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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之章 sliver

当笔记本发出吱吱的读盘声时,她似乎也在思考。但不久她就放弃了,从笔记本里取出了光盘。她用纤细的手腕转动着光盘,利用反光在墙上画着圈。

像一直以来那样,她脸上浮现出冰冷的笑容,但眼神却充满了认真。对着这个无法正常播放的光盘,她想着些什么呢?对着拒绝了光盘的光驱,她又想着些什么呢?那个孩子为什么把这个给了我呢?告诉我啊,那样的话……

1

夏天虽然过去,但仍需忍耐秋老虎的热天气。时间流逝,我哥哥已经结婚,离开了家。之前在我公寓车库停着的我爸妈的破车也回到老家了。

那个周五,我带着每周来做一次志愿者的佳音来到了学习室。她平时一直照看的是高中生,但今天由于某些原因,小学生们也要在那个房间里学习。

“早上好。”在学习室里最先打招呼的,是抬了一下眼镜的茜,她向佳音打了招呼。如果所有的孩子都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佳音很惊讶,因为她是第一次看到茜戴眼镜的样子。

“从很小的时候眼睛就不好了。”茜解释道。

因为茜平时都不戴眼镜,所以佳音好像并不知道这事。茜在入园之前,由于母亲的殴打,使得双眼的视力产生了很大的差距。我正担心一直说眼睛的话题不太好时,佐奈加过来岔开了话题,我终于安下心来。

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用心学习,一直在聊天的佐奈加,今天倒是很快就打开了课本。这到底吹的是哪阵风啊?这时周平走了进来。本来就不喜欢说话的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佐奈加一样,自己向着单人桌那边走去了。之后我注意到高中生们都陆续进来了。

“佐奈加,瞭呢?”

佐奈加肩膀微微晃动。

“谁知道,在房间里吧。”

“你能去叫她一声吗?”

“诶?我们关系不是很好的,让周平君去吧。”

直到最近为止都一直粘着瞭的是谁啊,当然我没有这么说出口。女生之间一定会发生很多事吧。稍微看了一眼周平那边,他打开笔记说,想来就一定会来的吧。就算是同一个寮,就算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周平还是对佐奈加很冷淡。

“大家继续,我去瞭那里看看。”

佳音站起来走了出去。

这时初一的团体走了进来。在那群人之中,有一个打扮得很有大都市风格的可爱的新面孔。她是刚好暑假结束时加入进来的,叫做树里亚。她和大多数其他孩子不同,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顾忌,很快就融入了周围的环境里。

职员们觉得这样子很好,但是云雀寮的老前辈保育员大隈却说,她好像太过精神了。

“诶,精神不好吗?”

“来到我们这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因为不能精神地生活下去才来到这里的。而且我也很担心她和绘里香的关系。”

树里亚的父亲是位普通的公司职员,家里的一切开销全都由他一力承担。因为她的母亲是个看到什么都想买的人,所以经常欠债。在她父亲工资比较高的时候还好,但当公司不景气,工资降低之后,家里的财政支出就变得如坐针毡。一直不断借钱的生活很快就崩坏了,家里不得不放弃了还有几十年才能供完的房子。之后父母离婚,孩子交给母亲抚养,但是因为资金的原因,很难在一起生活,所以才把树里亚交给了学园。

作为初一女孩子们leader的绘里香,虽说性格上有些让人无法接受的地方,有些行为也稍微有点难以理解,但一直以来并没有与什么人发生过大的争执,直到那天为止。

占据了角落的初一团体看起来根本就不想学习。

好像是在说在树里亚离开之前那所学校时,大家都给她写了j寄语的事。不知道是因为羡慕,还是觉得她太得意,周围的孩子都在说让她拿出来看看。其实我本想“如果不学习的话也不要打扰别人!”这样大喊一声的,但是因为我也有点在意这个话题,就一边看着小学生学习,一边听着那边的话。树里亚从粉色的包裹袋里取出了B4纸大小的寄语。有人看到后“好可爱”地叫了起来,然后本来没啥关系的男生们也跑来凑热闹了。听见人冷冷地说了句:“天马你太碍事了,让开一点。”只看见很多带着花边的各种颜色的纸张,中间画着猫的图案,上边密密麻麻写着很多字。从字迹上看,很多都像是女孩子写的。

“这个写着——”

去了新地方,不管发什么都不要

死心,我会支持你!

“嘿,这个是——”

烦恼都消失吧!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还有这个——”

最喜欢树里亚,你总是那么

讨人喜欢,如果在那边觉得

厌烦了就回来。

“这个里边写了很多啊——”

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就忍不住有点

伤感,真想和你一起去

那边,没你的日子跟死

掉一样灰暗。

“好厉害,树里亚真的很有人气啊。”

“没有啦,没有那么厉害啦。”

在离树里亚有一点距离的地方,看起来不是很有兴趣的绘里香大喘了一口气,这时我的电话响了。上边显示的是佳音的来电,明明离得很近啊?我按下了接听键。

“春菜,怎么办啊?”

很意外,佳音居然非常的慌张。

“发生什么事了?”

“小瞭在睡,而且怎么晃她都不醒。在床上散落着好多空的药盒。”她说出了一个大家都知道的药的名字。

“安眠药啊。”

我不想让周围的孩子看出我的动摇,但是我不经意间重复了这个词。

“瞭?”

“安眠药?”

学习室立刻沸腾了起来。

“你们在这里好好待着。”给孩子们做出指示后,我赶去了瞭那里。看到她好像怎么都不会醒来的样子,我立刻叫了救护车。让已经愣在那里的佳音去管理楼把做护士的松川叫来。松川很从管理楼赶到了这里,她说还需要一个人帮忙,因为云雀寮保育员都去进行个别面试【1】了,人手非常不足,佳音在管理楼也没有找到其他可以帮忙的人。我反正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又没有别的事做,所以我就跟着去了。

【1】个别面试是指一个面试人员与一个应聘者面对面地交流。依照这一方法进行面试,能有利于双方深入地相互了解。不过,这一面试的结果,有时容易受到面试人主观因素的干扰。

幸好没有什么大碍。到了七海中央医院后,瞭洗了胃。本以为洗胃这么难受的事应该会住院的,但医生只说了点场面话就让她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松川询问了脸色苍白的瞭,但是瞭什么都不肯说,云雀寮的负责人大隈因为休假不在,所以我和园长通了电话,他说就先让她在管理楼的休息室休息一下吧。

小泉整理好了休息室的床。她说道:“抱歉啊,刚才一直有人在用。”

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春菜老师去瞭那里的时候,绘里香说自己不舒服,我就带她来这里休息了。后来她说觉得好多了,就自己回燕子寮了。之后学习室又发生了一些事……”

小泉突然停了下来,她想了想,然后说了句“晚点再向您报告吧”,就回寮那边去了。

“我今天留在这里,反正明天我休息。”

我这么说之后,松川也放下心来。

“对不起啊,我家里有很多事,没办法留在这里。如果云雀寮的职员可以来的话就好了。”

“云雀寮的人好像也有很多事要忙。没事的,反正明天大隈就来了。”

松川走后,屋里就剩我和瞭两人,瞭横躺着看向我。

“就是你叫来的救护车吗?”她低沉地说道。

我对她说:“是的。”

“明明就那样放着我不管就好了,你非要多事,真麻烦。”这么说着的瞭转过身去,没有再看向我。我再和她说话,她也没有回答。她就这样睡了过去。

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当然没有期待她会这样感谢我,但被那样说也真是……算了,她也累了吧。如果她不再做其他事的话,今天就这样也不错了。之后我也没有再做别的什么事。

2

小泉说的“一些事”我是隔天才知道的。

早晨,打算去找大隈,让他接手瞭的事,我一出职员室后就遇到了小泉。

“春菜老师,想跟你聊聊昨天的一些事,本来您今天应该休息的,真是不好意思啊。”

小泉觉得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都说了好几次了,不用每次都那么称呼我,你看,孩子们也没有称呼我为老师的。”小泉还是那样小心得过分,在说到主题前总是会先说一堆客套话。

“我知道了,春菜老师。”她认真地回答道。

“我们这是在说相声吗?”我说,“算了,昨天发生了什么暮?”

听到我不再纠结,小泉好像也放下心来。

“实际上昨天在春菜老师离开之后,树里亚的那些寄语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难道是……”

“正是你所想的那样。”

小泉认真地点了点头。

“因为小瞭的事,学习室里一直没能安静下来。我带着绘里香从休息室回来之后,树里亚就说,她放在包装袋里的寄语全都不见了,桌子底下和书架上都已经找过了。树里亚喊道:‘到底是谁偷的啊?’但一下子也查不出是谁干的,后来姑且是检查了一下所有人的所持物品,当然,还是没有找到。这时高中生们有点生气了,而小学生们则开始兴奋起来,还把这件事命名为,‘迷之盗窃事件’,树里亚也哭起来了,现场真的非常混乱。”

“小泉,有你的电话,好像是你的家人。”有人过来和小泉说道,但小泉没有要去处理的意思,她和那个人说:“告诉那边,我现在不在。”然后又继续说回了那件事。

我说:“没事的,你去接吧。”一直以来都犹犹豫豫的小泉这次竟然果断地拒绝了,继续说起那件事来。

“总之,因为没有能找到,也只能说‘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大家都很辛苦,这件事明天再说吧’。我让他们先解散回去了,但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啊?”

“如果你说的话和所有人的证言都是真的,那到底是谁偷的,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我这么说完后,小泉瞪大了眼睛。

“我完全不明白。”

“其实很简单。如果学习室里没有的话,那就是说被带到外边了吧?那之前出去的人并没有很多吧?”

小泉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当时在树里亚她们看寄语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然后我就出去了,所以我是不可能的。接下来就是你,小泉。”

“诶?我也是嫌疑人吗?”

小泉一瞬间表情呆滞了。

“但是你之前并不知道树里亚是把寄语放在了包装袋里,所以你也被排除了。那就只剩下一个人,就是绘里香。”

“春菜老师好厉害!”小泉用充满敬意的眼神看着我。我谦虚地说道:“这些事,小学生都会分析出来的。”说完后我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春菜老师?”

“也许孩子们也已经知道了。”

我跑了出去,小泉也慌忙跟着我出去了。途中我吩咐她打电话叫大隈。

我们所要寻找的孩子们正在后园。在不能打开的后门前有一个花坛,平时孩子们是不会来这边的。初一的女学生们围成了一个圈,树里亚和绘里香站在圈中间互相瞪着对方。

“只有你有可能了。”

长的很可爱的树里亚今天和平时不一样,用充满了杀意的眼神瞪着绘里香。

“所以呢?”好像在闹别扭一样,绘里香低下头嘟嚷着,她的脸也逐渐红了起来。

“果然还是承认了啊。”

树里亚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绘里香好过分!”

“快点道歉!”

看到周围的孩子们对着直到最近还是leader的自己这个态度,绘里香一点也没有动摇。她只是高傲地看着树里亚。这时云雀寮的舞站到了绘里香的面前。

“结论下得太早了吧。绘里香不是那种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一直被大家指责也无动于衷的绘里香却对舞的发言反应很大。看来比起那些人对她的指责,舞袒护她的话让她更不爽。

“舞,闭嘴。”

绘里香突然开口道。后园迎来了一片沉默。

“是我做的,我承认就是了。”

“为什么……”

绘里香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还没说完的舞。

“和你没关系吧,太烦了,走开。”

说完后,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树里亚。

“不要到了现在还叽叽喳喳地说以前学校的事啊。如果那么喜欢以前的学校的话,回去不就好啦?枉费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来帮你舍弃过去,迎接新的明天,真是不知道感恩。”

因为这过于冰冷的发言,其他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树里亚大叫道:

“我可没有要求你来帮我舍弃过去和回忆!”

在两人要动起手之前,我和大隈走到了她们之间。

“绘里香,走了。”

听到我的话后,绘里香好像有什么要说一样,但是最后也什么都没说,跟着我走了。

“把我的寄语还给我啊!”

一边哭一边这样喊着的树里亚也被大隈拉着走了。

剩下的其他被吓傻了的孩子交给了看起来很烦恼的小泉处理了。

3

就算是面对之后与她单独接触的我,绘里香也只说了和之前一样的话。问她寄语到哪里去了,她也只是说“扔了”而已,她的负责人驹田也没能问出别的东西。

年轻的驹田只有两年的工作经验,平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绘里香。从之后一周的周一起,他的表情就非常的凝重,一直在嘟囔着说到底藏哪里了。

“应该是真的扔了吧。”

对着这么说的我,他说:“不,这次跟平时不太一样。”

实际上,绘里香确实有偷东西的习惯。但也不是很频繁,也没偷过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只要是看到别人炫耀朋友给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她就会去偷。不过一旦拿到手就会失去兴趣,然后就会随便扔到哪里,一般很容易就能找到,本以为这次也是这样。但驹田跟我说,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但还是没能找到。

“为什么会去偷呢?拿着别人朋友写的东西,反而会更不爽吧。”

我这么说之后,驹田对我说道:“这是在嫉妒树里亚吧,她非常嫉妒被周围人喜欢的树里亚,只是想给她找点麻烦而已。”

“但是会做到那种程度吗?”

听到我这么说,河合也开口了。

“是啊,这样给人的感觉就是单纯地在使坏而已。”

“不,她就是很喜欢作弄别人。”

驹田这么说后,我和河合都沉默了。

绘里香经常会做出一些捉弄人的行为,这点我也知道。

绘里香的母亲早早就去世了,她跟着父亲一起在各种女性家里以及桑拿浴池之间不断变换着住所。从小学一年级就进入学园的她,在会面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来探望过她。她父亲跟她说马上就来接她,结果把她放在别人家里后,就人间蒸发了。但听说当儿童咨询处想要把她带走的时候,她却抱着柱子一直不肯走。她应该是不敢违背父亲的话吧,还是说她相信父亲一定会来接自己?这些平日和家庭无缘的孩子,在长假的时候学园会让她们回家感受一下家庭的感觉。而没有家人的孩子,则会拜托咨询处交给临时父母照顾【2】,但是绘里香和哪位临时父母关系都不好,都相处得很尴尬,现在是根本就不会再去了。

【2】由设施聘请,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假日陪他们外出游玩等。

高鼻梁,长相算是很漂亮的她,看起来应该是那种很受欢迎的类型,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的性格,和她年龄相近的男孩都尽量躲着她,好像在学校里也是那样。她本人也没有想过要好好打扮去吸引别人的注意。(虽然这样,她也不喜欢别的女孩子被夸奖。)但是大隈却这么说过:

“她不喜欢男孩子,如果她注意到自己有能吸引男孩子的地方的话,那真的会很可怕啊,一定会一下子坏掉的。”不过直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被周围的人排挤过,但是这次是真的被孤立。只有舞一直在担心着绘里香,但是绘里香本人对舞很冷淡。绘里香相处了很久的舞,也知道她是那种不知道感恩的性格,和我们说自己没有在意,希望我们再尝试跟绘里香沟通一下。

向儿童咨询处里绘里香的负责人作了报告,那边也很烦恼地说,怎么又是那样啊。

另一边,福祉司里树里亚的负责人也反应了这样的情况:在以前的那个学校,树里亚其实经常请假,感觉并不是像和同学们关系很好的样子,居然有人会给她写寄语,真的很意外。

不管是哪一边都没能从福祉司那得到有意义的情报。

因为此事而烦恼的我,在听到海王为了其他事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立刻就举起手来,“我也有事想和海王说,请让我接!”

因为是电话,不能讲太久,我就加快语速尽量把事件解释清楚了,然后问他,寄语到底是到哪里去了。我们似乎是走进了某个死胡同里,可能是忽略了什么,所以才无法想明白吧。

“只有现在这些情报的话,很难知道啊。”

听他这么说我也有点失落。海王苦笑着接着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用普通的方法去找,一直都找不到的话,那也许需要用到一些特殊的思维方式。人类所能想到的特殊思维方式大致就那几种模式。一是将这件事藏在更大的事件里。二是逆向思维,把事情反过来看。”

“‘藏木于林,人皆视而不见’是吧?”

“是啊,这个想法也许很适用于这个事件。”

海王这么说道。那这个时候要怎么做?我想这么问的时候,其他的电话打了进来,没办法只能先挂断了。

“寄语的话会藏在更多的寄语里边。”会是这样吗?我打算去看看毕业离开学园的那些孩子留下的寄语,但我想起了树里亚的寄语所用的纸中间画着动物的图案,因为某些事去了动物园的孩子们,他们画的画正好贴在管理楼的走廊上,我立刻去确认了一下。但是像类似的,我想出了很多种可能性,结果都落空了。

事情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发展。那天下午,失望的我去看了看瞭。

瞭直到今天为止都没有再去学校,但是已经没有再被单独看了,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她还是会法冷静,所以仍然会使用休息室。

我去看望她也是有原因的。不只是因为是我发现了她大量服药,还因为大隈跟我说,瞭跟我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如果有时间的话,希望我能去看望她。因为要照顾树里亚,还有亚纪的中考,再加上云雀寮年纪比较大的男孩子们经常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大隈一直都非常地忙。虽然所属的寮不同,我也一直想着有机会能帮帮他。

瞭正在床上看书,看到我进来后,她把脸朝墙转了过去,装作像是在睡觉一样。我也没在意,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她的床边,跟她说起话来。开始很长一段时间,她一直是在无视着我,但是后来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吗?”

“看到那个样子,谁都会那么做的吧?”

瞭慢慢地转了过来。

“是啊,你是拿了工资的,必须要那么做。毕竟是工作啊。”

瞭冷笑着说。看来她今天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是啊,木来就是工作啊。”

我回答道。对着表情上好像在说“你看吧”的瞭,我继续说了下去。

“我喜欢我的工作。”

听到这句话,瞭一下瞪大了眼睛,整个面部肌肉都扭曲了。

“不觉得奇怪吗?在这种地方工作,还能说出这种话。在这里的孩子,要不就是白痴,要不就喜欢捣乱,还有没有朋友的。这里的孩子都是因为这些情况所以才被抛弃的。拼尽全力去照顾别人,到最后可能根本没人领情,甚至还有可能仇视你。就算是这样还会说喜欢的,那肯定是伪善者!”

瞭好像在挑衅我一样,说了一些偏激的话,但是她自己也是这个学园的孩子,所以这些话也像是一些自虐的话。我好像在那时不知不觉地微笑了起来。

“我说的有什么奇怪的?”

“啊,对不起,但是我现在很开心。”

“啊?”

“瞭会和我说这么多话这还是第一次。因为你平时总是很冷淡,只会说‘啊’或‘嗯’这样的。你能说这么多我的坏话……让我有一种你真的活生生地在这里的感觉。”

瞭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在想接下来该说什么,但是并没有说出来。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但她另外问了一个问题,让我觉得十分意外。

“那个偷东西的叫绘里香的孩子怎么样了?”

“为什么你会说这个?”

我无意间反问了回去。

“上午的时候,那个孩子来过。她说自己不舒服,但那肯定是装的。我认为她是来偷懒的,之后又有几位中学生过来围住了她,把她带走了。”

事情的经过好像瞭都已经知道了。

“好在是在快打起来的时候被我们阻止了,真的很烦恼啊。到底把寄语放到哪里了呢?她根本不肯说。”

瞭一边听着我说的话,一边拿着自动笔在书皮上写着什么。她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你不知道吗”。那句话带着轻视的感觉,我下意识地反问道:“难道你知道吗?”

“北泽老师在高中时是运动部的部长是吧?”

对瞭意料之外的发言,我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只是嗯一下。

“你就是给人那种感觉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向前看,所以大己都很喜欢你,所以你才什么都不知道吧。”

“和那些没有关系吧,你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吗?”

虽说想平静地回应她说的话,但是实际上我真的有点动摇。我想否定她的话,但又充满了不安,也许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

瞭用很认真的表情说了这句话。我看着她,但那样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相对的,她展现出了一副嘲弄人的表情。

“如果你想让我说出事实的话,你也要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4

一年前,瞭在通往海边山崖的路上走着。她打扮得非常朴实,是那种看起来就像要贫血晕倒的,非常清秀的打扮。她虽然非常讨厌自己的家庭,但是这样毫无目的地出门,还是第一次。那是在她高一的夏天,从最近的JR【3】到民营铁路,每换一次车,车辆就变得更旧,车外的景色也会变得更加凄凉。等到终于到了终点站,不得不下车的时候,她完全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七海站竟然如此的土里土气,杂乱无章。也没有看到旅游的指示牌,甚至都不知道往哪边走能走到海边,凭着刚才在电车上看到的景色,瞭向着左边走去。穿过住宅区,眼前出现了一条外环路,前面有一座不大的工厂,在更前面一点是渔港。想去没有人的地方,于是她沿着道路的右侧走去。从路边指示牌上的文字来看,已经到了县界附近。

【3】Japan Railways,日本铁路公司的铁路。

当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风景。她离开了那条路,到了满是棱角的海崖上。攀登山崖的道路,不断打过来的浪花,没有一个人的风景,好漂亮。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幅景色国,这就更棒了。瞭向着山崖的前端走去,出乎意料的,在那里还有一个人,是个和瞭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瞭很失望,想就这么回去的时候,那个女孩子转过了身来,发现了瞭,瞭也不好意思离开了,没办法只能走到了那个女孩子的身边。

“是来拍照的吗?那我可以让你先来。如果是想要跳下去的话,你就要等一下了。”

听到她毫无顾忌的发言,瞭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

看到少女不再说话,只是给瞭让出了地方,瞭走了过去。已经到午后很晚的时间,这片海看起来也异常凄凉。左边有一棵掉光叶子的树木。伸向海那边的粗大的树枝上绑着一根很长的绳子,一直下垂到了地上,瞭不由得一直盯着那个看。

不知道少女是不是注意到了瞭的心情,她开始像自言自语一样说道:

“从这里跳下去的话,就算后悔也不会有人帮忙了。掉下去的人,尸体也不会浮上来,好像会顺着水流被冲到别的地方。哎,我不是很懂啦。不过想活下去的人还是不要来这里为好,对想自杀的人来说,这里倒是绝好的地方。”

瞭看了一眼下边,那个高度真的让人畏惧。

“这里很容易崩塌哦。”

简单的发言,吓得瞭立刻慌张地向后退了几步。看到瞭的样子,对方笑了一下。

“好像不是立刻要跳下去,是吧?”

平时的话,瞭绝对会去反驳对方,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瞭却忘记了反驳。自己冰冷的表情,也好像比以往柔和了一些。

少女说,今天就先算了,然后解开了绳子。

两人离开了山崖,在海岸那里坐了下来。山崖那里风很大,不是能好好聊天的地方。

“你是住在这附近的吗?”瞭问道。

少女回答说:“是的,我是在七海西高读书,很近的。美术部的人经常会来这附近写生。当然他们一般是去车站附近海浪很柔和的地方,会来这个山崖的也就是我们了吧。”

“这附近是叫七海吗?”

“是的。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吧?”

“我住在北面,有着宽大街道的大城市的郊区。那边地势非常平坦,周围都是连绵不断的看上去差不多的四角房子,那里无论怎么走也看不到大海。”

“无论在哪里都能看到海哦。”少女说道。

虽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瞭也没有问,而是向她问道:

“你喜欢这个山崖吗?”

“我喜欢奇怪的、危险的地方。”

“危险的?”

“比如新七海大桥。”少女说出了最近刚建成的拱桥的名字,“我还爬到过拱的上边呢。”

“不会吧,那可是离海面有几十米呢。”

“没有的事,也就是几米而已。我是在日出的时候爬上去的。但果然还是被人看到报了警,听到警笛声后,我立刻滑下来逃走了。”

“不是吧。”

少女从怀里拿出了照片,正是那座海面上架起的单向双车道的大桥。照片的角度是从上往下拍摄的,如果说是在拱上所拍的话,确实看起来有点像,但瞭摇了摇头。

“这是航拍照片吧。”

好像预料到瞭会这么说一样,对方又拿出了一张照片。

“这是另一个地方拍的哦。”

在很窄的建筑物之间,大概有五层楼那么高的地方,两只纤细的脚正向地面伸去。正好并拢在一起的脚上并没有穿鞋,而且抬起来脚下并没有踩着什么东西,真的好像就是悬在那里一样。

“这个……是怎么回事?”

把绳索绑在了阳台上,吊在那里,然后单手伸出来照的。她平静地说道。

瞭感觉已经无法反驳了,少女继续说道:

“大家,都觉得我是个怪人,也没办法啊。”

“父母没有说什么吗?”

“好像学校经常会给他们打电话。但他们本来就不关心我,我会怎么样根本就不在意。但是我被警察带走时他们还是会很生气地打我,也就是说,只要我不给他们添麻烦的话,他们也不会管我的。有一次被叫到学校的接待室里接受了心理治疗。那个医生说,我是为了想得到父母的关注,所以才会做一些危险的事。”

“怎么可能?”

瞭不禁开口说道。这句话也是别人经常会对时常割腕的自己所说的话。谁要父母关注了,不要再继续管我了行不行!

瞭没有做任何说明,自己和那位少女家庭情况正好完全相反,不过对方好像也察觉到了。

“我自己也不是很懂啦。反正我只是为了尽量不引人注意才去学校的。你也是高中生吗?学校在这附近吗?”

瞭摇摇头,说了自己高中的名字。少女稍微睁大了眼睛。

“啊,是很有名的学校啊。”

“嗯,姑且算是吧。感觉上这样的学校很浪费啊,再说最近我也没有去过。”

“浪费?钱吗?”

“不是,不是那种事。我觉得高中的存在本身就不上不下的。”

对方也点点头。

“既不是义务教育,也不会教你一些对未来有意义的东西,只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去,所以觉得自己也要去而已。”

少女也很同意。

“费尽千辛万苦,感觉也得不到什么。现在社会上也是对初中生和小学生的关注比较多吧。”

“高中生年纪大了,也不好对付,感觉就像不上不下的社会包袱一样。总觉得好像就是因为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得不把这些人关起来,就像动物园里对付野鸟一样,把他们保护起来让他们繁殖。”

瞭很吃惊自己能说出这么多话。

少女觉得瞭说的话很奇怪,笑了起来。

“听起来就像动物栖息地。”

“动物栖息地?”

“是的,比如在新西兰之类的地方,就有信天翁的栖息地。”

“信天翁是?”

“呆鸥。”

少女继续说道:

“呆鸥的警戒心很弱,人类能很轻易地靠近将其猎杀,它们地身体巨大,也没办法靠自身的力量飞起来,现在因为数量减少,所以被保护了起来,就好像白痴一样啊。”

与所说的内容不同,少女的语调并非十分刻薄。

“那你见过呆鸥吗?”

“怎么可能,这里也就能看到海鸥啦,信天翁的话,只有在日本的小孤岛上才有,而且要产卵的话,还需要飞越海洋。”

“感觉会很累啊,翅膀都会累断的样子。”

“信天翁是不会振翅的哦。”

少女说道,“它们会借助气流和风力飞翔。不是像小鸟那样能振动翅膀飞起来,而是像滑翔机那样在天空滑翔。所以只要是起飞之后,它的翅膀就基本不会再振动了,在保持翅膀不动的情况下能飞好几百公里呢。”

少女看了一下时间,突然说了一句话,吓了瞭一跳。

“正好,你能帮我拍一张照吗?”

因为一直是一个人,能让别人拍自己的机会应该是很少吧。少女并没有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她对瞭说只要按这里就可以了,把数码相机交给了瞭。她脱下鞋,走到了沙洲上。

因为水流的关系,延伸至海面的沙洲前端有块岩石。好像那里是最晚被水淹没的地方。瞭在沙洲上准备拍下少女的照片。正是少女告诉她的,很快沙洲就被潮水淹没了。一直看着海面的少女突然回过了头,看着瞭,并将手水平地抬了起来。水正好涨到刚好没过少女脚掌的位置,从瞭的位置看来,她好像真的就站在水面上一样。瞭被这一幕所吸引,情不自禁地按下了快门。下一个瞬间,少女从岩石上跳了下来,两手卷起裙子,溅着水花,向着瞭那边走去。

“谢谢。”

走过来的少女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立刻对瞭说道。

“如果错过了时机可能就回不来了。当然,还是可以跳到水里游回来的。”

她从正面看着瞭的眼睛。

“你的眼睛,和大海一个颜色呢。”

瞭不好意思再和她对视,所以把视线移开了。

“是因为眼睛里正映着大海吗?”

“不,你给人的感觉和北方深不见底的大海很像。”

因为这句话说得很认真,瞭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瞭说。虽说是不经同意就出来的,但是也没有带太多钱,如果打算要回家的话,现在差不多该走了。虽说自己并不想回去,但是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瞭也不想一直在外边乱转,最后还要让不认识的人来帮助自己。

会不会像电视剧或漫画里一样来个“不嫌弃的话,今天就住我家吧”呢?然而她并没有这么说,瞭虽然期待了一下,但是看来对方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啊,瞭立刻站了起来。

真是意犹未尽啊,要分别了。瞭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便说了句突然想到的话。

“你刚才说了信天翁吧?”

“嗯?”

“无法靠自身力量飞起来的信天翁要怎么起飞呢?”

“信天翁会站在很高的地方,”少女说道,“它们从高处跳下去,借助气流飞起来。”

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声“莫莉”。少女比瞭更早地转过了头。距离这里很远的车道上,一位打扮和年纪都看起来和她们差不多地女孩子正在那边招手,少女也向那边打着招呼。

那位女孩蹬着自行车离开后,瞭问道:

“莫莉是你的名字吗?”

“那个是外号,我叫织裳莉央,你叫什么?”

瞭一瞬间愣住了。

“鹫宫瞭。”

瞭本来想要对自己的名字进行一下说明的,但还是放弃了。又转而说道:

“你今天让我拍的照片,我回家传给你,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吧。我还想看看你拍的其他照片。”

瞭这么说完后,莉央好像感觉很意外,她笑了起来。

“那我把我喜欢的都放进CD-R里边,等我做好了,再给你打电话。”

“不用那么麻烦的。”瞭很客气地和她说道。但莉央说:“没关系,做CD我习惯了。我叔叔在CD工厂工作,那些没有卖出去的,都会送给我,让我自由使用。”

交换完联系方式后,两人分别了。

莉央好像并没有目送瞭离开的意思。此时的心情停留在这里就好,瞭这样想着。离开时,瞭回头看了一次,莉央正抱着膝盖看着海,好像根本没有在意这边。

原本认为她根本不会打电话过来了,但是不到一个月,莉央就打来了电话。似乎是她正在忙的时候,除了住址以外只简单地聊了几句。虽说有些事还有些疑问,但当时瞭觉得之后再问就好,没想到却留下了深深的遗憾。大约一周之后,CD送到了,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信息。瞭将CD放进光驱试了好几次,都无法读取,最后也只能放弃了。

之后换了其他电脑好像也是一样。

可能是因为损坏了吧。还是说这张CD有着其他的意义呢?但是CD盒里意外的除了写着织裳莉央(おりもりお)名字的便签以外,没有其他特别的信息。打算把CD放进CD盒里的时候,瞭发现盒子的角落上写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英文字母。瞭给莉央打了电话,但是无人接听。是不是换了手机呢?瞭也没有想得太多。一时兴起给第一次见面的人送的什么东西,做得不是很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几天后,瞭在地方报纸Y新闻的报道里看到了“女高中生坠落悬崖,死亡”、“七海西高中一年级”这样的文字,当时就真的很担心会不会是她。当瞭最终看到织裳莉央的名字时,在震惊的同时也感觉到那时她果然是想那么做啊。事件发生的山崖正是瞭和莉央见面的地方。没有留下遗书,警方正在根据自杀和事故这两条线来调查。

瞭再度来到了七海。那时调査应该是已经告一段落了,但是在山崖前边还是立着禁止入内的牌子。是不是担心之后还会有想在这里自杀的人呢,不懂风雅地在这里设置了铁栏杆,真是扫兴。

瞭想起了CD的事,但是比起那个,自己眼前的生活更加严峻。自从第一次来到七海之后,瞭越来越不想呆在家里,割腕的次数也变多了,还会经常损坏东西。感觉包围着自己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很讨厌。

令母亲骨折,被警察带走。在被带到儿童咨询处的时候,她在动摇的同时,也觉得终于可以有所改变了。所以当负责的福祉司纠结于设施离学校比较远,会给她上学带来很大麻烦的时候,瞭立刻就说到,我要去,我可以换学校。

进入七海学园,编入七海西高,对她来说,或许是幸运的巧合,也是必然的结果。

瞭在高中里装作自己好像不认识莉央一样。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有一个人主动地向她说起了莉央的事。好像莉央会自杀这件事对所有人来说都一点不奇怪的样子,大家开始都装作把这件事当成禁忌一样,说着“也就是在这里能这么说”之类的话,然后就非常开心地说起了莉央的事。有真有假,还有些没有根据的传言,等等等等。

莉央的父亲和叔叔一起经营着一家工厂。她的父亲很有工作才能,向着各个方向发展,都获得了很大的成功,不过这个过程中失去的东西也很多。她父亲后来和叔叔断绝了关系,把工厂留给了叔叔。她父亲好像不是个顾家的人,在外边有了女人,和妻子现在正在分居中。

经过警察的搜查,好像没有查到特定的原因。虽然她的母亲坚称莉央不是自杀,不过在学校中,关于莉央死亡的正反两面的流言已经扩散开了。

她把CD交给自己的原因是什么呢?储存着她的照片的CD真的就这么损坏了?她的作品也这样永远地消失了吗?还是说她是有什么意思想传达给自己呢?

***

瞭看着我的脸。

“你告诉我她给我的CD到底有什么意义。这样的话,我就告诉你那个初中生的事。”

这么说完的瞭,好像没有什么话想再对我说了似的,钻进了被窝里。

我问她想吃点什么,她回答了一句“豌豆汤”,之后无论我再问什么她也没有反应了。

5

我正面反面,不断地观察着CD。映出彩虹光芒的光盘,正面印刷着蓝色的大海,在其靠外侧的位置印刷着一些银色的小字,9点钟的地方印刷着制作者“sunny”,3点钟的位置则印着的是“CD-R 700MB”,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CD,但是感觉印刷得非常漂亮。在“sunny”的上方,有用黑色的水笔潦草地写着的——mope(more)。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张普通的CD。用电脑还有音响都无法播放,果然还是有肉眼看不出来的破损吧。还是说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可以读取呢?也不是夸张,我对OA和IT是真的一窍不通。而且整个七海学园里也没有谁能说很擅长这个的。一直以来给了我们很大帮助的海王,也不是擅长这个的类型。我能想到的能拜托的人,只剩下一个了——

那就是最近偶然遇到的,高中时部团活动的同伴高村,他对这类硬件十分地在行。当时他搞过摇滚乐队,也制作过CD。而且,现在他也在一流公司的最前线工作。电脑相关的事他肯定很清楚。

我们是在工作时再度相遇的,当时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一起出去吃过一次饭,但因为隔天我们都有工作,所以也没有细聊,早早就散了。只是说好了下次有时间再见面。

因为他与我的工作没有任何交集,所以并不想麻烦他。但是如果不跟他透露人名之类的具体信息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而且是为了孩子们的事,也只能不择手段了。我在心里找好了理由。

就算是这样,当高村的电话号码显示在手机上时,我还是非常紧张。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向他问道:“有点事想请教你,现在有时间吗?”

他很爽快地说道:“正好有点时间。”听他这么说我真的很开心,我就接着和他说了没有办法读取的那张CD的事。

“你没有放错面吗?要正面朝上,知道哪个是正面吗?”

“这点我当然知道。就是没有声音和数据的那一面,上面印有图案的。”

电话另一边的高村好像正在思考。

“如果总是读不出来,而且无论放多少次都是这样的话。那基本上就是不行了。”

“会不会是里边隐藏了什么数据。以前看过的小说里有这样的情节,本来听不到声音,但经过处理后却发现录到了女孩的悲鸣声。”

我想起了以前读过的侦探小说。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也不应该是完全读不出来啊。首先应该能用电脑什么的读出来才对。以前的黑胶唱片是有AB面的,但CD只有一面而已。”

“明明看起来纹路只是普通的唱片,但其实是特殊的二重轨,根据针的位置不同会读出不同的内容,我听说以前出过这样的黑胶唱片。”

“你说的这个很有趣啊。北泽你真是很喜欢侦探小说啊。但是CD并非是靠纹路来读取的,数据全都记录在了光碟的内侧,这点跟黑胶唱片是不一样的。难道想要传达的信息并非是记录在CD里,而是写在其他地方了吗?”

“上边有用黑色水笔写的字——mope(more)。”

“mope是什么意思?”

“用英文字典查了一下,是‘忧郁’或者是‘心情不好’的意思。”

“合起来就是“更加忧郁”吗?什么啊?”

“如果这就是想传达的意思的话,那也太奇怪了。也不会只是为了传达这个就特地送个CD过来吧。”

“应该还有其他的用意吧?”

“比如说正面,印着像暗号一样的其他的信息?”

“正面虽然有印刷着图案,但上面也没有贴着纸张。只是跟有数据的银色那面不同,直接印刷有很漂亮的青色大海而已。光盘上边还有些银色的字。”

“上面写着什么,读一下。”

“感觉很普通,9点的位置是‘sunny’,3点是‘CD-R 700M’,上边还写着‘Compact Disk’和‘Recordable’。和其他CD对比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盘盒上呢?”

“嗯。右下角有用黑色水笔写的字。是横着写的英文字母。先是大写字母的R、N,然后是小写字母的i、d,最后是大写字母的T,没有其他的了。”

读着这些字母,我突然想起来了。瞭在父母离婚之前,是跟随父亲使用“长友”这个姓的,就算离婚后也仍然使用了一段时间,后来才提交申请,把姓改成了她母亲的旧姓“鹫宫”,难道是Ryou Nagatomo(长友瞭的罗马音)的缩写吗?我突然想到了这些,但是因为不能对高村透露瞭的名字,所以我并没有说出来。RNidT又是什么意思呢?身份证明的id?那T是什么?

“嗯。光是听的话,感觉没有什么特殊的,我想看一下实物。”

“诶,啊,是吗?”

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那等我工作完了或是休息的时候,在你们中午的休息时间过来一趟怎么样?只是来让你看一眼,也不想浪费你太多时间。”

“也不必为了这点事就大老远的从七海跑来县中央啊。不如趁我们都休息的时候一起打一场久违的网球吧。”

意料之外的邀请。高村在大学没有参加羽毛球部,而是参加了网球同好会。虽说是同好会,但是感觉却非常的正规。他高中时对网球只是玩玩而已,但实力上好像已经比网球部的顶尖选手还要强了。高中午休的时候,我曾看到过他只靠发球就能把柿子树上的柿子打下来,然后和同学们一起吃的样子。我自己虽然没有那么强,但也还是可以跟他过上几招。

我们约好周六见面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回到燕子寮,正准备打扫时,河合走了过来。

她问我:“北泽看起来很开心啊,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诶,没有啦。为什么那么问啊?”

“感觉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快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回答道。“哦~”河合只是简单地这么回应了一下便离开了。只是工作上的事而已,好像被误会了啊。算了,反正都是要工作,不如开心一点去做啦。

但是那个周六并不是像我想象中那样度过的。

那天,驹田找了个机会想从绘里香那里打听出点什么,结果反而被绘里香别扭的性格气得大吼了几声。绘里香不止没有道歉,还说道:“我最讨厌这里了,反正这里的职员还有孩子,都觉得有我没我都无所谓,好吧,那我走。”

“要走你走啊!”驹田反呛道。绘里香推开驹田准备跑出去的时候,被正好路过那里的大隈拦了下来,大隈把她带到了管理楼的接待室。

因为大隈的阻拦,驹田姑且是没有刚才那么冲动了,但是看起来还是一脸的不悦。

“该骂的时候是要骂,这也没办法。但是真让她们离开的话,她们就无处可去了,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说出让她们离开这种话。”

被大隈教训的驹田也恢复了冷静,完全进入了反省模式。

“就让她先在接待室待一会,之后就麻烦燕子寮的人帮帮忙,带她回到寮里去吧。”

大隈这么说道。

虽然我同意了,但我也根本想不到什么有用的办法。烦恼中,我做出了一个决断。

“高村吗?”

“啊,是北泽吗?”

“对不起,突然有一件我必须要做的工作,今天不能见面了。对不起啊,临时放你鸽子。”

“不要在意,工作上的事没办法。再找机会吧。”

我去找了瞭。瞭已经重新回高中上课了,虽然职员跟她说不要太勉强,放学早点回来,但是她却绕了远路还没回来。看着先回来的感觉很无聊的佐奈加,我问她:“知道瞭去哪里了吗?”她说:“是去那家咖啡店了吧,她很喜欢那里。”。我急着跑出去的时候,接连有初中的女孩子过来问我天马去哪里了。我告诉她们,天马参加的部团活动要下午才能结束。她们便很无趣地离开了。我觉得很奇怪,天马平时并不是很受女孩子的欢迎,为什么今天她们这么关心他呢?但因为自己有事要忙,我也没有细想。我坐上车,路过学校,穿过隧道,登上风光明媚的山顶,来到一座高级的白色洋馆式建筑前。

我告诉穿黑西服的青年侍者,我要找你们这里的一位常客。

“请您稍微坐着等一会。”侍者很礼貌地跟我打完招呼,将我带到了右手边一个很大的房间里。房间里有好几个皮革的沙发,靠里面还有一个壁炉,好像是一个接待室。我想,这时如果有人能为我端出一杯茶的话,就更符合这里给人的感觉了。

不到一分钟,一位很符合这家店风格的,有着贵妇人般气质的一位很美丽的女性走了出来。她看上去既高贵又沉着,感觉像比我要大上很多岁,但又完全让人猜不出年龄。感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似的,应该是杂志的写真偶像之类的吧。

她举止十分完美地说道:

“我是本店的店主,欢迎您的光临。如果可以的话能说一下你认识的那个人的名字吗?我马上帮您寻找。”

直接让我找不就好了嘛,我想。在犹豫了一会后,感觉没办法的我还是说出了瞭的名字。

店主好像立刻就知道了“啊,是瞭啊。”她微微一笑,让我跟着她到里边去。我紧跟在她后面走了过去。贵妇人轻轻地举起手,指向了瞭的位置。

“请慢慢聊。”

她悠然地转身离开了。

瞭一个人坐在东屋风【4】的特殊席那里,好像很无聊似的用右手托着脸,眼睛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但是她眼前只有一面镜子而已,是不是在看映在镜中的,自己背后的那片海呢?从周围环境分割出来的那片空间给人十分超然的感觉,但是又总让人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注视着一样,虽然感觉很美,但又感觉有点不健康。

【4】日式庭院中的凉亭叫做“东屋”(azumaya)。

我走到了瞭的面前。

瞭一瞬间好像被吓了一跳,但是表情并没有发生变化。她问我有什么事。

“你在等谁吗?”

“没有。”

“我可以坐这里吗?”

“我想一个人坐会。”

瞭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有事想拜托你。”

瞭一瞬间露出了很疑惑的表情,但是她很爽快地让我坐下了。

桌子上摆放着制作得非常漂亮的水果芭菲,还有香气宜人的大吉岭红茶,但是她连尝都没尝一下。在她胳膊下的书是雷蒙-拉迪盖的《魔鬼附身》【5】,在我背后几步的地面上有一个小架子,上边有好几本书,书与书之间空了一个间隙,应该就是从那里拿的吧。其他的书还有中原中也的《往日之歌》和《埃贡·席勒画集》【6】

【5】法国作家雷蒙·拉迪盖的代表作,讲述了作者根据自己十五岁时的爱情经历写成的故事。

【6】埃贡·席勒(Egon Schiele,1890-1918)奥地利绘画巨子,维也纳分离派重要代表,是20世纪初期一位重要的表现主义画家。其作品表现力强烈,描绘的人物多是痛苦、无助、不解的受害者,神经质的线条和对比强烈的色彩营造出诡异而激烈的画面。

朝向东边的窗户的角落里,有一个跟书架高度不同的架子,上边都是些CD和DVD。放着一些像是詹尼斯·乔普林的《Pearl》【7】,吉米·亨德里克斯的《Are You Experienced?》【8】,这样的老歌。

【7】詹尼斯·乔普林(Janis Joplin,1943-1970),摇滚歌手。1970年10月4日因吸食过量海洛因突然死亡,死后其专辑《Pearl》发行,登上排行榜首位。

【8】吉米·亨德里克斯(James Marshall“Jimi”Hendrix,1942年11月27日-1970年9月18日),美国吉他手、歌手、作曲人,被公认为是摇滚音乐史中最伟大的电吉他演奏者。1967年5月的专辑《你经历过吗?》(Are You Experienced?),位于英国专辑排行榜的亚军。

架子的旁边有一个小的木制调音设备。瞭正面的玻璃两边有音响,那里正在播放着音乐。

是个无论在这里听多长时间音乐都会感觉很舒适的空间。正播放着的女歌手冰冷的声音像要把电吉他噪音般的旋律劈开一样。

我在没有什么精神的瞭面前拿出了莉央的CD,打开了CD的盒子。

“那个,你给我出的难题我还没有解开,之后我还会继续思考的。但是今天能不能先告诉我绘里香的事呢?”

“这和那时说好的可不一样。”

“我知道。但是现在绘里香有很大的麻烦。她的处境很糟糕,自己逼迫着自己,还被同伴们舍弃了。拜托你了。”

我低下了头。

瞭用一副看起来很无聊的表情说道:

“真的想让我告诉你吗?”

“告诉我吧,拜托了。随便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嗯,那——”

瞭的眼神像是要使坏一样。她的视线看着我,感觉是在寻找什么。

“把那个,给我。”诶,她指向我的胸前。“那个胸章。”

“诶,这个是——”

瞭看出了我的动摇,她说:“你把这个给我的话我就告诉你。”

“这个很便宜的,只是在庙会上得到的东西。比起这个,还有更好的东西可以选。”

“就这个就行。”瞭很坚持地说道。“便宜的还不好吗?”

我犹豫了几秒,然后狠下心来把胸章交给了她。呜,总是会有明天的。

“给你,虽说是便宜的东西,但是我一直都很珍惜。可以的话,希望你也能珍惜它。”

“那要看我高不高兴。”

虽然说着招人讨厌的话,瞭还是很小心地接过了胸章,放进了包里。

之后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在中学时经常被人欺负。”

“你?”

“开始我觉得自己跟她之间关系还是挺好的。初中刚转校时,一开始我还挺受欢迎的,我觉得自己举止什么的也很开朗,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翻脸不认人,说我装大小姐之类的。大家对我态度也突然就改变了,我那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之后她又过来对我说了安慰的话,当时就有种被解救了的感觉。结果那个安慰只是把我推下万丈深渊的前奏而已。我收到了一封信,乍看只是很普通的一封信,其实却隐藏着别的意思,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隐藏的意思?”

“是。”瞭没有继续再解释下去。“不是那种很露骨的欺凌,有时会装作很关心地拉你一把,之后又会继续推你下去,这种事一直不断地持续着,随着那些事,我内心也变得破烂不堪,逐渐无论是任何人和事,都不想再尝试去相信了。”

“没有人来帮你吗?”

“周围的人,都担心帮助了我的话,接下来自己就会成为被欺负的目标,只是在旁边看热闹,也有装作没看见的。老师好像是完全不清楚班级里的情况,就算是和他说,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你母亲呢?”

无意间说出这个词后,我立刻就后悔了。瞭好像非常想跟我说一些很过激的话,但不知为什么又忍住了。她好像重新思考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保持着冷静。但她的声音仍充满了恶意,“那个人很奇怪的,你知道吧?”

“嗯,怎么说呢,有时感觉她管得过多了。”

“不只是有时那种程度!”瞭打断了我的话。“是一直!是全部!”

“服装、发型、说话的方式,不只是这些,还有交的朋友、读的书、兴趣……小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选择的权利。等到了年纪大了一些的时候,我注意到了我家和其他孩子的家庭情况不一样,一旦我说了不符合母亲要求的话,她就像看着一只会说话的狗一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但是就算是这样,她还叫我在学校里要说出自己的意见。当我战战兢兢地跟她说了几次后,她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对我说教。‘你虽然好像是说了自己的意见,但其实你只是在模仿你的朋友而已吧?’、‘老师说的话也不一定是全对的,每位老师说的话也都不同,而且老师只负责一个年级,一年之后你们就不归她管了,所以她们说话都是不负责任的。’母亲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会用古今中西的理论来告诉我,我说的话是错的,我的想法在未来是不适用的。她的说教真的很长很烦,一般都逼得我中途认错,求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她只要说教起来就没完没了,好像真要把我说得抬不起头那样,我只能求饶。”

“母亲还是学生的时候,长得很漂亮,好像学习也很好,也非常有爱心。大学时好像还被推荐留校了。家里是开公司的,本来很有钱,但是后来倒闭了,她靠着打工的钱和奖学金上了大学。母亲非常地努力,完全不会休息,也不会玩。”

“是个很有毅力的人啊。”

我只能凭听到的这点信息如此说道。

“那个,之后是关于我父亲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有一次输给了诱惑。被大学的前辈追求,她也对对方有那个意思,但是最后却被抛弃了。那段时间正好是决定升学与否的重要的时刻,结果升学和工作全都被搞砸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破罐子破摔,居然接受了之前在她眼里只是路人甲的我的父亲的告白。然后我就出生了。他们之间的婚姻也不是很顺利。本来就是很随便地结了婚而已,那就都随意的生活就好了啊,但她却一直束缚着我的父亲。明明是父亲先告白说想结婚的,但后来他却说母亲很烦,忍受不了病态的她,和离过一次婚带着孩子的女性出轨了。因为母亲完全没有原谅他的打算,所以他们很快就离婚了。母亲和我得到了很多的补偿金,而且父亲现在也还在给我抚养费,但就算是这样,他好像也觉得比和母亲在一起生活要好,之后再次结了婚,多了个可爱的女儿。”

“母亲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一时的感情用事,结果招来了不幸的后果。她从中吸取了教训,把我之后要怎么做,会怎么样全部都计划好了。我如果要按自己的意思去做什么事,也就意味着我也会像她一样失败。所以她什么都会对我说教。”

“所以你忍受不了才会对她……”

听她说了这些,我感觉很多事都可以理解了。但是瞭的表情很微妙。就算我这么说,感觉她好像还是有哪里无法接受似的。好像是为了不再想那些,她摇摇头说道,就是那样了。

“但是这样对你的事过度干涉的她,对你被欺凌这种事会不管吗?”

“和她说的时候,她眼睛都没眨一下,‘不能让那些渣滓们耽误你的时间’,她说要去学校和班里的人理论。我很担心她真的会去学校,真的会去和所有人说平时她说的那些话。那样我的处境会更加尴尬的,所以我拼命阻止她了。她打消了去学校的念头,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对她来说,感觉自己女儿绝对不会是失败者,‘渣滓什么的,无视就可以了,只要意志坚定,就没人会来欺负你。’我也没想再说什么,大概我也不希望她真的去做什么吧。我其实只是想让她帮我分担一下痛苦的心情,但是她好像根本不在意我是什么心情。她就是那种人。”

“这件事我对已经离婚的父亲也说过,他好像很烦恼。没想到女孩子之间也会有这种乱七八糟让人讨厌的事,可能是根本无法理解,也可能是根本不想去管吧。‘啊,你也过得很辛苦啊,但是朋友哪有不吵架的,自己去好好和同学相处的话,一定会变好的’说了一些无法理解的话。他说得好像是我不对一样,我当时真的很失落,随便敷衍道:‘是啊,正如爸爸所说的那样,不要担心,我会好好处理的’。他和那边的女儿更合得来一些,是个有点呆呆的,颜值也不是很漂亮的孩子,和朋友的关系很好。他就喜欢那样的孩子,那个孩子也喜欢饰演这种性格的角色……怎么了?”

我赶紧避开瞭冰冷的眼神,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眼泪。

“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做呢?”

瞭压抑着怒气说道: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像玩具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玩腻了,没过多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看我了,我也松了口气。我不打算改变什么,我长高了,成为了高中生。某天有一个男孩,向我搭话了,是中学时看着我被人欺负的其中一人。他似乎什么都忘了,说‘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人,能和我交往吗’什么的。看到他真的让我想吐,他明明睁着眼睛,但是却什么也看不到吗?无法理解,就像白痴一样。”

她笑了。

“但是也没有关系,只看到人的表面的那种人,怎么和那种人相处,我也知道。”

“说这些都没啥意思了。”在我开口前,瞭先转移了话题,“对不起,说了一些没有关系的事,你是想知道寄语的那件事吧。”

“你也看到寄语了吧,没看出点什么吗?”

“看出什么?”

“我很快就明白了哦。在绘里香打算避开我的视线,从藏着包的地方拿出寄语的时候。”

我拼命地去回想那时的事。女孩子们读的分别时的话语,可爱的文字。

瞭说:“藏头诗。”

藏头诗?

我突然感觉到了不安。

“那个,难道是……”

我拼命想要记起寄语的内容。然后突然想到了,那天,天马就在那里。视觉记忆力非常好的他那天就在那堆对寄语很感兴趣的孩子中间,如果问他的话,他或许能想起来。想到这里,我的身体抖了一下,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些孩子们也许也在做相同的事。说起来在我出门的时候,她们也是在找天马啊。

我突然站了起来。

“必须要走了。”

瞭吃了一惊,然后用像唱出来一样的语调说道:“毕竟是自己寮的孩子啊。”

我结了账,冲了出去。这个时间段没有反方向回去的汽车,我也根本没有考虑去新七海站乘电车,就直接往回跑了。中途遇到红灯不能通过时,我就像正在跑步锻炼的高中生一样,虽说没有前进,但是还是维持者原地踏步,这时我注意到,本来想还给瞭的那张CD还拿在手上。盒子上边写着英文字母的地方有点湿润了,一定是因为和瞭说话时一直都握在手上的缘故。我想稍微擦一下但是发现并摸不到字。有点奇怪啊,我注意到这些字是从盒子的内侧写上去的。因为那时盒子一直是半打开状态的,所以才会这样,应该也没什么吧。那个时候信号灯变了,我又开始奔跑,虽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那时也没有多想。

我高中时的确是羽毛球部女生那边的队长,但和瞭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在太阳下,在操场上喊着口号的我,在别人看来,或许以为我很擅长运动吧,但其实以前我的运动神经并没有多好,想法也不是很积极,并不是个很阳光的人。再把时光回溯到我更小的时候吧——

小学二年级的我,很胆小,老是畏畏缩缩的。在转校后,经常被欺负哭。但是我遇到了一位只要稍微发现我有点长处就会来表扬我的老师,之后我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了。

中学时被朋友带着进了部团活动,遇到了好的同伴,在周围也的人鼓励下,通过相当于别人几倍的练习量,终于增强了体力,总算是弥补了天分上的差距。一直不是很显眼的自己也多了一份自信,也开始打算尝试着去做一些别的事情。对待人的态度也有所改变了。凭借着这个气势,高中时我加入了羽毛球部,也有了更多信赖自己的同伴,最后还选自己当了羽毛球部的队长,这也多亏了一直以来在身边支持我的人们。

想起了高二时合宿的事。在岛上的第一天,我和高村为了决定之后的长跑路线,早早地一起出去了。我们沿着海岸线奔跑,海面被朝日照得闪闪发光,海鸟在上空飞舞,有点微风,而且温度也不是很高,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也许是因为太得意忘形了,回来的途中我感觉不太对劲,如果按照这个速度继续跑下去的话,一定会影响等会的练习的。我就回过头看我的高村说:

“你按照你的节奏先走就行了。”

我尽量调整着呼吸,用平常的语气跟他说了这句话。但是他还是察觉到了,放慢了速度,和我并排跑在一起。

“其实并不用那么急的,还有时间。”

也没有多说别的,我尽量地调整好呼吸,但是时不时会偷看一眼一直在向前看着的他的侧脸。

瞭。我好想对你说,八岁时的我,十四岁时的我,还有十七岁时的我都好想对你说。但是现在的你又能听得进去谁的话呢?

6

我勉强赶上了。回到学园时,除了绘里香之外的女初中生们全都聚集在了白板的前边。如我所料,坐在中间的那张椅子上的正是天马,他闭着眼睛好像在想着什么。白板上边已经写下了一部分文字,好像是把那时寄语里边写着的话放大后写在了白板上。

“天马好厉害。”

“嘘,会妨碍到他的。”

女孩子们在互相谈论着。

我站到了白板前边,把白板翻了过去。她们吓了一跳,好像对此很不满。我对向我抗议的她们说道:

“这件事就先到这里结束吧。就算你们做这种事,真正的寄语也不会回来的。”

“但是这样的树里亚实在太可怜了,至少让天马帮帮她啊。”

我看着树里亚。

“绘里香的确做得并不对,但我也希望你能优先关注下自己的新学校和新朋友们。”

树里亚沉默了一会,然后点点头说:“明白了。”

少女们紧张的情绪总算是得到了缓解。但是也有说着“春菜姐姐,你看,天马真的好厉害啊。”然后又站到白板前边,打算把白板翻过来的孩子。于是我用板擦把字都擦掉去了。

好过分啊,周围又响起了不满的声音,我让她们赶紧离开,她们虽然不怎么愿意但还是服从了我的指示。只剩下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的天马,他好像没事人一样看着我的脸。

“对不起。但是,也拜托你把寄语的事都忘了吧,别人问你也不要说。”

“嗯。好的。”

天马立刻答应了。他站了起来,他脑子里也许真的还记得那些寄语,但他却并不知道里面所蕴含的意思。

之后我去了绘里香的房间,她还是一副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在那瞪着我,但是她并没有拒绝和我谈话。

“那些家伙,在让天马去回忆那天的事吧,一群白痴。”

“我让她们走了,白板上的字我也擦掉了。”

这么说完后,绘里香安心地看着我。我继续说道:

“但是那个白板有能马上打印出板上内容的功能。虽说根本没怎么用过,但在把板子翻过去的时候,我偷偷地按了一下。”

我把打印出的纸拿了出来,绘里香与我错开了眼神。

“在网上的帖子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吧。乍看之下很普通的文章,只要把每行第一个字连在一起念的话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意思,一般也都是些很让人讨厌的内容。因为帖子一般都是横着读的,所以也会特别提示‘竖着读’。这种形式最早起源于古代的‘藏头诗’,‘藏头诗’也可以算是要竖着读的代名词了。这些寄语也是这样的。乍看之下,是对树里亚转校依依不舍,但是竖着读的话又会有别的意思。”

去了新的地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

死心,我会支持你!

烦恼都消失吧!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最喜欢树里亚,你总是那么

讨人喜欢,如果在那边觉得

厌烦了就回来。

“把最左边的词连在一起念就是‘去死’,‘烦人’,‘最讨厌’。”

回想起我们在一起的快

乐时光,就忍不住有点

伤感,真想和你一起去

那边,没你的日子跟死

掉一样灰暗。

“这个把最右边的一个字连在一起念就是‘快点去死’,绘里香,你是看出来了所以才那么做的吧。”

绘里香无奈只能坦白了。

“我最讨厌树里亚了,只会装可爱来吸引男生和女生的注意。但是当看到那个寄语时,真的觉得她很白痴。连这么显而易见的意思都看不出来,还以为自己多受欢迎一样。真是太白痴了,懒得连跟她对着干的我都像白痴了一样。我啊……”

她停了一会,从桌子里取出了笔记本,在没有字的页上潦草地写了一些字:

绘里香,感谢上天让我们在

这里相遇,很喜欢和你一起

在花香四溢的公园玩耍,不

管本来去向何方,我们都是

朋友,至死不渝。

“这个是?”

“小学三年级时。在感觉和其他同学关系不是很好时收到的信。当时我内心真的很开心。一直担心自己做了什么事被讨厌了,原来自己也有招人喜欢的地方啊。上边还写着,晚上睡觉时看。当房间里的人都睡了之后,我打开了信,在黑暗之中,有五个字闪闪发光——”

绘里香,感谢上天让我们在

这里相遇,很喜欢和你一起

在花香四溢的公园玩耍,不

管本来去向何方,我们都是

朋友,至死不渝。

“是叫做荧光涂料吧,好像涂了那个。”

“你没有和其他人说吗?”

“那个发光也没持续多久,第二天就没再闪光了。所以也没有办法拿这个当证据。在之后也有类似的事情——

“清晨你和猪上山。”

“我会好好保存你送的珠子,不失去一颗。”

还收到过这样的信。

“这又是什么意思?”

“看不懂吗?‘清晨你和猪上山’倒着读的话就是‘山上你和猪成亲’,‘不失去一颗’倒着读的话就是‘可以去死不’。”

我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现在这些孩子也是因为害怕我才跟着我的。你知道她们在我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吗?”

“坏话?”

“说什么绘里香本性不好啊,还是个小偷啊。就是那一类的话。”

绘里香看来也承受了好多好多负面的情感。但是对于她的那些事我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说道:

“但是我认为你不是会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的人。”

绘里香很意外自己会被那么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算了,怎么样都好了。我当时在黑暗中看到闪光的字时,真的是想吐。树里亚怎么样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回忆起那时的事而已。想到如果她或其他人发现了里面的含义,自己会感到超级恶心的,所以才会把那个藏起来。因为那个东西实在是让人觉得恶心,所以我就把它藏在休息室的床垫底下了。”

因为那个时候瞭一直睡在那张床上,所以大家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之后我想把那个扔了,所以回到休息室,打算等瞭姐姐下床的时候把那个拿出来,但是根本没有机会,在瞭姐姐睡着的时候,我勉强抽了出来,然后放进炉子里烧掉了。”

“豌豆公主”是安徒生童话里一位因为在二十张床垫下放着一粒豌豆而无法入睡的娇惯公主的故事。那天瞭特意说想吃“豌豆汤”,就是向我提示她自己睡着的床下藏着寄语吧,瞭还是挺用心的。

“所以说,我可不是为了树里亚做的。我真的非常讨厌她。”

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绘里香。”

“什么啊?”

“谢谢你。”

“干嘛说这个。”

“我一直很烦恼,但是你说的话给我带来了启发。”

“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绘里香一脸傲娇的表情。

“最喜欢你了,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都、说、不、是、那、样、子、啦!”

绘里香很生气地说道。

“就算不是那样也好。总之你救了树里亚。”

对着气得直跺脚的绘里香,我又继续说道。

“不,不管理由如何。总~之,我最喜欢你了,不接受反对。”

我回到燕子寮,从录音机旁边拿了几张CD,每张都在盘的正面印了很多图案。果然是这样啊。

我打开了莉央的CD盒,看着笔迹变淡的文字。

莉央在盒子内侧反向写上了英文字母。反过来的话——

“人类所能想到的特殊思维方式大致就是这几种模式……”

“倒着读的话……”

也许写着织裳莉央(おりもりお)这个左右对称的名字的便签也是一种提示吧。

我去了云雀寮。在起居室里只有瞭一个人。她问我来这里做什么,但并没有拒绝我进去。我把从她那里拿到的CD放进了笔记本的光驱里。不明所以的瞭看着我的动作说着“诶?放错了吧?”的时候,电脑上显示了读取成功的画面。瞭好像明白过来了。点开图标,里边出现了几张照片。

“怎么回事?”

“只是反着放进去而已,很简单。我们认为是背面的,没有印刷图案的那面其实是正面,印刷着图案那面才是背面。”

“怎么会?这种事怎么可能?”

“和那种有标签纸贴在正面的一般音乐CD不同,这种便宜的CD,两面都是闪闪发光的,如果不看印刷上去的文字的话,认为数据放在哪一面都很正常吧。我问了比较精通这些东西的人,CD和黑胶唱片不一样,数据都是从内侧向外刻录在光盘内部的,所以就算不小心在光盘外侧印上了图案也不代表着一定读不出来。

“莉央和你说过,她用的CD是她叔叔准备废弃的CD对吧?我本以为那些印刷的图案是因为时间长了所以有点掉色,其实是因为不小心印错了,所以才会那么浅吧。但就算是在背面印上了图案也不代表不能用了,所以才给了莉央。既然莉央所储存的全部是静止的照片,估计剩下的能刻录的部分的容量也足够放得下好几十张了吧。”

“但是,为什么她没有和我说呢?”

瞭很罕见地用很认真的眼神在看着我。很可惜,我也没有办法好好地回答她。

“不知道,这也许是莉央给你的另一个谜题,当你解开了之后,说不定就能知道她想传达的东西了。”

虽然我那样说了,但其实我也很不理解这点。如果瞭以为那张CD坏了,就那么扔了的话,不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吗?

“如果没有注意到的话……”

瞭歪着头说。

“也许她只是希望你会好好思考吧。”

“希望?”

“不想直接地告诉你该怎么做,只是希望你能自己意识到吧。”

“为什么?”

被这样反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瞭打开了某一个日期的文件夹,点开了编号K※※155的文件。

是一张少女伸开双手看着这边的照片。拍摄的角度非常漂亮,就好像她赤脚站在了海面上一样。真是有点难以置信的光景好像她马上就要从那里起飞一样。鹅蛋脸上的那个笑容里,看不出一丝的悲伤,只是静静地看着这边。任她那表情下的东西,已经成为了永久的迷。

“这个孩子就是莉央——‘莫莉’吧。”

瞭点了点头。

“她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

“什么意思?”

“我中学的时候也被人称为‘莫莉’。”

“你也是吗?”

“那个时候我的姓还是长友,因为叫长友瞭(nagatomoryou),所以也会被叫成‘莫莉’。我的外号和旧姓明明都没有跟她说过。但她来电话时,我问她CD的标题上写了什么,她说是‘致莫莉’。”

“难道说……”

“我问她,‘是给你自己的吗?’,她回答说:‘不是,是给你的,瞭。’”

“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这么称呼我呢?为什么会知道我也叫‘莫莉’呢?”

瞭自言自语地说道,在我一直盯着画面看的时候,瞭说:“你走吧。”

“诶?”

“这是我的CD,我想一个人看。”

这个语气,和她一直以来非常冷淡的语气一样。我还以为能和她一起看接下来的照片了呢,可就那么一会,我就已经没办法再看了。虽说这也是她理所当然的权利,但是我教她怎么看的啊,能不能至少顾及一下我的心情。而且,那个语气也——算了,很像是小孩子会说出来的话,也很符合瞭一直以来的风格,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就这么离开了。其实我还是很受伤的。明明我是职员,还是大人,为什么?

自己一直想着这些,没有听清背过身去的瞭说了句什么话,我诶了一下,问瞭说了什么,但是她一句话也没再跟我说。

我感觉她是对我说了谢谢,或许这也是因为我心里期待她能这么说的缘故吧。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我就那么离开了。

7

“真的是个好孩子啊。”

海王在说的是绘里香。

终于等到了海王来这里的机会,我趁接待室没人的时候,向他汇报了寄语和CD的事。

“两件事的结果都不错啊,北泽你做得很好。”

我有点不好意思。

“都是孩子们告诉我的,瞭早就意识到了。当然海王也给了我很多提示,包括CD的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海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我。

“‘藏木于林,人皆视而不见’我从一开始就完全理解错了啊,你不是在说寄语藏在哪里,而是说绘里香把这次的事件藏在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之中,让别人误解了她这次行为的动机。CD也是用海王你说的‘将事情反过来看’的思维方式,海王你真是厉害,全都猜中了。”

“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海王苦笑着说。

“我只是说了很普通的思维方式而已。”

“我真的是很讨厌自己,明明你把思考的方式都告诉我了,为什么我就是想不明白啊。”

“因为内心的法则和物理的法则不同吧。”

海王说道。

“也是为了节能吧,把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某个模式去思考的话,也便于人向着正确的方向发展。也许人的内心本来就不是很习惯特殊的想法吧,所以就算是原理相同,只要在形式上稍作改变,就能够骗到周围的人。对于人的内心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那树里亚呢?已经成功从那件事中走出来了吗?”

“嗯,虽然那时很担心,但是她意外地很快就没事了。”

我向大隈报告了事情经过,在他的同意下,我又和树里亚谈了一会。她的想法还是挺积极的。

“寄语丢了,正好当转换心情了。反正寄语也回不来了。”

她与以前浮华的样子完全不同,非常的认真。

“关于绘里香的事,那个孩子也反省了很多。那个就,原谅她好吗?”

虽然这件事没办法完全向她解释,但是树里亚很爽快地回答道:

“没事的。就算绘里香是很讨厌的人,我也不会排挤她的。如果那样做的话,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坏人一样。毕竟都是同一个学园的。”

“总之,她没注意到真是太好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但是树里亚真的什么都没注意到吗?”

我被海王的话语吓了一跳。

“树里亚也不是迟钝的孩子。不如说她非常能理解人的心思。并不是那种看不出同学恶意的‘没有眼力见’的孩子。也许最初可能并没有看出寄语中隐藏的具体意思,但也已经时不时地感觉到不对劲了吧,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所以就算是寄语丢了,她也立刻就振作了起来。倒不如说她很庆幸寄语丢了吧,这样就能继续向前看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

说不定是真的。这样想的话的确是让人感觉十分心痛。但可能也比根本没能察觉到周围的恶意,就那么活下去要更好吧。

“瞭之后没什么事吧?”

海王问道。

“是的,姑且是没有再出现大量吃安眠药或者割腕这类比较过激的行为,也会去上学了,但还是跟之前一样,回来得很晚,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我曾经想,因为这个偶然的事件,我和瞭的距离好像是缩短了一点。但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这么认为,之后我也没能再和瞭好好说过话。也许瞭是在避开我吧。

“看起来好像没有精神啊。”

被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瞭的事,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海王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事。

“并不是和每一个人都可以走得很近的,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吧。”

就该这样,我明白了。她的事还是先交给以大隈为首的云雀寮去管吧。先从自己负责的孩子开始,对燕子寮的孩子们,我需要尽力去做的事情也有很多吧。但是,我没有精神还有别的原因。

“我有点没有自信啊,我真的理解那些孩子吗?”

其实我还是挺走运的。就算是被欺负也顶多是被排挤被说点坏话而已,而且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就换班级了,之后也交了不少朋友,小学也就那么过去了。并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但是学园里的孩子完全不一样。

另外我也没有那种可以拉着孩子们毫不动摇地前进的能力。

虽说在别人眼里我是一个体育系的,很有精神的人,但是我自己最清楚,其实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

也没有付出非常大的努力,也不是拥有着天赋和自信,我真的有能力去理解,甚至去指导她们吗?绘里香、瞭、还有其他有过悲惨经历的孩子们,他们的心情,我真的可以理解吗?

我说出了我一直在担忧,但却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是的,我一直是这么想的。比如说佳音——这半年来在这边帮忙,和孩子们关系都相处得不错的我的死党,我有时会觉得,对于学园里的孩子来说,或许佳音在这里会更好。

而且说起来,我真的有资格作为她的挚友吗?我的想法在无限的扩散,整个人处于了混乱之中。

海王慎重地回答了。

“有和那些孩子相似的经历就能成为好的职员,没有就做不好,根本没有这回事吧。”

“是这样吗?”

“一般来说,有过相似的经历会比较好理解对方,这点倒是真的。但是说到最后,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不同的。如果太根据自己的经历去判断的话,可能也会看漏很多地方。根据自己的经验得出的答案,经常会出现这种问题。有时也会因为太理解了,所以会感情用事。而且也不是说知道对方的心情,就能把什么事都很快的解决。不要把别人的情感看得太简单了。不如说是,不理解那是理所当然的。重要的是,你想要理解,想要把这个心情传达给对方。”

“那样做就可以了吗?”

“应该是只能那么做了,慢慢地去理解她们吧。”

海王深深地点了头。看到他这样我也放心了。

到了面试的时间了,我目送着离去的海王,在思考着。

一直以来都很焦急的我,好像以前也被海王说过类似的话。我真是没有进步啊。我对着这么想的自己摇了摇头。不不,我肯定有稍微变好的地方。

不只是对别人的内心,对自己的内心也会慢慢地理解吧。

虽说老沉不住气,但也只能慢慢来。现在学园里的孩子们,虽然有人对我有些不满,但是她们好像也还是慢慢地在接受我。根据自己的节奏,一步一步来吧。虽说只得到了这种理所当然的结论,但现在只能这样做。我对自己如此说道。

瞭纤细的手腕不断晃动CD,CD映出彩虹的光芒。

彩虹的尽头真的有宝物在那里沉睡吗?

银色的圆盘,我不知道圆盘的哪边记录着莉央真正想传达的信息,我只希望我真的可以走到彩虹的尽头。

【关于初秋之章内日语梗的说明】

正文中将所有日语梗都进行了中文化,在此集中说明下。

文中有一个关于“猫”的梗因为实在无法合理的汉化而被删了。

P197处的原文直译过来应该是这样:

***

我拼命地去回想那时的事。女孩子们读的分别时的话语,可爱的文字。

瞭说:“是猫。”

猫?

在寄语用纸的中间画着猫吧?她说完我就想起来了。虽然很可爱,但是感觉好像很看不起人似的在斜视着。

我突然感觉到了不安。

“那个,难道是……”

***

能够与P157处的描述相对应:

***

只见很多带着金边的各种颜色的纸张,中间画着猫的图案,上边密密麻麻写着很多字。

***

最后P201处的伏线回收原文直译为:

***

我把打印出的纸拿了出来,绘里香与我错开了眼神。

“在网上的帖子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吧。乍看之下很普通的文章,但只要把第一字连在一起念的话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意思,一般也都是些很让人讨厌的内容。因为帖子一般都是横着读的,所以也会特别提示‘竖着读’。因为句子经常会以‘ね’结尾,这种时候便需要使用一句以‘ね’开头的句子,在没啥好说的情况下,经常就会用‘ねこ大好き’(最喜欢猫了)这句话。这句话也可以说是‘竖着读’的代名词了。这些寄语也是这样的。乍看之下,是对树里亚转校依依不舍,但是竖着读的话又会有别的意思。”

***

以上是对“猫“梗的全部说明。

另外其他被替换的日语梗原文如下:

树里亚收到的寄语:

***

しんぱいしないで

ネバーギブアップ

中文翻译:不要担心,不要放弃

竖着读就是:死ね(しネ)——死吧。

***

きっとまた会えるねラブリーな树里亜

ちゃんに

いいこといっばいありますように!

中文翻译:一定会再见的,可爱的树里亚酱,希望你身边可以发生很多好事!

竖着读就是:きらい——讨厌

***

大好きな树里亜ちゃん新しい学校が

嫌になったら

いつでも戻ってきてね

中文翻译:最喜欢的树里亚酱,如果不喜欢新的学校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

竖着读就是:大嫌い——最讨厌

***

こんな早くお别れとは

つらすぎる。本当いや

かなしいよ。もの凄く

でも远くじゃないし

いつだって会えるよね

最右方竖着读就是:はやくしね——快点去死

***

绘里香收到的信的原文:

***

えりかちゃん

ありがとう

いつか离ればなれになって

もわたしにたちずっと

ともだちね

原文发光(红色)的部分为:えりかしね——绘里香去死

***

エリカちゃんってきっと、よい遗伝子、だよね

中文翻译:惠梨香一定有,很好的遗传因子,对吧

‘よい遗伝子’倒着读的话,就是‘死んでいいよ’——可以去死了

***

好きな食べ物はなんですか?私の予想では、エリカちゃんに合ってるのはイカライスライスプリハヤ

中文翻译:惠梨香喜欢的东西,我想是,鱿鱼饭、平安鱼还有鲦鱼

イカライスライスプリハヤ倒着读就是“やはりブス、イライラ不快”——果然是丑女让人讨厌让人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