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互换之后，来到第三天的早上。我今天也在慎的床上醒来，大大叹了口气。而且当我起身时，同样也是用力撞上上铺的板子。拜托，我也该记取教训了吧。

一如慎昨天所言，我今天去完学校之后，明天就是创校纪念日，会放假。做好撑过今天的觉悟，我就这么离开家中。此外，今天一定要告诉慎，我被告白了……

我来到自助洗衣店开店，又去看了一眼在公寓里待着的慎，接着才去学校。看到我家的玄关时，那判若两「家」的整洁程度，让我瞬间吓了一跳。慎说，他会在念书休息时，打扫房间喘口气。

「当然了，我没开衣橱。」

看到慎一脸认真地说，我内心复杂地点了点头。我是很想叫他别打开厕所的吊柜，然而事到如今才这么说，反而会被质疑。反正我放在吊柜的最里面，只要没出什么差错，想必不会有问题。

后来我抓紧脚步前往学校。一进到教室，众人的视线便一口气全往我身上刺，害我「啊？」了一声。我总觉得教室里满是议论纷纷的声音，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后脑杓。

咦？怎样？难道我的头发又睡翘了？

见我不知所措地摸着头发，明日香舔着棒棒糖，往我走来。

「慎，事情都传开喽！」

「传……传什么？」

「听说你答应矢野学姊的告白了？」

「什么？」

「你总算放弃晃哥──嗯！」

我举起双手压着明日香说个不停的嘴。我是被告白了，却完全不记得有点头同意。班上的女生都兴奋地看着我们大叫，但我已经顾不得她们了。

「你……你过来一下！」

事情好像变得很大条。我二话不说，拉着明日香来到无人的紧急逃生梯下方。

「慎同学，你要做什么啊？居然把我带来这里。而且都怪你，害我重要的粮食掉在教室了。」

「这、这我……很抱歉。」

我的嘴突然紧闭。我害怕询问刚才那件事，只能直盯着一脸不悦的明日香。

「你这是什么脸啊？啊，在等我亲你？」

明日香将手放在墙壁边缘，整张脸靠过来，接着抓住我的下巴。这小子的坏习惯又出现了。

当他的脸近到我都能嗅到他刚才吃的糖果香气之际，现场发出东西掉到地上的「啪沙」声响。我们转过头，看到一名同班的女生站在那里。戴着眼镜的她，烫了一头卷发，我记得她的名字叫做真未。

「不是，你误会了。这真的只是闹着玩的，真未……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喔。」

明日香露出轻浮的笑容，迅速放手。

「没、没关系！我以前也说过嘛！其实我支持你们！不管是慎明还是明慎，我都可以！……不对，等等，关于这点，我需要审慎评估……反、反正你们酝酿出的气氛太香了，我今天也是无比幸福！你、你们继续！」

我们望着真未红着脸跑走，双双看傻了眼。她说的话我有一半都听不懂。

「唉……又被误会了。麻烦死了……」

明日香撩起头发，轻轻咂嘴。我于是对着这个元凶男降下一记手刀。

「好痛！」

「亲什么亲啊，蠢猪……我说你啊，就是因为你看到人都想捉弄，人家才会误会啦。倘若闹到你真正喜欢的人也不相信你，我可不理你。」

当我碎念出这段抱怨，明日香却瞪大了眼睛。

「这不重要！刚才那件事啦！……我、我才没有答应！只说要保留啊……！」

听完我极力的解释之后，明日香双手交叉在胸前，想通般地说了一句：「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之前不是都用『我有喜欢的人』一刀两断拒绝别人的告白吗？这次却保留了。这样大家当然会开始吵，觉得矢野学姊有机会啊。」

「怎……怎么会……真的假的？」

我没想到只是暂缓告白的回答，也能闹得这么大。不管我愿不愿意，现在都尝到慎有多辛苦了。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该怎么跟慎交代啊？他一定会生气吧。

当我抱头苦思时，明日香轻声嘟囔：

「你是太喜欢晃哥，结果开始像他了……吗？怎么可能啊？嗯……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好怪。」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反射性退后一步。

「谢、谢谢你告诉我。再见！」

说完，我直接朝教室狂奔。

「慎，你等一下！」

我没有理会明日香的呼喊，继续策动脚奔跑。

这件事居然……已经传开了？

被人那样告白，我究竟还能怎样啊？那个女生是认真的，所以我没有假装自己是慎，直接拒绝她的勇气。我不想伤害她，也不想受到伤害。我没办法像慎或是那女生那样，坚强地活着。

「怎么办啊……我这个白痴……」

我在走廊中央停下脚步，茫然地低喃。脑中浮现他的笑脸，随即又消失。

──我心目中「特别」的存在，只要有你一个人就够了。

我隔着制服，抓住自己的心脏。总觉得胸口好闷，闷得受不了。

放学后，我和慎再次前往神社，又试了相同的情况。先是让慎从树上跳下来，接着是我跳，我们也试过像笨蛋一样抱在一起打滚。然而不管尝试几次，结果都一样，没有变回来。

无计可施的我和慎回到自助洗衣店。明明必须把自己被告白的事告诉他，我却迟迟说不出口。

慎大概也急了，都不怎么说话。随后，我们来到管理室门口，这时慎总算开口。

「凑，我想到一件事，你之前说过狐仙大人的事吧……？」

「对啊。」

我一边听慎说话，一边打开管理室的拉门，结果却看到明日香坐在沙发上，朝着我们挥手。

「啊？」

我用力关上门，然后回头。

「怎么了吗？」

「……明日香。他在里面。」

拉门在下一秒开启。明日香探出头来，脸上挂着一张可疑的笑容。

「喂喂喂，你们两个都进来啊。」

「呃……英，怎么了吗？」

「我有件事想确定一下。」

明日香顶着爽朗的笑脸，毫不犹豫抱住站在我身后的慎。嗯？我不解地歪头。为什么明日香要抱着我的身体……也就是凑晃呢？

假装凑晃的慎一动也不动，冷静地拨开明日香的手说：「快放手啦。」

「嗯嗯。」

他绝对在打什么鬼主意。我绷紧身体，明日香则是点了几次头，接着抱住变成慎的我。

「干嘛啦？你是怎样啊……英？呃……哈哈哈！很痒耶！」

明日香搔痒我的侧腹，我整个人抓住他。我痒得发笑，同时捶着明日香的背，此时慎介入我们之间。

「别闹了！」

他抓着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身边。被迫和我分开后，明日香依旧顶着毫无歉意的笑容。

「我就知道！……唉，晃哥和慎，你们两个人灵魂互换了吧？」

「这这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嘛！！！」

我的心开始狂跳。

「你骗得了其他人，可骗不了我喔。晃、哥。」

「不、不对！我才不是晃！……是慎！」

「拜托，慎才不会说自己『是慎』咧。对吧，慎？」

明日香无奈地笑着看我，慎则是已经哑口无言。明日香接着把视线从不说话的慎身上移动到我这边，继续说道：

「我是无所谓啦……啊，对了，慎。八卦已经越传越大了，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早点拒绝矢野学姊的告白比较好喔。但明天是创校纪念日，要放假了。」

你……你不要多嘴啦！明日香啊啊啊啊！

慎摆出一张臭脸，先看了我一眼，随即往明日香那里走去。

「什么八卦？」

「啊！我肚子饿了！拉、拉面……对了，来叫外送拉面吧。披萨也不错耶！你们试着念披萨十次～披萨披萨披萨……那这是什么？这是膝盖！不对，我应该指着手肘（注：日本的搞笑段子。日语披萨与手肘发音相似，念十次披萨后，容易错乱，把手肘叫成披萨。另外，手肘与膝盖也只差一个音）啦～！」

我想尽办法转移话题，却徒劳无功。明日香和慎完全忽略我，迳自往下谈。

「其实啊，慎保留了矢野学姊的告白，所以──」

明日香对着慎一一说出事情的原由始末。

慎听完整件事后，以可怕的表情直瞪着我。好，我现在马上远走高飞，出国去吧，就这么办。干脆去朝圣世界遗产马丘比丘好了，去慕尼黑参加啤酒节好像也不错，我也想去阿根廷看伊瓜苏瀑布耶。当我开始不顾一切逃避现实，慎抓住我的手，如此低语：

「你给我过来。」

他的声音明显饱含怒气，我反射性缩瑟肩膀，发出「噫」的声音。我无法判断他是因为明日香还在场，才装成我的口气，或者根本是已经气疯。

我们走出管理室。慎压低声音开口，那声音低到让我佩服原来自己的声带有办法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

「我不是说过，告白全都要回绝吗？」

音量明明不大，他的怒气却清楚传来。他在生气，真的生气了。看来刚才那道问题的答案是后者。好极了，我死定了。

「你为什么没有回绝？而且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没说？」

「我、我也想要跟你说啊，可是找不到时机嘛……内在明明是我，由我拒绝很怪吧？所以我才会替……替你保留啊。」

我小声找着借口，结果慎的怒气更猛烈了。

「是要保留什么啊？」

见慎提高音量，我急忙轻拍他的肩膀，提醒他小声。我可以看到明日香用手托着下巴，在门的另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

「……会……会被明日香听到啦，白痴。」

慎彷佛没听见我的声音，喊得更大声了。

「凑，你明知我的心意，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慎的怒气已经来到无法阻止的地步了。这是我的错。我明知结果会这样，却一直拖延问题。即使如此，他也应该要稍微谅解我的立场吧？

「你……万一以后出现你更喜欢的人该怎么办啊！说不定人家就是你『特别』的存在啊！」

我同样毫无顾忌地发出大吼。我才不是他心目中「特别」的存在。

「你这个人真是讲不通耶！都说我只喜欢你了！」

我压根不懂，他为什么有办法如此肯定自己的心意？不顾一切地爱着一个人──有办法做到这件事，便代表年少轻狂。但要是我这么说，慎只会越来越气吧。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你是刚学会讲这个词的小孩子吗！你的世界太小了啦！有我就好了？这根本是天大的误会！啊──有够幼稚！」

「抱歉喔，我就是幼稚！」

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开始这种没有结论的争执呢？眼前的人明明就是慎，在我的眼中却只是凑晃这个年约三十岁、象征着自甘堕落的身影。

「这副散漫的身体配不上你啦。」

我像个傻子般说出了真心话。慎有一瞬间露出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表情，但马上就无奈地反驳：

「……要是我能因为你有那么一点小腹就讨厌你，根本用不着这么辛苦。」

我的脸颊一阵发烫。面对完美的慎所产生的自卑感，一下子窜遍全身。

「你……你果然看了是吧！啊──真不敢相信！警察先生！」

「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吧……！请你别再这样转移话题了！」

慎烦躁地以凑晃的模样撩起头发。这根本不是真正的你，也不是真正的我。我突然对这一切感到一阵气愤。

「再……再说了，要是一直像这样变不回去，你打算怎么办啊！你有办法亲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我们之间迎来短暂的沉默。这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肯定的回答。

「你看吧……我就知道！其实你已经讨厌我了吧！」

我也受够了。心脏痛得莫名其妙。

「不、不是的！我的确觉得怪怪的，但我──！」

我心一横，挥开被慎抓着的手。

「总之我根本没办法对你的未来负责啦……！即使你喜欢我，我也没办法为了你做什么！」

我知道自己说得太过火了。慎悲伤的表情明确地说明了这点。

「……我……我们都先冷静下来吧。」

我把想哭的心情压回心里，小声说着。

这时候，管理室的拉门「嘎啦」一声开启。我和慎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只见明日香若无其事说：

「抱歉，打断你们说话。但我都听到了。你们两个果然交换了吧？」

「啊……不是这样……」

我因为心慌，视线不断游移。慎却放弃挣扎似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说出来了。

「慎，我把事情都说给他听喔……可以吧？」

「……随便你吧。我要走了。」

慎冷漠地说完后，随即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等……等一下啊！喂，慎！」

不管我怎么叫他，他都没有回头。他是怎样啊？

「好啦好啦！你走，你走啦！随便你要去哪里！笨蛋慎！」

「喂，晃哥，这样好吗？你不去追他？」

我无视明日香的声音，直接走进管理室。

「……可以啦，没差。」

我早就知道了。我本来就不该永远待在那小子心目中的「特别」框架中。

我瞪着不会给我回应的手机，在上下铺闹脾气，吼着「啊，讨厌！」结果手用力撞上墙壁，害我痛得在床上打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痛死人了，可恶。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平常慎都会传「晚安」讯息给我，今天却还没传来。他还在生气吗？

反正我又没有在等他联络我──我在心中这么怒骂。

慎走了之后，我把灵魂互换的来龙去脉告诉明日香。即使是这种照理来说难以置信的事情，多亏明日香那纯粹的弹性思维，他一下子就接受了。

──那我来帮你找恢复原状的线索吧。

明日香是这么说啦。可是真的会有线索吗？

我没由来地看着手机萤幕。

我打开跟慎的聊天画面，在里头输入「对不起」，接着又删除。我已经反省自己这样很幼稚了，但就是有一股莫名的自尊阻挠，让我无法传送讯息。

我重复了这样的动作好几次，后来一个手滑，按到贴图。糟透的是，刚好是兔狲狲要丑不丑的鬼脸LIME贴图。惨了，他一定会觉得我根本没在反省。

我本想在他看到之前删除，画面却立刻出现「已读」，害我大叫一声：「啊？」正当我手足无措之际，慎打电话来了。我本来想假装没看到，但这样实在太幼稚了，所以我仗着一股气势，滑开通话按钮。

「你、你好……」

『凑，原来你还没睡啊？』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既像自己，也像别人，无论如何都是我不习惯的声音。我顿了一下，才听出那是慎的声音。

「对……对啊……」

我回答后，接着是一段沉痛的静默。

「刚才是我不好。」

『刚才的事我很抱歉。』

我们几乎同时道歉。但要是我们面对面，或许没办法这样做。我因为莫名的难为情，开始盗汗。

「……慎……慎，我跟你说，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还是觉得，等身体恢复原状之后，由你去回答那个女孩子比较好。」

我隔着电话听到一股大大的叹息。

『……我知道了。』

面对这句明显像是在念台词的语调，我内心的烦躁再度涌出。

「你明明就不知道，不要再不懂装懂了。」

『你才是。』

感觉又要开始吵架了。我用力忍了下来，胡乱抓着自己的头发。

「……你是那个女生心目中『特别』的存在，所以她应该想要确实听到你的心意，而不是顶着身体的我……我是这么想的。」

毕竟如果是我，我也不要……我不想被冒牌慎玩弄自己「特别」的心意。倘若不是真正的慎，我就不要。

『你就是人太好了。』

不对，才不是这样。即使我的心有办法这么反驳，却非常难以把这份心情传达给慎。

『我有时会无法理解你的想法。』

废话，因为你和我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啊。接着，慎宛如要留住在心中如此拉开距离的我，以清楚的口吻说：

『可是……就是因为不一样，才更深深吸引着我。』

慎得出的答案还是一样率直。那句宛如闪光的话语，直接射穿了我的心。幸好他看不见我红透的脸庞。

我慢慢站起身，来到慎的书桌前坐下。我打开抽屉，随即看到「凑收藏品」，差点笑出来。

『你把我们灵魂互换的事全告诉英了吗？』

「啊，对啊……他说会帮我们找线索。」

明日香平常只会胡闹，却不会放着真正有困难的人不管……应该吧。

『……当你说要告诉他的时候，我觉得很讨厌。心想：「你都不依靠我，却要依靠他吗？」』

他说出这句我想都没想过的话语，害我顿时发出「啥？」的傻眼声。

「那……那当然是因为已经穿帮了嘛。而且我之所以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努力……是因为有你在……」

我「啊」的一声闭嘴，已经说出口的真心话却无法收回了。

『你这句话是真的吗？』

其实我也可以敷衍带过，但就是做不到。

「……骗你干嘛啊？白痴。我……有在依靠你啊。」

『这样啊……太好了。』

开心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却非慎平常的声音，让我烦躁不已。因为你的声音应该更帅气才对，像花蜜一样甜，是种让人想一直听下去的舒心声音。你总是把一碰到就会烫伤的灼热情感寄托在声音当中，呼唤我：「凑。」

身形也是。跟我这个四舍五入三十岁的大叔不同，你应该要眯起无比清澈的眼眸，捉弄我、取笑我才对啊。

──凑，爱屋及乌。

我的胸口好痛，视线不自觉地往下。

自助洗衣店的烘衣机不断转着你的衣物。室外有着彷佛把人烤熟的热气，所以我们总是待在有冷气的管理室里。

你握着自动铅笔，不断书写，认真地盯着教科书。我有好几次都在偷看你的脸。头发俐落剪齐的后颈，硬挺的脊椎骨和肩胛骨，以及那双明显比我长、让人看了就生气的脚。

──请你不要每次都马上逃走。

不听话的偌大手掌，指甲剪短的叛逆指尖，嚣张狂妄的嘴唇，还有那副玩弄我的眼神。

──凑，我喜欢你。

我紧闭双眼，慎的幻影却依旧留在脑海当中。

我好想念真正的你──我居然产生这种傻念头。毕竟他的半身，现在就在我的手上啊。

我触碰香月慎太郎的身体。正在跳动的这颗心脏是你的吗？还是我的呢？我实在不知道。

『……我好想你。』

我还以为自己的心声跑出来了，急忙捂住嘴。说出这句话的人却是慎。

『我好想念真正的凑。』

我拿着手机的手颤抖不已。慎的心情彷佛一口气流了过来，促使我在无人听见的心中低喃──我也是，我好想念真正的你。

创校纪念日当天。

我接到明日香的通知，一早就在自助洗衣店集合。我跟慎一起在管理室等待，不久后，明日香一如往常地走进来。

「早安……什么嘛。看你们的表情，已经和好了是吧？」

我自认应该没有在傻笑，却也不希望自己现在一脸不正经，于是急忙遮住自己的脸。明日香坐在我旁边的椅子，天真地问：

「你们总算上床了？灵魂互换上床的滋味是什么啊？」

「怎、怎么可能上床啊！」

「啊哈哈！慎的怪脸好新鲜喔。我可以拍下来吗？」

「当然不行！」

「啊哈哈哈！」

即使我们灵魂互换，他的态度依旧没变，真不知道是好是坏。慎看不惯我被耍着玩，马上出言斥责明日香。

「喂，你给我收敛一点……只有我能玩弄凑。」

「你也不准玩！」

最后那半句话是多余的。我轻轻敲打慎的头，轮流瞪着他们两人说：「别闹了，讲正事。」

「话说回来，明日香，你在LIME上说找到有用的情报了，是什么情报？」

今早明日香传给我的讯息是「获得有用的情报」。我到现在还是半信半疑，然而灵魂互换之后，今天已经来到第四天，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情报多么微小都无所谓，我想要情报。

「根据昨天晃哥所言，你们是为了救小玉才会互换的吧？」

「对啊。」

「然后你们一个回神，发现小玉不见了，却有只很像狐狸的生物从手中跑走。」

我回想着当天的情景，点了点头。

「那会不会是狐仙大人啊？」

「咦？」一道窝囊的疑惑声从我的嘴里蹦出。他说的狐仙大人……是那个狐仙大人吗？

「对……对了，慎……你昨天也有提到吧？」

当时的谈话因为明日香跑来而不了了之。慎听了我的话，在困惑之中轻轻点头回答：

「其实我也觉得狐仙大人很可疑。」

「对吧！然后关于这个狐仙大人啊……」

据明日香所说，他昨晚从咏婆婆那里听说了一个耐人寻味的传说。

──好久好久以前，喜爱恶作剧的狐仙大人调换了两对两情相悦的男女灵魂。第一对男女以不变的爱同心协力，在狐狸山和狐仙大人玩捉迷藏，获胜之后就恢复原状了。然而第二组男女无法接受外表改变的对方，在第四天的太阳下山前，依旧没能找到狐仙大人，于是他们再也没有恢复原样。

明日香仔细说完这件传说，随后突然一脸认真地表示：

「第一对情侣成功复原，另一对却出局了。」

闻言，慎瞬间扬起眉毛。而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鸡皮疙瘩不断冒出。

「明日香，不要说这么恐怖的事啦！……不过我果然也有听过这个故事耶。」

祭典当时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是爷爷他们以前说给我听的。

那个据说喜爱恶作剧，却能带来五谷丰收、无病消灾的狐仙大人的传说。这个地区长久以来持续信仰着狐仙，这样的精神透过狐仙祭代代相传至今。

「先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反正你们也的确互换了，还是把该做的事做一遍吧。重点就是……」

慎以冷静的表情，接着说出明日香的答案：

「在第四天的太阳下山之前，上山找到狐仙大人，赢过这场捉迷藏。」

「没有错！……啊，慎，我顺便问一下，你知道性感质数是什么吗？」

「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啦，白痴！」

慎撇头看了一眼笑嘻嘻的明日香，接着以生硬的声音开口：

「凑，如果真是这样，期限就到今天为止了。」

「今……今天……？」

我定睛看着变成凑晃的慎，急忙站起身。现在外头还笼罩在白天的阳光之中，但秋天的黄昏来得很早，距离日落只剩几个小时了。

慎也马上从椅子上站起，对我回以一道坚定的眼神。一股无法形容的心慌已然来到喉头。

期限正一分一秒地逼近。

「这里也没有……」

我从草丛里抬起头，肩膀因为喘息而上下摆动。当我们依靠这小小的线索，开始搜寻狐仙大人后，很快就过了几个小时。狐狸山现在正值树叶转红的季节，山上有许多身披红色、黄色的美丽树木。要不是我们变成这个样子，就能悠闲享受红叶美景了……

距离日落已经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却迟迟找不到狐仙大人的身影。

「话说回来，这个世上真的有狐仙大人吗？」

我们姑且是把目标当成类似狐狸的生物，但其实根本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是狐狸模样。

「我也不知道……不过只要有希望，我们就找到最后一刻吧，凑。」

慎鼓励着开始疑神疑鬼的我，我的胸口因此不受控制地传出一阵暖意。果然只要有他在，我就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放心不少。

我再度有了干劲，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从草丛深处找到树枝尖端。

明日香在来到这里的半路上就脱队了……但这也是莫可奈何的。

前往这座山的途中，我们一经过商店街，就被佐伯精肉店的大叔叫住。

「晃啊，好久不见了！听说你闪到腰啊？」

当我一个掉以轻心，直接说出「啊，已经没事……」的时候，手腕却被慎拉了一下。好险，我现在是香月慎太郎啊……

「就是说啊！不过已经没事了啦！啊哈哈！」

慎将手放在脖子后，夸张地大声笑着。喂喂，这位香月慎太郎，你给我慢着。我没你这么蠢吧……我悄悄询问明日香：「根本不像吧？」结果明日香若无其事地笑着回我：「一模一样吧？」……什么意思啦？我实在大受打击。

后来也有很多人叫住我们，但慎都努力假装成我，与之应对。没想到就在我们即将离开商店街时，最爱八卦的丸本阿姨笑眯眯地跑过来。

「小晃，我有腰伤的特效药，你来我家一下！」

丸本阿姨揪住慎的手臂，慎随即对我释出求助的视线。这时──

「晃！你祭典的时候怎么突然不见了啊！现在要收拾东西了，你可要帮忙喔！」

榊学长从榊面包店里探出头来。啊，惨了。这感觉是常见的模式。

「晃！抱歉，你可以帮我把这条床单洗一洗，然后拿去静家吗？」

看吧，我就知道，就是这样！连中本理发店的中本先生都跑出来，往这里靠近。我们明明没有时间了，却偏偏在这种时候被人拜托做事，我不禁诅咒起自己的命运。当慎交替看着他们所有人，内心不知所措时，明日香竟意外地上前掩护慎。

「反正我很闲！我来吧！」

「明……明日香……！」

明日香转过头，以他们听不见的音量小声说：

「这里交给我，你们先走吧。另外非法入侵应该不太好吧？我会先帮你们通知管理狐狸山的大叔啦。」

神啊，佛祖啊，明日香大神啊。

「明日香，谢啦！我真的欠你一次！」

我双手合十，打从心底向他道谢。

「……晃哥，请我吃烧肉当谢礼就行喽。」

那笑眯眯的眼睛是认真的。

「好……好啦好啦。」

明日香就这么带着商店街的人们离开，我在苦笑的同时，对他竖起大拇指。接着，我和慎便一起前往狐狸山。

「凑，太阳就快下山了。」

慎的声音将我一瞬间飞离的意识又拉了回来。眼下暗红色的夕阳已经洒落山的斜面。

我们自从来到这里就没休息过，一直寻找着狐仙大人。山路尽管平整，但如果要连狭小的兽径也一同搜寻，想必会耗费庞大的体力。

「大概还剩三十分钟吧。」

「是啊。」

慎用手帕擦拭浮现额头的汗水，重新整顿呼吸。

当我们踩着落叶前进，突然听见一道男孩子的哭声。慎似乎也听到了，我们对望了一眼，接着急忙往前。

我们很快便看到一名少年蹲在麻栎树下，想都没想就跑上前。少年穿着现在鲜少人会穿的和服，有着尖锐的轮廓以及细长的双眼。他的脸正被夕阳染得通红。

「为什么这里会有男孩子……？」

就在我正后方的慎狐疑地说道。周遭没有别人，因此我对蹲在地上的少年提问：

「叔叔我叫做凑晃。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哭？」

我轻声说话，尽量不吓到他。只见少年抬起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好痛喔……」

「哪、哪里痛？你受伤了？给叔叔看一下好吗？」

少年哭着伸出手臂，上头沾着土和血。仔细一看，膝盖一带也在渗血。大概是跌倒了吧。看起来很痛，让人不忍直视。

「爸爸……妈妈……我想他们啦！……噎……我想回家啦……！」

「你一个人吗？知道你家在哪里吗？」

少年一边啜泣，一边断断续续地阐述。他说他进山玩耍，结果迷路，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他家在山脚下，这段路连大人都觉得吃力，他一定是很努力才走到这里的。

「没事的，你别再哭了，好吗？」

我笑着面对他，并搓着他的背。

「凑，时间……」

慎满脸苦涩地说道。周遭已经逐渐变暗。倘若今天没找到狐仙大人，恐怕就无法复原了。可是──

「不能放着不管啊，以这孩子优先。要是现在对他见死不救，即使恢复原状，我这辈子都会后悔……对吧，慎？」

慎原本一脸认真，最后却彷佛再也忍不住似的，「噗哈」一声笑出来。

「我就觉得如果是你，一定会这么说。」

这明明是可以生气的场面，他却露出柔和的笑容，让我松了口气。

「你等一下喔。」

我这么告诉少年，随即起身站到慎面前。慎顶着凑晃的脸，就这样仰望我。

「如果没能恢复原状，我这辈子都会负起责任照顾你。尽管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即使如此，我依旧会永远待在你身边。」

慎讶异地睁大眼睛。我伸手触碰并非真正的慎的指尖。他手上的暖意让人泫然欲泣。你确确实实就在这里，对吧？

慎静静展露微笑，然后开口：

「这辈子？我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求婚吗？」

不要逼我说出来啦，白痴。

「是不是嘛，凑？」

我们的手指互相交缠，慎这么问我。

「要、要用这种状态活下去，总是需要一个共享秘密的人吧……应该说，也要你愿意接受那个人是我啦……」

我越说越小声。只见慎开心地笑着说：「当然愿意。」

「凑，你真的很可爱。」

我不只一次这么觉得了，全世界也只有你会这么形容我啦。

「我、我是说，仅、仅限变不回去的情况下喔！」

「好好好。」

「回答一次就够了！」

他到底是懂还是不懂啊？就算这样，当我们四目相交，即使不用诉诸言语，我也觉得我们能心灵相通。毕竟我现在拥有一半的你，我的一半也交给你了。

我们同时点了点头，然后把视线移回少年身上。得快点送他回去才行──当我心中怀着这个想法，往前踏出一步时，那个直到刚才还在哭泣的孩子，身影就像画圆一样开始扭曲，然后逐渐缩小，变成一只狐狸。

「啥──！」

我实在太过惊讶，以为下巴要脱臼了。只见那只狐狸眯起眼睛，看起来像是在笑，它就这样坐在原地。

「慎……慎！狐、狐狐狐狐、狐！」

因为太惊讶了，我迟迟说不出下面那个字。但慎倒是很冷静地接下我的话：

「是狐狸耶。而且……还是会变身的那种。」

最好是有你说的那种类型啦！我在心中这么吐槽。呃……这是怎么回事？我想尽办法用这颗混乱的脑袋整理发生在眼前的事实。我猜，刚才那名少年就是眼前这只狐狸变的。既然如此，这只狐狸就是我们要找的「狐仙大人」？

我总算掌握事态，一股怒气也随之沸腾。

「喂……喂，狐狸！快把我和慎这辈子的决断还来！而且你不就是当时逃走的狐狸吗！」

果然没错，小玉一定也是这只狐狸变的。我睥睨着这一切的元凶。捉迷藏是吧？要玩就来玩啊！

「慎，要逮住它喔！」

我挽起袖子，一步一步朝狐狸逼近，慎却以冷静的声音开口：

「凑，直接碰到狐狸，会有感染包虫病的疑虑。」

「现在哪是说这个的时候啦～～～～！」

我用力朝狐狸跳过去。但狐狸轻轻一跳，以俐落的动作钻出我的手臂。

「慢着，你这个混帐！……慎，拜托你了！」

慎也马上采取行动抓捕，狐狸却躲过他，以优雅的动作落地。我们一人一边包夹它，慢慢缩短距离，这时狐狸的身形突然扭曲。

「怎、怎么了！」

它好像又开始变身了。这次他谁不变，偏偏变成我。

「慢着，你这个混帐！」

身形和我一模一样的狐狸模仿我刚才说出的话。只见慎「噗嗤」一声忍着笑，我全都看到了。看我晚一点再来解决他……面对狐狸这般挑衅的态度，我的怒气已然攀升至沸点。

「好啊！给我过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凑，人家好歹是神喔。」

「请两位稍等。」

狐狸现在从我的身形变回狐狸，纵身一跳，越过我的头顶。接着又变成明日香的模样说：

「晃哥，我最喜欢你了。来亲一个吧-」

「啊？」

慎发出骇人的声音，以不再冷静的眼神瞪着狐狸。

「英，小心我揍扁你喔。」

「人家是神啦！」

虽然不甘心，但这场两人合力挑战的捉迷藏，明显是狐狸占尽优势。而且一旦它使出无视重力的神技，只不过是灵魂互换的一介普通人类，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说起来，这根本犯规了吧？

「那家伙跑去哪里了……」

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尽管用尽办法要抓住狐狸，它的动作却非常敏捷，我们就这么跟丢它了。

「凑，太阳下山了。」

慎的肩膀随着喘气上下摆动，开口这么说。橙色的光芒已经消失，象征夜晚的黑暗缓缓扩散。时间到了。我全身脱力，当场瘫在地上。

「不会吧……」

我们大概没办法恢复原状了。悲伤和绝望在心中结合，我的胸口传出痛楚。最让我觉得难受的是，没能帮助到慎。

「对不起。我把话说得那么满，却什么都做不到……」

「没关系。」

慎大大摇头，温柔地笑着这么说。

我抓着他的手站起身。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我当然也喜欢你的模样，但不单单是如此。因为我喜欢的是你的这里。」

慎的食指指着我的心脏。我想他说的应该是灵魂、心灵这类看不见的东西。

「真亏你……有办法一口气说出这种肉麻的话耶……」

我不禁红着脸，口出恶言，但其实心里很高兴。因为我不经意明白了，明白自己一直期待着慎说出这番话。

「慎，回去吧。回自助洗衣店去。」

回到我们的场所。慎点了点头。当我往前踏出一步，地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深深往下陷，我的身体因此失去平衡。

「……啊？」

「凑！」

慎对我伸出手，我拼了命地抓住他。然后两个人一起滚落斜坡。

「啊──今天有够倒楣！痛死人了！喂，慎，你还活着吗？」

「……勉强活着。」

慎的脸被一团落叶盖住，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充满不悦。不行，实在太好笑了。

我笑个不停，把掉在自己身上的落叶拍掉，然后站起身，随即看到眼前有一条尾巴。我直接「咦？」了一声。

我感觉到头上有着一份生物的重量和温度。接着狐狸尾巴彷佛嘲笑着因为惊愕而动不了的我，不断拍打我的脸颊。

「慎、慎！快抓它！狐、狐狸在我头上！」

「凑！变回来了！」

「啥！」

我低下头，重新看看自己的身体。我直盯着眼前这只比刚才小了一号的手掌，然后一一确认。卷翘的头发，平凡的颜面轮廓以及发福的小腹，这些熟悉的存在，确实是我的身体。

在我头上的狐狸无声落地，接着笑了──我看起来是这样。它转了一圈后，就这么消失无踪。

周遭瞬间一片寂静，我再次看向慎。眼前这个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笑着的俊俏青年，对我大喊：「凑！」

慎那副始终迷人的端正站姿，清澈的眼眸，英挺的鼻梁，以及充满热情与活力的心。

「凑，恢复原状真是太好了！」

我已经没有余力听慎把话说完，身体直接动了起来。我急迫地往前跑，然后抱住慎。结果刚好踩到潮湿的叶子，我们又一起跌坐在地。

「凑，你没事吧……我们真的……为什么老是变成这样啊？」

慎忍不住哈哈大笑。尽管屁股上都是泥巴，我却完全不在乎。慎那双结实的手绕到我的背后，用力地将我搂过去。他的心就不必说了，这副躯体我当然也是……

我既不承认这是恋情，也不承认它是爱情。但你是我心目中「特别」的存在喔，慎。

「凑、凑……？」

我能清楚感受到慎的心慌，却已经无法阻止满溢而出的感情。

「……我好想你。慎，我好想你啊……」

我闭紧双眼，努力不让泛在眼眶的泪水流出，就这么抓着慎的身体。慎瞬间失声，生气似的用力吐出一口气。

「我还不是……！」

他紧紧抱着我，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即使无法呼吸也无妨。我不断抱紧慎，彷佛要确认他就是本人一样。

「我还以为自己再也无法……拥抱这副身体的你了，凑。」

慎的唇触碰着我的发旋。我感受着那股温暖的气息，点头说了声：「嗯。」或许会永远维持着互换状态的恐惧，现在才袭卷全身。我还是讨厌只有一半。

我把脸埋在慎的胸膛里。传进耳里的心跳声是我的？还是他的呢？我们的身体紧紧交叠在一起，我无从判断。

「凑，我还是喜欢你。我就喜欢你这副身体。」

慎就像小孩子央求玩具时那般，全心全意地这么说。我感觉到饥渴的心灵突然被填满。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你啊？自从遇见你，我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了。

面对这样的自己，以及这名自始至终都对我直来直往的青年，我只能面露苦笑，喃喃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你喜欢的是我的心～之类的吗？」

慎的脸贴近我的脖子，也嘻嘻笑道：

「我很贪心。你的心和身体，我还是全都想要。」

「……白痴。」

慎的身体缓缓离开，以窘迫的眼神看着我。

「凑，我喜欢你。我每天……每天都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心意。我就要你。而且非你莫属。」

我能从他眼里的光辉感受到欲望，是那么地令人害怕，却也帅得令人直打哆嗦。我感觉得到他确确实实就是真正的慎。总有一天，我将无法再把他的话语当成孩子的玩笑带过。

「你真的是……难缠的男人……」

我这么低喃，嘴角也跟着上扬。

「你沾到泥巴了。好好一个帅哥都毁了。」

「你不也是吗？背上全是叶子。」

转红的叶子随风摇曳，不断往下飘落。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别人。如果是发生了离谱奇迹的今晚，想必能容许这么一点失控吧？

「凑，我帮你拿掉，请你不要动喔。」

慎笑着探出身子，表示要把附着在我背上的落叶拿掉。我趁势伸手探向他的脸颊，嘴唇也跟着贴近。

这并非爱情，也绝非恋情，这个吻代表了我的亲爱之情。纵使往后慎把心目中「特别」的位置给了别人，彻彻底底忘记我这个人，他对我来说，依旧是到死都不会忘记的「特别」存在。

至于失去时的心痛，现在就先别想了。

我的唇触碰到他的脸颊。那一瞬间，慎彷佛停止了呼吸。唉……我可能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