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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03 幕间 Highcard all Raise 前篇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炎

神话传说,过去曾有“两大最强”在天上对峙。

遥远的过去,大地上曾有一座高耸的山峰,那是世上最高的山,同时也是灼热的王座。

如今山峰早已不复存在,世人再也没机会仰望、攀登。

但当年那场令人生畏的对峙至今仍受世人传诵。

远古时代,两大最强者决定在俯瞰世界的最高峰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战。

最强的神灵种——“战神”阿尔特修。

最强的龙精种——“终龙”哈提雷姆。

“吾问汝——‘最强’为何物?”

战神阿尔特修站在灼热王座的顶点问道。

——他是“战”这一概念的体现。

他不断在生与死之间磨砺斗争之魂,乃圆环之理的具现化,无疑是世间最强。

天下无双的强者提问的对象也同样是位强者。

“那是汝永远也无法明白的东西。”

“终龙”哈提雷姆懒洋洋地回答说。

——遮天蔽日的王者之龙。

它诞生自神的遗骸,是龙精种最古老的个体。

肉体与灵魂不灭的孤高龙王从灼人的至高点上睥睨天下。

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到它——就连神也不行,它无疑也是世间最强。

神与龙,最强与最强的对阵在一场问答中拉开了序幕。

“何出此言?”

“因为汝是最强。”

战神再度发问,龙王马上便给出回答。

“那么,最强到底为何物?”

“吾亦无法回答,因为吾亦是最强。”

“身为最强却无法理解何为最强吗?”

“正是。因为能理解且定义最强的通常是弱者。”

“那吾等如何证明自己是最强?”

“不可能。就如同定理本身无法证明定理,已斟满的酒杯无法再添酒,无限的胜利看起来就像自然常态。无人能敌,也无法得到任何答案,这问题最终将陷入无限循环。”

两大强者都沉默了。寂静持续了半晌,又或是永恒。

在两大超乎认识的强者的对峙中,就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

“那谁能证明最强!”

战神的怒吼震彻苍天,龙王全神戒备地回答说:“弱者能证明,只有敢于挑战最强的人能证明最强。汝落败之时,便能认清最强”

龙王的回答让战神颇觉扫兴,他不悦地摇了摇头。

“然。不知何为弱,便不知何为强。就如同不知光明,便不懂黑暗。”

阿尔特修瞪着眼前的龙,淡淡地说道。

“最强的龙!”

阿尔特修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金光闪闪的长枪,他用长枪指着龙王。

“吾只需败于汝手,便可知晓吾的最强?”

“不能。因为汝绝不会败于我。”

战神闻言,深感失望。

“可怜的战神,汝受万人景仰敬畏,因而汝之最强只是空洞的最强。汝并非要挑战吾。汝只能一如既往地彰显最强。汝绝对无法理解何为最强——但汝也无需失望。”

龙王哈提雷尔很明白,战神手中的长枪就连时间都能燃烧殆尽,自己不灭的鳞片、血肉、骨骼都将融化。

然而,被称作“终龙”的孤高龙王在临终前还是温言相告。

“吾早已知晓会有今日。在很久以前,吾就注定败于汝手。故而,在此日子到来之时,吾断言,汝也将落败。被称作最强的汝终将败于自己的最强。那日到来之时,汝便可知晓何为强者,何为弱者。”

终龙在临终之时得偿所愿,也祈愿战神能同样一了心愿。

阿尔特修心里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愤概与憎恨,他嫉妒地低吼道:“痴人说梦!吾将永战不败,屹立于至高的王座之上。”

“然。正因如此,汝必将迎来一败。”

汝是幸运的——飘渺的声音响起,哈提雷尔缓缓张开翅膀,仿佛要在这至高的灼热山峰顶端覆盖住整片大陆。

“真是无意义的问答,舍弃最强的龙!”

“这是有意义的问答,终将知晓何为最强的战神!”

话音一落,天崩地裂。天地间的最强者从此只剩一人。

两大最强者的碰撞让天地为之变色。

灼热的至高王座化作世上最大的坑洞,成了海洋。

冲击的余波释放着沸腾的奔雷,仿佛如今仍在传诵这段惊天神话。

今天,生活在地上的蝼蚁们将这一道裂缝称之为海峡。

这便是一万五千年前的史实——真正的神话。

今天我杀了很多森精种和妖精种。

很快乐所以我觉得很快乐所以觉得很棒。

——大战。

诸神以唯一的神座为赌注,率领各自的眷属展开了一场永恒的争夺之战。

世间生灵都在杀与被杀,恨与被恨间无限循环。

红色的灰烬遮天蔽日,碧绿的灵骸洒遍大地,这是一场足以毁灭行星的战乱。

互相残杀的时代不倦地持续,永无尽头。

大地没有血流漂橹,天空没有悲鸣响彻,唯有绝望、哀叹与怨恨充斥世间。

世界犹如一具死后仍在徘徊的尸体,再多才的诗人都无法咏唱出这段历史。

在这个染血的时代,在这无异于地狱的世上,却有一个种族快乐幸福地生活着。她们活得轻松,活得安逸,活得无比快乐。

“你听我说听我说!萨拉齐尔偷了我那【珍稀级3】首级!”

“怎么能说偷这么难听,应该说是抢,啊哈哈-”

“听我说听我说,地精种造出了自称最强的战舰!要参加歼灭比赛的人举手-”

不用说,这个种族正是天翼种。

这里是她们的乐园——建立在漂浮于空中的幻想种阿邦特-赫伊姆背上的都城。

可爱少女们的笑容与杀伐的娇叱充斥此间。

四周绿意盎然,花瓣随风飘舞,美丽的天使们带着欢叫的小鸟优雅地在空中翱翔。

她们无比幸福、愉快地讴歌着每一天。

咯咯咯-嘻嘻嘻杀-——她们情绪高涨,在充满杀伐的世间全力杀戮,尽情地享受这染血的时代。

天地行星都在步向死亡,在此境况下还在享受生活的也就只剩她们了。

正是她们将世界蹂躏得连地狱恶魔都不忍卒睹。

她们享受并期待be together love(kill)& peace(war)。

今天,她们同样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来。

生活在地上的生灵大概会觉得这种生活很不合逻辑吧。

他们每天都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屈服于绝望,在死去的世界诅咒自己的无能。可天上那群家伙却每天都在幸福地讴歌生活,在他们眼中实在是不可理喻吧?

可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群家伙。

有人获得幸福,自然就会有人陷入不幸。

没错,所谓的幸福大都是建立在别人的不幸上。

天翼种就是在将整个世界都打入不幸的深渊,让世界直坠地狱的尽头。

独占全世界的幸福是何等的不合理!

这就如同万恶的资本主义——说白了,就是那啥。

再说一遍,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群家伙。

再说,天翼种本身就很不合逻辑。

在战乱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妄念笼罩着世界。

这一妄念正是产生出天翼种,及她们的创造者的神髓。

事实上并没有任何的不合逻辑,她们正是众生渴望战争的心念结晶。

她们向世间散播战火,是死的化身。

这就叫自作自受。

但要坦然接受这一事实是很需要勇气的。

最重要一点,身为当事人的天翼种对此情况浑然不觉。

这时,一道透亮、舒缓、软绵绵的女声响彻这片如同噩梦的天空乐园。

“喵喵喵——!!各位——阿兹莉尔和她的伙伴凯旋而归啦!!”

正兴致勃勃地讨论杀戮话题的天使们一齐看了过去。

紧接着,一道空间扭曲的高音响起——天翼种空间转移的余波在空中扩散开来,宣告着前往下界的天使们回来了。

“啊,阿兹莉尔姐姐,欢迎回来-”

一只天翼种带着笑意的招呼声在空间转移的尖啸声中响起。

随后,近百只浑身是血的天翼种现出身形,她们最小的小妹——有着编外个体之名的天翼种也在其中。

“吉普莉尔也辛苦了!”

“你最后干掉了多少森精种啊?”

编外个体天翼种披散着一头长长的七彩色长发,琥珀色的双瞳中还有着十字图案。在成群身溅敌血、凯旋而归的天使中,她显得尤为显眼。

“【珍稀度2】的首级数都数不过来,我把目之所及的森精种都杀了——还外带一只幻想种-”

她舔了舔嘴边的鲜血,露出迷倒众生的可爱笑容。

围过来的天翼种闻言,不禁齐声欢呼。

姐妹们蜂拥过来,兴奋地期待着胜利者们讲述血腥的战事——到底杀了多少,制造出了怎样的地狱场景。

但阿兹莉尔却说:“喵,大家等一下喵!我们先去向阿尔特修大人报告过后再给你们讲故事喵。”

编号第一个体发话了,围过来的天翼种只好一脸惋惜地让开路来。随后,阿兹莉尔便带着凯旋归来的伙伴一道离开。

“吉普莉尔真是受欢迎啊。”

走在吉普莉尔旁边的天翼种笑嘻嘻地说道。

这只头顶残缺的光环,只剩单眼单翼的天翼种名叫拉菲尔。

天翼种曾向神灵种发起挑战,并曾一度战胜消灭了神灵。

那场大战发生在吉普莉尔被创造之前,所以吉普莉尔只是听说过。那时候拉菲尔与阿兹莉尔一同指挥大军,还亲手击穿了神灵的神髓,为胜利立下大功。而她付出的代价则是身受连主神加护都无法修复的重创。

“不不,我跟拉菲尔前辈比还……”

没错,拉菲尔如今仍奋战在前线,就连吉普莉尔都对她敬重有加。

然而曾屠神的天翼种只是苦笑一声,用力地揉着小妹的脑袋,说道:“别太谦虚了。你的功绩对得起你受的青睐,大可挺起胸膛去面见主人。”

“喵喵?!拉菲尔你居然越过我擅自去拉高小吉普的好感度喵?!”

阿兹莉尔一把拂开拉菲尔揉着吉普莉尔脑袋的手。

“能摸我家小吉普脑袋的人只有我喵!你快退下喵!”

她紧抱住吉普莉尔像只猫似地发出威吓的低吼。

“阿兹莉尔前辈,能别随便碰人家吗?你好烦哦-”

吉普莉尔虽面带笑容,但看向阿兹莉尔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件垃圾。

“喵,为什么喵!拉菲尔就能随便摸吗?!”阿兹莉尔颇受打击,身子后仰地大喊道。

拉菲尔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闹剧。

“吉普莉尔,你也别对阿兹莉尔太过分了。她好歹是我们的大姐嘛。”

“虽然是前辈的吩咐,可要我对这东西心怀敬意实在难于登天。”

阿兹莉尔闻言不禁伏地痛哭,被队伍抛在后头。

“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啊……算了。”

拉菲尔看了阿兹莉尔一眼,叹息一声便追上队伍。

染血的天使们一脸自豪地走向主神的王座。

——主神的王座大厅。

在主神面前,天翼种们一扫之前的嬉闹慵懒,神情肃穆。

就连那些跟过来想听凯旋的同伴报告的天翼种也都垂目噤声。

她们一齐单膝跪下,静静地低下头。

一个高大威武的男人坐在至高的宝座上,受众人膜拜。

他便是最强的神,战神——天翼种的创造者神灵种阿尔特修。

战神睁开金色的双眼,俯视着自己钟爱的羽翼们,傲然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

“辛苦了,我的羽翼们。”

阿尔特修捋着钢铁般强韧的黑胡子,愉悦地说道。

“第一号个体、第四号个体、编外个体——上前讲下你们的战果。”

战神一声令下,便由阿兹莉尔开始出列报告。

“我先从战绩讲起——敌人全歼,我方损伤个体十二只。”

她们交战的对手是森精种——准确来说,应该是森精种试验性的魔法术式。

这一术式的效果是强制支配、操纵魔法生命体,将其纳为自己的战力。

妮娜-克莱弗这只森精种凭借着一点小聪明想出了这术式。这术式若是能正常运作,可以操纵巨人种、幻想种,乃至天翼种。

但吉普莉尔报告时并未掩饰自己的嘲笑。

“森林的杂种居然想操纵天翼种,真是天方夜谭。于是我就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让他们认识到这不过可怜的牲畜在白日做梦-”

吉普莉尔报告时,眼神中充斥着凌驾于天的高傲。

交战的结果也确实对得起她的这份高傲。

阿兹莉尔、吉普莉尔、拉菲尔率领着上百只天翼种,将与此术式相关的一切都抹杀殆尽,面带笑容地把森精种狠狠地蹂躏了一番。

她们将参与编纂术式的森精种,连同相关设施全都一点不剩地消灭了。还顺路攻打了疑似协助编纂的妖精种的故乡,才凯旋而归。

只是——拉菲尔补充说:“参与术式的妖精种藏身到了【故乡】——空间位相境界‘绝界’之中,要找到它们相当困难……我们能确定位置的隐藏故乡只有两处,另外”

拉菲尔说着瞥了吉普莉尔一眼。

“幻想种库拉德沃特库斯受不完整的术式影响而失控,并与我们交战。”

随后,凯旋的天翼种们视线都集中到了吉普莉尔身上。

“吉普莉尔率领三十只个体将其击杀了。”

除了此次参战的个体外,其余的天翼种闻言都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库拉德沃特库斯称作拥有意志的云,顾名思义它就是拥有意志的天地异变,击落难度极高。

可吉普莉尔却浑不在意地笑着面对那些惊愕的视线。

“森精种对幻想种的亲切干涉暴露了‘核’的位置,我只是将‘核’击破了而已-”

阿兹莉尔、拉菲尔在报告战果时都是神情严肃,语气不掺杂任何感情。只有吉普莉尔是笑着,有感情地报告。即便在主神面前,她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与愉悦。

控制术式的机能不完整导致幻想种失控。

于是,吉普莉尔推测,要控制幻想种就必须得对它的‘核’进行干涉,失控——残缺魔法幻化的幻想种的破绽根源便是其被干涉的部位,只要追根溯源就能找出‘核’。

事实证明,吉普莉尔的推测完全正确。她笑得更灿烂,继续说下去。

原本,要打倒幻想种就必须做好牺牲三成兵力的心理准备。

“至于敌人的死伤数嘛,多少都好啦-总之能感知到的生命全都清除了-”

拉菲尔接过话题,总结说:“我方共有十二名伤员,无法启动个体零。受伤的个体正在接受修复术式治疗。”

天翼种们与森精种的大军、危险的术式、预料之外的幻想种展开了连番激战,最后将敌人全歼,己方耗损为零。

一场彻底的完胜,这就是天翼种的战果报告。

阿兹莉尔自豪地接着说道:“在与幻想种交战开始时,我们原本的目标只是保证零个体伤亡。不料最后居然将幻想种击杀了。这全赖小吉普——吉普莉尔的机智指挥。我们的君主。”

阿兹莉尔讲到讨伐幻想种全都是出色的妹妹的功劳时,神色不由自主地舒缓下来。她好不容易才将语气调整过来,差点就在主人面前放肆了。

“我们的报告就是这些——”

阿尔特修听完报告也不禁有点感叹。他看向优美的肢体上染满鲜血的吉普莉尔,仔细观察起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的不错,吉普莉尔。”

“愧不敢当,我的主人。”

“仅靠吾赋予的力量是无法达成如此完胜。这就是你有在战场上厮杀搏斗,磨砺自身灵魂的证明。你的成长让吾倍感欣慰。”

阿尔特修很高兴,跪在低下的天翼种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羡慕的视线如刺般直射到吉普莉尔背上。

“今天吾心甚悦。”

阿尔特修难得地露出了微笑。

“你想要什么奖赏但说无妨。”

“谢主隆恩——那我就遵命了。”

低着头的吉普莉尔缓缓一礼后站了起来。

随即,以她为中心的空间开始躁动起来,产生出一阵强烈的精灵收束,连阿邦特-赫伊姆都吃惊得一阵晃动。

而后,耸立在飞空幻想种阿邦特-赫伊姆背上的都市一部分消失了。

天击的光芒席卷整个大厅,留下阵阵尘埃。

然而,光芒却在阿尔特修面前止步,一分为二了。

吉普莉尔放出天击之后就缩小成了幼女姿态。

她神情恍惚地颤抖了一下。

“啊啊啊-还是完全无效!啊哈,下次一定会让您看到我更精进的一击!!”

阿兹莉尔抱着头,在心里暗自修改了战果报告。

——我方伤员从十二增加到二十。

阿尔特修寸步不移就接下了吉普莉尔放出的天击,两人交锋生成的冲击波殃及到了周围的天翼种。

“……拉菲尔马上把刚才受伤的个体带到修复术式治疗室喵。”

“明白。”

天翼种们并未有多少惊讶,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说白了,在场的人都已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所有人在听说吉普莉尔要跪在主人面前报告战果后,在进入王座大厅前就做好了防御或闪避的准备。

吉普莉尔放出天击前,大部分人都有所察觉,用空间转移逃开了。

伤者受的也基本都是轻伤。

“小-吉-普-你过来一下喵,增加伤员是闹哪样喵!!”

缩小后的吉普莉尔却一脸不解地歪着头。

“阿尔特修大人说可以实现我的愿望,我的愿望就只有让阿尔特修大人离开王座一个——就算以前辈那空空如也的脑袋也应该能料到吧。”

“我说过多少遍不要这么干了喵!搞得自豪地赞扬小吉普战果的人家像个傻瓜一样喵!”

“前辈又谦虚了。你不是像,你根本就是个傻瓜-”

“无妨。”

主人淡淡的一句话顿时让逼近吉普莉尔的阿兹莉尔记起主人还在跟前,慌忙垂手束立。

“这也没什么不好。不过编外个体你力量还不够,我就期待你下次的表现吧。”

“啊哈-不胜惶恐-”

既然主人都发话了,阿兹莉尔自然就再无理由训斥吉普莉尔。她一脸疲惫,咬着牙对周围的天翼种命令说:“没事做的人来修复大厅喵。要修得比破坏之前更富丽堂皇喵。”

“是……”

这就是天翼种在大战期间的日常生活写照。

行星日夜笼罩于战乱的绝望之下,唯有阿邦特-赫伊姆仍悠然地漂浮在空中。

不管是不合逻辑也好,不可理喻也好,在某种意义上,她们的日常也算是一种和平。

“小吉普……姐姐现在很生气。”

阿兹莉尔一走出王座大厅就要训斥吉普莉尔。

“嗯?”

“喵小吉普莉尔的可爱实在无人能敌喵。不对!姐姐我现在很生气!!”

阿兹莉尔猛地抱住变成幼女的吉普莉尔,蹭着她的脸激动地大喊大叫。

吉普莉尔气得脸都歪了,但她没有阻止,只是眯着眼看着阿兹莉尔,无比厌恶地说道:“您很生气么……既然如此,能请您停止这种言行不一的行为吗?我虽然很不愉快,但现在我没力气推开您,也没力气空间转移。”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没法反抗喵!机会难得喵!又能蹭脸又能生气,一石二鸟喵!”

无计可施的吉普莉尔只能叹息着任由阿兹莉尔摆布。

阿兹莉尔不依不饶地蹭着吉普莉尔的脸,同时问道:“小吉普在想些什么喵!居然对阿尔特修大人释放天击,你是想怎样喵!”

这是自己第几次问这样的问题了?阿兹莉尔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老实说,同样的一幕已上演过无数次。

所以在场的天翼种都能事先察觉,进行避难或防御。

就是说,这也不过是日常的一部分罢了。阿尔特修对吉普莉尔的冒犯每次都是一笑而过。但阿兹莉尔还是忍不住像往常那样询问吉普莉尔此举的真意。

“不论您说些什么——原来是这问题啊,我在想的是。”

吉普莉尔一如既往地露出无辜的表情,陷入到沉思当中。

“理由我也似懂非懂,总之就是非常想让阿尔特修大人从王座上站起来。啊,前辈,你难道就没想过帮下我的忙吗?只要全部人一起释放天击,或许-”

“或许什么喵!你满脸嬉笑地叫姐姐弑主,姐姐我都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了喵!”

“往常的白痴表情就行了,怎样?”

吉普莉尔先是楞了一下,随即便笑着挖苦说。阿兹莉尔闻言不由得跪了下来。

“真是的,姐姐我心脏不好喵,万一阿尔特修大人生气对小吉普反击怎么办喵。”

吉普莉尔恐怕,不,应该是肯定会轰得渣都不剩。吉普莉尔自己应该也明白。

然而,她还是满脸不解,嘀咕说:“我觉得阿尔特修大人就是希望我这样子。”

“哈?喵。什么意思喵?”

“就算你问我什么意思……大概是直觉吧?”

“阿尔特修大人的愿望大概是‘来杀我吧’……前辈的狗眼难道看不出来吗?”

“小吉普……小吉普是特别的孩子喵。所以大人只是对你特别宽容。”

阿兹莉尔突然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冷冰冰地对吉普莉尔说道:“身为天翼种的统帅,你的发言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

——居然敢扬言要对主人张弓,还想弑主。

只有是那么一丝加害主人的意图,哪怕是吉普莉尔——

阿兹莉尔俯视着幼女姿态的吉普莉尔,双眼中没有丝毫的感情。然而,吉普莉尔却全然不惧,嘴角泛起挑衅似的微笑,抬头与之对视。

“那么,您要肃清我吗?”

“……”

“我知道只要前辈有这个心,杀现在的我就杀易如反掌。”

吉普莉尔说完,低头看了眼自己因用尽力量而缩小的躯体,苦笑一声。

假如杀掉自己是主人做出的判断,赋予的权利——

“怎么行使这一权利是前辈的自由,只是——”

吉普莉尔再度抬起头,她的眼中填满了敌意,完全压过阿兹莉尔眼中无感情的敌意。

“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吉普莉尔摆出备战的姿势,仿佛在说开战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

她是阿尔特修在全盛时期创造出来的天翼种最年轻个体。但她的力量却远无法与第一号个体阿兹莉尔相比。

阿兹莉尔是天翼种的统帅,力量自然也是天翼种中最强的。何况现在吉普莉尔已用尽力量,连空间转移都做不到。

然而——不,该说正因如此。

才会顺着阿兹莉尔的话……吉普莉尔心里万分期待。

怎么能放过挑战最强天翼种的机会!

瞬间的对峙,两道实质般的视线在空中交错,把离远围观的天翼种吓得纷纷跑开。

就在紧张感上升到极点时。

“小吉普真是个较真的孩子喵。阿尔特修大人都不介意了,我自然也就不会在意喵!这正是!小吉普的可爱之处啊啊啊喵-”

阿兹莉尔突然放松下来。再度用脸去蹭吉普莉尔。

实际上,假如吉普莉尔是这么想的——假如她能思考,那么她的思考、行动无疑都是主人默认、赋予的权利。

就是说,吉普莉尔的言行中有着阿兹莉尔无法揣测的神意。

阿兹莉尔想到这儿,蹭脸蹭得越发起劲。

“……那我也毫不客气的说一句,这正是前辈的无聊之处喵。”

吉普莉尔一脸无趣,兴趣索然地说道。

“啊!!你居然学我的语气了喵?!原来你是爱着姐姐的喵?!”

“真没想到你会连一句话都读不懂。我以主人的名字起誓,绝不会再学你讲话。”

吉普莉尔扫兴地清咳一声,阿兹莉尔却浑然不觉,反而还抱得更紧。

“……阿兹莉尔你该玩够了吧。”

“呀喵?!”

拉菲尔直接将阿兹莉尔扯开,摔到墙壁上,然后抱起吉普莉尔。

“吉普莉尔、自由奔放是好事,但你至少要考虑下先后顺序——给我去接受修复术式治疗。”

拉菲尔说完,像对待真的小孩子那样,板着个脸抱起吉普莉尔走开了。

两道孩子似的抗议声同时响起。

“拉,拉菲尔前辈,我没事的。监禁五年会无聊死的!”

“喵拉菲尔你居然掳走我家孩子,诱拐幼女喵!”

一个是在拉菲尔怀中拼命扑腾手脚和翅膀的小孩子。

一个是流着泪、动作迟缓地从墙上爬下来的大孩子。

拉菲尔眯着眼,来回看了看两人。

“那就交给阿兹莉尔吧。你自然恢复需要五十年,我想在此期间她肯定不会放你离开。”

“五年不用见到前辈实在太棒,太美妙了-”

吉普莉尔拼命地摆手,甚至扇出了一阵旋风。

“啊啊啊,我家小吉普!五年没有你的世界简直就是地狱啊喵!”

将地面化作地狱的人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拉菲尔心里暗想道。

真是和平啊。

拉菲尔带着吉普莉尔忽地转移消失了。阿兹莉尔盯着她们消失的地方,心里想:虽然自己一再逼问吉普莉尔,但自己其实也明白,吉普莉尔并不是在满足阿尔特修大人。

她可不认为吉普莉尔的言行是正确的。

对主人大逆不道的发言简直就是荒谬,阿兹莉尔根本就无法理解她是怎么想的。

然而,主人却会时而对她微笑。自从击败终龙以来,主人就一直深陷倦怠之中,阿兹莉尔几乎都没再见到他对吉普莉尔以外的人展露笑容。

所以,放任吉普莉尔那么做应该没问题吧?

不,肯定没问题。

“小吉普莉尔太可爱了喵!人家受不了了喵!人家也要追上去喵!”

阿兹莉尔周围响起一阵空间躁动的尖啸,旁边的天翼种慌忙飞离。

“喂,阿兹莉尔大人?!”

“你这是要干嘛啊!”

“这还用问喵!人家也要对空释放天击,这样就能和小吉普一起进行修复治疗室,恩爱缠绵五年喵!修复治疗室,我的理想乡喵!”

这家伙是笨蛋吗?

在场的人脑海中都掠过这么一个疑问。

紧接着,一道光柱从阿邦特-赫伊姆背上迸发而出,贯穿了赤红的天空。众人见状,都在心里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她就是个笨蛋。

修复治疗结束,时隔五年终于重见天日,实在太棒了。

我听说之后前辈也放出天击,跟着进入修复治疗室。她还打算跟我待在同一间房,真是个笨蛋。

修复治疗室都是单人间,而且力量比我强的前辈想完全治愈所需时间更多。

听到外头前辈的哭声,我更加确信她真的是个笨蛋。

死亡与火焰笼罩着天地,一道身影悠然地划过迈向死亡的天空。

“今天天气不错呀-”

吉普莉尔心情不错地抬头观赏着红色尘埃弥漫的天空。

她双手上——怎么说呢,就是那啥。

这东西很难具体描述,就是带着四只像首级的东西。

事情要回溯到一小时前。

“我说我说,不是有一只自称‘魔王’的幻想种变态嘛?”

“……那是变异体,变-异-体,听明白没?”

“变态变异都没差啦。听说那个变态创造了什么‘四天王’。”

“说是魔王创造了……什么,妖魔种的上位个体。”

“嗯嗯-于是呢,他们宣称比天翼种还要强——”

吉普莉尔听到这话的瞬间,便空间转移到了魔王的领土上。

而正如前面提到,那“四天王(曾经)”如今已被她提在手上。

“还真是没趣。什么比天翼种还厉害都是吹牛逼……”

冷静一想,其实这也是当然。吉普莉尔不由得长叹一声。

“上位版的妖魔种,说白了就是强一点的杂兵。这不用想都该知道了。”

被人在一小时之内干掉的妖魔种四天王听到这番话估计会泪流不止吧。

它们也够可怜的,说什么比天翼种强,真是祸从口出。

即便失望透顶,但吉普莉尔还是将四天王,即妖魔种的“稀有个体首级”带走了。

“好久没出来逛,难得修复治疗之后身体处于最佳状态……能量都没完全燃烧。”

吉普莉尔嘟起嘴,一脸无精打采。

她转移到魔王领土后,就开始大杀特杀,将看到的东西都摧毁殆尽,这其中也包括那四天王。

吉普莉尔完全感觉不到战斗的手感,一点也不痛快。

只是挥几下手可称不上战斗,充其量就是——

“……准备运动罢了。战斗应该是更热血沸腾的——啊,哇!”

吉普莉尔激动地握紧拳头,险些将四天王的首级捏碎,荒谬换另一只手提着。

“啊,好险-咳咳,没错,战斗就应该——!!”

吉普莉尔再度握紧拳头,自言自语说:“灵魂相交!以命搏命,热血相溅地碰撞!单方面的蹂躏实在无聊……这跟把水灌进蚂蚁穴看蚂蚁挣扎有什么区别……啊,这样好像也挺有意思的?诶嘿嘿-”

当然,这只是比喻,吉普莉尔还没实际做过。那么尝试一下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择日不如撞日。

想杀就杀正是天翼种由来已久的座右铭。

吉普莉尔遵循座右铭,当机立断,马上下降飞行高度开始寻找蚂蚁穴。

“咦?”

吉普莉尔的双眼好像捕捉到了什么。

一只纯白的巨大物体在云层下方高速飞过,那是——

“龙精种么,白色的龙精种……还真是罕见-”

吉普莉尔双眼放光,舔了舔嘴唇。

就她所知,主人击败终龙以后,参与大战的龙精种就只剩焉龙及其从属。可焉龙的从属都是黑色的,而终龙没有从属。

那么,正在飞远的那条白银之龙应该是没有王的脱队龙,或者是——

“聪龙雷金莱维的从龙么?!感觉会是一只高级首级啊-”

既然如此,就只好拿下它的首级了!吉普莉尔迅速做出决定。

什么妖魔种的四天王不过是为此准备的热身运动罢了!

现在该动真格了,吉普莉尔随手就将四天王的首级丢掉了。

天翼种还没单挑并击败龙精种的先例。

由自己来开创这个先河应该很有趣吧?!

想到做到,吉普莉尔扇动翅膀,朝白影追去。同时,她想起之前听说主人自击杀终龙以来就再没离开过王座。

为何历经击杀最强龙精种这么激动人心的胜利后,主人反而百无聊赖了。

疑问一闪而过,吉普莉尔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现在试试不就知道了。百思不如一杀-”

吉普莉尔道出天翼种的另一句格言,同刚才一样马上投入行动,加速追去。

然而,白影很快,而且相隔很远。吉普莉尔即便全力飞翔,也无法缩短与龙的距离。仔细一想,这也是当然——吉普莉尔露出了微笑。

壮如小山的躯体能在天空飞翔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恐怕这不是飞行,龙是通过空间排斥进行移动——固定自己的坐标,拒绝时空干涉。这不是速度的问题,哪怕吉普莉尔以光速追赶,也永远不可能追得上。

那该怎么办——吉普莉尔想了一下,马上便笑着道出答案。

“嗯,我只要打个招呼,让它停下来就行了-”

吉普莉尔随即笑着挥动手臂,打出“招呼”。

攻击以朝越光的速度,撕裂空间,追上龙。伴随着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周围的群山都被卷入到毁灭的漩涡中。

吉普莉尔报上姓名。

“很抱歉把你喊住,我叫吉普莉尔。”

她卷起一阵风吹散狂舞的火舌与弥漫的烟尘,下落到群山蒸发掉的地表附近。

攻击轰出的环形山满目疮痍,龙就在中心抬头看着吉普莉尔。

太棒了——吉普莉尔在心中暗赞。

永久不灭的玉体自然是毫发无伤,纯白的龙鳞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比极地海洋冰川还要纯净无垢。

而最美丽的还是要数那双深邃、富含知性的双眼。那一切皆了然的眼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正是龙精种,世上最完美的生物。

龙身上散发的压倒性威严让吉普莉尔感觉它比除主人以外的神灵种还要神圣。

白龙盯着吉普莉尔说道:“空洞的神祗的愚蠢破翼,我会忘记你的无礼,消失吧。”

吉普莉尔听不懂龙在说些什么,但随着龙精种的话音响起,她四周的空间,不,应该说是龙眼中看到的一切全都在瞬间化作瓦砾消散了。

龙精语本身就是一种魔法,是对森罗万象的“命令”。

只要龙说“死”,那一切都会死绝,只要龙说“粉碎”,那万物都会化作尘土。

龙精语是开天辟地力量的残余,行星最原始的语言。它有着“万能语言”、“创造语言”等无数别称,在传说中频频登场,广为人知。但真正懂龙精语的只有龙精种。

“——嘶……哈……啊……!”

吉普莉尔也明白,对抗龙语魔法除了靠比强制力更强的力量抵抗外,别无他法。

她瞬间让精灵回廊源流奔涌,将可以干涉周围空间的精灵也都聚集过来。

她在一切都已消失的虚无中,艰难地喘着气忍耐着。

“——哎呀,老实说,你的实力真是出乎意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她还是倔强地露出笑容,但同时眼神中也是充满诧异。

龙居然仅仅一句话就将无双的兵器、死亡化身的天翼种重创。

龙大概是从眼前的天翼种身上感觉到了些许不自然,开口问道:“空洞的神祗的破翼,你是一个人么?”

这回龙用的是天翼语,但它自己却浑若不觉。

不,应该说它是有意用天翼语说的吧。

可这番发言却猜中了吉普莉尔的两枚地雷。

“……居然敢称呼我的君主为空洞的神祗,说我是破翼——真是好胆-”

满身是伤的吉普莉尔听到这俩称呼后,杀意有增无减。

龙的态度再次发生变化,从诧异变为饶有兴致。

“谅你也不至于独自前来挑战我,有什么事吗,破翼?”

吉普莉尔这下可是怒火中烧。

“正是这不至于。我就单刀直入正题吧。”

她带着气得扭曲的笑容,再次行了一礼。

“我想把你狠狠地摔到地上……具体来说就是想割下你的脑袋-会说话的爬虫类制作成的标本肯定很罕见吧-”

简单来说,吉普莉尔已经被气到怒发冲冠了。

她浑身颤抖,拼命压制住想当场格杀巨龙的冲动。她需要时间补充刚才被龙一句话消耗掉的力量。即,为放出威力最大的一击,而全速全力积蓄力量。

看她的样子,仿佛完全不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龙张开铺天盖地的巨大翅膀,默然地盯着她眼前的羽翼,那眼神知性得犹如老学究在观察什么不可思议现象。

最后,龙好像从中看到什么,开口说:“真是值得惊叹,没想到在我这永恒的生命中,居然有机会目睹到‘烦恼的羽翼’。”

龙的声音中透着发自内心的惊叹。吉普莉尔闻言,不由得诧异地皱起眉头。

“我烦恼?除了眼前的爬虫类说的虽是天翼语,可我却完全听不懂之外,我应该没什么烦恼了吧。”

龙彻底看透一切的双眼中洋溢着喜色,接着空间便摇晃起来。

“原来如此,终龙的毁灭并非偶然,空洞的神祗终于要向我发问了么。”

吉普莉尔楞了数秒才意识到空间的晃动源自于龙的笑声。理解之后,她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相当的阴沉。她不得不承认在太过超乎想象的力量面前,自己害怕了。接着,她在心里自问——居然还在拖延时间填补失去的力量,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耐心了。

——马上就杀掉。

吉普莉尔拼命地榨取精灵积蓄力量。

然而龙却再度开口。

“我问你,羽翼,你觉得自己能打倒我吗?”

巨龙的一句话便能毁天灭地,堪称是天之主宰。

吉普莉尔闻言,歪着脑袋,扭曲的笑容越发灿烂。

“和蜥蜴沟通果然是无解的难题,这问题无聊得我都笑不出来了。但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回答吧——‘当然’”

“不过,”在龙翼扇出的风暴中,吉普莉尔静静地接着说道:“能不能打倒你都不要紧。”

没错,胜败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既然有机会杀死眼前的强者,我就不会放过-”

这就是“战”,吉普莉尔所渴望的灵魂碰撞之战。

简单明了的回答,龙理解了。

可吉普莉尔不理解。她不理解这一行为的不同性质,不理解这一行为的异样——矛盾的行为。

龙张开翅膀,彰显出自己庞大的存在感,仿佛世界都在其笼罩之下。然而,它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出奇的平和,与其庞大的存在感格格不入。

“其实你已经充分理解了,只是自己还浑然不觉。我就帮你找出心中疑问的答案吧。”

“蜥蜴喜欢打禅语?自我吹捧就到此为止吧,来——”

吉普莉尔对巨龙回以凶残的笑容。

“——战斗吧。战个你死我活吧-”

吉普莉尔嘴角上扬,分不出她现在是疯狂、迷茫还是愤怒。

就这样,她释放出了拼尽全力的“天击”。

“粉碎吧!”

然而,龙在天击出手前就已开口。它只是扇了下翅膀,用龙精语淡淡地说了一句。

“——————哈?”

吉普莉尔半本能地收起攻击,全力释放出天击的能量,只为抵抗那一句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龙精语“命令”。

“我们相见得真不是时候。大家都看错对方了。”

可惜,即便如此吉普莉尔还是无法完全抵抗崩溃的命令。她在意识朦胧中听到龙的声音。

“我们改日再战吧,羽翼。在相互了解的基础上,随便你挑战。可别让我失望了。”

龙的声音很轻柔,却又带着一丝告诫的意味。

绝对的力量席卷而过,构成万物的粒子结合瓦解了,一切都渐渐失去意义。

真正的翅膀扇起毁灭的风暴,吉普莉尔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才让身体保持原形免于崩坏。她在失去意识前,看到巨龙正拍着翅膀远去。

天翼种吉普莉尔——杀神的兵器在绝对的力量摧残下,毫无抵抗地昏迷了过去。

输给龙精种好不甘心。还有,长达七年的修复治疗实在太无聊。不过还在不用见到前辈,实在太好了。

吉普莉尔花了七年才完成修复治疗。在此期间,她有大半时间都是处于昏迷状态。

从无聊的治疗室出来后,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哎,我怎么就输掉了……实在不可思议-”

阿兹莉尔听到她满腹疑惑的自言自语后,不由得抱头大喊:“你这番话是认真的喵?是的话,我可要打你了小吉普?!单挑龙精种怎么可能赢喵,你都做了些什么喵?!”

“哎呀,原来前辈你在啊。看到你还活在我深感惋惜。”

“小吉普……姐姐要哭了喵?!”

阿兹莉尔说罢,还真的就趴到地上痛哭起来。就在吉普莉尔准备推开阿兹莉尔时,“吉普莉尔,我也想听你解释一下。”

拉菲尔空间转移出现在阿兹莉尔正上方,无视掉被踩者的惨叫,神色奇妙地盯着吉普莉尔的双眼。

“……你是怎么才会想到去挑战龙精种的。如果是出于自负的话,我可要重新对你做出评价了。”

与那个被踩得狼狈挣扎的自称姐姐相比,还是眼前这个无礼的姐姐更有威严。

然而,吉普莉尔还是不懂她想问的是什么,她茫然地回答说:“不,我没丝毫轻视之心。”

天翼种曾多次与龙精种进行团战,她们也不止一两次取得胜利,因而吉普莉尔应该相当了解龙精种。

地精种说,龙精种的一枚鳞片价值就堪比一千名战士。

本来,集合五十到一百只天翼种的力量才有可能伤到龙精种。它们的鳞片比地上的任何矿物都要坚硬,所以它们死亡后尸体也会永留存。

龙精种的确很强,甚至可以匹敌下等神灵种。

吉普莉尔从未想过能轻易打倒它们。她甚至认为,自己最佳状态下释放的天击能打掉它们的几块鳞片就不错了。

可惜,她还是低估龙精种了。

“面对要上百天翼种才能击败的龙,我竟毫无反抗之力……到底是为什么?”

自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龙精种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自己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她甚至还怀疑那头龙到底有没有发动“攻击”。

小鸟挑战老鹰都多少还能挣扎两下。

吉普莉尔满腹疑惑,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至于自己差点死掉这事则是被她完全忽略掉了。

最后,她嘀咕了一句:“我明白了。”

拉菲尔闻言不由得深感失望。

“吉普莉尔觉得必须要打倒龙精种,这回答怎么样,前辈!”

还被拉菲尔踩在脚下的阿兹莉尔挣扎着大喊说:“我觉得怎样没有丝毫意义啊喵!你可是差点死掉了啊喵!你真是屡教不改喵!”

“阿兹莉尔前辈说NO,那么YES就是正确答案。就是说,果然应该挑战龙精种啊。谢谢。拉菲尔前辈,我先走——”

“吉普莉尔。”

拉菲尔一句话便让想空间转移离开的吉普莉尔僵住了。

“……认真回答。你能捡回一命只是‘凑巧’。”

拉菲尔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你修复治疗了七年。感谢这跟踪狂吧。要不是她一路尾随你——只要稍晚一步你就死了。而且在你接受治疗的这七年里,她寸步不移地在治疗室里为你垂泪。说实话,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

“喵!这种事别随便说出来啊喵!说的我像过度溺爱妹妹的姐姐一样喵!”

“阿兹莉尔,你脑子还好吧?你不是过度溺爱妹妹的姐姐还能是啥?”

拉菲尔居然叫自己感谢在她脚下挣扎的“这玩意”。

吉普莉尔对此深感为难。

拉菲尔并未理会吉普莉尔的反应,继续说道:“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挑战龙精种?”

吉普莉尔很明白,只要自己一个回答不好,尊敬的前辈就会从此看轻自己。

可是,吉普莉尔还是不明白她的问题。

“抱歉拉菲尔前辈,我能反过来问你一个问题吗?”

所以这次她决定反问。

“为什么你就肯定龙精种无法单挑?”

回答吉普莉尔疑问的是依旧被踩着的阿兹莉尔。

“因为龙精种就是无法单挑的喵!为什么这种常识还要人解释喵?!”

拉菲尔也深有同感地轻轻颔首,然后解释起这一“常识”。

“哪怕是最弱的龙精种,一块鳞片所储存的精灵量都堪比一只天翼种所能使用的最大精灵量。就算吉普莉尔你的天击能量级是‘十’,龙精种一枚鳞片蕴含的能力是‘五’,人家有数亿枚鳞片层层相叠……若非集合众人之力,根本就不足以伤害到龙精种。这点你应该清楚。”

吉普莉尔当然清楚,可她还是发起了挑战。因为——

“不是这样的。”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阿兹莉尔和拉菲尔听到“常识”遭到否定,都不由得瞪大了眼。

吉普莉尔理直气壮地继续说道:“按你们的说法,就算我们有五十个个体,聚集起五十倍的力量,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既然连一枚鳞片都射不穿,更遑论撕裂血肉打断骨头了。你说力量不够,那我们之前是如何贯穿这数亿曾叠的鳞片,击杀龙精种的?请解释一下。”

“……唔,”

“喵……喵……这……”

阿兹莉尔顿时为之语塞。

她只知道在组团挑战的情况下,确实可以击穿龙精种的防御。

但反过来说,除此之外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龙精种死后,它们的骨头会留下,鳞片和血肉却会全部燃烧消失。

它们鳞片的机理、防御术式的关键全都是未知。

她只知道只有聚集起庞大的力量靠蛮力才能击杀龙精种,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吉普莉尔的假设正中这一“无知”。

“既然五十只天翼种能击杀龙精种,那我一个也应该能对龙精种造成一点伤害,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因此,我明白到——”

为什么我非得解释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条件,贯穿鳞片、抵抗龙精语的条件。若非如此,那我就单独与巨龙交锋,用眼去看,用身体去感受,尝试对‘力量的分解’做出解释——我这么说,你们能理解吗?”

瞬间的寂静过后,拉菲尔苦笑了一声。

“好的,我听明白了。既然如此,小妹啊,你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谢谢,拉菲尔前辈。”

吉普莉尔得到尊敬的前辈理解后,顿时舒了口气,道了声谢。

“喂,拉菲尔?!你在胡说些什么喵,你想让小吉普去送死喵?”

“咦,阿兹莉尔你还在啊,抱歉我把你忘了。”

拉菲尔仿佛这才注意到阿兹莉尔的存在,从她身上走了下来。

“你们都把我当什么了喵!”

重获自由的阿兹莉尔猛地站起来,伤心地大喊一声。

“命令全体天翼种喵!现在马上把小吉普抓起来喵!”

若不管不问,吉普莉尔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继续去挑战龙精种。

下次可无法保证还能及时施救,怎么可以让她在范险!

“小吉普抱歉了。”

“那玩意毕竟是我们的统领。”

无数天翼种猛然从虚空中现身逼近过来。可吉普莉尔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你们抓住前辈,我就告诉你们妖魔种四天王首级的位置。”

天翼种们瞬间转身。

“阿兹莉尔大人抱歉了!”

“失礼了!”

天翼种们说翻脸就翻脸,一齐扑向阿兹莉尔。

“喵啊喵?!我可是天翼种的统帅喵?!你们这大逆不道的举动是闹哪样喵!”

这问题,真的该回答她吗?

所有人,包括拉菲尔在内都撇开视线,闭上了嘴。但在这其中却有一个人带着天使般的笑容说道:“你想听的话,理由可以一直列举到天亮——简而言之就是,”

“魅力问题吧-”

随后,阿兹莉尔上方的虚空一阵扭曲。

吉普莉尔说完就空间转移离开了,阿兹莉尔不由得一阵呆然。

她好不容易才解除众天翼种的拘捕压制,瘫坐在地上自言自语道:“人家……没有……魅力,喵?”

有时,众人的沉默更胜于雄辩。例如,现在。

王座大厅。

平时,阿兹莉尔都会优雅地通过空间转移进入大厅,但现在她却故意用力地推开大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撞了进来。

“哇,阿尔特修大人!大家都欺负人家,说人家没魅力,是个笨蛋喵!”

阿尔特修睁开双眼,看着自己嘤嘤啜泣的眷属统领。

绝对的神、最强的神、王中之王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神意。

“在事实面前有什么好愤怒的。”

既然如此,那就死了算-

敬爱的主人的话对阿兹莉尔造成了莫大的冲击,她带着被玩坏的眼神,准备对自己释放出天击,

“打扰了我的君主,请原谅我。”

就在她要释放天击时,拉菲尔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击将她打飞。

阿兹莉尔撞穿大厅的墙壁,消失在了外面。

阿尔特修看着眼前的闹剧,沉重地问道:“四号个体,那玩意坏掉了吗?”

“能得主人如此关心,她大概能死而无憾了吧。她只是没注意到自己一直被编外个体讨厌而已。”

呵,阿尔特修闻言只是轻笑一声。

拉菲尔冲露出满意之色的主人行了个礼后,便要离开。

她突然想到一个疑问。

“……我的君主,请允许我请教您如深渊般的神意。”

主人用眼神无声地催促她说下去。拉菲尔跪倒在地,问出心中的疑问。

“为何要称呼一号个体阿兹莉尔为那玩意?”

阿尔特修坐在王座上一动不动,狰狞而威严的脸庞上透着深邃的知性,以及一丝倦怠。

他以不可动摇的意志,一言定乾坤的权威说道:“无甚特别之意,喵,”

……

啊!

“多么崇高而深邃的言辞啊,不愧是我等君主,我等主人!”

拉菲尔如受天启般,激动得浑身颤抖,对主人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便朝在破碎的墙外哭闹不止的阿兹莉尔跑去。

(阿尔特修大人是神中之神,王中之王、最高无上的至强存在。)

他的意志超越万物,而又包含万物。主人无所不知。

那么,所有的玩笑他都应该能洞明。

因而,主人才会那么说吧。

“哇,被大家讨厌了喵……被欺负了喵被瞧不起了喵……”

称阿兹莉尔为那玩意也不过是玩笑。

拉菲尔看着像个孩子似地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阿兹莉尔。她毫不留情地将那玩意一脚踹飞,带着鄙视的眼神说道:“……你还要装哭到什么时候,赶紧起来。”

“喵,我可是有一半在真哭的喵。拉菲尔太无情了喵。讨厌喵!!”

阿兹莉尔洒着豆大的眼泪,学着闹脾气孩子摆出大字形赖在地上,吸着鼻涕抗议道。

“……拉菲尔……小吉普真的讨厌人家喵?”

阿兹莉尔神色相当认真,拉菲尔只好长叹一声说:“阿兹莉尔,在我看来,身为一号个体的你太过完美了……你要学会用圆滑的眼光看待事物。先不论主人的意见,至少——”

拉菲尔带着一丝同情,继续说下去。

“你的这种演技,是没有真正地将心意传达给吉普莉尔。”

“……可我不知道其他的方法了喵。”

阿兹莉尔是第一只天翼种,她被赋予的使命就是管理和指挥之后创造出来的天翼种。

天翼种是为主人获取胜利的工具,是散播战火的火种。

她的使命就是要指挥所有的天翼种为主人鞠躬尽瘁。

然而,编外个体却是主人带着别的意图创造出来的。

拉菲尔虽不知详情,但自吉普莉尔诞生那日起,阿兹莉尔就变了。

主人到底在阿兹莉尔和吉普莉尔身上寻求些什么,恐怕只有主人自己才知晓。

但很显然,阿兹莉尔对吉普莉尔抱有特别的感情。

吉普莉尔是特别的个体,无可替代。

大概就是这种想法化作了执着吧——拉菲尔心不在焉地想到。

阿兹莉尔对吉普莉尔的执着于其本身使命完全冲突。从而使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拉菲尔苦笑着向阿兹莉尔伸出手。

阿兹莉尔咯咯一笑,抓住拉菲尔的手站了起来。

拉菲尔对阿兹莉尔轻声说道:“吉普莉尔要是知道你这笨蛋姐姐就是扯掉我一根翅膀的罪恢祸首,肯定会大吃一惊吧,”

没有魅力……对往事不知情的人会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

传说在曾经的杀神之战中,击穿神髓的人是拉菲尔。

但严格来说,不是这样的。

事实是阿兹莉尔以拉菲尔为盾,将拉菲尔连同神髓一起击穿。

而阿兹莉尔还是笑着若无其事地做出这种举动。

拉菲尔苦笑着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记得那时候你说……‘拉菲尔,你做的贡献已经够了,可以去死了‘来着?”

没有魅力?

开什么玩笑——阿兹莉尔可是有着最强的战斗力,且为了可以不择手段的天翼种。

曾经的阿兹莉尔甚至能让拉菲尔感到恐惧。

“喵,喵……我,我都道歉几十回了喵,你就原谅我吧喵……”

而如今,她无精打采地低下了头。

几千年没道过一句歉的天翼种之长在吉普莉尔诞生后,却成了这副样子,让人很有一种欺负她的冲动。

不过,阿兹莉尔一直都认为自己并没有变。

拉菲尔倒是觉得将吉普莉尔视作特例的自己变了。

或许,天翼种大家都在不断地改变……

“——嗯……”

“喵……什么喵,又要欺负人家喵?!”

阿兹莉尔害怕得后退一步。

拉菲尔苦笑一声,心中若有所悟。

主人是否只是将这世间的一切——整个世界、包括自己所代表的战争都视作一场“游戏”。

吉普莉尔确实很强。

在万千生灵中,天翼种也可以算作是强大的种族之一了,但绝不是“最强”。

最强者只有主人一个,这是普遍且绝对的事实。

例如,无论吉普莉尔再怎么强,在龙精种面前都会显得“相对”较弱。

“……唔,这么一来,有趣的假设就无法成立了。”

这个假说回答了长年困扰拉菲尔的疑问。

万神难敌的最强之神阿尔特修大人是大手一挥就能号令世界众生的至高存在。

拉菲尔突然想,他创造自己、吉普莉尔、阿兹莉尔等天翼种的理由是什么。

(揣测主人神意是可耻的行为,但——)

拉菲尔觉得努力理解主人的神意也是一种信仰——不是揣测,而是思考。

(是为了消遣解闷吗?)

主人是战神,最强的神。

主人掌握着世界——那得到世界之后呢?

主人渴望无限的灾祸,永远的战争,因而需要散播战火。

他是为此才创造我们的吗?若是如此——

拉菲尔同时想到,若主人创造我等的理由如我解释的那样,只是“游戏”,那他对吉普莉尔的行动,我们的行动到底怀有怎样的期待?

吉普莉尔在龙精种面前是弱者,但她还是出于自身的意愿对龙精种发起挑战。主人赐予她思想自由的用意何在?

看弱者战胜强者?

身为最强的主人能从中看出什么?拉菲尔还是无法理解。

“阿兹莉尔,我还是觉得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突然欺负人家喵?!够了喵人家回去了喵!”

阿兹莉尔洒着泪跑开,然后消失在了虚空之中。拉菲尔看着这幕依然只是苦笑。

自己这些天翼种不过是一场游戏——即便只是为取悦主人而被创造出来,也是我等的光荣。

如果真是如此,拉菲尔感觉有点理解主人会冲吉普莉尔展露笑容的理由了。

“说不羡慕是假的……这也是主人的意思,属于她的特权。”

没错,或许吉普莉尔会完成主人的愿望——

“单挑龙精种……意味着颠覆常识。”

这到底有何意义?

身为最强的主人在追求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