」

「那么,我就向蔷薇的大人们报告[被他逃掉了。这就是我的任务」

「就那样吧」

有气无力的回答。少女来到爱德蒙德的身边,像是警告一样低语道。

「蔷薇的诸位大人们估计,都会非常恼火吧?」

「应该吧」

「只要陛下您的一句[动手,我就可以去把蔷薇的人们全部杀掉」

「那是不可能的。那不是一个人就能打赢的」

在面无表情的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的殷虹。

「那仅仅是心情的问题。我只是想要顺从陛下而已。对我而言陛下您才是唯一正确的人」

「怎么?某非你,迷上我了吗?」

「是的」

樱色染红脸颊,祈祷般地手指相交。爱德蒙德一脸惊愕。

「虽然你确实是顶级的自动人偶,但那方面却值得担心啊」

「是要如何改善才好呢。不用客气请说出来吧。我好想要染上陛下的色彩哎呀,您怎么了?一副忍耐着头痛的样子——难不成,是身体感觉不适吗?为了确认清楚,请把衣物脱下来」

「快住手。为什么要脱下面啊」

把抱着他腰部的少女一脚踹飞。

爱德蒙德疲惫不堪地叹着气。

「多亏了你,稍微,有些明白雷真的心情了」

「能派上用场我感到很高兴」

「连讽刺你都听不明白啊」

「讽刺莫非,您是觉得我是个麻烦吗?」

「啊啊。麻烦死了。先别管那个,这可是个赌注——你有在听吗?」

「有、有在听」

噙着眼泪,仍然毫无表情地点着头。爱德蒙德重振起精神,

「要是被伯爵带出去的那个,在作战实行之前被夺取的话,就全完了」

「就是说也不能被落到学院手里?」

「不只是卢瑟福。落到协会的走狗们,还有外国的家伙们手里也很不妙。而且,最应该警惕的就是了」

「呃是说奥尔嘉·萨拉汀吗?那个学生总代表?」

「啊啊,本以为她是个不错的女人——喂,你要去哪儿?」

「只要陛下[动手的命令一下达,我就去把那个女人抹杀——」

「住手。到底有多麻烦啊,你这家伙」

「麻烦!?」咔(打击!)!

「得知奥尔嘉的出身的时候真是吃了一惊呢。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是金蔷薇大人的女儿。隐瞒出身潜入夜会可真令人佩服」

「可是,若是金蔷薇大人的女儿的话,也就是结社的同志了。被埃德加·比劳夺去的东西,被奥尔嘉回收岂不也并不为过」

「你知道教父的预言吗?」

少女虽感到困惑,却流利地背诵出来。

「[七七成倍之夜,六种萌发之时,人将为神之代言。其仿若完璧之玉。权威首当倾覆,纳异邦人之谒。次解支配之桎梏,城沐净化之歌。遂降流星之雨,成开天辟地之兆。然神子降世,君临天之御座——届时请看,其人之身侧即侍神性机巧」

爱德蒙德脸上挂着嘲讽的表情,挖苦道。

「全都是些现今系统无法理解的,完全不知所云的比喻。不论怎么解释它呢」

「姑且,也有确定化下来的解释」

「没错,比方说[七七成倍之夜——虽然在圣书上是很常见的表现方式,但这其实是第四十九回,也就是这一届的夜会。于是乎,后一段[天之御座就是指魔王了」

「反过来说,分开来解释[神子就是指某一个人了呢」

「塞特家出身的话,奥尔嘉也可以算是[异邦人呢」

「这么说命令奥尔嘉潜入,其实是金蔷薇大人的野心?」

「瞒着其他的老太婆们,独占神性机巧的秘密的话,就能操掌整个结社」

爱德蒙德饶有兴趣地晃了晃肩膀。

「真不错呢,实在很不错。我并不讨厌抱有野心的家伙——因为容易读出他的想法嘛。把这个当作罪证让老太婆们动摇,挑拨起内部斗争也不失为一项乐趣」

「我不太明白。到底,陛下您是在想些什么呢?」

少女透出紧张的神情。爱德蒙德却并不作答,

「那么,我也来做个预言吧。三天后,我就将坐上这个国家的王座」

「——那个,可真是」

「能做到的。上天是希望我当上帝王的。要问为何,自然是因为我适合当帝王」

少女陶醉地看着爱德蒙德,热情地低声说道。

「我会跟随您的,陛下。我有终生向您献上忠诚的觉悟!」

「啊啊。我也期待着你那样哦」

「敬请您期待吧。那么,埃德加·比劳那边呢?」

「什么都不做就好。就算放着他不管,也会如我所愿地发展的」

「实在是可靠至极的话。我湿透了!」

「别湿了。你这母猪」

少女含着眼泪。爱德蒙德忍住哈欠,拉上了窗帘。

「肚子也饿了,去吃饭吧。你也要来吗,七号?」

「我会跟随您到天涯海角。即便是陛下的寝室也一样」

「果然,你还是呆在这里吧」

少女又哭泣起来,小跑跟在爱德蒙德的身后。

在那个少女的背后,腰椎骨的上面——

仿佛纸上走墨般漆黑,铭刻着[花柳斋的刺青。

2.

上午八点。学院的前,雷真和日轮在为夏儿送行。

「夏儿真的没问题吗?」

一脸担心的样子。雷真偷偷观察了夏儿的脸色好几次。

「有好好吃早饭吗?没感冒吧?肚子痛——」

「没问题。别像我家老爸那样说话」

夏儿逞强地扭向一边。其实,雷真这么关心她让她很开心。

「不需要担心。夏洛特她有我照顾呢」

格丽泽尔达强势地说道。雷真反而变得一脸不安的样子。

「话说,带上西格尔德真的没问题吗?它可是学生所有的自动人偶哦?」

「西格尔德它,还没有正式登录为夏洛特的自动人偶」

「那个,倒确实是个借口啦。这么说,岂不是在打擦边球吗?」

「在法制世界中歪理就是正义这可是一种捷径,有人这么教过我」

——大概是金伯利了吧。既清楚学院的事,又会帮助比劳家姐妹的大人,也就只有金伯利了。

「况且,这次是由我来带领的。警卫那边也比较容易说通」

示意着头顶。上的警卫注意到这边的视线,都抬起步枪敬起持枪礼。毫无攻击的意思。

格丽泽尔达带着两台洁白的机械天使,首先走过了大门。

「出发了,夏洛特。别磨磨蹭蹭的」

「是!」

「那、那个!夏洛特小姐」

日轮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中途又放弃,大概是说出了和预想不同的话。

「请一定,要多加小心」

「嗯。多谢你」

夏儿微笑着回答道。西格尔德模仿夏儿,[噼噼!地鸣叫着。

听到像是麻雀一样的叫声,夜夜很难受地背过脸去。夏儿的眼角也有些发烫。用帽子遮住眼睛,西格尔德卧在上面,通过了。

在刚刚走到车站前路口的时候,格丽泽尔达的脚步停了下来。

在前进方向的路上,衣着艳丽的两个女性,并排站在那里。

是花柳斋硝子,还有夜夜的姐姐伊吕利。

硝子妖艳地微笑着,向格丽泽尔达问好道。

「贵安,温斯顿老师。我家男孩受你照顾了呢」

「就像花柳斋教授说的那样。我也一直希望,一定要找机会和你好好聊一聊的。只不过,现在有要事在身——抱歉,今天先告辞」

在打算迅速抽身过去的格丽泽尔达的方向上,伊吕利阻拦在前。

两台机械天使警戒起来,变成了临战态势。

「不会耽误你们多少时间的。只不过我作为人偶师,可不想要做半途而废的活而已」

硝子稳重地笑着,走近夏儿。香气弥漫而来要是能这么说倒好,那令人联想到大朵蔷薇一般的美貌,离近看来更是有着压倒的魄力。

硝子转动着眼罩上的镜头,详细地观察起西格尔德。

「真不愧是留下来的孩子呢。原型虽然还有用到金属零件,但这个已经全身都是有机体——更加接近生物,魔力的亲和性也增加了。可惜,失去了禁忌的生体零件,作为禁忌人偶的性能已经大幅度下滑了。看来是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操控了呢」

夏儿有些窝火。被以那样的态度来评价感觉很不舒服。

连抱怨的话都想说出口了。可是,就在夏儿干出那样的傻事之前,

「来做一下启动试验吧」

「——唉?」

「你忘了么?那孩子的心脏是我提供的特别制品。不好好确认它能不能顺应魔剑怎么行。你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吧?」

夏儿咬住嘴唇,右手举到和胸口一致的高度。

西格尔德呆在帽子上动也不动,像是小鸟一样歪着脑袋

希格蒙特的话,马上就会飞到胳膊上了。原本,教给她这个程序的就是希格蒙特。

龙已经不会再引导她了。

从今以后,就要由夏儿来引导,并教育小龙了——

「听好了,西格尔德?我这样做的时候,你就要飞到胳膊上哦」

温柔地说着,借用魔力,让西格尔德停在她的胳膊上。

第一次被支配的感觉,令西格尔德很不舒服地扭动着身子。可是,并没有做出反抗。就像孩子倾慕着母亲一样,它也信赖着夏儿。

「就是这样。好孩子」

得到温柔的笑容,它「噼!」地鸣叫着,很自豪地扬起了脑袋。

伊吕利很怜悯地看着夏儿。另一边硝子的表情毫无改变,她指着上空说。

「来,打出你最得意的魔剑让我看看。只不过,要朝天上打哦」

夏儿用左手抚摸西格尔德的脊背,亲手把魔力传输过去。

手动制御着回路,慎重地生成灭元素。将它们贮存,形成流体,在西格尔德的体内不断回转,慢慢地给它加速。

西格尔德感觉很舒服地抖动身体。脑袋朝向斜上方——

「光辉加农」

那一瞬间,空间被撕裂了。

伊吕利瞪大双眼,格丽泽尔达反射性地做出防御动作。

强烈的闪光和冲击将云层吹跑,形成了炸面圈形状的圆环。

夏儿目瞪口呆地望向天空。原本是手下留情的一击,但却和曾经击毁学院时钟塔的时候一样,展现出了巨大的威力。

感觉有些头晕,失去了平衡。

因为刚才的消耗差点晕倒,结果被硝子丰满的胸部给托住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于那压倒性的份量而体会着说不出的劣等感,但那份温暖,那份柔软,那份温柔的味道又令她安稳下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硝子眯起双眼,轻轻地抚摸着夏儿的头发。

「看来魔剑平安无事地继承下来了呢」

「刚才那个到底」

「我所提供的心脏,和那帮量产品的等级可不一样哦。花柳斋牌的特别制——和夜夜,还有这边的伊吕利是相同的」

和雪月花使用的是同一种——居然会有这么巨大的性能差吗。

「即是说,这只小龙是我和希格蒙特的合作了呢。因为和之前相比可是一匹悍马,要好好注意魔力的分配。一不当心,力气可就会全被吸走的哦」

该说的说完了,便毫不客气地分开,绝尘而去。

夏儿慌忙朝向远去的背影喊道。

「那个、非常谢谢你!」

「——想要道谢,就去谢你那忠实的龙吧」

虽然只有一瞬,从硝子的声音中察觉到了一丝情感。

咔嗒咔嗒地踏这木屐,带着伊吕利走远了。

「呼真是不可思议的女性啊。感觉不像人类,就像是神仙一样」

格丽泽尔达吐露出感想。之后,就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走吧。现在可是分秒必争」

「是可是,为什么要去我家?那里已经变成政府的土地了」

「为了取回被你舍弃掉的东西」

夏儿恍然大悟。

格丽泽尔达她知道了吗。夏儿的心中残存的伤痕,那份芥蒂的真相。

胸口变得苦闷,夏儿的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然而,格丽泽尔达可不管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西格尔德发出「噼?」的询问声,不可思议地仰望着夏儿。

「没问题的。我们走吧」

夏儿再一次让西格尔德停在帽子上,踏出追赶格丽泽尔达的脚步。

3.

夏儿出行时,雷真一直送行到的跟前。

在他背后,咕嘶地,日轮的吸着鼻子。

「怎么了,日轮」

「夏洛特小姐她,对这样的妾身说我们是朋友。可是,小女却不明白。这种时候,到底该给她奉上什么样的祈祷」

「已经传达到了,你的心情」

「可是!妾身」

大量眼泪无声地流落。日轮慌忙擦干泪水。

「对、对不起!妾身真讨厌自己明明变成这样全都是,妾身的责任妾身可真是,好像总想着哭泣就能被原谅」

「笨蛋。那种事谁都没这么想过」

树丛中传来昴的声音。穿着病服的昴和六连,撑着拐杖站在那里。

「你是什么样的心情,大家——白痴雷真也——全都明白的」

「就像昴说的那样。况且,希格蒙特的事并不是你的错。是我——」

「你这大白痴啊啊啊啊啊!」

打断雷真的话,昴把拐杖扔了过来。身心俱疲的雷真不管是回避还是防御都做不到,拐杖直击后脑勺。

「事情都结束了还唠唠叨叨唠唠叨叨你还找什么犯人啊!烦死人了!」

「算了算了昴,别那么激动。伤口会裂开哦。这样的话,可就没法参加夜会了」

六连像是和事佬一样劝道。雷真很是惊讶。

「昴你要出战吗?」

「当然不是为了你!只要我使用降级权,再放鸽子的话,夏洛特酱(= =?)就等于说是今夜的了吧?」

「夏儿没有在战场上待机的义务——就算缺席也能维持参加资格?」

「就是这么回事嘛,只限今晚而已」

要是到了明天,就会有排位更高的人来参战。那个人要是在舞台上现身,那不论昴还是夏儿都要有在战场上待机的义务。也就没办法再蒙混过去了。

是顾虑到缄默不语的雷真吗,昴粗鲁地说道。

「别担心。昨晚的事大小姐已经向执行部报告了」

「——是这样吗?」

日轮垂下红肿的眼睛,点头答道。

「向他们报告了泽卡洛斯先生的妨碍工作。专门的教授正在鉴定证据。若是详细情况都查明了,也许就能让团体战的约定无效化」

「说不准,也许能以奥尔嘉小姐失去资格来结尾哦」

「我可不这么想啊」

根本不知道学院方面能值得信任到什么地步。奥尔嘉身为学生总代表,也和爱丽丝有所联系的样子。说不准,也有是学院长的棋子的可能性。

果然,哪怕是一刻也好都想要夏儿早点回来。

「夏儿她老家,离这里有多远?夜夜。你知道吗?」

「啊我从安莉小姐那里听说,走铁路和马车要花八个小时以上」

「还真够远的呐」

不过,也只有相信她能回来了。

暂且,把哭着鼻子的日轮交给昴,雷真和夜夜两人,先返回了宿舍。

仿佛现在才感觉到疲惫。在夜会开始之前,一点点也好都想恢复一些体力。

「那个,雷真代替夏洛特小姐,夜夜必须要战斗?」

走在路上的时候,夜夜很不情愿地说道。

「反正先使用卑劣手段的也是那边,趁这个时候,夜夜把奥尔嘉小姐」

「不行」

雷真用力握住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正如夜夜所说,要是能代替她战斗的话,那会有多好。

可是——

「要是不守护好夏儿的荣耀,就等同于比劳之名已死了」

这是夏儿的战斗。说这是名为夏洛特·比劳能成为一流的魔术师,还是到二流为止的重要时刻。

「夏儿她一定会回来的。而且会变得更强。所以,相信她会回来吧」

「我明白了唉,雷真?你怎么了!?」

夜夜的脸,很不可思议地旋转着倒了下来。

——不。倒下来的是雷真才对。

意识到的时候,雷真已经趴倒在了石板路上。

「振作点啊!是受伤了吗!?是生病了吗!?」

「抱歉,夜夜稍微」

「稍微?稍微、什么?」

「睡一会」

意识“咻”地远离而去。毫无反抗之力,雷真便已经沉浸在睡梦的世界当中了。

「这、怎么回事,这个惨状?」

雷真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一片过激的景象。

是被夜夜搬回来的吗,自己躺在宿舍房间的床上。床单凌乱,床上散落着洗脸盆和水壶等等,被水浸透了。

在那正中,夜夜和日轮噙着眼泪互相瞪着眼。

不管夜夜还是日轮都只穿了内衣。全身的肌肤都暴露无余。

自己凭空想像很平坦的日轮的胸部,其实有着蛋糕杯一般的大小。

首次看见日轮的肌肤,鼻血不禁便要喷涌而出。内衣虽然是洋式,但脚上还套着布袜——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表达的奇妙搭配。

「为什么你们两个都是半裸不,四分之三裸啊?总之快点穿上衣服!」

「听我说雷真!这个狐狸女她,想要妨碍夜夜全身心的服侍!」

「不是的雷真大人!这个偷腥猫她,说是要全、全、全裸给您侍寝所以——」

「所以你就对抗着也脱光了吗!这里可是男生宿舍啊!」

推测这乱七八糟的情况,两人似乎是想要为雷真侍寝而争吵。

两人明明有在吵架,雷真对自己却没有醒来感到很吃惊。感知到杀气便会清醒,原本这是个长处的,看来确实是相当疲劳的样子。

多亏她们疲劳都消除了。虽然离万全还差得很远,但魔力也回复一半左右了。应该是能撑过今晚的夜会了。

「现在几点了——这,这不已经都傍晚了吗!」

窗外天色暗淡。夜夜和日轮吓了一跳,中断了对峙。

「那个现在,是五点半!」

「马上开始准备。我们是有待机义务的」

「是!」「那么,回见!」

夜夜开始做整理,日轮也急匆匆地披上衣服,抓起腰带便跑出了宿舍。

雷真走出房间,洗了一个提神澡。

那之后,去食堂烤了几片腊肠,用面包夹着一口叼住。

是因为肚子很饿了吗,这样的食物也变得异常美味。三下五除二囫囵吞进胃里,向着交战场地的圆形斗技场走去。

途中,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物。

在路灯的底下,站着一名仿若贵妇人一般的女学生。

用紧身胸衣和篮筐式裙环制成旧时代的外轮廓。奢华绚丽的的蓬松秀发,胸口不自然的谷间相当引人注目。身边跟着三台有着坚固金属关节的,单眼的机械人偶。淑女和巨人的组合,也是一种异样的光景。

索涅契卡·斯妮特姬娜。冠以之名号的少女。

「到这边来,」

用扇子招呼雷真。自己却并不过来。正可谓是的风格。

「我没在学校里看到的身影呢。这是怎么回事?」

「——在那之前,昨天帮大忙了。帮忙把夏儿保住,真的很谢谢你」

「快回答我的问题。逃跑了——我可不愿意这么想」

「没有逃。夏儿她一定会回来的」

连一丝一毫犹豫也没有地断言道。如此有力的回答,雷真自己也吃了一惊。

看来自己,是很信任夏儿的。

而且那份心情也传达到了索涅契卡那里。

索涅契卡也不做深追,悠悠地把视线落在脚边上。

「奥尔嘉她是我认定做对手的女性。能超越奥尔嘉的女人也只能非我莫属。我要打倒奥尔嘉,成为名至实归的——证明我是最优秀的女性」

说着说着情绪就变得激昂了起来,啪嚓一声紧紧把扇子攥住。

「但那份想法,却被她践踏了!」

性格冲动的人啊。仿佛回应她的怒火一般,魔力的火炎喷涌而出。

「魔剑不仅是战略上,在文化遗产上也是很有价值的自动人偶。奥尔嘉却像蛮人一样把它破坏掉了——不,那样倒还可以原谅。最不可原谅的是陷害的奸策。伊邪那岐的公主,可是我的第二号大敌啊!」

「敌人,还真多呢」

「奥尔嘉她居然使用那么那么卑劣的手段」

迅速失去威势。索涅契卡的眼瞳飘渺地摇动着,苦闷地看着雷真。

「有体会到我的绝望了吗?」

「有一点」

「哎呀,那可是真心话?」

「我也被打心底里尊敬的人,给背叛过」

索涅契卡看着雷真的眼神变了。

有种终于对上了焦点的感觉,像是要被吸进去一般的眼神。原来如此,人称的人,并非只是傲慢自大,也有着吸引人的魅力。

「你也,有着很辛苦的过去呢」

「嘛,普通而已」

「你的武勇我也有所耳闻哦。把机巧都市从叛逆的王子手中拯救一事,还有从可恨的德国那里保护了我的知己爱丽丝的事」

雷真被说得痒痒的,调皮地说道。

「明明日俄战争失利,还乐意评价黄皮肤的日本人吗?」

「皮肤颜色怎样都无所谓。人就应该以其才学来评价才是」

一脸清爽地,清楚地说道。

「再者日俄战争本来就不是俄国的败北。只是要先专注于内政,就暂且给撒饵以便暂时讲和而已。我会将你的浅薄视为对我们的污蔑哦?」

「真不愧是,北方的大熊啊」

两人的脸上都绽出笑容。在融洽的气氛中,只有夜夜的周遭被黑暗星云所吞没。

索涅契卡鲜红的嘴唇描绘出一道月牙。

「我现在,已经对奥尔嘉幻灭了。所以,打倒奥尔嘉的任务,就算全权交给处理也无妨」

「打算搭把手么?」

「我是不会和任何人联手的。不过,也需要给碍事的人一些颜色看看。从结果上看,可能确实是帮助了你们也说不定呢」

轻轻地用扇子遮掩住嘴,稍微屈腰。

「那么,打扰了」

两手拈着被裙环撑起的连衣裙,踏着像是贵妇人一样的脚步走向圆形斗技场。三台机械巨人像是亲卫队一般跟随在她那凛然的步伐后面。

雷真神清气爽地目送着走远的索涅契卡。

「本以为是个不好相处的家伙,试着一聊,倒是个好女孩啊」

「雷真差不多,不赶快把那身好色的蛀虫碾碎的话会很危险哦哼哼哼」

「我才没养着那种虫子呢!话说,最危险的是你吧!」

「绝对有养着的!已经有在养殖了!」

无视紧紧抱住他的夜夜,雷真向斗技场走去。

4.

斗技场里,已经座无虚席。

半毁的高塔还是保持昨晚的样子遗留着。阿修罗一派已经集合,在和他们相隔着塔的对面(=_=),洛基和芙蕾,日轮,还有六连已经在待机。

和之前宣言的一样,索涅契卡在盯着阿修罗一派。

昨晚的对决到底如何。观众们都屏息凝神地关注着,最主要的奥尔嘉上场了。这次她带着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死灵使的多萝茜。

「今晚只有两个人呢?」

夜夜嘟哝着。芙蕾点点头,悄悄对雷真说道。

「泽卡洛斯兄弟和塞德里克他们,被从登录上抹消了」

「真的吗。那么,奥尔嘉会强攻过来的可能性就很低了啊」

数量上来说就成了五对二。正面对决的话,这边比较有利。

可是,奥尔嘉却毫无惧色,堂堂正正地走来,对雷真说道。

「夏洛特怎么了?」

「莫非是是怕了奥尔嘉姐姐大人,逃回老家了?」

多萝茜嘲笑道。似乎是知道夏儿出学校的事。

「他家里人亡故了哦?回一趟老家,也无所谓吧?」

「那么,就是我方的胜利——可以这么说吗?」

「不,赢的是我们」

「想靠数量来压倒我们吗。那也无妨」

「才不会那么做呢。要打倒你的是夏儿」

奥尔嘉的眉头皱了起来。一瞬间,好像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她会回来是这个意思?」

「那当然。而且夏儿她,一定会战胜你」

「你也持相同意见吗,索涅契卡?」

视线投向舞台的边缘。索涅契卡回撇向奥尔嘉,冷淡地应答道。

「我说过要保留这场对决了。这是夏洛特和你的战斗」

「奥尔嘉姐姐大人。这帮贱骨头,就让我来——」

「不。等等」

很干脆地就同意了。客席那边是也听见了吗,观众们都骚动起来。

「不过,我不会久等的。最后之夜,即将临近了」

「你放心,夏儿她气量很小的。肯定会马上回来,把你给打飞的」

「那我就翘首以盼了」

奥尔嘉转过身,退后到舞台的角落里。

——结果,那一晚战斗没有打响。

大概过了一小时后奥尔嘉便离去,阿修罗一派也顺次从舞台上走下去。当然,雷真他们也这么做。没过多久,舞台上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从舞台上下来后,雷真和同伴们道别,赶回宿舍。

想要迅速钻进被窝,尽快回复体力和魔力。

连着龟之寮的林中小道上。约莫在路的中段,察觉到了奇怪的气息。

在丛林之中,有什么人在因为痛苦而喘息着。

是结社的家伙们吗。虽然想要避免麻烦事,但放着敌人不管可不行。

故意踩响脚步声,向着那边走去。然而,对方却没打算逃离。

心有疑惑地窥视过去,发现草丛中卧着一个男人。

年纪大约有四十来岁。手脚很长,是个身材挺拔的男性。

像是隐藏着很重要的东西一般,用左手保护着右手。

(右边是义肢吗?魔力的流动有些不对劲啊)

男性似乎非常疲惫。眼皮沉重,眼眶凹陷,胡须喇茬丛生。可就算这么褴褛的状态,也掩盖不住他那高贵的面庞。

魔力的波长和某个人很相似。像到可以说是别无二致。

「——你,难道是」

雷真从本能上,领会到新的麻烦事的到来。

5.

在那之后仅仅十五分钟后,雷真再一次奔驰在夜路上。

他拽着安莉的手,从狮鹫女子寮直直跑向龟之男子寮。

「雷真先生!刚才的话,是真的吗?」

「现在就是要去确认啊」

飞奔进林中小路。那一刹那,有漆黑的阴影从脚边掠过。

「呀雷真先生!黑色的——有奇怪的生物!」

「没关系,是日轮的式神。在用它戒备出入的人」

「戒备?为什么要警戒?」

「宿舍有可能会被袭击」

「唉那是指,什么意思啊?」

「虽说只是我的直觉。那个大叔,口风太紧详细的现在正要开始谈呢」

说着说着,已经跑到了宿舍楼底。

并非朝玄关,而是绕转到宿舍的后面。

向自己的宿舍仰望过去,刚好,是夜夜把窗户打开的时候。用金刚力的魔术依附在自己身上,把安莉抱起来,一口气跳到了四楼。

在空中把安莉递给夜夜,自己也抓住窗框,从窗口来到室内。

看到坐在床上的男人,安莉飞扑过去。

「父亲大人!」

是判断实在是没法再继续装傻了吧,男人放弃了的样子微笑起来。

「变漂亮了呢,安莉。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安莉抽泣起来,似乎再也忍不住了,投入了男人的怀抱里。

看着亲子互相抱住的父女互动,雷真的视线朦胧起来。

这个光景,也想让希格蒙特看看啊。

只要再有一晚。只要再有一晚,希格蒙特的死能延后的话——

不,现在可不是沉浸在伤感里的时候。

雷真站在窗户边上,边注意外面的情况,边盯着男人。

「果然你,是埃德加·比劳伯爵啊」

「抱歉。若是自报家门,会给你添麻烦的」

「都这时候了,真是的」

先不论直接性的,但[添麻烦]的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路上战舰代达罗斯——设计那个飞行舰的,就是这个男人。爱德蒙德带着的自动人偶伊卡洛斯也是,听说原本是伯爵的收藏品。

埃德加看向雷真,低声说道。

「这次就让我来猜猜看,你应该就是雷真·赤羽吧?」

「我还变得真出名啊。为什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的人」

夜夜反射性地摆出架势。雷真也提高警戒,丝毫不放松地注意着他。

「是白痴王子的靠山的,那个?」

「没错。也因此得到了你的情报。作为重点标记对象呢」

「嘛,这种事我也差不多想到了」

「雷真——你一开始就这么怀疑了吗?」

夜夜吃了一惊。雷真点点头。

「造成比劳家没落原因的就是白痴王子。而且,奥尔嘉还持有魔剑。比劳和结社,还有魔剑,也实在是太有缘分了吧?」

「原来如此。和传闻一样感觉敏锐」

埃德加很佩服似地说道。接着追问道。

「结社到底是什么?指导者是谁?目的呢?」

「魔术结社。其目的是,权力的制衡」

虽然雷真对这句话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但安莉却双手掩嘴。

「真的吗?那个是,和龙一样,是传说中的」

「在魔山中有龙的吧。和那是一个道理」

埃德加温柔地抚摸着安莉的头,对雷真也解释道。

「虽然正式公开存在是在中世纪末,但设立却已经要溯源到约两千年前。比机巧魔术更加古老——应该说是最古老的魔术结社了吧。据说原本是为了回避涅罗皇帝的镇压,埋身于底层的基督教徒的集合」

「真够骇人听闻的话呢」

比赤羽一门的成立还要古老。是雷真也无法想像的古老。

「他们实践可疑的秘术,开创了现今魔术世界的基础。初期是罗马,中期是天主教会,后期是威压哈普斯堡的支配,而现在——」

中途断句。稍稍一顿,埃德加用冷徹的声音说道。

「则是要对抗列强的支配」

「完全搞不明白呐。而且,你还少回答我一个问题呢。指导者是谁?」

「没有的。持有议决权的干部们被称呼做,实际确认出的也有十几人之多。而其大半数,连我也没见过」

「稍——稍等一下!」

一脸混乱的样子,夜夜从中插嘴。

「我已经搞昏头了!王子和埃德加先生都是结社的人的话,两人就应该是同志但为什么,却还要剥夺您的爵位?」

在夏儿入学前,因为使皇太子受了重伤,比劳家的爵位被剥夺,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痛变故。

「那是殿下的诡计,为了把我也拉进结社里」

「——?」

「殿下他亲自支配阿尔弗雷德,故意令自己受了重伤。被国家迫害的我为了保存性命也只能委身结社了」

左手抱住放下心来的安莉,埃德加很愧疚地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哦,安莉。要是能再早一点通知你们的话因为这件事,害你受了多少苦呢」

「啊啊,没错。安莉她,痛苦的差点就跳楼了」

「注意一下气氛啊雷真!不但歪曲事实,而且刚才那话是」

虽然根本没骂够,雷真他自制住,继续催促问道。

「爱德蒙德的诡计,是什么意思?」

「接受结社的命令,让我们掉进陷阱。要是让重要的皇位继承人受了重伤,就会进行事故调查。而那个调查官和殿下如果是一丘之貉的话会怎么样呢?」

「——一国的王子,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加入了那样的组织吗?」

「英国和结社的缘分很深的。新教徒和天主教斗争的时候,就受到了英国国教的庇护,有和旧教的支配做抵抗的历史」

不对。雷真所怀着的疑问,并不是那种事。

他无法理解爱德蒙德在想的事有何价值。

结社很明显是反政府组织。身为列强国家王子的他,为什么要和那帮家伙勾结在一起。只要安然度日,王位迟早都是他的。

说起来,做法也实在太过疯狂。居然让自己身受重伤

说实在的,感觉真不爽。可是,雷真硬是把心情转换过来,继续回归话题。

「结社的目的——,是什么意思?」

「就和字面意思一样。现在是把回避世界大战作为目的」

「这可能吗?那种,改变历史发展潮流一样的事?」

「他们认为能够做到。原本,自他们设立当初,就试着制御权力,实际也这么做到了。阻止权力的暴走——那就是他们的正义」

「那是指,从幕后操控政治的意思?」

本是打算讽刺才说出口的话,埃德加却坦率地点了点头。

「是吗。这下子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这么不爽那帮家伙」

故意让恶寒在头上的青筋里游走,任由怒气喷涌而出。

「日轮差点被杀。我的师傅害死了她疼爱的自动人偶。夏儿和安莉,还有我朋友伊娥也被结社害的不住流泪。为了正义不管是女人还是孩子都能无动于衷地让他们哭泣——甚至杀害。那样的正义,我绝对要否定」

「啊啊。我也持相同意见」

虽然是意外的一句话,但同时,也是令人肺腑安然的一句话。

「是吗所以,你才逃出来了吗」

「实在是很让人气愤呐。那样的做法怎么可能守护世界和平」

安莉战战兢兢地,抓紧父亲的上衣。

「父亲大人逃出来,没问题吗?」

「暂时没问题呢。他们现在,是无法加害我和你,还有夏儿的——因为有不那么做的理由。我这边可是有着王牌的」

「那是什么?你现在就带着吗?」

埃德加缄口不语看来是没有亮出来的意思。

「要是带着这种东西,就把它作为材料交给学校——」

「不行。爱德华·卢瑟福是有野心的男人。要是交到那个男人手里,就会被他代替结社来利用。只会变成那样而已」

「那,向协会寻求庇护呢?」

「那个也,不行。他们对于知识都有着贪欲。就算是教会指定为禁忌的研究,只要有魔王的许可证就会毫不犹豫地以身涉险吧?而且」

埃德加说话的声音变调了,估计,

「总而言之,我身后还有追兵。不快点出发的话」

「请不用担心。这里,有妾身的术式在保护着」

突然,本应该不在这里的少女的声音从中途插入。

地板上生出像是黑色积水一样的东西,从那里面,日轮咻地现出身形。

「伊邪那岐流和西洋魔术的系统稍稍有些不同。就算对手真的是,实力强劲的魔术师接踵而来,应该也没法简简单单就准备出对抗用魔术的吧。从外部接近来的我会确实加以察知」

埃德加瞪大双眼,很有兴趣地来回看着式神和日轮。

「从没见过——实在是卓越的魔术呢。这边这位小姐是?」

「请恕自报家门过迟。妾身是雷真大人的妻子,土门日轮」

「居、居然强抢那个段子这个狐狸精~~~~~~~~!」

夜夜含着眼泪,愤怒地挥动双手。

「雷真的妻子是夜夜!我要主张肉体的所有权!」

「那么,日轮就主张心灵的所有权!」

「别吵了你们两个。会被隔壁骂的」

正当提醒她们的时候,似乎像是很明白时机一样,墙壁咚地晃动起来。

「看吧!隔壁又开始砸墙——」

感知到强烈的杀气,雷真从墙壁旁边急速退后。

墙壁突然爆碎,倦怠的男学生冲了进来。

右手裹着漆黑的手甲,背后跟随着像是甲胄一般的自动人偶。自动人偶没有右手,仔细一看,人偶的右手就装备在操纵者身上。

「吵死了,每晚每晚。成天妨碍我睡觉,你这混蛋」

「抱、抱歉。可是,你也不必把墙打穿吧。只要好好说——」

多说无用,铁拳在雷真的脸上炸裂开来。

明明启动了金刚力,但居然没有撑住,还撞在了背后的墙上。

「雷真!?我这就来帮忙!」

「不对!这家伙瞄上的不是我」

直到现在,雷真才发现自己的失误。

的确,日轮的结界非常优秀。从外部接近的应该是不会有察漏的。

然而——打自一开始就处在结界内部的的话呢?

「快保护老爷子!这家伙是追兵!」

在叫喊着的时候,袭击者已经直直朝埃德加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