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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攻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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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历二○一三年八月十七日──

奥图克伯爵维拉尔-康士坦斯登上了面海的瞭望塔,眺望著自远方海面进逼而来的达塔尼亚船队。

他的身边站著换上红色礼服的玛格莉特。她藏身于达塔尼亚的船队之中,向维拉尔通报达塔尼亚太守米尔札加入同盟的消息。

除了玛格莉特之外,维拉尔的契约魔法师长劳菈-哈得利等侧近魔法师也在身边。擅长炼成魔法的柯琳-梅萨拉正在为启动自制的魔宝器「光线镜」做准备。

奥图克海军也自停泊的港口出击,于外海布下阵式。

看起来,双方海军很快就会开始正面冲突了。

「通知拉图亚提督,叫他把敌方船队拉往城堡的方向。」

维拉尔向劳菈下达了指示。

「遵命……」

劳菈使著魔法杖,很快就和提督身边的魔法师取得联系。

「贝多利德骑士团的动向如何?」

「目前似乎还没有出击的意思。」

擅长生命魔法的海嘉-皮亚罗札如此报告。

「居然没有和达塔尼亚来个前后夹攻,这还真是奇了……」

维拉尔交抱双臂,像是在打拍子一般动著右手食指。

「不过,真没想到米尔札大人会与奥图克为敌……」

劳菈铁青著一张脸说道。

「米尔札阁下虽然性子刚烈,却不是完全依循感情行事的人物。这代表他已经对我失望了。毕竟就算是当我的同伴,也无法统一大陆嘛。」

维拉尔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他在米尔札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认识对方了。当年达塔尼亚太守赛依德在出访奥图克之际,将这位太子介绍给维拉尔认识。维拉尔还记得他的眼光锐利,而被那宛如蕴含著杀意的眼神瞪视,更像是发生在昨日的光景般历历在目。米尔札似乎把维拉尔看成是软弱的君主,并向他要求比剑,结果却三两下败下阵来,之后,米尔札对他的态度就大不相同了。他变得不时会前来造访奥图克,并向维拉尔学习各种武术,最后则是踏上了周游大陆的修行之旅。

对维拉尔来说,米尔札就像是他的弟弟一般。

「有传闻说,米尔札大人亲自手刃了父亲赛依德大人,之后米尔札大人镇压了不从他统治的部落,并发动了这一场远征。」

玛格莉特严肃地说。

「你的部落呢?」

「已经遭到歼灭了。圣火教的神殿也被烧毁,连圣火都被破坏了。」

「因为米尔札阁下厌恶信仰嘛。他主张只有心灵脆弱之人才会相信……」

「除了著魔之外,我想不透那一位究竟是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就算以武力统一了大陆,在那之后又还能得到什么呢?」

「这个嘛……」

维拉尔含糊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在周游大陆之旅的过程中,似乎发生了许多让米尔札认真思考的事件。他就像是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在怠惰颓废的君主上头。

「我不知道他和同盟之间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但他已经决定成为玛丽娜的剑了。若状况允许的话,我还真不想和他为敌呢。」

「您有何打算?」

玛格莉特凝视著维拉尔。

「再次通知所有与同盟国境相邻的君主,敌军可能会越境,叫他们做好准备。然后通知雷加利亚、哈曼、奇尔西斯和曼仕陆的君主,请他们带兵前来这座城堡。至于治理佛比司和赛维思的拉席克阁下嘛……」

维拉尔这时顿了顿,再次看向魔法师长劳菈。

「要传递什么讯息呢?」

劳菈马上取出了魔法杖问道。

「叫他出兵攻打欧杰尔。一味挨打也很不是滋味,就请他发挥本事大闹一番吧。」

「遵命……」

接著,劳菈以魔法杖和各个君主的契约魔法师取得联系,转告了维拉尔的话语。

「我太急著出面了,真是抱歉。」

在劳菈的通讯告一段落后,玛格莉特便出声向劳菈道歉。

她已经不是维拉尔的契约魔法师了,魔法杖也还给了协会。

「没关系的,玛格莉特大人能回到这里,著实让我安心许多。毕竟不管怎么想,这次都会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劳菈慌张地回应。

她很清楚,成为君主的契约魔法师,就意味著必须踏上战场。她在魔法大学也受过作战训练,但实战和训练终究不同。劳菈感觉得到胸口因不安而揪了起来,手掌也因紧张而渗出汗水。

(希露卡居然能表现得那么自在。)

希露卡也上过好几次战场。她曾以魔法杀敌,也面临过好几次生死关头。然而,她似乎并不觉得害怕。说起来,她还认真说过「计策不顺利的时候更让我害怕」这样的话。

劳菈在心中暗想,要是希露卡也能在这里,那该有多好。

然而,希露卡惹怒了维拉尔,就此遭到疏远。这几个月以来,维拉尔从未将她唤离永夜之森。

(我会让你明白,我才是比你更为优秀的魔法师!)

劳菈像是在为自己打气般挺直了背脊,看著化为战场的海域。

而排列得井然有序的两支船队,就这么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奥图克海军的六艘主力大帆船顺著陆风,和己方的船队拉开了不少距离,成为船队的先锋。这是在两舷配置了成排弓兵,而且装有重弩的强力军船。

「大型船会不会冲得太前面了?这样下去的话会遭到包围的。」

劳菈向维拉尔问道。

「既然是难得的顺风,就让他们去吧。他们应该是打算突破敌阵的中央,打乱他们的阵形吧。他们的速度够快,敌方不管是想以冲角撞击还是想接舷,都会变得十分困难。提督的判断没有错喔。」

维拉尔和拉图亚提督经常会进行模拟海战,并一同研究战术。而劳菈由于从未缺席过,因此也自认了解海战是怎么一回事。然而海战会受到风与潮流等因素影响,战况经常会有变化,所以必须及早察觉并做出应对。

听到维拉尔的回应后,劳菈这才安心下来,转而确认敌军的布阵。

由于敌方船队目前处于逆风,于是他们收起了帆,仅以划桨的方式前进。目前看来,他们的队形并没有出现混乱。

「看来光凭这样的布局,并没办法打乱他们啊……」

维拉尔露出轻笑。

「对方似乎打算用全速闪避呢。」

劳菈是这么观察的。

若是为了闪避突击而来的大型船,因而胡乱改变航向的话,整支船队都会出现混乱。大型船之所以采取突击,就是相准了这个可能性,但敌方却没有上钩。

「巨大的船只可是朝著己军冲来喔,想让士兵们乖乖遵守闪避的命令可不容易。虽是杀死赛依德阁下夺得太守之位,但米尔札的军队还是很有纪律嘛。」

维拉尔语带佩服地说。

「在达塔尼亚,愿意服从米尔札大人的人民不在少数。年轻的战士们更是将他视如神明般崇拜。」

玛格莉特说明道。

「这是因为米尔札将强大的力量奉为圭臬吧。而这就是他支配、引导人民的手段。」

维拉尔像是在自言自语般低喃著。

(米尔札大人原本认为,维拉尔大人才是最适合当上皇帝的人选。)

劳菈知道这件事,所以更是为两人必须兵戎相见感到惋惜。

米尔札应该是在上次的幻想诗联邦君主会议中,确定维拉尔不可能成为皇帝的事实了。

因此,他才选择帮助同盟。

然而,达塔尼亚的赛依德太守应该是不会答应这件事。米尔札为此弒父,并篡夺他的地位,而这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决心得以实现。

劳菈认为,米尔札是凡事皆行最短路径的人物。即使那条道路再危险──或是会流下再多血,他也是绝不犹豫。

过了一阵子,奥图克海军的大型船像是要撕裂敌军船队般冲了进去。

装在船首的冲角将敌船的船桨一一折断,或是击碎了敌船的船身,紧接著,甲板上的士兵朝著敌兵射出了如雨般的箭矢。达塔尼亚有许多船只遭到破坏,也有许多士兵因此丧命。然而,他们并没有反击,只是专心让船队前进。

然而,还是有一名站在桅杆顶端的男子觊觎著发动攻势的时机,而那正是达塔尼亚太子米尔札-库雀司──

米尔札的船位于离船队有点距离的最后方。它正追著撕裂己方船队的奥图克大型帆船的动向。

「就算桨会毁坏也没关系,靠近敌船。」

米尔札对著自甲板仰首听令的船长说道。

船长无言地点点头,向划桨手们打了个手势。接著,米尔札的船开始朝向奥图克海军主力的其中一艘大型帆船靠了过去。

敌船似乎也将这艘船当成最后一名猎物般,改变方向直逼而来。

接著,两艘船只便以毫厘之差擦身而过。

在敌船冲角的撞击下,米尔札船只的右侧桨一一遭到折断,而这股冲击也把划桨手震倒。

「够近了……」

米尔札低喃一句,随即朝敌方船只就是一跳。他在空中拔出腰间长剑,同时发动了圣印的力量。

敌船的甲板上聚满了弓兵。

弓兵察觉到从天而降的米尔札,将弓对了上去,却来不及发射箭矢。

著地的米尔札深深一蹲,化解了冲击的威力,并以这样的姿势挥出一记横砍。

随著一阵坚硬的手感和「喀喀」的声响,好几名士兵的腿登时与身体分了家。失去双腿的士兵们大声惨叫,滚倒在地。甲板上登时让喷出好几道的血水汇聚成血池。

米尔札以弹跳般的姿势站起身子,随即如疾风般奔出脚步,或斩或劈地舞动手中长剑。

奥图克的士兵们虽慑于米尔札的气势,但也把武器从弓箭换为弯刀,将米尔札包围起来,意图群起杀之。

米尔札以剑贯穿眼前士兵的胸口后,便抵著他的身体作盾,展开了猛烈的突击。

当位于他正面的士兵被撞翻,并得以突围之后,米尔札便将剑一抖,把原本串著的尸体甩了出去。这一甩又撞倒了好几名士兵,让他们摔入海中。

米尔札一一砍倒了船上士兵,并在船尾一带看到了疑似船长的人物。

这类作为奥图克海军主力的大型船,都会是由君主担任船长。

船长在与米尔札对上眼的瞬间,便将身旁的舵轮一把扯下,扔至海中。

接著,他向身边的士兵们下了几道指示。士兵们虽然面露惊惶,但还是在甲板上跑了起来,或是利用梯子跳进了船舱内部。

(他打算阻止我夺船吗?)

船长自侍者手中拿过长弯刀后,将刀子竖在眼前,随即朝米尔札冲了过来。他右手的圣印正发出光芒,米尔札认为那位君主的爵位应该是落在准男爵前后。

「居然敢向我挑战。」

米尔札露出一抹邪笑。

他知道奥图克的君主之中不乏久经战场的优秀好手,而这正是数十年来都与同盟交战所留下的结晶。此外,由于他们擅长游击战,因此各个君主都有著临机应变的本事。

船长开始与米尔札对峙后,并不急于抢攻,而是摆出了重视防御的架式。他应该是知道米尔札精于反击的要诀吧。

「这样啊,那就由我上了。」

米尔札大喝一声,祭出了有如暴雨般的攻势。

船长拚了命地接下这千变万化的剑招,不时向后飞退以拉开距离。

此外,船长也巧妙地利用桅杆和船体,把米尔札诱向难以挥剑的地点。

「还真是很有奥图克君主风格的打法啊。」

就米尔札看来,对方是在争取时间。

目前船舵呈固定的方向,并且受著顺风以惊人的速度前行。光是耗上这段时间,就足以让战场被远远拋在后方了。

船长的盘算是牺牲这艘船,让米尔札彻底脱离战场。

这时米尔札一看,发现船上士兵将大量木材丢入海中,并一一跳下了船。

之后,从船舱飘出了烧焦味,并冒出阵阵白烟。是有人在船上放了火。

「你一看到我,就决定要舍弃这艘船了吗?」

米尔札向船长问道。

「我曾多次见过你与伯爵对练。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能够击败你的本事。但若可以拉你一同上路,就算得把这艘船沉了,也是相当划算的代价。」

船长头一次回应了米尔札。

他大概是认为自己已经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

「不错的判断,但我可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在跳上这艘船的时候,米尔札已经下令要人派高速船前来接应了。他原本打算杀死船长夺走这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果断地下令烧船。

「我欣赏你的觉悟,就饶你一命吧。你可以跳下船了。」

米尔札将剑一收,抬起左手指向海面。

「这艘船是维拉尔大人连同爵位一起赐给我的,对我来说就和我的领地一样。若这艘船沉了,我也没有独活的打算。」

船长露出了傲然的笑容。

「这样啊……」

米尔札点了点头,再次挥剑杀了上来。

也不知道船长是认为已经不用拖延时间,又或是体力已经透支了,他这次并未躲闪,而是正面接下剑招。

米尔札在祭出一轮猛攻后,使出一记虚招,并在下一击贯穿了船长的胸口。

「果然厉害……」

船长看著被刀刃贯穿的胸口说了这么一句,就此放尽了气力。

米尔札抽剑一甩,将剑上的血水擦拭乾净后,便收剑入鞘。

这时火舌已经吞噬了大半的船体,不仅窜出更多浓烟,连热气都蔓延了过来。再待下去可就不妙了。

米尔札握著入鞘的剑,用力吸了一口气,随即朝海面纵身一跳。

虽然他沉入颇深的海中,好一阵子无法上浮,但他以双脚不断打水,总算是浮出了海面。这时,己方的船只已经来到了这一带。

他挥了挥手中的剑,对方也给予回应,船只随之靠了过来。

「在立场转为敌对后,我才发现奥图克比我想像得还要棘手。」

被拖上船的米尔札恨恨地说。

「毕竟我们原本打算来个攻其不备……真没想到船队里会有敌方的间谍……」

前来迎接米尔札的高速船船长答腔道。

「不,维拉尔似乎已经察觉我方船队打算奇袭了,因为奥图克的士兵们并没有心生困惑。恐怕是已经通告全体士兵有这种可能性了吧。」

「真是了不起。」

「是啊,若是可以的话,我还真想成为奥图克伯爵的剑啊……」

然而,维拉尔并没有步上霸道的觉悟,而贝多利德边境伯爵玛丽娜-克莱榭则是具备这份觉悟。

「总之,我们该折回战场了。虽然我将海战交给提督指挥,但要是我没出现在现场,可是会影响士兵的士气。」

米尔札原欲抢下每一艘突击而来的主力船舰,但他已明白奥图克的船长宁可沉船,也不会让船只落入敌人之手。

(这就是所谓的君主道吗……)

米尔札露出苦笑。

他虽然也身为君主,但达塔尼亚军里面就只有他一名君主。不对,应该说的确是还是存在著其他的君主,但并不会基于君主的身分,就给予较高的地位。达塔尼亚的做法是,不管是君主、邪纹使、魔法师或是凡人,都得依照展露的忠诚心和实绩来决定待遇。

奥图克的大型帆船虽然能在顺风时产生极高的速度,但一旦转成逆风,速度就会大幅慢了下来。

剩下的五艘大船也不知是不是理解到这一点,它们并未回头再战,而是就此脱离战场。

也许目击已方船舰迅速沉没的光景也是原因之一吧。无论如何,在今日的战斗之中,这些大型船只应该是不会再回到战场上了。

「达塔尼亚的水手也都训练有素,不管是操船技术还是贴身肉搏,都不会逊于敌方。」

米尔札站在船首,眺望著远方的奥图克伯爵居城。

维拉尔肯定也在那座城内的某处看著这场海战。

「你就和那个叫命运的鬼东西一起灭亡吧……」

米尔札稍稍眯细了眼,向著维拉尔发出了这声呼喊──

在眼前的这片海域,达塔尼亚与奥图克的军船缠在一起,上演了激烈的战斗。

劳菈在塔上看到这样的状况后,便一直和提督身边的魔法师保持联系,随时传达战况。

要是论船队的数量,是达塔尼亚略胜一筹。而且奥图克海军的主力船队在远离战场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了。

达塔尼亚自古以来便在南海上进行著危险的海上贸易,因此水手们的操纵技术也十分高明。而登船血战的士兵们也各个都是骁勇善战。

一旦两船接舷,发展为登船战之后,奥图克方的军船往往会趋居劣势。

然而,奥图克的海军擅长的是整支船队的调度支援。

他们会让前方的船只作为诱饵,在敌军冲上去的时候,指挥其他船只以冲角破坏敌船船体。虽然一开始双方打成了一团,但随著时间经过,奥图克也慢慢恢复了阵形。

「请将敌军诱至城堡附近。」

劳菈向拉图亚提督指示。

由柯琳操作的光线镜已经完成整备。

提督理解了这番命令的意图,于是佯装败退,实际上却是将敌方船队慢慢拉了过来。

「就是现在!」

劳菈对柯琳点头道。

「我、我知道了!」

柯琳战战兢兢地操作起巨大的金属镜子。

金属镜子上头有个小小的观景窗,可以藉此确认敌方是否有位在直线上头。

而旁边则有四面面向太阳的黑色镜子。光线镜是一种魔宝器,运作原理则是吸收太阳光蓄能,再一口气发射出去。

「请、请燃烧吧!」

柯琳像是在祈祷般低语著,启动了光线镜。

下一秒,圆形的金属镜子和敌船就被一道耀眼的光芒牵系在一起。

紧接著──

被视为目标的敌船燃起了深红色的火焰。

该艘船上的士兵不明所以,纷纷骚动起来。

他们虽然试图灭火,但火势实在是太强,士兵们只得弃船并纷纷跳入海中。其他船只则是为了营救这些落海的士兵而靠了过来。

「都是因为你们靠太近了……」

柯琳像是在找藉口般说著,并再次启动了光线镜。

前来营救同袍的船只,其船首在瞬间被火焰包围,站在那一带的一名士兵也遭受波及,化为一团火球在甲板上打滚。

「对、对不起……」

柯琳慌张地低下了头。

「别把战场上的人当人看!把他们想成棋盘上的棋子吃掉就好!」

劳菈对柯琳斥喝道,但这句话也有几分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柯琳虽然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但还是让好几艘船受到祝融吞噬。

这时积蓄的太阳能耗尽了。由于天色也已转暗,恐怕是没有再次蓄能的机会了。

虽然给予对方的打击并不大,但己方船只遭到神秘火攻的状况,还是让达塔尼亚的士兵们大为动摇。

「敌方已陷入混乱,请包围并歼灭他们。」

劳菈立刻向提督下令。

提督所乘的小船驶得极快,向各船下达了命令。听令的奥图克海军,就如同生物般动了起来,像是要将鱼群一网打尽一样,将敌方船队团团包围。

达塔尼亚的船队被逼入狭窄的海域,逐渐变得动弹不得。而在他们周遭则是有著排成一列列挺进的奥图克军船,为了不让他们逃跑而放出箭矢。

「真美呀。」

劳菈忍不住赞叹出声。

若照这样下去,达塔尼亚船队肯定会被歼灭。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

几艘小船自远海靠了过来,冲进奥图克的阵形之中。达塔尼亚太子米尔札返回战场了。

米尔札跳上奥图克的船只,并在转瞬间砍倒一群士兵,而他很快就跳向下一艘船只,展开相同的攻击。

被他这么一阵猛攻,奥图克的军船只得变更航向。

于是包围网出现破绽,达塔尼亚的军船也一艘又一艘地突围了。

劳菈见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米尔札大人真的是仅凭一人就能颠覆战局的人物呢。」

劳菈不太开心地说。

「这我早就知道了……」

维拉尔露出苦笑。

「反过来说,只要能解决米尔札就行了。要是没了他,达塔尼亚应该就会再次成为我方的盟友吧。」

「但愿如此……」

劳菈虽然点头,但心中却对能否打垮这名势如鬼神的战士感到疑惑。

「他要是再出现在战场上,就由我亲自来对付他吧。我可不能眼睁睁看著他杀害我重要的部下啊。」

维拉尔冷笑道。

「届时请让我一同参战。」

玛格莉特向维拉尔提出了申请。

「无论是人还是船,我都会为您将他们烧个精光。」

「达塔尼亚不是你的家乡吗?」

「那个男人毁灭了我的部落,圣火教神殿也被他烧了。而我已经不隶属于魔法师协会,因此可以放手一战。」

玛格莉特平静地说。

不过,劳菈很清楚,此时玛格莉特的内心肯定是翻搅著激昂的漩涡。

将视线投回海面,这时达塔尼亚的船队已经开始缓缓撤退了。

奥图克船队并未表现出打算追击的样子。他们整好队伍,像是在威吓敌方船队般,将船首对准敌方就此不动。

太阳很快就要西沉了。

这场海战结束了。

这可以说是奥图克的胜利,但达塔尼亚的船队仍在,而且只要米尔札还活著,他们的战意就不会丧失。

麻烦的是,达塔尼亚加入同盟,就意味著迄今相当安全的近海制海权将会变得极为不稳定。此外,奥图克和达塔尼亚的贸易也会就此中断。这代表著奥图克会就此失去一支珍贵的财源。

无论短期或是长期看来,这都是相当严重的损失。

「结果一直到海战结束,贝多利德都没有采取行动呢。」

维拉尔嘟嚷道。

「这对我们来说相当幸运,但这是为何呢?」

劳菈转身看向维拉尔。

「若只是单纯的幸运就好了……」

维拉尔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这是什么意思?」

劳菈不明白伯爵为何如此放心不下。

「今天贝多利德没有与达塔尼亚联手夹击,会不会是因为时机未到呢?」

「您是说,接在达塔尼亚加入同盟之后,还有其他动作还没使出来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这边也得把该做的事情做一做呢。」

维拉尔说完,便走下了瞭望塔。

玛格莉特也跟在后头。

劳菈则是留在现场,看向回归寂静的海洋,以及逐渐染红的天空。

若是朝陆上看去,想必能看到贝多利德设置的坚固阵地,但她却没有想这么做的念头。

「也许到了明天,贝多利德就会拔营撤军了。若是因达塔尼亚失败而导致计画生变,就有可能会这么做。」

劳菈这么期望著──并做好了期望会落空的心理准备。

2

大陆历二○一三年八月十七日──

在铎森侯爵帛那尔-杜拉姆的居城里,聚集了幻想诗联邦盟主阿雷克西斯-德赛和好几名重量级的君主。

由于大工房同盟发布了拒和声明,他们为了理出对策而召开了君主会议。而且就像是算准了要召开会议一般,他们也收到了贝多利德骑士团侵攻奥图克的讯息。

贝多利德骑士团虽然目前只包围了奥图克伯爵维拉尔-康士坦斯的居城,但不久前却传来了达塔尼亚船队突然对奥图克展开攻势的惊人消息。

小型大陆达塔尼亚虽然不隶属于联邦,但一直是采取著友善而中立的立场。上回在浩尔西亚召开的君主会议上,当时仍是太子的米尔札便以旁听人的身分受邀出席,岂知他居然会突然投靠同盟。

浩尔西亚侯爵阿雷克西斯的外交魔法师赛佛德-拉特齐斯也被叫入议场接受质询。由于议和的方针最后以失败作收,赛佛德没有达成任务,因此才会被叫了进来。而诸侯自然是炮火猛烈地强势抨击。

「是我能力不足,真是非常抱歉……」

这话赛佛德已经不知道讲了几遍了。

然而,这本来就是成功率渺茫的交涉。赛佛德已经多次报告过,同盟并无和解的意思,只是不断拖延著回应交涉的时间。

只是,即使他言之有理,抨击的炮火却也不会就此止歇。为了弥补过错,现在的诸侯需要一名活祭品。若不能把和平交涉的失败归咎在外交魔法师的办事不力,当时主张和同盟议和的有力君主们就会被追究责任了。

而且,主张议和的正是与赛佛德签订契约的浩尔西亚侯爵阿雷克西斯-德赛本人,以及铎森侯爵帛那尔-杜拉姆与其支持者。

在和平交涉破局的同时,赛佛德便被逐出了贝多利德首都伯尔塔。这代表著同盟已再无和联邦交涉的余地。

「告诉联邦的所有君主,把圣印让渡给同盟盟主,并撤出自己的领地。」

在最后的会谈中,玛丽娜-克莱榭如是说。

「您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我要你们无条件投降』吗?」

「你就想成起码会饶他们一命吧。」

玛丽娜冷冷地说。

「这就是唯一无二的条件。」

听到这句话的当下,赛佛德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知道自己是在扮小丑,而且还必须扮到底,在这之后甚至还会被追究责任。这世上居然有如此荒谬至极的事,这让他憋不住内心的笑意。

「我会传达给阿雷克西斯大人──不对,在这场交涉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这么向他报告过了就是。」

然而,阿雷克西斯却希望双方能寻求妥协点,只是叫赛佛德一再为了和平让步。

「告诉阿雷克西斯阁下,我会和他于战场上相见。」

这句话代表了玛丽娜的决心。

由于责任全落在他身上,因此赛佛德巴不得直接跑回艾拉姆去。

然而,徒具优雅而毫不合理的联邦风格会议,却是又臭又长地没有止境。

「各位不妨返回领地,做好打仗的准备吧?」

他很想这么提案,但若不小心给与太多刺激,恐怕会落得领命受死的下场。联邦的有力君主们就是动摇到这种地步。

「你们够了没有?」

在讨论仍然绕著圈子,又再次抨击起赛佛德的时候,卢克蕊伯爵寇特-加拉斯像是终于受不了般大声喊道。

「责任不在这名魔法师的身上吧?这本就是一场没有妥协点可言的交涉,奥图克伯爵明明以一己之力为我们打击了同盟势力,但我们却是虚掷光阴,给了同盟起死回生的机会。而现在,奥图克伯爵已经成了第一位陷入绝境的联邦君主。」

「这应该是奥图克伯爵自作自受吧?上任当家可是背叛了他的岳父尤尔根-克莱榭,并以武力征服了同盟的土地为己用啊。」

铎森侯爵反驳道。

「若没有那场背叛,联邦早就被尤尔根连根铲除了。而奥图克之所以在那之后继续战斗,全都是为了生存所逼。」

「你什么都不明白。玛丽娜-克莱榭之所以拒绝谈和,是因为她无法饶恕奥图克,只要维拉尔-康士坦斯献上自己的爵位,玛丽娜肯定会答应谈和。」

「你是认真的吗?还是说,你签订的密约内容是这样说的呢?」

卢克蕊伯爵指著铎森侯爵说。

「无、无礼的家伙!」

侯爵激动著站起身子。

「两位,请安静下来。」

阿雷克西斯有些狼狈地制止了两人的争执。

接著,他看向了赛佛德。

(你们就把我当空气吧!)

赛佛德在心中惨叫道。

「若是认克莱榭家为皇帝,并要幻想诗联邦的所有君主发誓附庸于克莱榭家,他们会愿意接受这样的条件吗?」

阿雷克西斯带著怀有期待的眼神说道。

这让会议又是陷入一片混乱。因为这样的提案与投降无异。

赛佛德实在是很想大笑一番。

(都到了这种时候,这位大人还是执迷不悟……)

身为未婚妻的玛丽娜都已经彻底看扁阿雷克西斯了。

「我希望能够拯救奥图克伯爵,若是为此,我也在所不惜。」

「您的气节教人钦佩。然而,同盟已经发布声明,誓言要以战争毁灭联邦了。不管提出再好的条件,对方也不会因此撤回决定。此外,您推举克莱榭家成为皇帝的意见也是无用之举,克莱榭家虽是同盟盟主,但目前仅是那个『选帝侯』制度的一员罢了。同盟目前让有力的君主担任选帝侯,并打算在同盟统一大陆后,以对谈的方式选出皇帝。」

他记得自己也已经报告过相同的内容了。

赛佛德推测,达塔尼亚太守应该也被选为选帝侯的一员。

「为什么玛丽娜就是要用武力解决呢?」

阿雷克西斯垂下了头。

「这只是我的猜测……」

赛佛德环视联邦的有力君主一圈后,像是终于按捺不住般,朗声笑了出来。

「她应该是看不惯这种没有重点又没有终点的对话方式吧?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呢!」

赛佛德拋下这席话,立刻拿出了藏在身上的小药瓶,打算服毒自尽。

然而,一名侍女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从他的手中抢下了药瓶。

这名侍女显然也是影子之一──赛佛德记得她是阿雷克西斯的侍女。

「像你这种无礼之人,可没资格死得这么快活呀。」

侍女露出了妖魅的微笑。

「想不到连我自己的命,都没办法顺从己意啊……」

赛佛德再次放声大笑,接著,他就这么被侍女拘捕带至场外,只留下大笑声回荡在场。

「我的契约魔法师让各位见笑了……」

阿雷克西斯环顾诸侯,为方才的状况谢罪。

然而,君主们似乎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像是被吓到了般一言不发。

「我原本坚信能与同盟达成和解,但这似乎是我的误判……」

阿雷克西斯以悲戚的口吻说著。

「然而,我还是希望能拯救奥图克伯爵。若是为此,我愿意不择手段。」

「奥图克伯爵的居城已经被贝多利德和达塔尼亚军自海陆两侧包围住了。现在已经赶赴不及。」

铎森侯爵一脸惋惜地说。

看到他的反应,卢克蕊伯爵寇特的怀疑化成了确信。

(看来果然是签了密约……)

但这恐怕也是同盟策略的一环。他们要与奥图克伯爵不睦的铎森侯爵成为同盟的内应。

(毕竟,就算能看出来,也是无济于事啊。)

阿雷克西斯只期盼著大陆的和平以及与玛丽娜-克莱榭的婚事。而以铎森侯爵为首的多数联邦君主,则是满脑子想著确保自己的爵位和领地。他们肯定在想,若同盟攻了过来,就只要成为对方的附庸即可。

「我打算攻打大陆北方的同盟领地。若从贝多利德的背后给予压力,贝多利德说不定会就此撤兵。」

「贝多利德在取得奥图克伯爵的爵位前是不会撤兵的。而且,若是在大陆的北侧出兵,海洋王艾力克可是不会坐视不管。」

「就算不出兵,艾力克也会一步步拓展他的版图,包括桑德弥亚、班贝尔格和小型大陆布雷特兰德,以及整片北海海域,都是他所觊觎的对象!」

「你不也怀抱著一样的野心?就是因为这样急进,才会让同盟的态度趋于强硬,你为什么就是不懂呢?」

「铎森侯爵的言下之意是,联邦领地和中立地区就该等待别人蚕食鲸吞是吗?」

「我没这么说……」

侯爵为之语塞。

「若各位害怕艾力克的报复,那就由我单独出兵不就好了吗?就让我成为继奥图克伯爵之后的第二号祭品吧!」

卢克蕊伯爵愤愤地说完,便以像是要踢开椅子的气势站了起来,接著快步离开了议场。

虽然没有君主仿效他的作为,但厅堂的空气却因此沉重几分。

「为什么呢,玛丽娜……」

阿雷克西斯愣愣地呢喃道。

「说要藉由我俩结婚来结束浑沌时代,并实现大陆和平的,不就是你吗?」

年轻的联邦盟主的眼中渗出了泪水。

铎森侯爵见状,连忙站起身子,用力拍了拍手说:

「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吧──另一处房间的酒宴似乎已经准备完毕了。」

3

大陆历二○一三年八月十七日──

哈曼的女王爱多奇雅将浴缸搬入了王座所在的厅堂,正优雅地沐浴著。浴缸上头漂浮著大量精油与玫瑰花瓣,而厅堂里有好几名臣子和侍女正一如往常地忙进忙出,此外,也有前来陈情的领民在场。

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因此也没人大惊小怪。毕竟她可是被称为悖德女王的女子。

爱多奇雅一边聆听著人民的陈情,一边让数名男子刷洗著自己的身子。那些男子都是女王的「恋人」们。

而离浴缸有段距离的地方,站著一名像是与女王相对而立的男子。他是爱多奇雅的契约魔法师苏勒士。虽然已年近六十,但他其实是女王的「初恋情人」。他在担任女王的家庭教师时,没能抗拒女王的诱惑。

苏勒士在与上一任当家结束契约后,便打算回到艾拉姆,在协会工作。然而,他终究无法放下与女王之间的关系,于是就继续留在哈曼。

即使和女王成了恋人,他仍继续担任著家庭教师,也以契约魔法师的身分工作。而他也身兼幼时丧父的女王的父亲一职。人民给这位老魔法师的评价是「教导了女王除了道德以外的一切」。

「达塔尼亚太守米尔札阁下似乎转而投靠了大工房同盟……」

苏勒士看著女王,以沉稳的语气说道。

「这样呀……」

爱多奇雅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这么一来,他杀害前任太守的传闻就变得更为可信了。真是个对鲜血有著无尽渴望的男人啊。」

「在今日中午,达塔尼亚海军和奥图克海军爆发了海战,双方虽然各有折损,但似乎没有分出明显的胜负。」

「既然达塔尼亚与我们为敌了,那我们是不是该注意一下沿海的治安呀?」

「我已经通知领地遍及海岸的领主,要他们加强海上警戒了。不过,若是他们真的攻打过来,我看也是难以防守。」

哈曼只是一个小国,君主和士兵全加起来还不满三千人。

「达塔尼亚若是登陆了,我们就将所有兵力集结在城内,打一场守城战吧。单凭我国的实力并不足以获胜,届时若有友军愿意来援,那就是再好不过……」

爱多奇雅眉头微蹙,以指抵著薄唇。若是在平时,光是摆出这个动作,就会有一名恋人自愿跳出来解决问题了。然而,若是与国事相关,就不能如此轻率。

「此外,奥图克伯爵维拉尔大人来讯,希望我国能派出海军救援。」

「海军?」

女王露出了有如少女般的灿烂神情,并突然站起身子。

为她清洗手脚的恋人们急忙为她披上一件亚麻薄纱。不过,薄纱却因吸水而紧贴在肌肤上,让她看起来比起裸体更显娇艳。

「那我们就派出『宫殿』吧?」

爱多奇雅微笑道。

「海上宫殿」是由哈曼打造的超大型军船。船体嵌上了钢板补强,最多能让五百名海军上船。而且,船上搭载了能够轻松打穿木造船的强大重弩,在宫殿左右各配置了四挺,亦能从可开关的枪眼后头射击。而甲板中央的高台则配置了一百名弓兵,可以对接近的敌船洒下箭雨,甲板前方则搭载了巨大的射石炮。

「难道说除了那个之外,我国再无其他海军了吗?」

苏勒士语带挖苦地说。

「是因为只要派一艘就够了呀。只要对著敌方船队发射射石炮就好了嘛……」

爱多奇雅以天真烂漫的口气说著,对身边的一名恋人送了个秋波。那人浑身肌肉,顶上理了个光头,并蓄了浓密的胡子,是个身高中等的男人。

「请交给我吧。」

男子笑著应了一礼。

射石炮是以男爵等级的爵位为租金,向艾拉姆租来的武器。

哈曼地小人稀,爱多奇雅光是用自己一半的爵位就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因此,她便以多余的爵位向艾拉姆申请租用魔宝器,而她换得的便是射石炮。诚如其名所示,这是利用火药,发射约有一人合抱大小的石弹的大炮。

虽然火药的存在自古便知,但容易因浑沌事故而出意外,所以并不实用。然而,若是找上进不了魔法大学而转念职能组合的专门技师,就有办法抑制浑沌,让爆炸意外防范于未然。

在租用射石炮的时候,她也签了雇用技师的合约。而被派遣来的就是这位约什姆。他说小时候曾去魔法学校上过学,却练出了这一身让人难以相信其说词的结实体魄。就算是有两个大人重的巨大石块,他也能举重若轻,将之装入炮中。

女王被他这身美丽的肉体吸引,很快就让他成为自己的恋人。而约什姆也被女王起了个「男爵」的绰号。

「我也会出战的,大家一起去吧。」

爱多奇雅露出微笑,将恋人们唤了过来──

奇尔西斯王索伦在听到奥图克伯爵维拉尔请求出兵后,便要聚集在城里的士兵和君主们先前往中庭列队。他们将头盔挟在腋下,手上拿著一个斟了麦酒的酒杯。

索伦则是站在城馆的露台上,面向中庭,将双臂大大敞开。索伦经常邀请领民前来中庭,并朗诵诗或故事给他们听;若是兴致一来,他也会在这儿唱起独角戏。

「诸位!」

索伦以自戏剧锻炼出来的清朗嗓声,向君主和士兵们呼告道:

「一杯麦酒可以成为上战场时的活力,也能给予你们高昂的气势与勇气。汝等可是这场战事的主角,可别送命了啊!」

「如果我死掉的话该怎么办?」

一名君主像是在叫嚣般呼喊道。

「那就代表你只是个跑龙套的命,还是就此死心吧。」

听到索伦俯视著那位君主这么一说,中庭随即爆出了一团笑声。

「好了,就乾了吧!然后戴上『面具』吧!汝等饰演的是无敌的勇者,不论是箭矢孩是刀刃都伤不了汝等!那么,这场战斗是会成为喜剧,还是以悲剧收场呢?自此开幕!」

索伦自侍者手中拿过酒杯,高高举起。

「开幕!」

君主和士兵们也回应了索伦,一口气喝乾了杯中的液体,并将喝空的酒杯往地面一砸,将之摔个粉碎。

接著,他们戴上挟在腋下的头盔。那些头盔都设计成像是狮子头部的模样,而那也是象徵著极大浑沌期曾出现过的异界英雄的「面具」。

而索伦也像是戴起面具般,在脸上浮现出圣印的纹路,接著他高举右臂,发动战旗。

他的战旗名为「人格面具」,对于高举战旗之人,会让他们「融入」其面具所示的角色。虽然无法成为真正的英雄,但融入英雄角色的士兵们将会变得骁勇善战。

索伦所率领的奇尔西斯军就此出发,前去与雷加利亚伯爵赛裘的军队会合──

雷加利亚伯爵赛裘-康士坦斯此时身穿著闪亮的盔甲,跨坐在爱马背上。

与境内多林的奥图克不同,雷加利亚境内大半都是草原。因此,此地自古以来便是行游牧的生活型态。

领内的游牧民族都相当勇猛,也具备高强的武艺。然而,各部落经常为了牧草地与水源起争执,一直无法合并为一个势力。因此,他们才会屈服在铁血伯爵尤尔根的远征之下,而在尤尔根死后,他们也只能任凭奥图克侵略此地。

治理雷加利亚,其实就等于是调解各部落之间的冲突。在父亲黎叙安死后,赛裘便被封为雷加利亚伯爵,而他总是用心聆听各部落提出的主张,并慎重管理牧草地和水源地,避免他们起冲突。此外,他在各地挖掘水井,也在设为据点的村庄与城镇储备著能拿来喂食家畜的谷物,而这些细心的措施也博得了游牧民族们的信赖。

赛裘向各部落课以兵役,召集了约两千名骑兵。

「我先率领这批骑兵,赶往兄长的所在之处。你就率领步兵,和随后到来的奇尔西斯王索伦阁下的军队会合,再追著我过来吧。」

赛裘向小他两岁的弟弟──继承他子爵爵位的伊格尔说道。根据传闻,伊格尔是他们兄弟之中和其父黎叙安最为相像的。

「兄长,请等等啊!」

伊格尔惊惶地握住了哥哥坐骑的缰绳。

「若是只带了这批骑兵过去,是救不了维拉尔大人的!我懂您焦急的心情,但应该等到奇尔西斯王抵达再做行动才是。」

伊格尔附庸的对象并非维拉尔,而是哥哥伊格尔。而被授予骑士爵位的另一个弟弟也是如此。

对伊格尔来说,维拉尔和他的年纪相差太大,感觉不像是自己的哥哥。他虽然敬爱维拉尔,也向他宣示了忠诚,但在伊格尔心中,赛裘和雷加利亚的重要性还在维拉尔之上。而维拉尔似乎也认同他这样的价值观。

「达塔尼亚可是投靠同盟了喔。再这样下去的话,兄长会有危险。」

「海战目前尚未分出胜负,您无需如此慌张。若只是由陆军展开攻击,是很难攻破那座城堡的。」

「所谓战争,就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出乎意料的事。若兄长有个万一,那雷加利亚……不对,整个幻想诗联邦就会与灭亡无异!」

赛裘疾言厉色地说完,便将伊格尔握著他缰绳的手甩开,并转而看向游牧民族所组成的骑兵。

「现在立刻出发!我们要以全速赶向奥图克!」

语毕,赛裘便乘马离去,而两千名骑兵也紧跟在后。

蹬踏大地的巨响传来,扬起一片沙尘。

「兄长……」

伊格尔脸色严峻,看著逐渐远离的骑马军团。

「被拋下来了呢……」

这时,赛裘的契约魔法师爱芮特-哈尔卡斯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她原本是维拉尔的契约魔法师,并被派遣到赛裘身边。不过,在她满二十五岁,和维拉尔结束契约后,她竟因「再找人订定契约很麻烦」为由,要求直接和赛裘签订契约。这虽然是个无礼的要求,但伊格尔的哥哥却爽快地答应了。

「兄长一直很害怕失去维拉尔大人,害怕到慌了手脚呢。」

伊格尔叹了口气。

赛裘对那位异母的兄长怀抱的心情,可说是接近崇拜。虽然伊格尔的母亲也是个依赖心强的人,但这样的个性似乎遗传到了哥哥身上。

「也是啦,要是没有维拉尔大人,想必奥图克和雷加利亚现在都已经是贝多利德的囊中物了呢……」

爱芮特转了个身子看向城堡。

这名魔法师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虽然也可以说她的个性表里如一,但就一名魔法师而言,这样的个性显然有点问题。

「为联邦抵挡同盟侵攻的,竟然是继承了克莱榭之血的维拉尔大人,这可真是讽刺呢。前任当家黎叙安大人逝世之时,维拉尔大人其实是可以选择加入同盟的。」

爱芮特的口吻像是在说:「他当时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你看起来是很想死在我的剑下呢。」

伊格尔皱起了脸颊。

虽然克莱榭一家以合理的作风为人所知,但一旦事情扯到家族上头,他们就会变得意气用事。尤尔根之所以会被上一任海洋王所杀,也是因为他为了抢救儿子马帝亚斯的性命,而不惜拋下胜券在握的战场。

贝多利德的前任当家马帝亚斯-克莱榭,则是对于害死父亲尤尔根,并软禁甚至害妹妹芙萝莉雅病死的黎叙安-康士坦斯抱持著激烈的恨意。据说在黎叙安病死之际,马帝亚斯还因为自己未能亲手报仇而狂怒不已。

即使如此,以维拉尔身怀克莱榭血脉的身分,他大可主张自己憎恨虐待母亲的父亲,如此一来,他或许就能获得同盟的赦免并欢迎他的加入。

然而,他们几个兄弟就只有继承康士坦斯家的血脉而已。他们也可能成为马帝亚斯的复仇对象。

「幸好维拉尔大人心地善良呢。」

爱芮特笑著说。

的确,不管是母亲还是哥哥,都相信维拉尔的这个决定,是为了保护了他们。

这肯定是理由之一。然而,伊格尔认为原因不只如此。那位异母兄长有著一套独特的美学,而他肯定只是遵照著那个美学行事而已。和克莱榭家追求合理的血脉相比,那套美学显然处在完全相反的位置。和维拉尔相处的时候,时常可以让人感觉到,他的内心总是受到克莱榭之血和康士坦斯之血的拉扯。

「话又说回来,维拉尔大人明明就可以对自己再好一点的……」

爱芮特轻声说道。

「一点都没错……」

维拉尔有著走入困境并挺身相抗的一面。

这名女魔法师似乎欠缺了身为人类必备的某项元素,因此总是能客观地审度他人。

「赛裘大人一旦碰到和维拉尔大人有关的事,就会变得失去冷静,他这下肯定会做出糊涂事呢。」

爱芮特重重地叹了口气。

虽然这话让伊格尔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伊格尔其实也在担心这件事。

「在我和奇尔西斯王抵达之前,我希望你能收敛一点啊……」

「这有点没办法呢,因为我一直很希望赛裘大人能独立成事啊。」

「若你有这种想法的话,何不快点追赶上去?」

这话听得他也动气了,伊格尔伸出手指,对著哥哥的契约魔法师这么说。

「我会这么办的。毕竟要是赛裘大人有了个什么万一,我就又得去找下一位契约的对象了呢。」

爱芮特又多嘴了一句,这才朝著马厩走去。

(凭你这种个性和态度,最好是还找得到下一位愿意和你订契约的君主!)

伊格尔看著她的背影,在心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4

大陆历二○一三年八月十七日──

在收到奥图克魔法师长劳菈-哈得利的联络时,莫雷诺-多尔忒斯原本以为对方是要他们出兵支援的。

然而,维拉尔却是希望拉席克攻打欧杰尔。

「他还真清楚拉席克大人的个性……」

莫雷诺造访拉席克的房间,向他告知奥图克伯爵的讯息。

「哦?」

报告听到一半,拉席克的眼神瞬间一变。

「比起达塔尼亚,那个米尔札投身敌营这点可真是棘手……」

「这是有弗魔族杀手美誉的拉席克大人该说的话吗?」

莫雷诺轻佻地说。

「与其和米尔札交手,我宁可跳进一群弗魔族之中。」

拉席克认真说道。

的确,在先前的战役中,米尔札达成了一人夺取一城的壮举。提欧-柯涅洛虽然也兵不血刃地让港湾都市的城主投降,但那是在双方利害关系一致的前提下才能达成。

「只能祈祷我们别在战场上碰到他了吧?」

「也不能这么窝囊吧。嗯,我也会想想该怎么应付他啦。」

看来拉席克似乎有应付米尔札的办法。

(我看应该是请雇佣兵吧……)

佣兵之中不乏超人级的邪纹使。其中也有著只愿与强者一战的奇人异士。

(若要雇用那样的佣兵,还真不知道要花掉多少钱……)

莫雷诺实在是不想深入思考这件事。

虽然爵位已臻准伯爵,领地也扩大了,但一连串的战争让他们的手头变得相当紧。拉席克继承的遗产终于也在这时花光了。

(若是真的没办法,只好和艾拉姆借贷了……)

艾拉姆也有经营金融事业。虽然利息相当高,但想借多少钱都不是问题。由于拉席克目前的收入确实渐渐增加了,只要别超过额度,他们是有能力还钱的。然而,要是收入因为利息而减少的话,那也让人很不是滋味。

「好啦,那我们该怎么进攻呢?」

拉席克摊开了欧杰尔的地图,手抵下颚眺望著。

「我方兵力压倒性地多,在这种状况下,我想就不需要用上奇策了。」

莫雷诺傲然说著,开始述说起他不久前想到的计策。

然而,还没等到实施这项计策,他的计策就给人破了。

而这是因为欧杰尔军已经来到了赛维思的国境──

「被抢先一步了呢。」

听到国境君主的报告,拉席克笑了出来。

「真是个失礼的敌人。」

莫雷诺相当不是滋味。

「好啦,为何那些家伙会主动攻过来呢?」

「他们应该是为了阻止拉席克大人出兵援救奥图克吧……」

不过,他们肯定也没想到,奥图克伯爵居然会做出要拉席克攻打欧杰尔的指示吧。

「我们若以大军迎击,他们恐怕就会退入领内吧。而当我们打算前往奥图克时,他们又会出兵骚扰……他们打算趁著绊住您脚步的这段期间,取走奥图克伯爵的性命吧。」

也许奥图克伯爵已经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不向拉席克呼救,而是要他侵攻欧杰尔吧。

「那我们该怎么做?」

「这个嘛……」

莫雷诺思忖了一会儿后,想到了一个计策。

「我们吩咐被欧杰尔军包围的己方君主,要他们开城。」

「你是认真的吗?」

拉席克露出苦笑。

「只要没被希露卡激到,我的头脑一直都是很清醒的……」

而那名堪称天敌的魔女现在并不在场。

「开城的条件设定为『只要支付赎金就放他们自由』。欧杰尔的君主对领地并不感兴趣,因此这样的条件肯定能迎合他们的喜好。」

不需折损一兵一卒,就能收到一笔钱。对欧杰尔的君主来说,这实在是一笔太过好赚的生意。

「是要洒饵给他们吗?」

拉席克察觉到莫雷诺的意图,露出了贼笑。

「这是为了将敌人引入我方的领内。欧杰尔军想必会认为赛维思的君主们都丧失战意了吧。他们肯定会冲昏头,一鼓作气深入境内。而这时呢……」

莫雷诺像是在卖关子似的,做了个深呼吸。

「说下去。」

拉席克立刻出声催促。

「就请娜塔莉雅大人带著最低限度的兵力迎击他们。若连拉席克大人手底下最强的附庸君主娜塔莉雅大人都不采取行动,对方肯定也会怀疑有诈……」

「也是啊。」

拉席克点了点头。

「娜塔莉雅大人的目的,是绊住对方的脚步。而之所以只派出最低限度的兵力,是要营造出拉席克大人动员能力不足的错觉,使敌方心生大意。」

「明明是来绊住我们的,却反而被我们绊住了,这可真有趣。不过,这也是一个危险的任务。」

「娜塔莉雅大人肯定会欢天喜地的接下任务。」

「所以我才说这很危险。娜塔莉雅阁下有时太冲动了,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是会对不起死去的聂曼阁下啊。」

娜塔莉雅-拉乔-摩德里的前夫聂曼-摩德里,在赛维思之役中与贝多利德骑士团交手,他坚守一座城门,并壮烈牺牲了。那座城门如今已被重新打造得极为坚固,并被命名为聂曼门。

「请放心吧。女人呢,只有在想依靠的男人身边,才会露出弱点呢。」

莫雷诺眺望著远方说道。

「这是魔法大学时代的经验谈吗?」

「这也非我所愿……」

莫雷诺不悦地低下了头。

「好吧,就请娜塔莉雅阁下加把劲了。那我什么时候出场?」

「您是主角,当然是最后上场了。接下来是培托尔大人的任务,他必须绕过战场,阻断敌军的退路。这虽然得强行越过山野,是相当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但培托尔大人想必会一声不吭地完成任务吧。」

培托尔所创造出来的战旗为追随者,能够麻痹士兵的心灵,忠实地执行命令。而培托尔本人的个性也是如此。虽然他才十六岁,脸上还残留著稚气,但总是一肩扛起战场上最危险的任务。

「你对女人和小孩还真是不客气。」

拉席克皱起了脸庞。

「在阻断敌军的退路后,拉席克大人便可以率领大军潇洒登场了。您可以抓住敌方君主要求赎金,也能杀光他们取得爵位。」

「不用做什么事就能坐享其成啊?我有点不喜欢这个角色呢。」

拉席克不满道。

「身为盟主,就应该得这样做事。拉席克大人,您太常上前线作战了。」

「比米尔札太子好多了吧。」

「那个人不能算数。」

拥有伯爵爵位的君主单身踏入敌城,这可是和自杀无异的行为。

「不过,你刚才不是说不用出奇策吗?」

「因为状况有变啊。」

莫雷诺让身上的装饰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能临机应变自然是再好不过。好,我就采纳你的计策。马上通知各君主吧。」

「遵命,让我们缔造新的大王传说吧。」

莫雷诺也对自己的这番话感到兴奋。

这项计策肯定会成功。若能成功包围并歼灭欧杰尔军,那没人留守的欧杰尔领地就随他们搜刮了。若能乘著这股气势,说不定连布鲁塔珐都会是他们的囊中物。这样一来,拉席克的爵位总算要升上伯爵了。只要能成为伯爵,他的名声想必会响彻整座大陆。

莫雷诺已经不把提欧-柯涅洛放在眼里了。这人不止连男爵的爵位都没有,甚至还只是一介附庸君主。

(拉席克大人肯定不会有归还爵位的机会了。)

他这么想著。

(至于剩下的部分,就只能祈祷维拉尔大人能撑过去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座城池可是被贝多利德骑士团攻打过无数次,但迄今都没被攻破过。

(如此一来,玛丽娜-克莱榭应该也会被赶下同盟盟主的位子吧……)

莫雷诺这么想著。

(所以,她才会只带著反叛的达塔尼亚,和成为附庸的欧杰尔与布鲁塔珐攻打奥图克啊,这可是一场赌注呢……)

就此看来,这场赌注是她赌输了。

(拉席克大人的爵位究竟会提升到何种地步呢……我实在是非常期待啊。)

在永夜之森的居城中,希露卡正和各地的魔法师进行通讯,交换情报。

随著欧杰尔军在赛维思国境现身,布鲁塔珐军也在奥图克的西边国境出现了,而北侧国境也出现了贝多利德的分队。此外,与同盟关系亲密的托利亚地区山岳民族,也开始朝著克洛维斯领展开侵略了。

「对方会越境而来吗?」

提欧问道。

「欧杰尔军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拖住拉席克大人的脚步吧……」

希露卡看向提欧说道。

在两个多月前的视察之旅中,两人在异空间的黑暗之中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并未就此有太大的改变。希露卡并没有做出超乎契约魔法师本分的举止,而提欧待她的态度也和以往相同。

不过,光是明白提欧爱著自己,就让希露卡感到十分幸福。而当两人独处的时候,他们也偶尔会做些恋人会做的事。

只是现在虽然也是两人独处,但怎么看都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

「是为了不让他救援维拉尔大人对吧?」

「拉席克大人在战场上的优异表现,应该也传到同盟的耳中了吧。」

据说在大街小巷里都流传著「大王再世」的风声,这大概是莫雷诺雇用影子刻意放出的消息吧。而这恐怕是为了「覆盖」英雄提欧的名声。

(爱怎么做随你便。)

这就是希露卡的想法。

提欧与希露卡的目标,是打倒西诗提那的领主培德利戈-罗锡尼。

「莫雷诺学长似乎打算把欧杰尔诱入领内,他可是得意洋洋地和我讲解那个计策有多厉害呢。」

希露卡露出一脸厌烦的表情说道。

「那个计策会成功吗?」

「只要娜塔莉雅大人和培托尔大人没有失手的话,应该会成功吧。」

「那就不用担心了,我不认为那两人会失手。」

提欧笑著点了点头。

希露卡对此也没有异议。娜塔莉雅的军队绝对不会吃下败仗,而培托尔的军队则能像个单体生物般随心所欲地活动,并扎实地完成任务。

「但和欧杰尔军不同的是,布鲁塔珐军似乎是会攻进奥图克的。因为若被他们抢走附庸君主的爵位,对维拉尔大人来说也是相当大的损失。」

「我想也是。」

「至于他们可能考量的目标……北部有欧伊根-尼可莱男爵,西部则有拉兹芬-卡玛塔尔男爵,以及横亘其中,位于永夜之森的提欧-柯涅洛男爵……」

「维拉尔大人怎么说?」

「他说很抱歉,目前派不出援军,希望各君主能自行作战。」

「反而是我想赶赴到维拉尔大人的身边呢……」

「我也有同感……」

希露卡轻轻点了点头。

维拉尔目前正受到贝多利德的陆军,以及达塔尼亚的海军夹攻。

然而,他们现在能做的,就仅止于守住这片地区而已。

「由我们和欧伊根大人和拉兹芬大人联系,并和周遭的君主一起对抗他们吧。」

希露卡进言道。

「好。我去做好随时可以出动的准备。」

提欧点点头,随即前往在城外待命的士兵所在之处──

而布鲁塔珐军有所动作的消息,是在稍后传来的。布鲁塔珐军原本顺著街道向北走,但途中却突然朝东折去,走上了通往永夜之森的道路。

「居然往这里来了……」

希露卡有些吃惊。

「嗯,若是我的话,应该也会攻打这个叫提欧的领主吧。这人的爵位仅有准男爵,领地又大,而且又没多少兵力。」

提欧开著玩笑说道。

「恐怕正如您所言。而且,提欧大人还在赛维思之役中击退了贝多利德骑士团呢。」

「就只有名气大得吓人,但实际上只是个帮忙看管永夜之森的家伙罢了。」

提欧耸了耸肩。

「意外的是,布鲁塔珐军居然有踏入这处魔境的勇气。永夜之森的恐怖传闻,应该也有传到远方才对呀……」

不过,布鲁塔珐攻向此地,反而合了希露卡的意。因为布鲁塔珐军将会触怒这座魔境和这里的居民。

「对方的数量是?」

「大约五千。」

「我们呢?」

「麾下的士兵目前约两百。由于我有让爱雪拉训练他们,因此多少会听从指挥。我虽然对永夜之森课了兵役,但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响应……」

上次战斗募集的人数不满百人,而这次就真的不知道会募集到多少人了。

「因此,我认为应该守在城堡打守城战。毕竟,若他们攻入聚落之中,居民们也只能挺身战斗了。」

「怎么可以让领民受到波及呢?我们出去和他们开战吧。」

提欧爽朗地说。

「咦?」

希露卡惊呼了一声,她摆出奇怪的姿势僵住身子,嘴巴一时合不起来。

「我是建议您打守城战对吧?」

希露卡盯著提欧说道。

「嗯,我听到了。不过,我说了打算出去和他们战斗对吧?」

「我有听到,而且我因此吓了一跳。」

「没什么好吃惊的吧?守护领民本来就是君主的义务啊。」

「因为,我不认为他们有把提欧大人当成领主看待呀。」

在她和提欧巡察各地时,对此有切身的体验。

「不管是被仰慕还是被厌恶,领民就是领民啊。领主有守护领民的义务。」

「您这话真是十分有理,只是和现实状况有点差距……」

然而,提欧终究是有不能让领民受到伤害的底线。若不能守住这一线的话,他就失去了挑战罗锡尼家的资格了。

(能赢吗?)

希露卡在脑海中勾勒出这场战争的蓝图。虽然做了各种模拟,但她怎么样也想像不出打赢的光景。

「我们会输喔。」

希露卡像是在做确认一般,再次开口。

「毕竟是战争嘛。我也有输过啊。」

「我可是很讨厌输的喔。」

「我知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样呀,我明白了……」

既然君主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服从了。

自结识迄今,他们不是每战皆胜,也走过好几趟鬼门关。

「那么,我们就趁布鲁塔珐还没进入之前,赶紧出击吧。」

于是提欧-柯涅洛自居城出阵了。

爱雪拉选了剃刀装在长柄武器上头,率领著两百名士兵。圣印教会的祭司普莉希拉也一并同行,至于侍者艾维因和双胞胎狼人艾玛与露娜,则是担任斥侯先行探察去了。

「虽然可能是白费工夫,但还是请您举起战旗吧。」

希露卡策马与提欧并行,并这么说道。

「因为我发布了课兵役的消息下去,也许有人会出面响应吧……」

虽然不太值得期待,但我方的人数当然是越多越好。

他们穿过城外街,踏入了森林中的蜿蜒街道。

这时回头一看,赫然发现队伍变长了。在士兵的队伍后方,有著一群身穿粗糙装备的人跟了上来。

是街上的居民。

(人数比刚才多了快一倍?)

希露卡倾首感到不解。

她没有勇气询问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愿意打仗。也考量到他们搞不好是对领主失望,想趁这个机会偷袭的可能性。

不过,每通过一个聚落,队伍就会变得更长一些。当他们走出森林之时,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两千之谱。

而且,当他们一看到敌军的身影,就二话不说地接受了提欧的战旗。理所当然地,他们全都有一起战斗的意志。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其实很仰慕提欧大人?」

希露卡忍不住问道。

「不,就和你知道的一样。就算我上前搭话,也不会收到回应。那种嫌我碍眼的视线,每次都扎得我生疼呢……」

「也是呢……」

希露卡点头道。

提欧说过,他觉得这座森林的居民并不追求繁荣喧闹的生活,而听到这番话后,希露卡就放弃了统治这片森林。

(难道说这就是正确答案?)

若真是如此的话,对一个执政者来说,还真是没有比这里更好统治的地方了。

(不对,应该是不只如此……)

希露卡回想起他俩踏上巡察之旅的光景。

既不打招呼,被搭了话也不会回应。但即使如此,居民们肯定也将提欧视为他们的新领主了才是。

(我只是对他们置之不理,但提欧大人并非如此……)

也许只是在一旁观望,也能成为一种统治的方式。而对于永夜之森的居民来说,他们渴望的就是这样的模式。

希露卡迎向战场,看著提欧神色转为严肃的侧脸。

(提欧大人真的教了我很多东西……)

能被这样的君主所爱,让她感到既光荣又开心。

(我得好好回应才行。)

希露卡切换思路,开始思考与布鲁塔珐军作战的方式。

己方的兵力处于劣势,而且并非选在森林,是用野战的方式开战。不过,在开始思考战斗的蓝图后,希露卡便想到了几个致胜的手段。

(既然如此,就只要好好用兵,导向这样的结果。)

希露卡非常讨厌败北的感觉。

(所以,我要赢。)

她用有力的语气对自己说道。

紧接著,布鲁塔珐军和奥图克军提欧-柯涅洛的部队,就在永夜之森的外侧展开了正面冲突──

5

大陆历二○一三年八月二十日──

在达塔尼亚参战之后,战局有了重大的变化。

首先,爱多奇雅女王亲自搭乘了「海上宫殿」,从哈曼抵达了独角兽城的外海。

自此,奥图克海军以海上宫殿为中心组成了圆阵,迎战再次进犯的达塔尼亚海军。

「开火。」

爱多奇雅露出陶醉的神色吩咐「男爵」约什姆。

「请放心交给我吧。」

自艾拉姆派遣过来的技师将火药塞入射石炮中,再抱起巨大的石弹,自炮口装了进去。

接著他点燃火药──随著一阵轰然巨响,巨大的石弹飞射而出。

第一发石弹并未命中,只是激起了高高的水柱。然而,这已有十足的震慑效果。

每当石弹射出,达塔尼亚船队就会为了闪避而改变方向。这使得阵形出现混乱,靠得太近的船只害得彼此的船桨撞在一起,更是扩大了混乱的规模。

「那个东西不会那么容易打中的!」

米尔札为了稳住阵形而这么喊道。然而,以高速飞出的石弹,看起来就像是朝著自己搭乘的船只直扑而来一般。

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水手,也会反射性地低下头,划桨手也会停止动作。

过不久,便有好几艘军船受到石弹的直击而沉没。附近的船只停止航行,纷纷跳入海中营救那些同伴。

达塔尼亚海军原本呈密集阵形,但在和奥图克海军接战时,各船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得相当开了。达塔尼亚水手的操船技术固然高明,但奥图克海军却会利用战术与合作打赢战斗。奥图克会将船只集中在一小块区域里,并以数量上的优势攻击一艘敌船。

而达塔尼亚的军船,就必须同时应付右舷的射击战和左舷的冲角攻势了。也有在企图与大型船接舷的时候,没注意到有其他的小船贴近,形成了被左右夹击的状态。

若不小心离独角兽城太近,还会在神秘光线的照射下炸出火舌。而且奥图克海军后方一直有射石炮进行支援。

米尔札跳上能驶出高速的小艇,他若能跳上奥图克的军船,就能将之压制。不过,奥图克的军船都收到了绝对不能和米尔札交战的命令。一旦看到米尔札靠近,该船便会以全速逃离,并在逃跑的同时对他射箭。

米尔札虽然以盾牌挡下箭矢,但划桨手却一一被射倒,导致他不得不换一艘新船。

随著时间经过,达塔尼亚海军的败象越来越明显。

「所有船只听令,开船冲上海岸上陆!尽可能将士兵和物资拿上岸!」

米尔札判断再打下去只会损失更多,于是下了这样的指示。

趁著大型船吸引炮火的期间,小型船只一一上了岸,而物资和士兵也随之跟上。

这场海战让达塔尼亚牺牲了许多的士兵,而他们也不得不放弃绝大部分的船只。

然而,还是有总数超过一万的士兵成功登陆,并和贝多利德骑士团会合了。他们的粮食和物资也受到了补给。

看到敌方猛然膨胀的阵地,奥图克伯爵维拉尔在叹气的同时嘟嚷道:

「看来这场仗会打上很久呀……」

在独角兽外海进行著激烈海战的同时,陆地上也爆发了另一场战事。

筑起了坚固阵地的贝多利德骑士团,就像在呼应达塔尼亚海军的攻势般,开始了攻城的行动。

贝多利德骑士团以重弩轰向门塔。门塔随即冒出阵阵白烟,石墙也纷纷崩落。

「不、不妙!」

看到敌军展开猛攻,前来驰援的雷加利亚伯爵赛裘-康士坦斯认为,城门被攻破恐怕是迟早的事。

「突击!我们得营救兄长!」

赛裘对麾下的骑兵下令,要他们攻向贝多利德骑士团的后方。

「这怎么看都是圈套呀。」

赛裘的契约魔法师爱芮特急忙进谏。

「只要海战未败,那座城堡就绝对不会被攻陷。对方打的主意,是要削弱援军的战力喔。因为一旦开始决战,其他援军的存在就会变得很碍事。」

「决战不是已经开打了吗?奥图克的海军不见得必胜,若等城门被攻陷才出击的话,那就为时已晚了。我们若是从他们后方展开牵制攻击,想必对方攻城的劲势也会缓上一缓。」

「我就说那不是敌军的后方了。敌方的目标是我们,因此那边会是不折不扣的正面。您若是不相信的话,就派遣斥侯过去吧,斥侯一定能找到伏兵的。」

「我可没那个时间!」

赛裘怒喝著掉转马首,他穿梭在麾下的骑兵队之间,发布攻击的命令。

勇猛的骑兵们手持著弓高举过头。他们有著让马以全速奔驰的同时还能射箭的本事。

爱芮特叹了口气,取出了魔法杖,并与赛裘的弟弟伊格尔和奇尔西斯王索伦的契约魔法师取得联系,请他们火速来援。而她也向维拉尔的魔法师长劳菈报告了来龙去脉。

劳菈代替维拉尔,传达了要他冷静下来的讯息。不过,爱芮特很明白,她现在已经制不住赛裘了。

而一如她的预料──贝多利德骑士团攻击独角兽城只是个幌子。

雷加利亚骑兵一发动攻势,贝多利德骑士团便掉转方向,排成了三列横队。第一列以重弩射击后,就由第二列往前补上位置射击,接著第三列也如法炮制……贝多利德骑士团就此轰出了毫不间断的重弩炮火。

被重弩矢弹击中的雷加利亚骑兵一一倒下,而他们射出的箭矢,对于身著重铠且有圣印护身的重装骑士来说,根本就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赛裘这下也惊觉不对,连忙下令撤退。然而,他们的退路却被伏兵给拦截了。

伏兵的人数并不多,但要让逃跑中的人与马产生混乱却是绰绰有余。

雷加利亚的骑兵被冲得支离破碎,在逃跑中拿不定主意的他们,就这样被一一歼灭了。

赛裘在少数侧近的守护下拚命逃跑。爱芮特也为了护主脱身,不得不咏唱起魔法招呼敌方。

「让身为侧近的魔法师施展粗暴的攻击魔法,就代表状况已经相当危急了喔……」

爱芮特抱怨连连。

不过,她本来就擅长元素魔法和静动魔法,也长于操使轻弩和匕首。虽然对她来说极不甘愿,但这正是让她大肆活跃的场合。

不过,神出鬼没的伏兵似乎已经完全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他们决定不再莽撞逃亡,而是藏身在小树林之中,等待友军来援。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被贝多利德的士兵发现,并遭到了包围。敌军虽然没有立刻下手,但骑士团想必很快就会赶来了。

「早知道就别嫌麻烦,去找其他君主了……」

爱芮特叹了口气。

「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

赛裘向她求救道。

「都是您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才会落得这种下场喔。」

爱芮特像在安抚赛裘般,抚摸起他的脸颊。

「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听你的!拜托你!」

「现在依赖我好像太晚了呢……」

虽然口中这样说,爱芮特还是赌上最后一丝希望,试图联系奇尔西斯王的契约魔法师。

她精确地告知了两人所在的位置,并询问对方何时能够赶到。若还是来不及,她就决定以自身为诱饵,让赛裘趁机逃脱。

然而,索伦的契约魔法师却是这么回应:

「──若是在那边的话,马上就能赶到了。」

奇尔西斯王索伦的军队在以全力跑过长长的路程后,在此时抵达了战场──

剧场王索伦和面具军团没把奔波的极度疲劳放在眼里,他们奋勇出击,将贝多利德的伏兵轰散开来。

然而,原本在追击雷加利亚骑兵的贝多利德骑士团,在此时将攻击目标转移到奇尔西斯军身上了。

奇尔西斯王索伦下令退兵,并率领少数附庸君主和仅仅三百名士兵迎战贝多利德骑士团。他打算在我军撤离之前争取时间。

索伦以重装步兵筑起了人墙,彻底贯彻著防御。

在这场防御战之中,索伦像是在夸示自身的存在般,朗诵起以某个英雄为题材的悲剧诗歌,而士兵们则唱起了这场剧的剧中歌。

在贝多利德的重弩射击之下,一名又一名君主和士兵纷纷倒下,歌声却一直没有中断。

最后,只剩下索伦一人仍站立当场,他大大地张开双臂,抬头仰天。

「汝乃真正之英雄。离开这不完美的世界,一起踏上寻找理想世界的旅途吧。」

下个瞬间,重弩的矢弹便贯穿了他的全身上下。

「我的人生,就此闭幕……」

于是,有著剧场王美誉的奇尔西斯王,其五十余年的生涯就此落幕──

「虽然让赛裘-康士坦斯逃脱有些可惜,但能讨伐奇尔西斯王也是一大收获。」

在吸纳索伦的圣印后,玛丽娜-克莱榭判断再追击下去会有危险,因此命令全军归阵。

这时,达塔尼亚在海战中战败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然而,原本应该会成为预备兵力的雷加利亚和奇尔西斯遭到击败,独角兽城也因此失去了陆上的援军。

「我的堂哥,真正的战斗现在才要开始呢……」

玛丽娜看著被夕阳染红的独角兽城,脸上浮现了一抹冷笑──

在收到陆战败北的报告后,维拉尔-康士坦斯便为死去的索伦默祷,并要两位弟弟返回雷加利亚的居城重整队伍。

虽然陆战战败了,但城堡几乎未受损害。

而且攻入赛维思的欧杰尔军果然中了拉席克-达彼多的计,在受到包围的状况下选择投降。

此外,原本预计侵攻永夜之森的布鲁塔珐军与提欧-柯涅洛的部队展开正面冲突。虽然布鲁塔珐军在人数上占优势,却仍不敌提欧而败逃──这消息也在稍后传了过来。

拉席克军和提欧的部队,似乎打算一股作气捣入欧杰尔和布鲁塔珐。

维拉尔准许了这两人的行动。

「虽然拉席克阁下的表现不出所料,但提欧的表现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回到自室后,维拉尔对玛格莉特这么说道。

「若是失去欧杰尔和布鲁塔珐这两个附庸国,贝多利德就非得攻下奥图克不可了,攻势会变得更加猛烈吧。」

「即使城门被破,我们也只需逃往海上。即使暂时失去城池,再次抢回来就好了。」

自极大浑沌时代以来,游击战就一直是奥图克擅长的作战方式。

「我原本以为大工房同盟会动用全军攻来……」

玛格莉特有些诧异地说。

「玛丽娜虽然想靠那个选帝会议制度来强化同盟的团结力,但同盟盟主的权威也会随知削弱。也许是因为这样,才变得难以策动全军吧。」

就目前来说,同盟采取行动的就只有达塔尼亚和贝多利德的附庸国而已。

「只要战况没有太大的变卦,我方应该是不需担心战败才是。」

玛格莉特虽然谨慎地挑选用字,但她脸上却是充满了自信。

「是啊……」

维拉尔对此也无异议。

「不过,就算我们获胜了,也只是让幻想诗联邦的诸侯平白尝到甜头而已呢。」

他们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能拖延对方进攻的时机。

「若能讨伐或抓住玛丽娜-克莱榭,就能划下完美的句点。您大可夺取她的爵位,并自称维拉尔-克莱榭-康士坦斯……您觉得这个方案如何呢?」

「你讲话的方式还真像希露卡-梅连提丝啊。」

维拉尔不禁露出苦笑。

「就让贝多利德骑士团继续效忠于克莱榭的血脉吧。若能并吞克莱榭家的骑士团,维拉尔大人就能坐拥大陆最强的军队。之后就看您的决定了……」

「的确,若是能跨过这道难关,似乎就会多上不少选择呢。」

维拉尔虽然也明白这点,但就是没有实行的念头。

(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米尔札看扁呀……)

他冒出了这般自嘲的念头。

「这些就等战斗结束之后再想吧……」

在能纵观海面的瞭望塔上,柯琳-梅萨拉正在维护光线镜。

海战以胜利告终,光线镜大概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但还是得防备万一。

离城堡有段距离的海上,矗立著雄壮瑰丽的「海上宫殿」。

而达塔尼亚船队早已没了踪影。他们全都舍弃船只上了岸。由于他们加入了贝多利德的军队,因此变成了一大威胁,但他们也就此失去了补给线。

若粮食耗尽之后仍无法打下这座城堡,他们也就只能乖乖撤军了。

然而,在那场激战之后,贝多利德和达塔尼亚的联军仍未出击过。

于是,这天眼看就要在平静的氛围下落幕了。

太阳已经逐渐没入西方的地平线。

柯琳已经完成维护,接下来只需交给看守的士兵即可。

「吉德先生、弗林特先生,有劳你们了。」

柯琳向负责站瞭望塔夜哨的士兵搭话。

这两个人是兄弟,而且相当年轻。他们个性活泼外向,并对在战斗中怕得发抖的柯琳给予鼓励。在战斗结束后,两兄弟也出声安慰用光线镜杀死许多人而心生罪恶感的柯琳。

「包在我们身上。」

哥哥吉德敲著胸膛说道,弟弟弗林特则是笑著点头。

正准备返回城馆的柯琳,在离去前看了逐渐变暗的海面最后一眼。

而她因此注意到了──水平线的彼端浮现出了某种东西。

「船的……灯火?」

由于一开始没什么动静,柯琳还以为是附近的渔夫在出海。

然而,看了一会儿之后,那些灯火的数量也跟著变多了。

「好惊人的数量……」

柯琳的声音发颤,光是这样扫过一眼,就有超过一千盏以上的灯火。而这数量恐怕还会再增加。

柯琳连忙取出自制的望远镜,朝著灯火看去。在灯火的照映下,她看到的是船首雕成龙头形状的细长船体。

「那是……」

柯琳曾学过关于这种船的知识。

「是诺尔德侯爵艾力克的海之民所使用的长船……」

然而,这实在太没道理了。

艾力克的领地位于大陆的极北之地,活动的范围应该是北海才对。然而,能动员这么多数量船只的国家,她还真想不到第二个。

柯琳急忙取出魔法杖,向劳菈报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