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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灰色的天空

堤格尔怀抱著一股莫名的感慨,眺望著王都席雷吉亚的街景。

「真没想到,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次回到这里。」

他是在今年年初收到萨克斯坦的大军侵略布琉努的消息。当时满溢著春天阳光的王都,如今则是散发著秋季的氛围。若没有什么要事的话,堤格尔肯定还得过个好几年才会再访此地。

堤格尔一行人沿著主要通路,走在前往王宫的路上。

「感觉还是陷入了混乱呢。」

堤格尔身旁的艾莲眺望著喧嚣的市街这么说道。

「有这回事吗?我是看不出来啦。」

「这也没办法呀,毕竟我们当然对这里比较熟悉了。」

米拉这么说道。她的脸上也带著像是有所警戒的凝重神情。堤格尔回头一看,只见苏菲也没露出往常的微笑。

「是卢斯兰王子吧……」

罹患心病、长年在神殿闭户不出的卢斯兰王子重拾健康的消息,也传进了堤格尔等人的耳中。人们会在欢欣的同时感到困惑,也是无可厚非的。

在即将抵达王宫之际,堤格尔等人和一名出乎意料的人物重逢了。

「好久不见了呢……那个、堤格尔。」

傲然地挺起胸膛、交抱双臂,站在王宫大门附近的,是有著『雷涡的闪姬』别名的伊莉莎维塔·法米那。她身穿以深紫色为基调的礼服,将漆黑的鞭子挂在腰间。那把鞭子便是她的龙具沃利兹夫。

「莉莎!你来王都了呀!」

堤格尔露出欢欣的神情,以昵称唤了她。莉莎闻言则是睁大了眼睛,随即涨红了一张脸垂下目光。无论是谁,都能轻易看出她是在掩饰自己的欣喜和害臊。

在隔了约两次呼吸的时间后,莉莎再次将视线挪至堤格尔身上。她那对左右颜色相异——被称为『异彩虹瞳』的眸子闪耀著喜悦的光芒,并与堤格尔握手致意。

「我听到你们要来,就在王宫等你们了,幸好我只等了两天。」

接著,莉莎一脸惋惜地放开堤格尔的手掌后,也和艾莲等人握手致意。她对艾莲露出了五味杂陈的表情,面对米拉时则像个有点合不来的朋友,而对苏菲则露出了些许尊敬的神情——她就这么不断切换著脸上的神色。

在放开苏菲的手后,莉莎装作不以为意地望向堤格尔的脸庞。接著,她瞥向在青年身旁的艾莲。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一股不协调的气息。

莉莎怀著这股不明所以的异样感,也与莉姆和蒂塔握了手。若是就立场来说,是有著战姬地位的莉莎较为尊贵,并没有和两人握手的必要。

然而,莉姆是艾莲的副官,而蒂塔则是侍奉堤格尔的侍女,对莉莎来说,有这层关系就足够了。红发战姬温柔地握著蒂塔的手,以云淡风轻的口吻问道:

「我想问你一件事……堤格尔和艾蕾欧诺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莉莎是认为这名直率活泼的栗发侍女的反应最直接,所以才挑上她问的。不过,这句问话带来的效果超乎她的想像。蒂塔茶色的眸子充斥著惊慌和混乱的情感,脸色也转为铁青,并慌慌张张地摇头。这让莉莎立刻明白两人的确有发生过某些事。

——这种时候,我该说些什么呢?

莉莎金色的右眼和蓝色的左眼透露著困惑和少许的不满,望向了堤格尔和艾莲。她现在仍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艾莲才好,而且两人之间的交情也没有好到可以推心置腹的程度。不过,艾莲比自己早一步对堤格尔有所动作的事实,还是让莉莎像个孩子般,冒出了「你好狡猾」的念头。

「——我说,乌鲁斯呀。」

莉莎以若无其事的口吻唤道。而堤格尔——和米拉都对这个名字起了反应,望向了异彩虹瞳的战姬。而只见莉莎娇笑了一声,说道:

「不好意思,我叫错了。」

即使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孩子气,莉莎还是涌起了些许满足感。艾莲虽然皱著眉头轻轻瞪了莉莎一眼,但倒也没有做出进一步的指责。

众人一同走在王宫的走廊上,莉莎则是向其他人分享著最近在王都和王宫所发生的大小事。而最让青年感到吃惊的,就是伊尔达·克鲁堤斯丧命的消息。他居然是死于意外。

「那位伊尔达卿竟然……」

堤格尔只说得出这句话来,艾莲惊愕的程度也不在青年之下;至于述说这则消息的莉莎也是露出沉痛的神情——因为她和伊尔达有著深厚的交情。

堤格尔再次回想起在太阳祭上尽释前嫌,以光明磊落的态度与自己攀谈的那位公爵。他为无法再和他相见一事感到惋惜,并轻声向众神祈祷。

堤格尔等人没能获得谒见维克特王的许可。

「老实说,陛下最近的龙体欠安……」

以像是在说秘密般的态度告诉堤格尔这件事的,是名为米隆的老侍从长。他将堤格尔自使节团中单独带至这座客房,并向青年说明原委。

「好的。在下也会向诸神祈祷,期望陛下早日康复。」

既然身体欠佳,也就不能强人所难了。堤格尔再次问道:

「那么,我等带来的赠礼,能请米隆卿代为收下吗?」

「不,负责代收的是卢斯兰殿下。」

听到这句回应,堤格尔立即歪起了脖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若是在下的理解有误,还请米隆卿见谅。在下听说,卢斯兰殿下似乎是最近才脱离心病的折磨……」

「是的。不过,请您尽管放心。在许多人的支持之下,殿下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在下也会向殿下传达此事,能请您等候数日吗?」

米隆无论是口吻或是表情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认为卢斯兰应该是让优秀部下代为处理事务的堤格尔,随即向米隆回答道:「那就麻烦您了。」

这时有人敲了客房的门,并唤了米隆的名字。米隆先是行了一礼要堤格尔稍待片刻,随即往房门处走去。在交谈了一阵子之后,米隆带著惊喜参半的神情回来了。

「请感到开心吧,伯爵。卢斯兰殿下愿意见您。」

堤格尔领著两名副使——葛斯伯和杰拉尔,踏入了谒见大厅。厅堂的左右站著排列有序的文武百官,正前方的王座上坐了一名男子。男子有淡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岁上下。

而凡伦蒂娜·葛林卡·埃斯堤斯,则是静静地在男子的身旁待命。

「你就是冯伦伯爵啊。关于你在战场上的显赫战功,我也多有耳闻。」

男子的话声明亮,而且流畅无碍,传遍了整间谒见大厅。他的面容也显得神采飞扬,眼里寄宿著活力。堤格尔走到适当的距离处跪了下来。

「在下名为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初次蒙您召见,卢斯兰殿下。」

「以一个布琉努人来说,你的名字还真长啊。平常不会为此烦恼吗?」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让堤格尔忍不住抬起头,直盯著眼前的卢斯兰。卢斯兰从王座上稍稍探出了身子,带著笑容等待青年的回覆。

「在下是继承了祖先的名字……较为亲近之人,则会以『堤格尔』称呼在下。」

「这样好念多了呢。若是在公务场合之外,也能让我这么叫你吗?」

「这是在下的荣幸……」

堤格尔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回答。而站在卢斯兰身旁的凡伦蒂娜则是以手掩口,正忍著笑意。对堤格尔来说,他光是顾著维持礼仪就费尽心神了。

「首先,再次为贵国愿意在最短的时间内出兵,协助我国对抗萨克斯坦的美意致上谢意。由于有莱德梅里兹军和奥斯特罗德军的活跃,敌军才不得不鸣金收兵。在下希望也能向维克特陛下转速此事。」

堤格尔又讲了一段制式化的致词后,便让在谒见大厅外面待命的使节团战士们带著赠礼入内。赠礼包括了戒指和手环一类的装饰品、以宝石妆点的武器防具和雕饰、以多种颜色的丝绸制成的衣裳、装满箱子的红宝石和珍珠、毛皮、以黄金打造的杯子等等,在谒见大厅的一隅闪闪发光。就连在场的文武百官也不禁为眼前的赠礼出声赞叹。

「我国的统治者蕾琪殿下,希望从今以后也能与吉斯塔特携手并行,一同打造繁荣的未来。」

「也是啊。陛下肯定也会给予让你安心的答覆,只可惜目前身体欠安。在陛下康复之前,阁下可以带领你的部下暂宿于王宫外头的宿舍。」

堤格尔再次垂下了头。不仅待人亲切,他还能言善道,是一名相当出色的王子。不管怎么看,都不会让人觉得此人大病了八年。

——不过,尤金卿又是怎么想的呢?

堤格尔曾在太阳祭时和尤金聊过一段时间。尤金是一名个性敦厚的男子,并为了堤格尔的双亲祈福。若是身在王都的话,堤格尔实在是很想与他见上一面。

堤格尔等人退出了谒见大厅。而在走了两、三步后,葛斯伯忽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并以其他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道:

「哎呀,总算可以从数那些赠礼的日子中解脱啦。」

「一想到雕饰品很可能在旅途之中受损,就让人提心吊胆啊。真希望这种体验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杰拉尔难得地表示同意,堤格尔也抱有同感。

这一天,堤格尔和使节团的成员们都在宿舍里好好休息了一番。

这是一趟长途旅行,众人都累积了不少疲劳。而虽说对象是卢斯兰,但他们也顺利地完成谒见,在舒缓紧绷的神经之后,自然会想大睡一场。

在天亮之后,堤格尔慢条斯理地用过早餐后,便带著葛斯伯、杰拉尔和达马德,准备前往王宫。

虽然这看起来像是在催促对方,但他想早点确认国王的身体状况,而若是能与卢斯兰或是米隆侍从长会面的话,应该也能取得支持布琉努和吉斯塔特同盟的发言吧。堤格尔想让达马德见识这一幕。

然而,就在他们要离开宿舍之际,艾莲突然登门造访了。银发战姬只带著莉姆随行,脸色因惊愕和紧张而变得铁青。在堤格尔出声关切之前,她便以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口吻说了:

「国王陛下,驾崩了。」

不只是堤格尔,葛斯伯等人也惊愕得呆立在地。在过了整整数到三的时间的沉默之后,青年才终于挤出了声音:

「……这是真的吗?」

「王宫的使者刚刚才来到我的住处传达此事,我想,很快就会有使者来到这里了吧。」

「维克特国王他……」

堤格尔愕然地喃喃自语。他昨天听到伊尔达·克鲁堤斯丧命时固然震惊,但这项消息所带来的冲击却又凌驾其上。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堤格尔,只得向艾莲和莉姆问道:

「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还不知道……就我听到的消息来说,应该是由那个卢斯兰王子继位吧。」

艾莲交抱著双臂说道。在国王驾崩后,被指名为下一任国王的王子便会随之即位。对于拥有王室制度的国家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运作机制。

「我马上就要前往王宫了,毕竟得把事情打探得详尽一些才行。你也来吧。」

堤格尔点了点头。青年现在的身分是蕾琪的代理人。他必须完成代理人该做的事,若状况严重的话,还得向卢斯兰索取亲笔信,并回国交给蕾琪才行。

成员变为六人的一行人离开了宿舍。他们想踩著稳健的步伐前往王宫,却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我记得陛下今年六十二岁。在太阳祭上出面问候之际,他虽然外表消瘦许多,但看起来还很有精神啊……

堤格尔回想起与自己谈论过各种话题的老国王。若是就年纪来看的话,的确是忽然辞世也不奇怪的岁数了。也可能在春天至夏天的这段期间,就已经浮现出相关的徵兆。

不过,这对堤格尔等人来说,终究还是太过突然的消息。

——包括伊尔达卿的讣报在内,还真是坏事不断啊……

六人的视线投向王宫,而其上方的天空正被一层层厚重的乌云所覆。



吉斯塔特国王维克特驾崩的消息获得了证实。据说是最近体虚之际患了感冒,进而引发发烧的症状,就并此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而在那之后的十多天时间,都在准备丧事的忙乱之中匆匆度过了。丧事由卢斯兰王子主持,而维克特王则是被施以国葬。

所有的战姬都出席了这次丧礼。原本唯一不在王都的菲尼莉雅,也在获得消息后的第一时间立刻赶了过来。堤格尔也派了急使通报布琉努,并以蕾琪的代理人身分出席丧礼。

在丧礼结束后又过了几天,这天下午,身在王都的堤格尔等人在苏菲的宅邸齐聚一堂。

和鲜少造访王都的艾莲或米拉等人不同,经常以使者身分走访外国的苏菲,在王都拥有自己的宅邸。苏菲从自己治理的波利西亚带来了五名侍者和侍女,让他们在平常时候打理这座宅邸。

以客人身分造访的有堤格尔、艾莲、莉姆、米拉、莉莎和奥尔嘉六人。堤格尔等人被带到客厅,在与屋主苏菲见面之后,七人便围著圆形的大桌而坐。

侍女端来了七人份的白色瓷杯,以及盛了饼乾的大盘子。米拉拿出自己带来的伴手礼——红茶,倒入每个人的杯子之中。

今天,堤格尔等人之所以聚在这里,是为了交换情报。维克特王的丧礼结束后,青年等人便分头收集各种资讯。

即使是历经多次生死关头、对寻常状况不以为意的众人,在看到王都现在的状况后,终究还是无法掩饰脸上的不安。

苏菲先以屋主的身分环视了众人一圈。

「有谁愿意先发言呢?还是说由我开始,再依序轮流呢?」

「那么,就由我开始吧。关于王宫这几天的气氛,老实说挺糟糕的。」

艾莲咬著蜂蜜饼乾,以不悦的神色说道。

艾莲和莉姆随便找了间旅馆投宿,过著每天往返旅馆和王宫的日子。而她们的目的之一,就是去关心教导过两人礼仪的老师——尤金。

尤金变得十分憔悴。

伊尔达和维克特无论于公于私,对他来说都是相当亲密的好友,如今不仅接连失去这两人,他的女儿与卢斯兰王子的儿子——瓦雷利的婚事也是水到渠成了。据说卢斯兰在听过这桩亲事之后,便开心地答应了

「尤金卿他……目前的立场十分尴尬,基于各种理由,现在的他无法对卢斯兰殿下的话语提出异议。而他也对此有所自觉,因而厌恶起自己,变得一天比一天忧郁。」

艾莲的红色眸子里混杂著怒气和沉痛的情绪。无论她和莉姆再怎么安慰、再怎么为他打气,尤金也丝毫没有变得明朗起来的迹象。无力感和挫败感令两人焦虑不已,而她们的脸上也看得出些许疲劳的痕迹。

「只要对殿下的意见稍有微词,就可能会被当作是怀有二心……还真是糟糕啊。」

米拉拿著白瓷杯就口,表情和口气都透露出了同情。

现在若是卢斯兰一死,他的儿子瓦雷利就会登基为王。十岁的瓦雷利还太过年轻,无法负担国王的职务,因此,会需要一名代替他处理政务的角色。而瓦雷利的岳父尤金,刚好有处理过政务的经验。

「除此之外,原本在得知尤金卿登基无望后对他弃如敝屣的人们,又再次开始造访他了,也有一些生面孔找上门来向他献媚。总之,这些让那位大人感到头痛的访客目前络绎不绝,而他也无法返回帕耳图领地……」

莉姆代替艾莲说明道。维克特王一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在对别人丢出难题。更可恶的是,他本人还在最糟糕的时机驾崩了。

「还有。」艾莲拚了命压下了自己的怒火,板著一张脸说道:

「菲尼莉雅也找了个地方投宿,目前经常出入王宫。」

「若是思考王都目前的局势,会这样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堤格尔叙述了自己的感想。若是站在同样的立场,青年想必也会这么做。要是王都爆发了棘手的政治斗争,同时握有莫大权力和武力的战姬们就极有可能被卷入其中。留在王都观察局势,可说是理所当然的决定。

不过,堤格尔这话其实是用来安抚艾莲的。而察觉此事的艾莲则是在露出微笑后,吃掉了手上剩余的饼乾。

「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报告吧。」

莉莎开口说道。她的异彩虹瞳散发著不怎么开心的感情。她也和艾莲等人一样频繁地往返旅馆和王宫,不过,红发战姬接触的对象,主要是认识伊尔达的人或是伊尔达的朋友。

「伊尔达卿的遗族和友人们似乎有蠢蠢欲动的迹象。我向许多人打听后,得知有部分人士相信,伊尔达卿的死是出于谋杀。」

「谋杀呀……那些人如此主张的依据为何?」

对于米拉的提问,莉莎耸了耸肩回应:

「其一是伊尔达卿精通武艺,不可能会因踩空楼梯而死;还有,现场并没有目击证人。」

说到这里,艾莲附议似地点了点头,而莉莎看到她的举动后,便在内心感谢起艾莲。

「第一点姑且不论,来说第二点吧——伊尔达卿似乎对卢斯兰殿下被指名为下一任国王的决定感到不满,而能证明这一点的证言相当多。我虽然不太瞭解卢斯兰殿下,但随著听到的资讯愈多,就愈能和伊尔达卿产生一样的想法呢。」

让莉莎起疑的部分,是卢斯兰返回王宫的这段过程。在近两个月前,他被凡伦蒂娜带入王宫,并在谒见大厅与维克特王相认。而据说在那个当下,他就已经取回了原本的理性。

「卢斯兰殿下究竟是透过何种方法,才能摆脱折磨了殿下八年之久的心病呢……既然维克特陛下已然驾崩,知道个中原因的,就只有凡伦蒂娜和卢斯兰殿下本人了。」

「不过,还真没想到那个凡伦蒂娜会露出这种马脚呢。」

艾莲一边强调著「那个」的发音,一边露出傻眼的神色游说感想。在座的女性们对那位善使巨镰的黑发战姬所抱持的印象,不外乎就是工于心计四个字。

而实际上,在布琉努与萨克斯坦的战事之中,凡伦蒂娜就曾以计谋大破克吕格将军的军队。

这时,原本一直默默地吃著饼乾的奥尔嘉以鼻子哼了一声,像是在要求发言。以红茶润过喉,并以准备好的手巾擦过双手后,她才开口说道:

「说不定是出乎意料之外。」

「奥尔嘉,那是什么意思呢?」

对于歪头不解的堤格尔,奥尔嘉抬眼望向青年说道:

「她可能没料到,国王居然会在隔天就宣布让卢斯兰王子成为下一任国王。她原本可能想多花上一点时间,让事情运作得更加顺利。」

「的确,这很有可能呢。」

睁圆了眼睛率先表示赞同的,是屋主苏菲。

若是撇开好恶不谈的话,淡金色头发的战姬对于凡伦蒂娜的能力赞誉有加。苏菲原先对凡伦蒂娜会犯下这种失误感到不可思议,但若是想成「维克特王对卢斯兰抱持的亲情超乎了凡伦蒂娜的预期」,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大家觉得奇怪的部分,就是如此。无论是再优秀杰出的王子,若是有八年的时间不在宫内,真的能在不做任何测试的前提下,指名他为下一任国王吗?」

堤格尔等人都摇了摇头。当然不可能了。而苏菲则是露出了带著忧伤的苦笑。

「而维克特王真的这么做了。我想,这对凡伦蒂娜来说是个失算。而维克特王这么早驾崩,也许又会打乱目前的政局吧。」

在莉莎说明完毕后,轮到了苏菲发言。她虽然也是每天造访王宫,但光华的耀姬所接触的对象,都是和尤金与伊尔达不那么熟识的人们。

「一言以蔽之,现在的王宫可说是乱作一团。」

先是伊尔达死去,接著又是维克特驾崩,而尤金也失去了昔日的精明干练,现在整座王宫里,已经不存在能够阻止卢斯兰和凡伦蒂娜的人物了。

卢斯兰和凡伦蒂娜接连任用了来自王宫外头的新人才。

对于一直在王宫工作的人们来说,这件事让他们相当恼火,但他们缺乏反抗卢斯兰的勇气。不过,由于他们也都知道八年前所发生的事,因此对于卢斯兰的命令,他们配合的态度也显得消极。

而在举棋不定的这段期间,他们的容身之处就会逐步遭到拆解了。

「要是就这么放著不管,王宫将会完全成为殿下和凡伦蒂娜的所有物。殿下姑且不管,但我可不想看到凡伦蒂娜恣意妄为的状况啊。」

要是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凡伦蒂娜就能透过卢斯兰,向艾莲等人下达命令了。依照卢斯兰和她的亲密程度来看,这很可能不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还有,卢斯兰殿下似乎会在新年的太阳祭上举行戴冠仪式。似乎是考量到丧期结束和冬季结束是同一时期的样子。」

最后则是由堤格尔、米拉和奥尔嘉三人发言。堤格尔等人并没有前往王宫,而是在城外镇四处蹓躂。他们有时扮成旅行者,有时装成低阶贵族的样子,藉以向人们打听情报。

「维克特王的驾崩虽然让他们感到不安,但因为有看似能干的王子在,所以他们姑且是处于安心的状态。」

米拉喝了一口红茶后这么说道。

维克特王在位的期间将近有三十年之久。即使丧礼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这股冲击仍未从人们的心底消散。而对于能就近瞻仰王宫的王都居民来说,其震撼之大就更不在话下了。

被指名发言的奥尔嘉,一边以认真的神情将果酱放入红茶一边说道:

「感到安心的人很多,就像在风暴来临之前,成功把羊群赶到安全的地方时的氛围很像。」

苏菲这时将视线投向堤格尔,青年则是耸了耸肩。

「我也和她们两位的意见相同。只要事先决定好继承人,人们就能为此感到安心吧。」

在将尤金指名为下一任国王的时候,维克特王确实是以统治者的身分做了正确的事。若对儿子的亲情使得这一切荒腔走板,那未免过于悲哀。

——不过,这么一来,就得先将魔物的事情搁在一旁了呢。

战姬的首要身分,乃是吉斯塔特的臣子以及公国的统治者。即使战姬肩负著与魔物战斗的使命,也不能为此舍本逐末。

而在这样的状况下,她们也只有两种选择——一是为了尽快得到最新资讯,而留在王都收集情报;二是立刻回到公国,做好随时出兵的准备。

——我们已经打倒多勒卡伐克了,若他们会就此安分下来的话就好了。

「——话说回来,堤格尔,你有什么打算呢?」

在苏菲的提问之下,堤格尔这才回过神来。战姬们和莉姆的视线,这此时全都集中在青年的身上。在看到堤格尔以困惑的神情回望众人后,米拉随即出言相助:

「你是布琉努人呀。不是可以趁现在回国吗?」

堤格尔顺利地完成了使节团正使的职责,也出席了维克特王的丧礼。他已经做完该做的事了。接下来只要向卢斯兰道别,就可以踏上回国的路途了。

不过,青年露出了沉稳的笑容摇了摇头。

「让使节团的士兵们先回去也无妨,但我自己打算再留在王都一段时间。」

「您要用什么名目留下来?」

投来这句质问的,是莉姆。知悉她用意的堤格尔笑著说:

「使节团的目的,是加深与吉斯塔特的情谊。既然卢斯兰殿下成为新的统治者,我就有义务留下来观察他,确认他是不是个能让我国与之建交的对象。当然,我也要掌握吉斯塔特的国内局势。」

「确实是如此呢。举例而言,对于莱德梅里兹来说,友邦的英雄留在国内,确实是会让人安心。」

战姬们听著两人的互动,脸上纷纷露出了微笑。而堤格尔就以这样的名目处理手续,完成了留在吉斯塔特的程序。



堤格尔等人在苏菲的宅邸里商量今后的方针时,约莫同一时间,凡伦蒂娜正待在王宫的一处庭园里,沉浸在思索之中。卢斯兰现在正在休息,所以不用陪伴在旁也没关系。

——到目前为止算是相当顺利,不过……

一切都按著她的计画进行,然而,她却失算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维克特王太过乾脆俐落地认可了卢斯兰,指名他成为下一任国王。

依照她原本的估算,应该至少要先等上一段时间,让卢斯兰有能力处理政务的消息流传开来才对;而她则是要在这段期间拉拢更多的支持者。岂料,维克特王却是果决明快地做出了决定,逼得凡伦蒂娜不得不修正自己的计画。

至于第二件事,则是维克特王的死。在凡伦蒂娜自布琉努归国谒见时,虽然已经看出维克特命不久矣,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撒手人寰。

不过,应该也没人能预测得到这两件事情才是。

而凡伦蒂娜正在为计画做出微调。

卢斯兰将会成为国王。而总有一天,凡伦蒂娜会从他的手中接过王冠和王座。和邻国布琉努不同,吉斯塔特有著女王登基的先例。而就血缘关系来说,她虽然只是远房旁枝,却非毫无血缘之人。

吉斯塔特的女王凡伦蒂娜——这样的未来正逐渐向她靠近。不过,她还有必须将之排除的敌人存在,而她也必须为此拟定对策。

在虚影的幻姬从庭园回到办公室后,菲尼莉雅便前来造访凡伦蒂娜。

凡伦蒂娜邀菲尼莉雅在椅子上坐下,并笑咪咪地询问:

「您是否考虑过我先前提出的建议了?」

凡伦蒂娜希望菲尼莉雅能够支持卢斯兰。就现在王宫的情势来说,还不到所有的贵族诸侯都愿意支持卢斯兰的状态。

维克特王已在公开场合指名卢斯兰为下一任的国王,而尤金也听话地让出了位子,因此卢斯兰本来是没有竞争对手的,他只要做好戴冠仪式的准备,并等待丧期期满即可。

然而,现在不仅出现了支持尤金的人,也有对卢斯兰和凡伦蒂娜怀有戒心而保持距离的人。至于伊尔达的遗族和朋友们,更是对他们产生了反感。

凡伦蒂娜原本打算消灭反弹卢斯兰的声浪,岂料声浪不仅没有消灭,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拉拢有强大力量之人才是最为快速的手段。而这样的对象,最好不要是会在将来与自己敌对的人物。

比方说,苏菲亚·欧贝达斯就是明显对凡伦蒂娜抱持警戒的战姬。当然,只要出言拜托,她应该也会支持卢斯兰才是。不过,苏菲肯定会趁著这个机会,开始监视凡伦蒂娜的一举一动。至于与苏菲往来甚密的艾莲和米拉也不容小觑。

基于这些理由,她才会找上菲尼莉雅。

煌炎的胧姬的回答相当简洁。

「我有条件。」

「请说说看。」

「我想要领地。」

菲尼莉雅直率的要求,让凡伦蒂娜露出了有些意外的反应。毕竟以迄今的相处来看,菲尼莉雅实在不像是会对这些世俗的欲望感兴趣的女性。

不过,她随之补上的第二句话,立刻化解了这个疑问的一部分。

「我想让莱格尼察向南方拓展。」

南方——也就是缩短和莱德梅里兹的国境之间的距离。

凡伦蒂娜露出甜美的笑容说道:

「我知道了。虽然不敢保证,但我会试著交涉看看。」

于苏菲的宅邸讨论过后又过了两天,莉莎被凡伦蒂娜叫到了王宫。她一边心怀警戒,一边来到了王宫。

凡伦蒂娜在一间客房迎接了莉莎。

「我有事情想拜托你。」

而凡伦蒂娜所要拜托的事,就和她几天前对菲尼莉雅的提案如出一辙——也就是支持卢斯兰的政权。

「就算你没有特地拜托,我也打算向殿下献上忠诚呀。」

听到莉莎这么回答,凡伦蒂娜随即以像是在揭露秘密般的态度做了说明——重点在于要在公开场合出言支持。

莉莎开心地笑了笑,向凡伦蒂娜问道:

「那么,我能拿到什么好处呢?」

「没办法给你领地就是了。」

凡伦蒂娜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想起了菲尼莉雅的要求。莉莎治理的路伯修南方有莱格尼察,东方则有凡伦蒂娜治理的奥斯特罗德。这和菲尼莉雅的状况不同,在领地方面是没有交涉空间的。

「总之,就先当作你欠我一份人情吧。」

莉莎这么答道。红发战姬认为,凡伦蒂娜之所以会找上自己,应该是为了确保领地的安全。

凡伦蒂娜若是有对苏菲动武的念头,就算只是流于形式,也应该和统治邻近领地的莉莎与奥尔嘉打好关系。

接著,凡伦蒂娜告知了菲尼莉雅也加入她们的这个计画。

「我想,只要有我们三人支持卢斯兰殿下,并让其他战姬不要轻举妄动的话,应该就能有很好的结果了。」

凡伦蒂娜露出了带有几丝阴影的笑容说道。



苏菲踩著徐缓的步伐,走在王宫的走廊上头。她的脸上并没有挂著平时的微笑,祖母绿般的眸子像是预见了风暴将至,带著一片阴霾。

那是在宅邸与众人讨论过后,又过了几天的某天下午。天空被乌云遮蔽得一片昏暗,说不定会下一场雨。

——真是失算了……

苏菲今天为了和三名认识的文官见面谈话,而造访了王宫。

然而,虽然事前就约好了时间,但在抵达王宫后,苏菲的会面随即以「临时有急事」为由遭到拒绝。而且三人都是一样的状况。

这登时泼了苏菲一头冷水。她不禁想起「意外死亡」的伊尔达。

若是在其他时候,她或许还会考虑去拜访其他的朋友,但就现在的情势来说,在王宫待得愈久反而愈危险。要快点离开这里才行。不过,要是被别人看出自己的慌就不妙了,因此要冷静,要维持礼仪。

苏菲走在王宫的走廊上,再次猜测起凡伦蒂娜的目的。

凡伦蒂娜绝非庸碌之辈。若是有她的辅佐,即使由卢斯兰登上王位,应该也能让吉斯塔特长保迄今的和平与繁荣。

战姬待在国王身边,辅佐国王治世的前例,在吉斯塔特的历史上并不少见。想到这一点,虚影的幻姬所采取的行动,就不是那么让人意外了。

然而,苏菲却无法就此放心。凡伦蒂娜·葛林卡·埃斯堤斯,真的只甘愿当一个辅佐国王的战姬吗?

——不过,我手边毫无证据。

就苏菲所知,凡伦蒂娜虽然对国王的命令大多抱持消极的态度,却从未公然忤逆过。而将自己的公国状况视为第一优先,也是战姬理所当然的处事方针。

苏菲离开回廊,踏入了庭园之中。她发现要是不歇口气,从心底涌出的紧张感就会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这座庭园并没有摆设长椅一类的设备,也没有设置花坛。各式各样的花朵争奇斗艳,将覆有短草的小小广场包围了半圈。

乌云密布的天空,将它穿著的一层层灰色外套掀了起来。也许是这个原因,为庭园增添色彩的秋季花朵也显得褪色不少。

——如果要阻止凡伦蒂娜的阴谋,对抗卢斯兰殿下和凡伦蒂娜的话,就得有一个实力与之旗鼓相当的主君才行……

就苏菲所知,目前不存在这样的人物。原本有可能与之对抗的伊尔达已经辞世,而尤金则是默默地支持著卢斯兰,至于其他的王位继承人,则不具备那样的力量。

苏菲漠然地眺望展露出无序之美的花朵,不停地动脑思考。

——如此一来,不如就……

该支持一个与此事完全无关的人物,将他拱为国王吗?

想到这里,金发战姬中断了自己的思考。她高举双手,短短地喊了一句:

「——光华!」

龙具呼应了主人的呼唤撕裂空间,绽放著金色光芒的同时现形。

在苏菲紧握住龙具的那一瞬间,一道阴影随之盖住了她。与此同时,一道强烈的冲击透过手中的龙具传了过来。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响彻了虚空。

「好可惜喔。」

一道听起来喜不自胜的说话声从天而降。随著微风轻吹,那个东西大大地向后退开,在距离苏菲约十步远的地方著地。她穿著有大朵玫瑰装饰的纯白礼服,纤细的双手握著一柄红黑色的骇人巨镰,长长的黑发披至腰部。

凡伦蒂娜就站在那儿,脸上露著像是见到挚友般的微笑。

「还真是粗暴的问候方式呢。」

苏菲也露出善意的笑容,握紧了黄金锡杖。锡杖前端的圆环随之发出了锵啷声响。

「我想听你解释一下呢。」

「若要说得浅白又简短的话……就是你太碍事了,苏菲亚。」

在回答的时候,凡伦蒂娜脸上依旧挂笑。而苏菲则恰成对比,她敛起笑容,露出战士的神情瞪视著黑发战姬,并在心底自嘲:「我担心的事还真的发生了。」

在秋季花朵的包围之下,两名战姬慎重地拉近彼此的距离。

在两名战姬于王宫对峙的同时,莉莎一个人正走在王都里的骯脏小径。她穿著以鹿皮制成的外套,戴著能遮住耳朵的帽子,假装成旅行者的模样。她闭著右眼,并在眼皮上稍作化妆,使其看起来像是红肿起来的样子。

这是她的变装方式。而外套底下则穿著平时的黑色礼服,龙具也藏在里面。

——凡伦蒂娜居然连这种小路都知道啊……

莉莎走在建筑物之间、仅能勉强供一人通过的狭小巷弄,脸上的表情相当苦涩。她之所以皱起脸庞,除了地上满是乱扔的垃圾之外,那让人隐隐作呕的臭味也是原因。

那是昨天傍晚发生的事。凡伦蒂娜的使者来到了莉莎下榻的旅馆,转达了主君战姬的话语——她想在王宫以外的某处和两人谈谈。

现在的王宫有许多人出入,加上战姬的存在相当醒目,因此根本无法密谈。因此,凡伦蒂娜便将密谈的场所设置在王宫外头。

只要穿过这段让人作呕的道路,应该就能看到凡伦蒂娜和菲尼莉雅在一处广场等她了。莉莎抬头一看,只见从建筑物和建筑物之间望见的狭窄天空正被乌云覆盖,将午后的太阳遮住了。

——我是不是该知会谁一声呢?

莉莎忽然闪过了这样的想法。她可以告诉堤格尔、艾莲或是米拉。

不过,红发战姬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要是察觉有异,堤格尔或艾莲肯定会要求同行。况且,莉莎重视自己的尊严,她不想随便做出依赖他人的决定。现在这么做就是对的。

她来到了广场。那是一处不大的空间,角落散放著破损的木桶和碎掉的陶壶,地面也隐约散发著一股腐败的臭味。

接著,莉莎看到了一名倚在墙边的女子。她戴著宽帽沿的黑色帽子,穿著同样颜色的外套——是菲尼莉雅。

「只有你一个人吗?」

莉莎佯装平静,向她搭话道。菲尼莉雅稍稍抬起了脸。那双黑色的眸子带著某种明确的意志,紧盯著异彩虹瞳的战姬。莉莎停下了脚步。摆出架势、在跨出脚步的同时抽出武器——两人都行云流水地做出了一样的动作。菲尼莉雅的帽子飞上空中,外套翻飞起来。

「钢鞭!」

黑鞭回应了雷涡的闪姬的吶喊,在她的手中变形成一把短棒。

闪光窜出,在一阵像是劈裂大气般的异响响起后,黑鞭与双剑便展开了激烈的冲突。一股空气烧焦般的气味传入了两名战姬的鼻腔。

在莉莎使劲回推之前,菲尼莉雅已先一步向后飞退。她以右手握著的金刃短剑牵制莉莎,并以左手握著的红刀短剑灵巧地卷起外套的下襬,像是感到碍事似地扔下了外套。

「真可惜呢。」

莉莎露出了带著几丝战栗的笑容,也跟著脱去帽子和外套。外套底下浮现出闪著金色光芒的无数光粒,像是在守护莉莎似地扩散开来。

那是以雷涡的力量产生的光粒,每一粒光粒都是带著强大热能的雷光。若是菲尼莉雅打算以一把剑缠住黑鞭,并以另一把剑砍向莉莎的话,刀刃想必会被雷光挡下,而菲尼莉雅也会挨上一记反击吧。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她将雷涡变为原本的形状,并以不同颜色的双眼瞪著菲尼莉雅。

黑发战姬无言地回瞪了过来。那对沉稳的黑色双眼,彷佛在表示「你我心知肚明」。

——无须多言的意思是吧。

对方究竟是识破了莉莎来当内应的企图,还是从邀约的当下就打算趁她落单时处理掉,这点莉莎并不清楚。

莉莎清楚的是,只要没能击退菲尼莉雅,她就无法离开这条暗巷了。

莉莎的嘴角露出了傲然的笑容。她可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个性——因为艾莲过去就是这么锻炼她的。尚未完全康复的右手虽然让人不安,但在战场上担心这种事情也无济于事。

莉莎大喝一声,挥出了手中的黑鞭。对于这带著闪光逼近的凌厉一击,菲尼莉雅迅速地沉下身子躲了开来。莉莎反手一抽,刻不容缓地挥出了第二击,而菲尼莉雅则是著地一滚再次避开。不过,在菲尼莉雅站起身子的时候,她的背后已被墙壁挡住了。

——就是那里!

莉莎由左至右地扫出黑鞭。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是攻击距离长的自己压倒性地有利。她不给对方再次近身的机会,打算就此一鼓作气地击溃黑发战姬。

冲击——沃利兹夫遭到双剑弹开,前端被打弯了。莉莎转动手腕,将黑鞭卷成螺旋,间不容发地袭向菲尼莉雅。

随著破坏的声响传来,墙壁被打碎了。接著,莉莎瞪大了自己的双眼。

手持双剑的菲尼莉雅,此时正身在空中。她在弹开莉莎挥出的第一鞭时,便朝著墙壁跳去,并伸腿一蹬,藉由反作用力跳上了高空。这实在是相当惊人的身体能力。

著地的菲尼莉雅屈起身子,并利用这股劲势向前疾奔,在转瞬间欺近了莉莎的身边。莉莎在向后退的同时抽回雷涡,好不容易才赶上了这一击。

龙具彼此冲突,烈焰灼烧大气,雷光晕眩视野。不敌冲击的莉莎在地上滚了一圈,手上传来了强烈的麻痹感。

在站起身子后,莉莎粗暴地擦去脸颊上的脏污。她定睛一看,只见菲尼莉雅架好双剑,正面不改色地盯著自己。

——看来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只是打算击退的话是不行的。莉姆不也说过,菲尼莉雅原本是一名佣兵吗?若不以夺去对方性命的态度交手的话,被逼入绝境的就会是自己。

战姬们调整呼吸,测量著彼此的攻击距离,展开了对峙。

而被灰色云朵覆盖的天空,则是静静地注视著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