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雌激素……说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确认了伯父还在秋的沙发上休息，我便换好衣服，给秋简单说了两句后，离开了秋的居住地。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掏出手机，在屏幕上轻点。

虽说之前一直都有想好好查一查这个，在悠的卧室里看到的某种药品名称，但直到现在，我才腾出空闲。

抛开不认识的字，我提取出自认为是关键的“抗雌激素”输入搜索，在等待网络响应的期间，我长舒出一口气，看了眼四周。

此刻，夜已经深了。

来时路上的光斑也已消失，仅剩下几盏路灯伫立在那儿，孤零零的放出着微光。

走在这样，寂寥无人的石板路上，朦朦胧胧间，也不知是为何，我居然将这些路灯看成了几颗黯淡的小星星。

进而，想起了我那个喜欢星星的青梅竹马——奕。

秋，是真的打定主意了吗？打定主意，要去追求奕吗……

一股我自己都说不清缘由的苦涩缠住脖颈，迫使我再度大口舒出一口气。

奕，应该不会答应的吧……

一边因为自己有这样糟糕的想法而感到惭愧，一边，却又想要认同这个想法。

毕竟，之前在社团里的时候，秋的表现太糟糕了。糟糕到，就算是奕，也会有一些想要避开他吧。可是，如果秋是认真的话……

裸露在外，紧握住手机的右手被初秋寒冷的夜风吹得冰冷。

手心处的暖意，也被手机的金属外壳一点点带走。

秋，他……什么都比我好吧。确实，也比我更加适合奕。帅气，坦荡，披着不良外表，却有着比一般人还要善良的内心——这种男人，怎么想也特别容易抓住女孩子的心吧。

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会将自己和秋比较，我也说不清。可能是作为相伴多年的青梅竹马，我自认为有责任帮奕审视下她的追求者。

可是，说到底，为什么要将自己当做奕的追求者的评判标准，我不知道。

我也没办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下意识的想法。

麻烦啊……

吐出一口浊气，我大力摇摇头，将这份思考抛开，视线重新回归到手机屏幕上。

之前的搜索结果也已经排列出来，只是，信息纷乱复杂，很难找到简单易懂的条目。

……主要为雌激素受体拮抗剂……这到底是什么啊……

庞杂的数据让人把握不到要领，只是，从这些我几乎看不懂的信息中，大致可以总结出来的是——这是女性使用的药物。

在继续搜索了几个关联词，出现的内容仍然是我有些不太能理解的数据之后，我也就暂且放弃继续在网络那个大环境下寻找有用信息的想法，放好手机。

悠似乎也没有姐妹吧？他母亲又早逝。所以，他查这个东西的药理病理是为了什么？

我一边琢磨着这些事，一边快步走出旧城区，坐上一辆的士。

等下回去直接问悠吗？还是说，先旁敲侧击的谈谈他的口风。

虽说中途发生了伯父这样一件事，但我也不曾忘记今天我到悠的家中，真正的目的。

而且，我隐约有种感觉，这件事说不定是悠下意识中想让我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这么突兀的邀请我到这附近来寻找素材。

想要让别人知道，却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思绪走到这里，我突然回忆起那个夕阳下的公园，奕在要求我做她男朋友时候，悠所说过的话——喂喂！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够了！奕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奕和悠说好了什么？奕又答应过悠什么……

这些，和我现在想要探求的东西，是一样的吗？

还是说……

感觉一味地思考下去得不到任何结果的我，重新掏出手机，瞄了眼时间后，给奕打去电话。

在等待奕接通的同时，我也将视线投向车窗外，看着那些在眼前飞速后退的灯火辉煌的街道。

“喂，慎你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干什么？想我了吗？明明才一天没见，你还真是容易寂寞啊，我就勉为其难陪你聊会儿吧。啊，对了。今天你不是和那个悠收集素材去了吗，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电话刚一接通，听筒那面像是连珠炮似的发言使得我不自觉地把手机隔远了点儿。

奕这家伙，怎么感觉精力那么旺盛啊？

我无奈地笑了笑，将耳朵贴近听筒，开口说道。

“我能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奕，我这里想问你点儿事情。关于我那个挚友，悠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听我这么说完，听筒那面发出了干巴巴的笑声。

“哈哈。信号有些不好呢，刚慎你说了什么？”

“我想知道你所知道的事情。拜托了。”

“……”

一阵沉默，稍过一会儿后，奕叹出一口气，才开口说道。

“你很关心悠吗？说起来，你们不是一直都秉持着互不干涉的原则做朋友的吗？怎么突然想到来问我这个。”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这次有一些突发状况——”

我简单思索了下，然后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选择了一部分告诉奕。

当然，像是我和望这样的人见面的内容，我自然是省略掉了，顺便，也编造了一个我偶尔见到悠醉酒的父亲的谎言。

“悠的父亲啊……之前我在教室办公室偷看悠的个人资料的时候，倒是隐约知道了一点儿他家里的情况。确实，母亲早逝，又因为父亲单方面的原因而搬离原来的家，悠他那时候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倒也是情有可原。”

在听完我简单的叙述之后，奕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像是在回应我的同时，回忆着什么。

你没事跑去看那个干嘛？

不过看这个情况，奕是已经打算将她知道的事情告诉我的了。

这样想着，我把内心中的吐槽想法忍住，等待听筒那边的奕再度说话。

“也就是说，今晚你会在悠那里休息了？唔……虽然之前答应过他，不会告诉其他人，但仔细一想，那件事其实根本也没什么。而且，我是觉得你不会有那种癖好的，不过，这里给你说一下，让你小心一些也好。”

诶？奕这话啥意思？

“嗯？要我小心一些什么？”

我插话问道，此时的出租车也已驶过今天白天和悠一起走过的体育馆，估计很快我就能到悠家的楼下了。

“你听我说嘛。事情都过去好久了，我稍微有一点儿记不清。等下你觉得我说的很混乱的话，你也别打岔。”

“好好好。你说你说。”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奕那边发出几声，像是被褥摩擦的声音。

“嘿，被窝里真是舒服。好了好了，慎你仔细听着啊。我就说一次啊！”

你这时候就都上床准备休息了？

我移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是有些晚了啊……

当我再度将手机听筒放到耳边的时候，奕开口说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我现在也记不清了。

反正那时候也是一个周末，然后是个晴朗的大好天气。

那天我为了你……不对不对，那天我为了一些东西，去了趟市中心的步行街。

哎呀，用简单易懂的方式来说，就是我去逛街啦逛街。

女孩子在周末逛街是件相当正常的事情吧？所以你就不要再去追究刚才我说的那句话里面的东西了！

为啥我要去离家那么远的市中心？还不是因为你以前……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记得了，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真是的，被你一打岔，我又忘了该怎么说了。

悠的事情是吧？都给你说了，那件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啊。记忆都变得暧昧，要不是你刚才提起，我还真忘了有那么一件事儿发生过。

市中心的商业街……说起来那家蛋糕房又开了呢，就是之前你带我去过的那家，之后有机会再一起去吧。

啊啊，当然当然，我可没忘我要给你说什么。

只是这事情真的很难开口嘛。

就算是相处了那么多年，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我也是个女孩子啊！有很难给你开口说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好吧好吧，作为补偿，一起去吃年轮蛋糕的时候，你负责掏钱，我负责吃。

放心吧，到时候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留一丁点儿的。

诶诶诶！你还给我犟上了是吧？还想不想听了？想不想听了？

乖，那就请你好好准备零花钱了哦。

咳咳，把这个话题放到一边。我们继续回到正题上，那时候我去市中心的步行街买内衣。

喂喂，是你自己要听的啊！都给你说了，这事情很难开口，我这好不容易忍住羞耻心给你说，你却一副很嫌弃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嘛！

女孩子的成长期嘛，换内衣是件多正常的事情。而且，一直叫爸妈帮忙，我总觉得不太好。这里偷偷给你说啊，老实说，我妈的审美在我看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啊，你问这件事和悠有什么关系。老实说，当时我也吓了一跳。因为那时候，你的那个挚友——悠。正好就在那家店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这你还用问吗？女性内衣店里能买到什么嘛！

悠那家伙在看到我之后，是吓得直接呆立在那里。

话说，我有那么吓人吗？那时候我记得我还是有好好打扮一番才出门的啊。不过这不重要，当时我就走过给他招呼啊。本来想着，给自己的妹妹或者姐姐买这些，虽说有点不太好，但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之后了解到他是单亲家庭，而且又是独身子女后，这件事儿又另当别论了。

对啊。一个，没有姐姐妹妹、母亲早逝的，男孩子，周末到女性内衣店里买那个。

其实那时候我也没想那么多。不过悠的反应太奇怪了，他一边不停地给我道歉，一边叫我不要给别人说他做过这样的事情。

所以我之后才会好奇去偷看他的个人资料啦。

我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你不会好奇吗！这可是非常奇怪的事情诶。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好奇心害死猫。不过，你还不是一样的……

行行行。不一样不一样，你和我不一样，你那叫求知欲，行了呗。好了，事情说完了。

就这么简单，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多重要的事情啊？如果说，真的是什么特别重大的秘密，没有悠的同意，就算是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说的啊。不对，说不定你真跪下来的话，我会考虑一下的。

就这样，事情也给你说完了。我要提醒你啊！我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要是你也像他那样……啧，想想都一身鸡皮疙瘩，所以你自己给我小心点儿。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了！

等下等下等下！你是不是还差了什么话没说啊！就是那个啊那个！以前晚上你都会给我说的那个！

嘿嘿。晚安晚安！你还是没忘记要给我说晚安的嘛。行吧，我挂了啊。

…………

…………

嗯，总结下现在获得的信息吧。

在奕给我说完那么大堆话的同时，我也被出租车送到了悠家的楼下。

第一，悠今天很奇怪，看起来非常像女孩子。

第二，抗雌激素是一种女孩子用的药。

第三，悠他一个人去买过女孩子必要的衣物。

我放好手机，抬头看了眼这一眼数不清楼层的公寓，总结之后得出的结论让我稍微有一些迷茫。

三个信息都包含着“女孩子”，这一个东西。难道说，悠他真的是……真的是“她”吗？

一阵夜风吹来，已经有一些刺骨的寒意迫使我紧了紧外衣。

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之后，怎么办？而且，悠会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如果，我这样直接的去质问他，会不会伤害到悠。

就在我胡思乱想着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直接接听。

“喂喂，慎，我们好像搞错了！”

是秋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非常无奈的样子。

“嗯？什么搞错了？”

“就是那个男的。那个男的不是悠的爸爸。”

诶？这是个什么情况，那个手机短信不是……

“就在刚才，那个男人醒过来了。然后他说，他给他女儿订制的生日礼物被他弄丢了，所以才会去酒吧买醉。”

女儿？那张照片，以及短信中的内容肯定不会是假的……也就是说……

“喂喂，慎？慎！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现在那个男的又要喝酒啊！一边说着什么‘明明好不容易才没有发疯’，一边流泪叹息的。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啊！”

“秋，你听我说，你现在先安抚下伯父。至于其他事情，我来做。”

这么说完，我一下子挂掉了秋的电话。

与此同时，我也确认了某件让人吃惊的事实。

——我的父亲呢，因为太爱我的母亲，所以很难在被我母亲气息浸染过的家中生活。

悠的这句话在我脑海中闪过。我的心脏也在这瞬间紧缩了一下。

悠，如果说，你是为了你的父亲，你才……

一股强烈的苦涩从内心深处涌出，迫使我用力拍了拍胸口。

真是的，你怎么能这么善良啊！你这样！将来怎么办啊！

我在心中咆哮着这句话，大步踏进眼前这栋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