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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Good-bye parakeet, Good-night my sister

空座町 晚间八点二十二分 礼拜一

这是个温暖的夜晚。暖和的风,提醒人们夏天的脚步近了。

在工地旁边的路上,三个年轻人正围着一只鸟聊天。

「受诅咒的鹦鹉?」

笼子里装了一只鸡尾鹦鹉。两颊是红红的粉红色,除此之外的部分则是漂亮的柠檬色。头上俏皮的冠羽格外可爱。

「对啊,我听说……凡是饲养过它的人,每个都死的很惨。所以它很快又会流到其他人手上。」

带笼子来的平头男生春时是这么说的。

「什么?然后最后就轮到你手上啊?」

「就是说啊……我好怕喔……茂雄,你要不要?」

被叫做「茂雄」的金发青年,抽出一根烟,眉头微微皱起。

「刚刚都听你那样说了,你想我会收下吗?白痴!」

「那茶渡咧?很可爱的喔,你看!」

春时将笼子递给坐在旁边默默吃着蛋糕面包听他们俩对话的卷毛男子。

这名卷毛男子,有着一百九十七公分、一百一十二公斤的巨大身体,再加上苍老……呃,是成熟的长相,老是让人误会他比实际年龄大很多。其实他才十五岁,是一护的好朋友,茶渡泰虎,大家多半都叫他茶渡。

笼子里的鹦鹉用圆滚滚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茶渡眼睛眨也不眨地回望。

「笨蛋!你别闹啦!茶渡对这种可爱的东西很没抵抗力……」

此时头顶突然一阵「啪叽」的声音,茂雄抬头一看——

「……什……!」

咻……红褐色的钢筋撕裂空气,笔直地落下。

茶渡反射性站起身,伸长手臂,仿佛要保护另外二人一般。

咻咚。

钢筋直击茶渡的背部。

然而,弯曲的却是——钢筋。

「茶……茶茶茶茶渡?」

「你……你没事吧?你也太乱来了吧!」

插图p133

轰隆!茶渡将钢筋卸到地面,轻轻摇头。被钢筋打到而裂开的后脑,渗出的血液流过脖子,染红了他的领子。

「……嗯……我没事。」

「还敢说你没事!都流血了啦!」

听到茂雄的大叫,茶渡将手伸上脑袋。感觉手摸到湿湿热热的东西……他这才终于知道自己已经受伤了。

「……真的耶……」

「你没痛觉喔?快去医院啦!医院!」

「……嗯……」

「谢谢你救了我。」

在茂雄连拉带扯之下,茶渡正准备离开时,有个声音叫住了他。不过不是春时,而是笼子里的鹦鹉。

「我的名字是柴田勇一,叔叔你的名字呢?」

小小的鸟喙,咔吱咔吱地动着。这是鸟类在模仿人声时所独有的、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

「这……这只鸟是怎样……」

「说得好像它……完全知道状况一样……」

二人明显感到害怕,但有如对照般的,茶渡却专心注视着笼子。

「我是……茶……茶渡泰虎……我才……十五岁。」

「哇啊!糟糕!茶渡对它有兴趣了!」

茶渡抱起鸟笼,两人慌慌张张想阻止他。

「茶渡!这只鸟一定被诅咒了啦!这样很危险的!」

「对啊,茶渡!不要啦!另外,你还是快去看医生吧!」

然而,茶渡的心意依旧不变。他真的……很喜欢可爱的东西。

在巨大钢筋掉落的建筑工地顶上,有个影子正俯视茶渡。

一个看似巨大蝙蝠的影子,嘴角稍稍一扬——然后消失了。

#1

空座第一高级中学 中午十二点五十四分 礼拜二

两个学生正靠着校舍屋顶的铁栏杆并肩坐着一起吃午饭。

「话说回来——伤口真的完全都消失了耶——」

左手拿着铝箔包果汁,右手摸着额头上伤的是黑崎一护。

……他说的是昨天发生的事。昨晚赶往隔壁町去魂葬时,那个灵魂东躲西藏地说:「我不想被超渡!」一护紧追在后,却在车道跟人行道之间的落差一绊之下,摔得痛快淋漓。那个时候额头受了一点擦伤。

「你现在才惊讶啊?那是当然的。我的鬼道成绩可是始终都保持在第一等的。要治疗这点程度的伤,简直是轻而易举。」

掩不住满脸的得意,嘴巴又塞满了红豆面包的人,正是朽木露琪亚。

在一护顺利完成魂葬后,露琪亚拼命忍住笑意,将手按在一护的额头上为他疗伤。

「……成绩?死神也有学校喔?」

「嗯?嗯,是差不多的地方啦。先别说这个,一护……」

露琪亚将咬了几口的面包塞回塑胶袋,拿出里面的铝箔包果汁。

「这到底要怎么喝啊?」

老是看一护在喝,她也想喝喝看。

「啊?什么怎么喝,把吸管插进去就好啦!」

「吸管?」

「后面啦,后面!盒子上面不是有吸管吗?」

露琪亚乖乖照他说的,检视包装后方。的确,上面贴了一个细细长长的东西。

「哎呀?又在一起啊?你们感情很不错嘛。」

双手拿着五百C.C.宝特瓶跟便当盒,站在二人面前的,是同班同学小岛水色。

「你白痴啊?我们这样看起来像感情很好吗?」

「我说错了?算了,你要否认也无所谓啦。只是呢,一护,我想你应该在意一下旁人的眼光吧?」

「你这方面真的很钝耶。」水色在一护旁边的位子坐下笑着说道。

「要是我真的会在意别人的眼光,早就去把头发染成黑色了。」

「说得也是。」

这时候的露琪亚终于将吸管从盒子上拆下,然后看着手上的吸管,陷入沉思。

(一护把跟这个很像的东西插在上面了……不过那个跟我的吸管不同,中间有弯弯的,所以……我想这应该是要插在其他地方的……到底该插在哪里才对呢……?)

其实只是因为一护的吸管是前端弯曲型的……然而露琪亚却非常认真。

「你好啊,朽木!」

水色开口对正在与果汁奋斗的露琪亚打招呼。露琪亚马上将果汁暂时先放到膝盖上,转头看向正对自己露出微笑的水色。

「你好,呃……你是,小岛同学……?」

「猜对了!我还没好好自我介绍,你却记得我的名字啊!……那我就再自我介绍一次吧。我是小岛水色,十五岁!兴趣是……」

「到处把马子。」

一护代替水色回答。

「什么?才……才没有!你太过分了!」

「别看他这个样子,他可是很会攻陷女人的,自己小心点。」

看到一护这么警告露琪亚,水色露出一种「你不懂啦」的表情。

「不要这样啦,我的形象都被你破坏光光了。我只对年纪大的女人有兴趣!对同年的女生而言,我可是人畜无害的!」

一护突然想起露琪亚曾经说过的话:『别看我外表长得年轻,我年纪起码大你十倍!』后喃喃地说道:「……所以我才要她当心点啊。」

「啊?」

「不,没事!」

看到一护摆明不想继续说下去,水色感到相当奇怪。此时露琪亚已经再度展开与果汁间的战斗。水色也解开包巾的结,打开了便当盒。

「你们好——我可以坐下吗——」

这时登场的是——

「喔,启吾!」

没错,浅野启吾。他也是一护的同班同学。特征是深褐色的头发,外加浓密的眉毛。

「奇怪?茶渡没来啊?」

启吾问道。一护吞下嘴巴里的三明治后,回答:「没有。」

「这么说来,我没看到他耶。」

水色也这么说。

「奇怪了,他会跑哪去啊?」

脑子一边想着,启吾发现坐在一护身旁的露琪亚,手中的塑胶袋应声掉落。

「哇哇!那边那位不是美少女转学生朽木同学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不容易在覆盖的纸片下发现吸管插口的露琪亚,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后,马上反应过来抬起头。

「她是被一护骗到这里来的。」

水色指向一护。

「笨……!才怪……」

「什么!一护,你这家伙!」

启吾跑向一护,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干得好!」

启吾的拇指凛然而立,二道眼泪哗啦流下。

「是、是喔……」

看到启吾感动到哭,一护实在有点懒得理他。

「你好,呃……」

「初次见面,我叫浅野!欢迎来到这个乱七八糟的男人世界!」

启吾当场立正,对着还有点困惑的露琪亚行了个最敬礼。然后再捡起自己刚刚掉在地上的塑胶袋拿出午餐,用轻快的口气说:

「来吧!今天的午餐我们就好好庆祝吧!」

「……就用咖啡牛奶跟炒面面包?」

「你闭嘴!」

在他们这样针锋相对的对话间,露琪亚仍旧在与果汁奋斗。她将吸管跟纸盒拿在手上比较长度,心想:

(如果把这个插进去,吸管不就整支都跑进去了!……也就是说,一定还有另外的插口啰……?)

露琪亚的吸管是伸长型的,不知道这点的她……仍旧处于苦恼中。

(啊啊……有所烦恼的模样,也好迷人啊……!)

看着眉头微皱的露琪亚,启吾表情完全松懈。此时有道人影逼近了他。

「喔?」

突然,他背后遭人踢了一脚。手上的牛奶瓶差点掉落。

「好痛!你干什……么……」

用力回过头来的启吾,表情瞬间僵住。

「嗨,黑崎!」

一个将显眼的金发朝天梳高,下唇跟耳朵都上了环的高大男子,用充满威严的态度低头看着一护。后方还跟了一个带着白色发带的黑发男子。

「大……大岛……!你停学期限到啦……」

这名金发男子叫做大岛丽一,过去因为在学校里抽烟被人逮到,遭受停学一周的处分。也就是所谓的「不良少年」。话说回来……他的名字跟长相之间的落差,让人不由得深有所感。

「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大岛一把将眼前的启吾推开,站在一护面前。

「黑崎,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把头发颜色染掉啊?金色头发、眼角下垂,跟我的特色根本一模一样啦!」

若无其事地将三明治塞入嘴中的一护,用不爽到极点的表情瞪着大岛。

「你很吵耶,我都说过几百次这是天生的啦!而且我们特色到底哪里一样啊?我看该改的人是你吧?你这小鸡头!想被人检查性别吗?」

「小鸡……!你这……」

话说回来,大岛的发型的确跟小鸡的头很像。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大岛以外,都觉得「小鸡头」这个表现实在是太过贴切了。包括大岛的朋友发带男也是这么认为的。

「好啦好啦好啦!不要吵了嘛!对不对!」

启吾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切入一护跟大岛之间。

「滚开,浅野!我要宰了那个白痴!」

「说真的,请你饶了他吧!我们都知道大岛很强!我们是打不赢大岛的!对吧!」

秉持和平主义的启吾拼命想避免两人开战。

「胡说八道。我比那只小鸡至少要强上一千倍!」

一护完全不在乎。

「臭小子!」

「一护!我正在安抚他啊!」

启吾按住随时都可能冲向一护的大岛这么叫道。现在的他,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想哭还是想抓狂了。

「呵……果然。我早就在想,我们迟早要分个高下……这下正好……择日不如撞日,现在……」

摆脱起无后,大岛将手伸入上衣的内袋。

「就来分个高晒吧!」

猛力抽出的拳头上,已经装好手指虎了。

「等……等等,大岛!没必要那么生气吧……」

完全不顾心急的启吾,此时一护跟水色注意的完全是另外一点:

(他刚刚是不是说「分高晒」啊……)

(「高晒」……怎么没有人吐他槽啊……)

至于露琪亚……

(既然这样,不如就用蛮力往正中间插下去吧……?)

她完全没在听,脑子里仍旧只想着果汁。

除了启吾以外,大家对于那具手指虎似乎完全都不感到恐惧。但大岛并未注意到这点,还得意地将拳头高举到面前。

「嘿嘿……现在道歉已经太迟了……」

陡然从他背后伸出一只大手,握紧那只拳头。下一秒,大岛就飞上了青空。

只见启吾人在下方,张大嘴巴看着自己。至于自己的身体目前正在哪,大岛本人则完全不清楚。

「喔噗!」

大岛摔落水泥地板后,动作仍丝毫不减缓,就这么匡匡匡匡地滚过整个屋顶,直到狠狠撞上水塔之后才停了下来。

「阿丽?所以我才叫你不要打的啊……阿丽!」

头带男追着滚远了的大岛而去。

能够轻轻松松抓起一个人丢出去的怪力男子,无庸置疑——

「……茶……茶渡……!」

正是「茶渡」,茶渡泰虎。

「嗯……」

他轻轻举手致意。启吾砰的一声,打在他胸前。

「不要出手太重啦,大岛会死的……不过,你倒是救了我们。」

「唔……」

茶渡似乎有点疑惑地垂着头,头上缠着绷带,袖口、右手也都缠着绷带。

「你……受伤了?是怎么回事?」

插图p145

一护追问。茶渡用极缓慢的动作,指着自己的头说:

「……头是因为,昨天……钢筋从上面掉下来……」

「钢……钢筋?」

「手是因为,刚刚去买面包时……跟摩托车正面对撞。」

没错。即使与机车正面对撞,茶渡也只受了一点点擦伤。

「所……所以你才迟到了啊……」

启吾喃喃地说。水色则是苦笑着说:「算了,没有受重伤就好……」

「你的身体还是一样不可思议啊……」

一护稍稍惊讶地补上最后一句:「这个臭铁人。」

「喔?这只鸟是哪来的?是鹦鹉吗?」

启吾看着茶渡带来的鸟这么说。茶渡放下原本挂在肩头的带子,并将带子另一端绑着的鸟笼放到地面。里面放的正是那只「受诅咒的鹦鹉」。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柴田勇一!大哥哥的名字是?」

它仰望着启吾张嘴说话。

「喔喔——!真厉害!这家伙这么会说话啊!我的名字叫浅野启吾!你说说看?浅野!」

启吾在鸟笼前席地坐下,并且不断灌输它一些像是「补充说明,我的绰号是元·马库雷格!」之类的无用知识。

看着像个人类一样跟启吾对话的鹦鹉,一护抿住嘴巴。

一护知道。那只鹦鹉体内……还有另一个灵魂。

「茶渡,那只鹦鹉是哪来的………?」

茶渡听到这个问题,看着左上方的天空开始回答:

「……昨天…………」

接下来是十秒的沉默。要是广播节目,刚刚这样已经算是播送事故了。

「………人家给的。」

「喂!你一定是说到一半懒得说,才省略掉了吧!这习惯真差!你快点老实说啦!」

启吾朝着垂着脑袋,往另一个方向看去的茶渡大喊。

「我……我没有省略………!」

「不对,你一定少说了什么!」

陷入沉默的一护直盯着鹦鹉瞧。接替启吾坐在鸟笼前的水色,则是对鹦鹉笑着说:「你可以叫我人生的赢家,小岛水色喔?」

「不要担心,里面的确有东西,但不是坏东西,多半只是怕寂寞的灵吧。」

露琪亚小声地说道。一护听到这番话,才总算吐出闷着的那口气。

「不过如果再放着不管,说不定之后会变成虚。今晚最好去替它魂葬比较好。」

「……收到,我又没时间睡觉了……」

「不要抱怨!」

「是——是——」

就算内心松了一口气,一护仍然摆出凶巴巴的态度。直到最近,露琪亚也慢慢了解他的这个习惯。

(不过……感觉到灵的存在,立刻就开始担心其他人的安危……这小子也慢慢地……愈来愈做好了当死神的心理准备了………)

从一护获得死神之力到现在,大约过了一个月。他的成长相当醒目。露琪亚仰望着他,感到相当可靠。

「怎么?你还没喝啊?」

一护的视线望向露琪亚手边说。

「嗯……我怎样都觉得这支吸管实在太短了………」

「笨蛋!这是要伸长用的啦!你拉拉看尖尖的那端!」

露琪亚将一护所指的部分往下一拉,吸管轻巧地伸长了。

「喔喔……!原来如此!然后,再插入这里……」

当当、当当……

宣告午休时间结束的钟声,就在此时无情地响起。

——到头来,今天的午休,露琪亚还是没能喝到果汁。

#2

黑崎医院 下午五点四十八分

刚回到家的一护,看见医院的入口兼黑崎家玄关大剌剌地开着,感到十分奇怪。

「快点让开,大哥——!」

走进屋内,游子正好抱着消毒水与绷带,从走廊跑来。

「怎么了,游子?怎么这么慌张……」

「来啰!不要挡路!」

游子才刚刚经过,这次又轮到夏梨推着附有轮子的病床,十万火急地走过一护面前。

「怎……怎么这么慌乱啊?」

「车祸!前面的十字路口发生车祸了!」

游子简短地回答一护,接着又跑出外面。

「啊?我刚刚不是说过要四个吗!」

一心的怒吼响彻乱哄哄的院内……声音来自诊察室。

「快想办法啊!有些病患我这儿只能做暂时处置啊!……听着!告诉你们院长,就说是『黑崎的要求』!那样子要几个空床位就有几个!明白了没?」

一护偷偷地看着诊察室内,只见一心正好用力地将话筒摔在电话上,嘴巴还碎碎念着:「可恶!这些小职员只会在那边推拖!」

「老……老爸……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没有啦!你给我窝在角落,不要在那里碍手碍脚的!」

一心头也不回地说道。一护回房放好书包,就这么垂头丧气地回到一楼,弯着膝盖坐在走廊的角落。

「可恶……就算是我……也应该能帮忙啊……至少简单的事情……」

「哇啊!」正垂着脑袋反刍这股无力感的一护猛然抬头。那是游子的叫声,声音是从玄关传来的。

「呜喔?又来了一个大汉啊!一护!过来帮忙!帮忙把这家伙扛进来!」

「呃……好!」

父亲一叫,他马上站起身赶往玄关。

「……茶渡……?」

架在一心肩膀上的巨汉,正是带着鸟笼的茶渡。

夏梨一看到被送入诊察室内的茶渡……正确的说法是,他带着的那只鸟笼后,就停下了脚步。咻…咻……夏梨急促地吸着气,宛如齿列不整般,上下排牙齿不断打颤。她就这么持续看着那只鹦鹉。

茶渡脱下衬衫,背后有一道奇妙的伤痕。看起来……简直像是某种手印一样。

「呜哇……好严重的伤……」

就连平时常帮父亲的忙,早已看惯各种伤势的游子,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感觉是……!)

插图p153

一护也屏住了呼吸。但理由却跟游子并不一样。

最近老是接到魂葬指令的他,早就遗忘了这种不祥的感觉。

「这真的太严重了……现在就像被火烧伤一样。而且,整个伤口都在不断喷血……」

用沾了消毒水的脱脂棉擦着伤口的血,一心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暂时不要乱动……」

「不必了……我……我已经……没事了……」

茶渡从圆凳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披上沾满血的衬衫。

「你……你说什么傻话!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喂!」

茶渡完全不听一心的制止,径自离开诊察室。就这么慢慢晃过走廊,直到玄关前,又扑通一声倒下。鸟笼摔在地上,发出匡锵的声音。

「你看吧!游子!夏梨!快去准备病床!」

在一心的指示下,游子跑向茶渡。一护也随后帮忙。

「好——!那我们乖乖去床上躺下吧——-」

「……唔……」

「喂,一护!我还要去看病人,拜托你送茶渡同学进病房。」

看到一护点头后,一心就叨念着:「奇怪……夏梨是又跑到哪去啦……?」边走回诊察室。

一护单肩架着茶渡,往二楼的病房走去。确定游子小心谨慎地替他绑上绷带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关上房门,他看到正坐在床上的露琪亚。

「你感觉到了……?」

「那当然。」露琪亚说。眼睛慢慢地眨了一下。

「我在这个房间里就感觉到了……虽然鹦鹉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异样,不过他的伤口……我却嗅到了虚的味道……!」

那天夜里风非常强劲。风势强到就算紧闭窗户,仍然依稀可以听到风声在外面咻咻作响。

所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病房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3

黑崎家 上午七点二十分 礼拜三

「大哥,吃早饭了——!」

在房间里穿好制服的一护听到了游子的呼唤便走下楼来,烤鱼的香味飘满室内。一护走进餐厅,游子正好端着味噌汤经过。

「大哥早!」

「喔,早啊……奇怪,夏梨人呢?」

一护拉过椅子,发现平常总是比他早一步开动的夏梨座位上却没人,于是这么问道。

「她说不想吃,她的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她的身体不舒服?也太难得了吧……」

这句话被一阵慌忙跑下楼的脚步声给打断。

「一护!」

冲进来的人正是一心。

「不好啦!茶渡他不在病房里了!」

「什么——?他的伤还那么重的说……!」

一护推开挡在门口的一心,飞快穿过起居室。

「大哥!你要去哪里?」

「在这附近找找!说不定他还会回来,老爸你先留在这里等!游子也要乖乖去上学喔!」

一护穿上鞋子跑出玄关。就在这个时候,从二楼飞越下来的露琪亚正好在他身边降落。他们就这样并肩齐跑。

「都是我的错!早知道就趁昨天赶快把它魂葬掉了……!」

昨天露琪亚说要马上魂葬,但『要是鹦鹉大叫会吵醒茶渡……明天再魂葬也不迟吧?』这个提议却是一护提出的。他本来是想让身受重伤的朋友好好休息才会这么说的,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过去的事情再怎么后悔也没用吧!等上课时间到了你就先回学校去!说不定可以掌握他的去向!」

「那你呢?」

「我去找尸魂界的情报!」

就在眼前的丁字路口,两人分道扬镳。

空座第一高级中学 上午八点二十五分

一护倾全力跑上三楼,砰的一声拉开一年三班的门。巨大的声音让正在聊天的启吾与水色抬头看过来。

「喔!」

「啊,早啊,一护!恭喜你呀,刚刚好赶上……」

「茶渡呢?茶渡来了没?」

一护刚冲入教室,马上急切地按住水色的肩膀。

「这个……我、我还没看到他……」

「对喔,他好像还没来耶。」

启吾说着看向茶渡的座位。那是最后一排的中间,身材高大的茶渡总是坐在最后一排。

「真是难得啊,平常上课前十分钟他都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身体壮得像条牛,总不可能请病假吧……」

启吾的声音,与上课钟声交叠在一起。

「对了,你干嘛这么慌慌张张的?哈哈——难道你也是想要跟那只鹦鹉玩吗………啊?喂喂喂,一护!你要去哪里?上课钟都打了耶!」

「好————的!大家回位子上坐好!快乐的现代语课要开始了!」

在现代语老师越智美谕走入教室的同时,一护以惊人的速度与她擦身而过。

「喂!你要去哪里啊,黑崎!」

「对不起,我肚子痛!」

看着一溜烟跑掉的一护,越智推推无边眼镜。

「他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吃了不跑会死的毒菇不成?」

「天知道……他好像正在找茶渡啊……」

启吾回答。「……哎,算了。」越智轻轻叹了口气,将点名簿放在讲桌上。

「这样好吗……?」

「不用管他,过一阵子自然会回来的啦!来点名啰!」

爽快的一面正是越智美谕饱受学生拥戴的理由。

空座町 上午八点五十九分

「一护!」

一护随着上方传来的叫声抬头一看,只见跑在围墙上的露琪亚正轻盈地跃下。

「怎么样?找到线索了没?」

一护停下脚步,露琪亚迎头赶上。

「没有……你呢?」

「这边也没有。尸魂界没有虚的报告,雷达也没照到!而且虚这种东西,在做坏事时以外,原本就是躲在人间跟尸魂界的夹缝中。只要它没出现在人间攻击茶渡,我们根本无法知道它在哪里!」

这也是为什么死神行动时必须等待尸魂界指令的原因。

「可恶……!茶渡那家伙现在可是被那个虚盯上了啊……等到他被攻击才展开行动那也太迟了……!必须想个办法……」

一护的右手盖在额头上。突然他抬起头。

「对了!茶渡的那只鹦鹉!只要循着附在那只鹦鹉上的灵的气息去找不就得了?」

「什么?不,那恐怕不行。那也太……」

「好吧!」露琪亚话还没说完,一护就充满干劲地这么说道,并闭上眼睛。

「………一护……?」

(这是……什么感觉……?)

仿佛被一护吸入体内般,杂音迅速地变得遥不可及。

(不会吧……不可能啊!附在鹦鹉身上的灵?那么弱小的灵魂,如果不是在面前我也感觉不到!更何况它现在躲入了那只鹦鹉体内与鹦鹉的灵混在一起,存在更是难以捉摸……!要从这么远的距离外找到它……)

轻轻地,一股微弱的灵气抚过露琪亚白皙的脸颊。

插图p161

「……这……这是………!」

漫溢在周遭的各种灵气分别变得像一条条白布制成的布带,从一护的身旁慢慢浮起。一护抓住其中一条,脸上露出笑容。

「我找到了!」

顿时间,杂音都回来了。

「这边!」

「喔……好!」

露琪亚紧追在一护身后,也开始拔腿狂奔。

(刚刚那是灵络……也就是视觉化的灵气……这应该只有位居上位的死神才能看得到啊……)

她注视着跑在前方的背影。

(……这家伙……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期间内……有这么大的成长……!)

她甚至觉得眼前这小子来日可畏。

空座南国民小学 上午九点三十分

夏梨呕吐的声音从女生厕所的隔间内传了出来。游子站在门前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使用中】的标志。

昨天晚饭的时候,她已经感到不舒服了,不过她还是把游子做的晚饭吃完。夏梨总是会把游子煮的晚饭吃得干干净净的。

当初母亲过世后,游子看到夏梨没把自己煮的饭吃完,就蹲在厨房里面非常难过……看到游子那个模样,夏梨就开始吃得很多。夏梨有多温柔,这点游子最清楚。

但今天夏梨却没有吃早饭。她一定是真的觉得非常不舒服……但自己却不知道……这让游子不断地自责。

「夏梨,你还好吗……」

「少……少啰唆!你干嘛一直站在外面偷听啊……!回教室去啦……!」

夏梨的每句话之间,都不断痛苦地喘着气。

「可是……我很担心你啊……」

「不必啦!不快点回去,当心我揍你…………呜!」

呕吐声再度传出。夏梨的胃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吐的了,这次只有吐出一点点黄色透明的胃液。

「夏梨现在状况怎么样了?」

由于她们迟迟没有回来,同班同学远野翠子特地来探听情况。

「小翠……」

「……看样子我好像没有问的必要。」

听到夏梨因为咽喉疼痛而不断咳嗽的声音,翠子呼地叹了口气。咳了四、五次后,声音止住了。

「啊……停了……」

乓!门一口气被推开。站在门前的游子跟翠子顿时吓得抖了一下。

「抱歉,游子,我要先回去了。去教室帮我把书包拿来。」

夏梨用站都站不稳的脚步走向洗手台,同时以虚弱的声音说道。

「啊?先回去……可是现在才第一节刚过耶……」

「快点去!」

「是!」

被吼了以后,游子加快脚步跑回教室去。夏梨用颤抖的手指扭开水龙头,洗完手,再漱了好几次口。

「啊……恭、恭喜喔……好像好了耶……夏梨。」

翠子则是以战战兢兢的声音,对正在用手背擦拭嘴角的夏梨这么说道。

「你在干嘛啊,翠子……」

「……啊?」

「……你也应该一起去吧?」

夏梨狠狠瞪翠子一眼。

「……那………那当然的啰……」

被蛇瞪视的青蛙,心情一定跟现在的自己一样吧……翠子心里这么想着,慌慌张张地跑出女厕。

#4

废弃工厂 上午九点四十七分

这里飘溢着锈铁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是血一样。

「……总算是……甩掉了……吗……?」

坐在工厂角落的茶渡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身旁鸟笼里的鹦鹉正用圆圆的眼珠看着他。

「……大叔……够了啦……」

「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唯一的优点,就是身体很强壮……所以……」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绵尘轻轻飘落。这里没有风,自然也不可能卷起尘埃。

茶渡马上抱起鸟笼,开始狂奔。

紧接着下个瞬间,随着轰然一响,茶渡原本坐着的位置上方的天花板整个崩落。

「……它找到了……!……我……我们快逃!」

大量灰尘扬起,遮蔽了他的视线。

「大叔……」

「不要紧……我没事………!我一定会……救出……你的母亲……!」

茶渡跳出工厂,在蜿蜒的小路上奔驰。

(必须尽可能……走到没有人的地方……)

他心里这么想着,选了比较没人的方向继续向前跑。

「找到了!是茶渡!」

茶渡转过好几个转角后,循着鹦鹉的气追上来的一护跟露琪亚终于找到他了。

(一护……?不行……不能接近我………!)

「啊!」看到茶渡转身就跑,一护不由得大叫:

「笨蛋!你干嘛逃啊!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一护大哥………!」

一护的脚正准备跨出去时,一个细细的叫声让他停下脚步。

「夏梨……!」

夏梨手扶着电线杆,抬头看着一护,她的膝盖不住发抖,看起来就像是勉力支撑自己站着。

「你……你是怎么了!站都站不稳啦……」

夏梨打算走到一护身边,却走到一半就不支倒地。

「夏梨!」

「一护!你先送她回家!我继续追踪他!」

露琪亚头也没回地对着抱起夏梨的一护说。

「你……你说什么……那怎么行……」

「不要再说了!如果你现在把她丢在这里……万一跟虚战斗到一半时你分心了,这样会拖累我们的!」

一护原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闭上嘴巴。

「知道了就快走!知道了没?」

「……露琪亚。」

继续往前走的露琪亚,听到一护的叫唤又停下脚步。

「你……你的力量目前还没恢复到能跟虚战斗的地步吧……?你千万……不要太逞强了!」

偷偷地回头看了一护一眼,露琪亚嘴角翘了起来。

「……笨蛋,我还没弱到需要你担心吧!」

两人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逐渐远离。

「你没事吧,夏梨!你振作点,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夏梨满身大汗,从刚刚开始,她似乎就一直在发抖。跑着跑着,一护背在肩上的夏梨的书包中,传出笔记用具互相撞击的声音。

「一护大哥……我看到了……昨天附在鹦鹉身上的那个灵的记忆……」

她那沙哑的声音让人感到不忍。

「我想大概因为我跟他的年纪最接近……他心里残存最强烈的记忆……就这么流入我的心中……」

一口气掩埋了夏梨大脑的鲜红记忆。

「……那孩子的母亲……就在他的面前被人杀害了……!」

高高举起的菜刀上,还黏着母亲的碎片,就像红色的果冻一样。

仿佛是夏梨亲眼目睹的这个光景,让她不停地想要呕吐。

「求求你,一护大哥……请你……一定要帮帮那个孩子………!求求你……!」

夏梨紧紧捉住一护的制服。眼泪从闭得紧紧的双眼中流下。

「你去告诉那个孩子,只要到那个世界,就能见到母亲了……不要再让那个孩子……继续孤单寂寞了………!」

一护让夏梨躺回床上后,离开了家门。

其间夏梨一直哭着对一护诉说——

要一护救救那个孩子-

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夏梨哭了……

直到老妈过世为止,夏梨跟游子都一样是个爱哭鬼……

但老妈死后……能干又坚强的游子为了弥补妈妈不在的缺憾,开始主动承担一切家事。

不像她那么能干的夏梨为了不让游子跟我们担心,变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再哭泣。

一年级时,跟六年级的打架输了;

二年级时,把球打进校长室,挨了长长的一顿骂;

还有三年级时,在远足时摔断了腿……这些时候,她连一次都没哭过。

……不要哭,夏梨。

我一定会把那个灵送到他妈妈身边的……

#5

露琪亚追在茶渡身后,在一个缓缓的下坡上跑着。

(可恶……追不上……!要不是我用的是义骸,这点速度根本算不上什么……!)

看着茶渡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咬紧牙关。

(再说,这组义骸的身体能力做得跟个普通人类一样,这根本就是个错误!技术开发局那些怪胎!做东西时老是执着于不必要的地方……!)

就算抱着一只鸟笼,茶渡速度仍然很快。最重要的是,茶渡的步伐跟露琪亚相差很多。这样子要追上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行了……我也快喘不过气了……)

「好棒的味道……!」在激烈的呼吸声中,背后传来一阵像是低声耳语的声音。她停下脚步转过脸来。

距离不到一公尺的地方,有一张虚的白脸。

外型看起来就像人类加上蝙蝠,相当奇怪。

「你……散发出很棒的味道……让我吃了……你的灵魂吧!」

插图p170

虚更加逼近。

从面具上的空洞往外窥视的眼睛轻轻眯起。

(糟糕……!只顾着追他,却忘了背后……)

巨大的手掌从头上挥下,极其猛烈地将露琪亚打在地面上。露琪亚就像水漂般在路面上弹动。紧接着她立刻用左手撑住地面,双脚高高跃起成功着地。粗糙的柏油路面摩擦到了膝盖,使她感到剧烈疼痛。

「哦……?一击打不死你?你倒是挺行的嘛……而且你似乎还看得见我……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虚的话还没说完,露琪亚用力踩了路面一脚,膝盖应声撞上它的下巴。接着身体一翻,到了虚的背后。

接着她竖起食指与中指,大叫:

「『我是君临者!是血肉的面具·万象·振翅高飞·冠上人类之名的东西啊!真理与节制,仅以爪立于不知罪的梦壁上!』」

口中喃喃念着,她一脚踢在对方背上往后飞起。

「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

露琪亚伸出的左手射出一道蓝白色的闪光,直直打中虚的后脑。一阵爆炸,烟雾袅袅升起。

(打中了!太好了!力量已经恢复到这个程度……)

包覆了虚头部的白烟,随着它的回头逐渐消散。

「……什么……!」

插图p172

逐渐显露出来的虚,毫发无伤。

(不会吧……毫发无伤……?)

露琪亚实在不敢相信,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嘿嘿……我知道刚刚那是什么法术……是死神的法术……!没错吧?不过,你的威力太弱了……!空档太多了!」

虚低头看着露琪亚,口气似乎相当开心。

(可恶……果然我还是没回复到能使用那等级的鬼道……)

露琪亚咬着下唇,瞪着上方的虚。刚刚擦伤的膝盖如今开始渗出血来,血液沿着小腿流下,画出一道红线。

「原来……你是死神啊?怪不得闻起来味道挺不错的……死神是吧……真是怀念啊……我啊……曾经吃掉两个打算来让那个小鬼成佛的死神……实在是太美味了……!」

啾噜。它咽咽口水,感觉就十分故意。

「那个小鬼……你是说附在鹦鹉身上的灵吗……!」

「没错……」

「你似乎一直追着那个小鬼跑……为什么?」

「这个嘛……只要你乖乖让我吞下肚,我就告诉你……」

咯咯咯……虚用喉头深处笑着。

「可恶……!」

露琪亚在疼痛的膝盖上使力,朝着虚的方向走去。

用她那还没恢复力量的身体-

「……什么声音……?」

从刚刚跑过的地方传来的声音,让茶渡回过头。听起来……像是砂袋掉落地面般的,沉重声音。

「她被攻击了……」

他手上的鸟笼中,鹦鹉柴田勇一看着茶渡说。

「刚刚……一直追在我们身后的大姐姐……被一直攻击我们的家伙……攻击了……」

的确,那声音愈听愈像打斗的声音。

「你……你留在这里…」

茶渡轻轻地把鸟笼放在地上。

「咦?你要怎么做?你要做什么?大叔?」

「……我要去救她。」

「不、不行啦,大叔!太危险了!」

茶渡转过身子,迈开大步。但在听到柴田说的话后,又走回来。

「太好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呃?」

茶渡举起鸟笼,这次换轻轻地放在围墙上。

「不,你搞错了!我说的危险,不是指你把我放在路上会被车撞到啦!……啊啊,真是的!」

笼子里的鹦鹉拼命地拍着翅膀。

「大叔,你应该看不见幽灵吧?这样不行!你会被它杀掉的!不要走,大叔!大叔————!」

无论柴田怎么说,这次走远了的茶渡再也没有回头。

另一方面,露琪亚则是……

能力与普通人类相去不远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对抗得了虚,很快地就被逼入绝境了。

「好弱啊……你真的是死神吗?不如把这身人类的躯壳脱掉如何?啊?」

虚的巨大手掌将她按在砖墙上,她腾空的双脚无所依靠地摇动着。

「呜………」

就在它想加把劲,让露琪亚无法呼吸的瞬间。

虚的侧面,吃了强劲的一击。

「喔啊啊啊啊!」

抓住露琪亚的手一松,虚就此倒在地面。

「我……打中了……吗……?」

看着自己的拳头非常惊讶的人,正是茶渡。

(什么……他打中了虚……?这家伙……难道看得见虚………?)

露琪亚屏气凝神,然而在她面前的茶渡却不断地朝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嘿!嘿!」地挥着空拳。

(……好像也不是……)

原本想法跟露琪亚一样,因此与茶渡保持距离的虚此时摇了摇头。

「嘿嘿……什么嘛……害我吓了一跳。原来是碰巧打中的啊……我还以为你看得见我咧………恶噗!」

此时茶渡的拳头再度命中他的脸。沙沙沙————虚的身体在地上滑过。

「……很好,又中了。」

感受到拳头上的触感,茶渡低声说。

(不会吧……!虽然说像虚、死神这样高密度的灵体,的确连普通人类都能够碰得到……但是,他看不见实体!这家伙现在不但看不见,也不可能听得到声音才对!)

露琪亚用张大了的眼睛看着茶渡。昨天沾上的血迹,还清楚地残留在他的背上。

(完全感受不到其存在的敌人,他为什么能若无其事地面对……?既然他都已经受伤了,应该早就知道虚的力量有多强大才对啊……难道说,这家伙毫无任何恐惧心吗……?)

摇摇晃晃站起身的虚,发出一丝「可……可恶……」的声音,张开了双手。从小指一直到手肘,张开一层就像蝙蝠、翼手龙般的皮膜。

「什么……!」

就在露琪亚面前,张开翅膀的虚一口气飞上高空。

「嘻哈哈哈哈!这么一来你就没辄了吧!怎么样啊?你这个没用的死神!」

头上传来的笑声,也只有露琪亚听得到。看到露琪亚突然一直看着上空,茶渡露出讶异般的神情。

「你在发什么呆啊!快逃啊!他飞起来了!」

「……转学生……你……看得见幽灵……?」

「现在那种事情不重要!总之,现在距离这么远,我们的攻击是打不………」

「……在哪里?」

茶渡迈开大步,轻轻地摸着道路旁的木制电线杆。

「……什么?」

「……它不是在飞吗……在哪个方向……?」

露琪亚完全不懂茶渡在打什么主意。

「你……你问这个想做什么……」

茶渡用双手,紧紧抱住电线杆。

「……这么做啊。」

头上依旧传来一阵阵自豪的笑声。

「嘻哈哈哈哈哈哈!来啊~~~~我该怎么做呢!不如就像游隼那样宰了你……」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虚得意至极的声音,被茶渡的吼声遮蔽住,听不太到了。

那与其说是人类的呐喊,更像是野兽的咆哮。

啪叽。

电线杆从根部被硬是扯开——断了。

「什么——?」

虚发出震撼的叫声。

「……来吧……它在哪个方向?」

「正……正前方!直接敲下去!」

在露琪亚的声音引导下,茶渡用怀抱着的电线杆,直直敲了下去。

「咿……咿咿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插图p180

长长的电线杆稍微弯曲,陷入不断呐喊的虚的颈部。

「呜啊啊!」

前端装了电线的部分耐不住这样的冲击,就此折断,化成木屑四处散落。虚就这样直接撞击路面,发出「喔噗!」的诡异叫声。

露琪亚盘起手,冷冷地低头看着已经倒在路上惨兮兮的虚。

「好了,你就认了吧。负责收拾你的人马上就到了,在那之前你就先乖乖躺着吧。」

就在她的眼前,虚的背部正抽动着。

虚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

「嘿嘿……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没想过吧……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能打倒并吃掉两个死神呢……」

搞不懂它的意思……露琪亚皱起眉头。看到这一幕,虚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真是的……就是因为这样,你们这些死神……才会一个个都注定被我打倒啊!」

此时围墙上传来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许多甲虫往这爬来的沙沙声。

就在他们往上看去的一瞬间,已经有好几只扑到他们身上,而且为数不少。

看着撑不住这重量而倒在路上的二人,虚笑了。

「嘿嘿嘿嘿嘿……这就叫做形势逆转吧?」

两人的背上,站着许多大小跟小猴子差不多的生物。花生型的大头,跟小小的身躯配起来相当不协调。

这一只只的生物,都拥有个别独立的些微意志,但并不是虚。这是蝙蝠型虚身体的一部分,就像分泌物一样——就暂且称之为小虚吧。

「死神真是够单纯的了……只不过跟我一个人打,就马上以为我真的只有一个人……我曾经说过『我没有伙伴』吗?嘿嘿嘿嘿嘿!」

每当露琪亚的双手使劲挣扎,就会又有一只小虚从围墙上跳下,压住她的手。

「呜……」

她看着茶渡。他背上的小虚数量是自己身上的四、五倍,它们那带点圆润的脑袋不规则摇晃的样子,除了恶心以外,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接下来……该从哪个开始吃好呢?看起来很难吃的男生还是……」

「……唔……呜喔喔喔喔喔!」

此时无数小虚被震上天空,茶渡站了起来。被抛飞的小虚一一撞在围墙、路面上,发出「啪哒!啪哒!」的声音。

「什么——?这这这这这家伙也太夸张了啦!不管什么东西都想靠蛮力来解决吗?这个四肢发达的笨蛋……」

眼见茶渡乱枪打鸟的拳头又将招呼到自己身上,虚慌慌张张翻过身子。

「可恶!直觉好敏锐的家伙!明明就看不到!」

茶渡完全不知道虚正在为他头疼,只是不断地朝着各个方向挥出拳头。

「这边啦!茶渡!快点往我上面踢!」

露琪亚的声音让茶渡转身跑过来。小虚们又加把劲用力按住露琪亚,然而抵抗无效,全都被茶渡一脚踢开。

「可恶……」

虚不甘心地低声说着,朝身边的小虚耳语几句,接着就展开翅膀飞上高空,完全不顾茶渡继续挥动的拳头。

「不是那边!它又逃到空中去了!」

露琪亚这么一说,让茶渡往天空看去。只是无论再怎么聚精会神,空中除了蓝天白云外,他什么也看不到。

「放心吧,我已经有谱了!」

露琪亚的胸膛挺得老高仰望茶渡,她接着指示说:「把右手伸出来。」茶渡乖乖伸出右手。露琪亚拉住他的手,要他稍微蹲低,然后就一脚踩上他的大手。

「抱歉了,我没脱鞋子就踩上来。」

她抓紧茶渡的肩膀,接着另一只脚也踩上来。然后又下达「用左手抓紧我的小腿」的指示————

「好!非常完美!」

——露琪亚设想的『上空虚追击计划』准备完成。

「……转学生,难道……你要我就这样把你丢出去……?」

「没错!你的怪力加上我的能力!要有效运用这两种能力,只剩这个方法了!来吧,快点丢吧!」

没错。这计划简单来说,就是将露琪亚当成铅球,朝着虚掷过去。可说是相当原始的计划。

「……我觉得……这个好像是个……满笨的战术耶……」

「你没有理由说我!要上了!往寅的方向!」

「寅?是哪个方向?」

东方往北三十度的方向,称为「寅的方向」。然而对十二支定位法不熟的茶渡完全听不懂。「唉呀!就是这里啦!」最后,他只能朝着露琪亚指的方向瞄准。

「就这样,仰角四十度!………太、太高了啦,你这笨蛋!你当我是烟火啊!」

感觉到身体即将被往正上方丢去,让露琪亚慌慌张张大叫。

「很好,就是这边!停!………准备啰……」

茶渡脚步站稳,双手鼓足力道。

「发射!」

随着露琪亚的一声令下,茶渡一口气推出右手。小小的身躯就像炮弹般飞向空中,刹那间就到达还在惨叫「哇哩咧——?」的虚面前。

「我不是说过了吗,束手就擒吧!」

「不要啊!我知道错了,我投降!所以,求求你别对我不利!………开玩笑的啦。」

虚笑了。

环着脖子长成一圈的红黑色毛发中,冒出一只小虚,双手按在脑袋左右,猛力一按,眉间顺势裂开,许多包覆着黏液的硬块,噗滋噗滋地飞出来。

「……?」

硬块迎面打中露琪亚,迸裂开来。整张脸都被裹住的露琪亚失去平衡,直直落下。

就在背心即将撞击地面前,茶渡接住了她。

「……怎……怎么回事……?」

「呜……没事……抱歉……是我太大意了……」

被放在路上的露琪亚,身上却贴满了无数身长十公分上下的水蛭。刚刚的硬块就是水蛭聚集形成的硬块。

露琪亚不断抓住那些黏呼呼的水蛭,一一拔下丢掉。

「可恶……这是什么……水蛭吗……?」

「嘿嘿嘿嘿!你说对了!那就是水蛭!只要一吸住就很难拔得掉!」

虚说得没错。衣服上的水蛭很快就能拔下,但吸附在皮肤上的,却怎么拉也拉不下来。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水蛭!那是我的……目标!」

虚伸出舌头。那是一条樱花色的、漂亮得一点都不真实的舌头。

舌尖上开了一个小小的洞。

叽叽叽叽叽叽!

舌头小幅度地震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黏在露琪亚身上的水蛭,似乎是在与声音共鸣,发出剧烈震动后——爆炸了。

「转学生!」

看到一阵冲击过后,露琪亚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茶渡完全愣住。在看不见虚、也看不见水蛭的他眼中,露琪亚的身体就像是突然喷出血来一样。

「发……发生什么事了……?」

被扶起来的露琪亚除了头上流出大量鲜血以外,爆炸时被扯落的头发也随之四散。闭着的左眼皮上有暖暖的血液流过,来不及拔掉水蛭的右手手背与左膝同样地血流不止。

「嘿嘿嘿……!吓到了吧?那水蛭是小型炸弹!只会对我舌头发出的声音有反应而爆炸!你以为我只会飞吗?你太小看我啦!死神实在是太逊啦!嘿嘿嘿嘿嘿!」

露琪亚咬紧牙齿,瞪着发出刺耳狂笑的虚。根据露琪亚的视线,察觉虚的位置后,茶渡站起身。

「……茶渡……!」

看到茶渡正确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虚很乐地眯起眼睛。

「……出来啦,大只的。对付你……用这只如何啊?」

就在它的影子下,有只小虚抱着某个东西,摇摇晃晃走出来。匡锵。它放在地上的是一个鸟笼,里面装的当然是鹦鹉柴田勇一。

(原来如此……!它刚刚刻意飞远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好拿到这个吗……!)

露琪亚撑着地面的手不禁握紧了拳头。

「柴田的鸟笼……怎么会在这里……」

茶渡还无法融入状况。自己应该已经放在围墙上了啊……他心想。柴田的脑袋垂得低低的,用极小的声音说:

「……对不起,大叔……我……被抓到了……」

茶渡的表情完全僵硬,虚满足地看着他。

「看来你总算了解了!嘿嘿嘿!很优秀嘛!大只佬!……来吧!现在轮到你变优秀了,死神!」

虚抓起身边的一个小虚,放在鸟笼上。

「四处跑吧!好让我能开开心心地狩猎你……!」

小虚将喷射口朝向下方,摆出随时都能喷出水蛭炸弹的姿势。

露琪亚用制服的袖子,擦掉左眼里的血,睁开双眼。

「……茶渡,你待在这里别动……!它打算只要你一动,就马上炸掉那只鸟笼……!」

她咬紧牙关站起来。

「可是……转学生,你……」

「你不必替我担心!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抬起头来的露琪亚,感觉似乎正在微笑。

她转身背向茶渡,往与鸟笼相反的方向跑去,后面随即有小虚跟上与她并肩跑着。用四只脚奔跑的两只小虚,很快地超越露琪亚并回头看她。

露琪亚一看到它们打开眉心的发射口,马上一跃,接着又抓住旁边的围墙,让身体弹得更高。只见两只小虚飞快射出的水蛭炸弹无法命中目标,只能落在地面兀自蠢动。

面朝下方的露琪亚来不及发现围墙上奔来的小虚。看到它存在的瞬间,已经沐浴在水蛭炸弹之下,在团团水蛭包裹下落到路上。着地的同时,她开始拔掉身上的水蛭。但虚可不会好心等她的——

「你中招了吧!」

虚的舌头颤动,对声音有所反应的水蛭一同爆炸。

左肩与手臂受伤了。新鲜血液倾泻而出。

但是露琪亚完全不惨叫。

——因为她相信一护。

已经派不上用场的左手就这么垂在身旁,她开始奔跑。指间滴下的血液,斑斑落在地面,看起来就像等待切割的虚线。

「呀哈!你那浑身是血、东逃西窜的模样赞喔!真教人受不了……是吧!」

这次是虚主动抓起小虚,瞄准露琪亚扔过来。露琪亚躲过的小虚,一个个砸在电线杆、围墙上,噗叽噗叽地爆开来。

「喂喂喂!你到底想跑到哪儿去啊?不要一直跑,你大可反击啊!死神小姐!」

脚下不时地被小虚的残骸绊住却仍不断死命奔跑的露琪亚突然停下脚步。

「……啊?怎么了?放弃了是吗?真是无趣——像这样追杀死神的机会可不多耶!」

满脑子只想着追杀露琪亚的虚并未发现……

「我并不是放弃,只是我没有必要再跑了。」

橘色头发的死神,已经迫近到自己身后了。

「啊?你说什么……」

「你刚刚说,我可以反击是吗……既然这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这话是什么……」

可想而知下二个字应该是「意思」。只可惜它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助跑过后跳跃起来的少年,噗通一声降落在它的脑袋上,使得它无法说话。

「对吧,一护……!」

露琪亚眯着眼,抬头看着笼罩在背光中的一护。

「什——么叫『对吧,一护……!』啊!都这么狼狈了还耍什么帅啊——!你不是说过不会让我担心的吗?」

从家里一路跑来的一护不断急促地喘着气,眉头竖得老高。

「笨蛋……!多少有点担心我的人,不应该说这种话啦……!」

「……嘿……那倒也是……!」

互相口出恶言的两个人间,确实已经有了一个月前还没有的「羁绊」。

「呜呜……!臭小子,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

在虚的手抓住自己的脚之前,一护就踩着面具用力一跳,噔的一声,双脚着陆。

「黑崎一护,十五岁!目前暂代死神!想跟死神玩捉迷藏啊……那你应该是找错对象了吧?」

他嘴角微微上扬回过头来。

「……代理死神?……这么说来,你灵魂的味道似乎更好吃啊……」

嘶——虚用鼻子用力吸气,接着故意讨人厌地弹着舌头。

露琪亚趁着虚说话的时候,拿出那个手套——捂魂手甲,迅速地套在右手上。

「是我疏忽了……早知道当你们两个人分头行动时……我就该先从你下手才对!」

虚转头向小虚下令,接着……

「一护!」

与露琪亚将一护的灵魂推出身体,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进行的。多到足以完全掩埋二人的水蛭炸弹激射而出,虚张开大口准备震动舌头。

但在舌头吐出前,嘴巴就闭上了。因为一护已经降落在虚的头——与刚刚几乎没分毫误差的点上。

「你太慢了啦。」

就在一护左手抱着自己空荡荡的躯壳以及露琪亚,右手按上斩魄刀柄的下一瞬……准备回过头来的虚,肩膀上已经吃上了一刀。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甚至没人听到刀出鞘的声音。

插图p192

「……嘿嘿嘿……终于现身啦……死神的本尊………!」

虚轻轻按住自己左肩的伤这么说着。一护看着围绕在它身旁的小虚。

「我来的时候,看到一只小不点背上背着茶渡的鸟笼……那果然是这家伙的同伙。早知道就先解决掉了……」

「小心点,那些小东西吐出来的水蛭……全都是炸弹!」

露琪亚边提出建议,边将一护的躯壳慢慢拖向转角。

「炸弹……原来如此。难怪茶渡被牵制在那边,只剩下你一个人到处东奔西逃……真是够了……惹哭夏梨!掌握人质!还漫不在乎地攻击没抵抗能力的女人……你真是个混账啊!」

一护将刀尖朝着虚,非常不屑地说道。

「……还好啦。不过呢,接下来你将会被我这个混账……给吞下肚去了。」

面具底下的眼睛确确实实在笑。

说不定对他而言,「混账」这个词并不是污蔑,而是种赞誉-

「一……一护?」

露琪亚一面用鬼道治疗左手伤势,一面注意一护的战况。背后的声音让她回过头来。

「怎……怎么了吗……一护!」

「茶渡……!」

抱着鸟笼跑来的茶渡冲到躺在地上,浑身软绵绵的一护身旁跪下。

「你来得正好,快点抱着鹦鹉跟那家伙……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露琪亚的呼吸很粗重。大量的出血除了让她周身发冷,更让她额头冒出无数汗珠。

「转学生……!这是……一护他到底……」

「不要担心。一护他现在……正在战斗!」

露琪亚皱起眉头,看着一护战斗时的背影。太阳穴的血开始凝结,感觉皮肤受到拉扯。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害的……」

一阵细小、简直就像是幻觉的自责声音传入了露琪亚耳内。

「你说什么……?」

她回过头看向鸟笼。柠檬色的鹦鹉头垂得极低,喙嘴简直都快碰到胸口了。

「都是因为我……大叔跟大姐姐才会受伤……都是我……都是因为我一心想让妈妈复活……」

小小的鸟喙中罗织而出的言语,充满了后悔之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想让妈妈复活……可是我已经……」

「……等等。」

「……唉?」低沉的制止声,让柴田的视线上移。

映入它眼中的露琪亚,表情相当险峻,握紧的拳头还不住颤抖着。

「你说……要让妈妈复活?那是……谁告诉你的……?是谁跟你说有那种方法的?」

那是禁忌。

那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禁语。

过去露琪亚也曾经许过愿。

如果那个人能够复活,即便是牺牲自己的性命她也无所谓。

但是根本就没有能让死者复活的方法。

祈求这件事——本身就是绝不被允许的。

#6

一护挥动斩魄刀,将不断扑来的小虚一一斩掉。

「嘿嘿嘿!你动作倒是挺俐落的!你以为既然它们吐出来的是炸弹,就在它们吐炸弹前全都砍掉就好了吗?」

刀刃上被满满的黏液所覆盖,甚至让一护觉得刀身变重了。他就是斩了这么多小虚。

小虚的尸骸散落各处,仿佛正包围着一护。

好重的腥味。

「不过,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了!从那些水蛭的刀伤流出来的……依然还是炸弹啊!」

舌头响起。

一护周围的水蛭炸弹一齐炸裂。

随着惊人的爆炸声,爆炸卷起的混凝土碎片扬起,白烟完全盖住了一护的身影。

「嘻哈哈哈哈哈!很好!我又解决一个死……」

此时它第一眼看到的是刀身。

突破白烟,眨眼间就逼近身前的模样———确确实实就是个死神。

「咿……?」

虚屏住气息。斩魄刀的刀刃,轻轻架在它颈子上。

「有件事,我想问你。」

一护就这么停下动作。

「杀死鹦鹉里那小鬼母亲的……就是你吗?」

短暂的沉默。

「………没有错。他的母亲就是我杀的!」

原本双眼已经开始浮出害怕神情的虚,忽然冷静下来。

「已经有四、五年了吧……那时候我还活着。当时的我,也就是所谓的连续杀人魔……我走过很多很多地方……大概杀了七、八人有吧。连电视媒体都大肆报导过我……我可是很出名的……」

第一个人,只是过失杀人。当时我只不过用力踹了他的背一脚,没想到他就这么再也不动了。

阴暗的愉悦溢满心中,因此我想……要杀更多、更多的人。

我追着那些料到自己大限将至,开始四处乱窜、奔逃的人,一一刺杀。对象是谁都无所谓。

……这么说来,我小时候好像很爱抓虫子啊。

「那个小鬼的母亲……是最后一个!那真的很有意思……不管我怎么刺、怎么刺,她还是一身是血地到处逃窜。她是想保护孩子……」

菜刀已经因为血与脂肪,变得滑滑腻腻的。因此我用餐桌上的白色桌巾擦干它。然后慢慢追上那个已经一片殷红、在地上爬行的背影。

『求求你……饶了这孩子………!』

那个母亲嘴里吐着血,只是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实在是太棒了!这才是杀人的真谛啊!这让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啦!」

「你……!」

斩魄刀的刀尖因愤怒而不断震动。

「……不过,后来就不妙啦!那家伙跑到阳台,我追上去给她最后一刀,到这儿还不错……但那个时候,臭小鬼却抓住我的鞋带!就因为这样,我撞断阳台的栏杆……」

栏杆没能撑住他的体重。

头部落地,当场死亡。

「我好后悔啊……!只杀了母亲,却没连小孩一起杀掉,这自然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是,我竟然被那小鬼害死了!……所以我决定要那小鬼玩场大冒险!我把还活着的小鬼灵魂揪出来,塞进笼子里那只鹦鹉体内……然后给他一个任务!」

虚朝着一护,比出三只手指。

「我要他用这个模样躲过我三个月!只要他能做到,我就让他的母亲复活!」

「复活……?那是真……」

「你白痴啊!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我只是随便说说的,目的是让小鬼有努力的动机!不过实际上的效果真的相当好!」

把灵魂移到鹦鹉身上果然是对的。因为后来出现好几个人,被那可爱的外表吸引愿意帮他忙。

「这场大冒险的重头戏,当然就是我把那些想保护小鬼的人,一个个杀掉的时候……每当那些人快被我杀死,那小鬼都会求饶!说他不想做了,说他讨厌这样,还要我别杀人……就在这种时候,我都会说出这句招牌台词!」

它一个深呼吸后继续说道:

「妈妈正在等着你救她喔?」

这句话让一护的身体为之冻结。

「很有意思对吧?光靠这句话,就能让那个小鬼马上打起精神!还会哭着叫妈妈、妈妈……咧!」

或许是一护握着刀柄的力道太强,刀尖稍微偏移了。

虚没有错失这个机会,立刻拍掉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斩魄刀,往后一跳保持距离。

「这有什么好动摇的!死神!你的架势……」

它从颈周的毛发中,抓出两只小虚。

「真是破绽百出啊!」

空中的小虚,两只一起攻击一护。

一只扑上左肩。另外一只则是扑上了挡住脸部的、一护的手掌。

「好啦!中招了是吧!」

在手掌中碎裂的小虚,连同水蛭一起被握在掌中。

咕啾,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

「这次你真的玩完啦!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虚吐出舌头的刹那,一护停止呼吸,用力蹬向地板。

他将满手的水蛭,塞入虚的嘴巴中。门牙瞬间合上,然而拳头敲碎了门牙,直塞入喉咙深处。

「哪……这炸弹,还给你吧……!」

一护在虚的口中张开手。

手中的水蛭,滴溜溜地滑落。

「啊……喔啊……」

感到水蛭正在口内爬行,这让虚的身体开始发抖。

「怎么了……?你不是用舌头引爆的吗……?用舌头发出声音来听听看啊……!」

「啊……呜……呜啊啊啊啊………!」

颤抖愈来愈激烈,它甚至无法说出带有意义的话。

这是好久没体会到的感觉。

这就是——「恐惧」。

「你不出声是吧……那么这条舌头………」

一护握紧手指摸到的舌头。

「我就拿走了!」

然后一脚用力踩在虚的脸上,用力拔出。

两端的断面,都像扭松了的水龙头一样,鲜血滚滚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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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喔呜……臭小子!你居然敢将我的舌头……!」

落地后,一护随手丢掉那截舌头,随即冲上去砍向虚。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

虚一边喷出含泡的血液大吼道:

「脚、脚!我的脚啊!」

斩魄刀深深地插入它的右脚。

「这下你就不能动了。」

一护在柄上加把劲,刀刃入得更深。

「也没办法用武器了。」

刀插得更深。

「……怎么样?稍微体会到了吧?即将被杀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噗滋,刀刃穿透,从另一面伸出。

「咿……咿……」

虚把手放上斩魄刀,然后用力一推,切断自己的脚。接着它逃上空中,死命地张开翅膀,不断攀高。

「……没错,你很怕吧?怕得宁可砍断自己脚也要逃命……」

一护深深地蹲低,然后飞跃。

同时脑子里想象出一道往空中延伸的石板路。

「……不要忘记了……」

他在空中连续蹬了数下,很快地他来到跟虚并肩的高度。

「把那种恐惧!深深烙印在脑海里……消失吧!」

双手挥落的斩魄刀,斜斜地斩断虚的脸。

「喔……喔喔………喔喔……」

裂开的伤口,射出一道光芒。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光就这么往空中延伸,画出一块巨大的长方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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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光格之中,突然出现一道雪白灿烂的门。

超过十公尺高的两扇门,左右各装置着一具上半身的骸骨。

「这……这到底是……什么……?」

眼前异样的光景让一护不自主地大叫。

「……是地狱。」

站在他身旁的露琪亚如此答道。

「我说过,被斩魄刀砍过可以洗净罪恶,对吧?而那样子就能送它们去尸魂界……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虚都能去尸魂界。那是因为能用斩魄刀洗净的只有成为虚之后犯下的罪孽!」

抬头望去,那扇巨大的门就像是倾向着这边的方向。

「根据契约,生前犯下重大恶行的虚……将会被引渡给地狱的那帮人!」

位于中央、系紧左右的锁链,从上至下依次断裂。

「你看!地狱之门已经打开了!」

铿啷——门一口气敞开。

随着红色的闪光,一股热风迎面袭来,一护忍不住举起手盖住眼睛。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扯破喉咙似的哀号。

一护放下手仔细一看,一把光是宽度恐怕就超过一公尺的大刀,已经贯穿虚的身躯。循着刀刃看上去,可以找到握住刀柄的那只手。

那是自门内伸出来巨大的手,那大小异乎寻常。

相比之下,虚简直像只昆虫一样。

……随着手缩回门内,门也逐渐合上。

「他下……地狱去了吗……」

地狱之门化为碎屑烟消雾散。

只在一护的心中深深地留下它的残像。

#7

太阳下山后,起了一点风。

「怎么样……?」

一护说道。单膝跪在地上,用手盖在柴田身上的露琪亚摇摇头。

「很遗憾……因果之链已经断得无影无踪了……时间过太久了……现在……他已经不可能回身体去了……」

「……怎么会……」

柴田黯然低下头,为了鼓励他,露琪亚拼命装出开朗的声音说道:

「……不……不用担心!尸魂界一点也不可怕!……这么说吧,对没有灵力的人来说,在那里不会饿,身体也很轻盈,十之八九比人间要好得多了!」

「哦————你挺会说的嘛,明明就只是个寄宿的家伙。」

露琪亚带着『人家我可是在鼓励他啊……!』的表情,忿忿地转过头来。一护不予理会,继续对柴田说:

「……不过嘛,说不定真的是那样喔……至少……去到那边,应该就能见到你妈妈了。」

柴田猛然抬起头。

「你妈妈的确是不可能复活回到人间……不过,只要你去那边就好了……这次你妈妈是真的在等着你喔!」

这么一句话,让柴田的心头顿现光明。

一护看着柴田的眼神非常温柔。

同样都是失去母亲的孩子,说不定他们之间也有什么共通之处吧。

「好啦……就来帮你魂葬吧。」

「唔……嗯!」

柴田一直看着茶渡。原本已经握紧斩魄刀柄的一护看到这一幕手又放下来。

「怎么了?」露琪亚问。一护迅速抓住她的手,走离柴田数步。

「就让他们慢慢道别吧。」

一护眼睛看着柴田小声地对她说道。露琪亚轻轻点头,并没多说什么。

为了看到人高马大的茶渡的脸,柴田头仰得高高的。

「……大叔……真的……很谢谢你……!」

茶渡靠着围墙上,双手盘在胸前低头看着柴田。

「……唔……这没什么……!」

鹦鹉身后,隐隐约约浮现一个人影。

「都是因为大叔抱着我到处跑……我才没有受伤……」

逐渐成形的那个身影,是个高度还不满茶渡腰间的小小少年。

「……唔……这没什么……!」

茶渡又重复一次这句话。就像在念咒一样。

「那么,我该走了……真的……很谢谢你……」

茶渡眼中看到的,还是那只鹦鹉。直到现在仍是如此。

但只要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一个少年……虽然他看不清脸孔。

(柴田……勇一。)

茶渡咀嚼着这个名字。

这不是鹦鹉,而是一个为了保护母亲而死的少年的名字。

「……勇一……如果我死了以后,到了那边……我可以……再抱着你到处跑吗……?」

如果不是为了躲避虚,而是单纯两人一起开开心心地跑……那该会有多快乐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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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田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这一次确实拔出斩魄刀后,一护站在柴田面前。

「……准备好了没?」

柴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闭上眼。

深邃、靛蓝的夜空中,黑羽凤蝶悄然飞起。

在风吹动下,朝着月亮不断飞去-

好久没有作梦了。

那个男生笑着对我挥手。

不断回头的他,正慢慢爬着一段延伸到月亮的阶梯。

笨蛋……!你在笑什么啊!你都已经死了耶……?

……不过,恭喜你。

真的…………非常恭喜你。

蓦地清醒过来后,就这么躺着看向窗外。窗帘并未拉上,透过玻璃可以看得见夜空。

感觉今晚的月亮,好像比平常更黄。

她觉得看起来就像是那孩子的翅膀。

「……谢谢你……一护大哥……」

再一次闭上眼后,她小小声地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