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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浅橙色的室内灯,将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房间微微照亮。

虽然说井井有条听上去倒是挺不错的,但前提是,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少得出奇。

小型的液晶电视、格子图案的大茶几。剩下的便是围着茶几摆放的几个坐垫以及书架上的几本儿童读物。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装着各自衣物的彩色盒子,也就是这种程度的,无机质的简洁房间。

单人楼一层最尽头的「107号室」。

房间里设置着的两台双层床中,略微有点脏的那个下铺……也就是我的床上,今天我们也在不安分地开着反省会。

今天的反省会的主题是,「现在在这个养护设施内被当做『怪物』的我们,如何才能洗刷掉这个污名」。

不过虽然我说了「今天的主题」,但其实昨天也是这个,非要说起来的话前天也一样。

但即使到了今天,除了我以外的两个人却还是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面对我「你们两个怎么看?」的发问也不作回答。浅浅的黑暗中沉默已经持续了长达两分钟之久。

「哎~,哈哈。到底该怎么办呢~……真是的」

我实在忍不住只得说出了这种饱含「我投降」意味的话。而闻言濑户则是紧紧地抱住了胸前的枕头,露出一副立刻就要哭出来了的表情。

「都是我的错吧,果然。对不起……」

(注:小时候的SETO说话都是用敬语的(??????)??,这个不太好在翻译上体现出来于是就来补充说明一下)

「不不,不止是因为濑户你吧。禁止说这种话。还有,敬语也禁止」

濑户弱气的发言,被木户干脆利落地打断了。

濑户吓得肩膀一抖,以小到听不见的声音说着「对不……抱歉」,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濑户总是碰到一点小事就会哭起来,是个简直就像是小动物和幼儿的集合体一般的少年。

摔倒了会哭,肚子饿了也会哭,天黑了会哭,就算没有什么事也总之会哭一哭。

这就是我在这里遇到的,我的「朋友第二号」濑户幸助最为突出的特征。

虽然我是觉得对这样的濑户说事情的时候还是要稍微注意一点遣词造句比较好,但作为当事人的木户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扔下一句生硬的「嗯」之后,就立刻抓起了总是在玩儿的翻花绳,开始建造起东京塔来。

感到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事情就麻烦了,我急忙居中调停起来。

「算、算了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濑户也在用濑户的方式考虑很多事情啦……」

「……那个,对不起,我没有在想很多事情的」

濑户依旧把脸埋在枕头里小声嘀咕着,完全浪费了我的配合。

与之相反的是则一副焦躁样子的木户,「所以说了敬语禁止」地说着释放着威压,让濑户又吓了一跳,紧紧地闭上了嘴。转眼之眼一切就又回到了原点。

我一边「哈啊」地叹着气,一边靠到了身旁的被子堆上。

今天恐怕也不行了吧。照这样子下去又会像往常一样,回过神来的时候全员都睡了,我已经看到结局了。

从我来这里那天起,几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在这里的几个月,比起我在阿姨家度过的那两个月,密度明显要高得多。

那一天,从一开始就在脸上留下了红枫叶印记的那时,我还担心自己会被怎样对待呢。所幸,一直到今天我也算是好好地在这里生活着。

说起来,知道少女「木户」,造成那个枫叶印记的罪魁祸首,居然也是出于跟我一样的原因来到这里的孤儿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还好,但居然连要住的房间都是同一个,这就让我更加吃惊了。

虽然一般来说好像有着男女房间分开的规定,但因为其他房间都已经满员了,再加上我们年纪也都还小,于是就演变成了现在的状况。

虽然以前也听说过,但那时我确实第一次实际感觉到,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存在着「缘分」。

顺便一说「木户」这个称呼,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只听到了她的姓,而之后又被当做变态对待以至于她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而造成的结果。

我怎么也不想让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第一号」给逃掉,于是拼命地喊着「木户小姐木户小姐」。直到最后木户终于开口说出了「小姐就不用了吧」的时候,我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过在随后的一个多月里她也再没告诉我她的名字,于是称呼就变成了木户。

而在这个房间里缩成一团等待着木户和我的,正是一开始就住在这里的濑户。

与木户的冷淡生硬不同,虽然濑户的话也很少,但似乎是为了让那时一直被木户无视的我打起精神来,某一天他突然开始对我讲起很多事情。

自己从出生起就待在这个养护设施里。

一个朋友也没有,甚至总是被其他房间的住民欺负。

唯一的友人,名叫花子的狗也在去年死掉了……等等等等,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向我讲述的那些,就算是恭维也算不上是「让人打起精神的话」。

然而,在我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的时候,我和濑户之间逐渐产生了类似「羁绊」的东西。

真要说的话,他比那时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的「朋友第一号」木户,要更像朋友。

如此这般,濑户成为了我的朋友第二号。

而这也绝对不是因为我从某一天跑来问我「我们,是朋友没错吧?」的濑户眼中读出了「要说不是的话我就去死」的信息的缘故。

我只是纯粹的,非常享受跟这个名叫濑户的少年一起度过的时光。

然后时间流逝,木户也渐渐地变得愿意跟我说话了,虽然直到现在为止也还多少有些不自然,但我们三个人还是一帆风顺地……。

……一点也不一帆风顺。

不不,完全就是与一帆风顺完全相反的状况。

要是把我们三个人屁股下面的这张床比作帆船的话,那么便是船帆早已破烂不堪,正在暴风雨肆虐的太平洋中心孤独地遭受着海难的状态。

没错,所以才要开反省会。

老实说我们也并不想被职员和其他房间的居住者叫做「怪物」、「妖怪」。

也已经受够了107号室的牌子上被贴上的「怪物房」的纸。

所以,才要尽快抹掉这个印象才行……。

「怪、怪物……妖怪……」

「是吧。真希望他们能住手啊……诶?」

我刚刚并没有开口说出「怪物」、「妖怪」这些单词。只是在脑袋中想了想而已。

那么濑户又为什么,对它们做出了反应呢。

我猛地撑起身体,看向了濑户。濑户则将一直埋在枕头里的脸抬了起来,用湿润的眼睛看着我。

而那双眼睛,正被让人失神的深红色所浸染。

我一瞬间呆呆地「啊」了一声,接着稍微考虑了一下闭上了眼。

(图5)

(……又能听到我在想的事情了吗?)

我在脑内如此念诵道。

「对、对不起,能听到」

濑户一脸抱歉地说着,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只探出一双眼睛。

果然是这样啊。

我继续在脑海里念诵着「最近,那个好像变少了啊。不过话说回来,濑户的能力总是这么突然呢」。

然后看到濑户继续将嘴埋在枕头里,害羞地说「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停下了」。

听完我露出了苦笑,但这次却是从木户的方向传来了不详的空气。

战战兢兢地看了过去,木户正以一脸火大到了极点的表情瞪着濑户。

接着再看看被瞪着的濑户,完全像一只偶遇了蛇的老鼠。

濑户一边慌乱地来回摆着手,一边说着「啊、啊,敬语!对不起,对不起!诶……?不、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拼命地用敬语向木户内心的想法辩解道。濑户的敬语症真是根深蒂固到了让人惊呆的地步。

木户把心爱的翻花绳随手扔掉,一边说着「不要用敬语,要让我说几次啊……」,一边用膝盖撑起了身子,右手握成拳头,朝濑户那边靠近。

与此同时,濑户大概是因为过于恐惧,开始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咿—!咿——!」地发出了不中用的悲鸣。

这下可真的糟了。

我插进濑户和木户之间,朝着木户摊开了双手。

「等、STOP,STOP!木户,你有点气过头了啦。呐?」

我努力挤出笑容朝木户这样说道,原以为多少能拖住她一些,结果却见木户用像是在说「闪开,不然连你也杀掉」一般的眼神瞪着我。

这孩子,眼神真是太差了。如果要用奥特曼来打比方的话,那么她毫无疑问就是小怪兽。

我正这样想着,就听见背后的濑户发出了「呼呼,小怪兽」的笑声。

(喂喂笑什么啊!我现在可是在为了濑户挺身而出诶!?)

我在脑袋里这样念着,从背后传来了濑户「对、对不起!」的声音。

然而,在这个状况中他那个谢罪的方式真的是非常地没有眼力见儿。你为什么会这么不小心啊,濑户哟。

不出所料,眼前的木户身上愤怒的气场,比刚才还要增加了几分。

「又是敬语……还有鹿野。你刚刚跟濑户说了什么了吧」

木户平静地,但却是将锐利的杀意隐藏在字里行间,如此说道。

「咦!?讨、讨厌啦,我什么都没说哦!对吧,濑户!」

「嗯、嗯嗯!才没有说小怪兽什么的呢!」

下一个瞬间,木户那迅疾的拳头就分毫不差地朝着我的胸口飞了过来。

「咕喔!」

我承受不住朝着纯白的床单倒下。

而那一击简直就像是能够听见响彻的锣声一般的,漂亮的KNOCK DOWN。

与此同时,濑户则是发出了更加不中用的「咿呀—!!」的声音。

尽管腹部传来激烈的疼痛,我却还是努力抬起头看向了木户的脸,大概是因为愤怒有所缓解吧,木户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而像是同调一般,濑户也理所当然一般地哭了起来。

回过神来,只留下不留痕迹地燃烧殆尽的我,两人像是合唱一般,开始哇哇大哭。

……诶,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状况的话正常来说该哭的,应该是我吧?

然而二人却丝毫不顾我这份左右为难的心情,将号泣越演越烈。

「啊,糟了,这样下去的话……」

恍然回过神来的我再次朝木户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木户的双眼开始隐隐地染上红色,身形也眼看着就变得模糊起来。

没错,不知为何木户她,只要不高兴、哭、或是感到寂寞之类的,就会变得透明……准确来说是会「变得不被他人识别」。

不过,这个能力却还有「只要碰到就能识别出来」这个莫名其妙的条件。

因此,只要握着她的手,或是对着她消失的空间戳来戳去就没事了。然而最为麻烦的,却是木户保持消失的状态走到外面去。

曾经有过木户因为不高兴而变透明,之后就此走到别处去的状况。

以前,木户像那样消去身形,之后完全不回来的时候,我和濑户会花上好几个小时去找她。

说来挺不好意思的,也只有那个时候我才会没办法说濑户是爱哭鬼,因为我也哭个不停。

结局就是,一直到早上也没能找到,暂且回到房间却看见罪魁祸首就躺在床上睡的正香,要是那种事情再来一遍的话我可受不了。

这里还是想想办法,把两人的号哭止住会比较省事。

于是我在脑内想象着。

『浮想』着那个还没有给两人看过的,最近刚增加的保留节目之一的身形、气味、声音……

我睁开双眼的瞬间,就听见两人口中传来的,像是约好了一般的「呜哇!」的声音。对着这与期待一致的反应,我的心情也变好了。

我一口气朝地板上跳去,朝着二人挥了挥手。

两人起初露出了愕然的表情,然而我一挥手,二人的表情就从刚才的哭脸一转,变成了大大的笑脸。

「是猫!」

没错。就是为了应付这种状况,我只要一有空就回去观察夜猫,记下猫的样子。

通过这几个月的交往,我知道了木户喜欢可爱的东西,濑户喜欢动物这件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黑猫』的姿态对于二人来说,应该是非常可爱的事物吧。

一如我的预想,两人开始表现出莫大的兴趣。

木户从床上探出身子,一边拍着手一边兴奋地说着「这、这边!小猫咪快过来这边」,濑户也一并朝我勾起手指来。

仔细一看这两人眼里的红色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木户的身姿也变得清晰可见。

呼呼呼。真是可爱。

我跳过去的话他们一定会很高兴,但现在还是再吊吊他们的胃口吧。

像是再为刚才报仇一般,我不断地重复着稍微靠近他们又再跑远,稍微靠近又再跑远的循环。

而在这一近一远中二人总是一喜一忧,越发地想要引起我的兴趣,开始做出更加奇怪的事情起来。

实在是,实在是太痛快了。老实说我的心情愉快到了快要笑到在地的程度。

既然对方如此赏脸,我这边也就没办法收手了。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来稍微跳一跳舞吧。嗯,这个不错。

兴致高涨的我跳上茶几轻轻跳了起来,二人见状抱着肚子大声笑了出来。

啊啊,真愉快。这是何等愉快的夜晚啊。

这一段日子以来,已经好久没有觉得这么高兴过了。

我越发得意地激烈地跳着,却突然听到了门那边传来了咚的一声。

因为正在兴头上我没有太在意,而对着门的方向的两人的脸色却越变越青,终于我也忍不住回过了头。

因为两人的笑声而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房间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而连接着房间和走廊的地方,大概是进行夜间巡逻的职员正华丽地倒在那里。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突然倒下呢,我一瞬间对此感到莫名其妙,然而只要随便想想就能够明白。

我停下脚步,从头凉到了脚。

「要、要怎么办呢,小猫咪」

木户小心翼翼地朝我问道。

要怎么办才好,我才想问呢。

一点主意也没有的我,总之先发出了「喵~」的叫声。

……之后,那个职员在对周围人宣扬完「想要提醒在深夜大声喧哗的孩子们而打开了门,结果却看到黑猫在疯狂地跳舞」之后,似乎患上了神经症,被调往了其他的设施。

当然,不用说这件事让原本就被称为「怪物房」的107号室恶评更上一层楼,变成了不动如山的事实。

*

单人楼一层最尽头的「107号室」。

房间里设置着的两台双层床中,略微有点脏的那个下铺……也就是我的床上,今天我们也在叽叽喳喳地开着反省会。

今天的反省会的主题是,「现在在这个养护设施内被当做『怪物』的我们……再这样下去就糟糕了」。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状况真是毫无好转到让人吃惊。

别说是好转了,对我们的评价简直每况愈下,关于我们的各色谣言也似乎正在风声四起。

比如说其中之一。

「一楼女厕所最靠里的那个隔间,每晚都能听到幽灵般的抽泣声。但调查之后发现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再一问似乎大家普遍认为「那个幽灵总是出入我们的房间」,真是的,到底是谁传出这种消息的啊。

何止是出入啊,就是住在我们房间里啊,可恶。

我试着问了问木户,结果她像是心下有人选一般愤怒地说着「我要去把那个传消息的家伙揍一顿……」,被我阻止了。

还有一例。

「在走廊里被107号室的孩子说了些什么的职员,第二天就消失了。他们是恶魔的孩子吧」。

听到这个传言我一头雾水,结果之后听到濑户说的「说起来,之前有个穿着女人内衣的男职员,我告诉他『你弄错了哦』之后他就不见了……」,这个也算是我们的错吧。

虽然对于他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为什么会消失,还是孩子的我们稍微有点不明白就是了。

最后一例。

「单人楼里面有个一个劲地闻野猫味道的家伙」,这个人,就是我。害羞得快要死了。

黑色传言就如这般每天一个接一个地不断升级,我们已经手忙脚乱了。

不对,也不是我们。除我之外的两个人并没有手忙脚乱。只有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今天也是,我列举着传言中的例子,随后朝两人抛去「你们俩怎么看」的问题。

「我觉得鹿野很恶心」

木户眼中毫无犹疑地断然答道。

「诶?啊~……诶?」

面对这毫不留情的直接的答案,我一瞬还考虑起「这是什么暗喻吗?」来。

「觉得很恶心」

不不不对,这个不管怎么考虑都是字面的意思。

「……啊,不是说关于闻了野猫味道的我的看法啦。是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想方设法扛住木户锐利的言语,再次尝试说明这个反省会的宗旨,然而木户却睡意朦胧地一副你请自便的样子,「呼哇」地打了个哈欠。

眼泪忍不住地一点点渗了出来。

为什么我就非得要被说恶心不可啊。明明我这么努力的说。

大概是发觉了我的想法,濑户悄悄地对我说「不恶心哦。我也经常干」。

……抱歉,濑户。果然平时就那么做还是有点恶心的。

「话说回来这个,要开到什么时候啊。不如说有开的意义么」

木户一边揉着眼,困倦地这样说道。

「呜。……不,也是,你说得对」

被这样问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几乎每晚都打着「反省会」的牌子将两人招集起来,但直到今天为止,能够干脆利落地将改变现状的妙计也丝毫没有要出现的迹象。

「不过啊,要是继续像这样生活下去的话,我们可能真的会被赶出去的哦?」

「果、果然会被赶出去!?」

听到我说的话,濑户开始大幅度地发起抖来。

濑户那能够不留间隙地量产出大量眼泪的泪腺,究竟是怎样的构造呢。

「啊啊,真是的。不哭不哭」

我摸着他的背,濑户轻轻点了点头擦掉了眼泪。

不会一直哭个不停,这也是濑户的优点。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哭太多了。

「算了,反正我想再怎么也不可能变成『现在立刻滚出去~』的状况啦。职员好像也挺害怕我们的,果然得从我们这边提高下好感度……」

「好、好感度吗……」

话虽如此,但当然也不代表我就有什么好办法。

说到底,从这种底边开始提高好感度什么的,真的有可能么。

虽然评价再怎么也不会比「怪物」还要下降了,但已经低到了如此地步的评价要怎么上升到「人类」呢。

「……而且都睡着了」

就在我随声附和的空当,不知何时起木户就已经保持着坐着的状态沉沉地睡着了。

原来如此,尽管濑户说着敬语,木户也没有凑过来抓他的原因就是这个吧。

不过,也没必要特意把她叫醒惹她生气。

我把手放在木户的背上,小心地让她在床上躺下。

醒着的时候冷漠的木户,不言不语的睡着的话也是相当惹人怜爱的。

「真是的,明明不是个可怕到会让大家骚动的孩子啊」

我一边轻轻地戳着木户的脸蛋,一边说着笑了起来,濑户也说着「只要她不生气的话」轻轻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木户在睡梦中「嗯」地嘀咕了一声,濑户则「噫——!」地吓了一跳。

要是看到两个人这样的样子的话,那些传谣言的家伙们也会「明明这么怂我之前居然还觉得害怕!」地感到惊讶的吧。

不过,我却没有对周围人坚定地说出这些。

毕竟回想起来,就连我,当初也误以为木户是「幽灵」而害怕来着。

人类,如果不试着交流的话……不试着对话的话,就无法明白真相。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要让他们明白真相就好了,但要做到这点却非常困难。

只要让他们明白真相的话,就算是像这样其乐融融地相处也是可以实现的。

然而问题却是……。

「果然还是这双『眼睛』……吧。我们的问题」

说着,被吓得摔倒了的濑户噌地爬了起来。

「对不起,我又听见了……」

抱歉地这样说着的濑户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红色。

我轻轻地笑着,在心中念诵着(正好木户也睡了这样比较方便也说不定),濑户也高兴地笑了笑,小声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说真的,这个力量到底是什么呢。是电视什么的上面说的超能力么,果然」

「唔。那个吗……果然还是找谁问一下比较……」

说着濑户的眼眶就湿了起来。

(啊哈哈,抱歉抱歉。哎~也没办法随便跟人说吧,这个。呐?)

「确、确实是呢……太让人害怕了」

没错,在过去的反省会上也曾经出现过「恐怕我们就是因为这个能力的缘故才会被叫做『怪物』的吧」这样的观点。

老实说关于这个能力,我们也只知道自己所体感到的事情而已,我还好说,濑户和木户直到现在也还没能办法把能力运用自如。

要是能运用自如的话,关于我们的不好谣言也会消失一半左右的吧。

「去找大人问一下看看吧」这种观点,当然也被提出来过。

然而,正好在那个时候看到的电视剧,却将那个想法打碎地一干二净。

不知为何,那天放送的电视剧里登场了被叫做「感应少年※1」的能够读取人的内心的超能力者,就在我们说着「跟濑户一样嘛!」之类的笑成一团的一会儿里,被谜样组织抓住的感应少年就接受了凄惨的实验,最后死掉了。

(※1:感应少年,原名「サイコメトラー」。电视剧真实存在,原作是安童夕马的漫画。有兴趣的盆友可以百度百科一下(??????)??。)

那个时候我们的……尤其是濑户的表情,简直就像是在说「被关进了冷冻库之后就此放置」一般。

那是我们达成了「超能力者会被做实验然后死掉」这个共同认识的一瞬间。

顺便一说几分钟之后,我还以为濑户终于要开始发起抖来了,结果他却是一言不发地钻进了被子,然后就那样一整天都没有再出来。

因此「感应少年」这个词对濑户来说也就成了禁句,最近这个词也就成了木户偶尔会嘀咕着,并以观察濑户的反应为乐的魔法词语。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三人的能力,至今也还是仅限于这个房间的秘密。

(话说回来,这个能力的正体也好原因也好全都不明,稍微有点恐怖呢)

「确实是呢。而且我和木户的还会突然就发动……」

濑户叹了一口气。

濑户的「读取人们所想的事情」的能力似乎会因为时间和场合而改变强度,厉害的时候会连「那个人的心情」到「过去的记忆」都能感觉到。

反过来像现在这样,轻微地发动的时候则会变成会拾取「对象有意识地浮现在脑海中的句子」这种程度的能力。

曾经,濑户曾以拙劣的手法亲切仔细地对我做出了说明,然而除了拥有着这个能力的本人之外,无法理解的部分还是太多了。

(你们两个人的能力,真的很让人困扰呢。尤其是木户那个用眼睛一看就会暴露了真的很难办)

虽然与之前相比安定了一些,然而木户似乎也还没有办法控制「变得透明的能力」。

虽然她似乎就像她本人所说的那样「火大的话就会发作」,然而实际上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所幸还没有演变成大事件……我虽然想要这样相信,但不管怎么说在事态变得更加糟糕之前,使用方法之类的还是应该学好吧。

真的,有没有什么办法呢。

「要是至少能够做到忍耐之类的就好了呢……」

(忍耐啊。嘛,濑户还是先从忍住不哭开始做起比较好吧?)

说着我咧嘴一笑,濑户也脸红地说着「的确是呢」害羞起来。

(不过,不开玩笑的话没准也真的有关系哦。木户也好濑户也好,不哭的话能力也不会出现嘛)

「但、但是那种我完全不行……就算想着要改变,但也很难改变……」

濑户说着垂头丧气起来。

(话说回来,敬语也完全没有改掉呢)

「呜呜……是的。不好意思」

看着变得更加垂头丧气的濑户,就能够清楚地知道他并非有意这样做的。

恐怕木户也知道这点,但关于濑户的敬语,她到现在也还没有要放下严厉的态度的迹象。

老实说,看着这两个人的笨拙,就会感觉到自己的机智,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不对,就算是周围的孩子,绝大多数也都很笨拙。虽然这个想法从以前开始就有了,然而像这样俯视着他人的「像人」的部分的自己,我无论如何都很讨厌。

「但是,果然鹿野还是很厉害。能力也能好好使用,还一直帮助我们」

虽然濑户笑着这样说道,然而不知为何,听了这番话我也高兴不起来。

(诶诶?才没有那回事!我也和你们俩一样哦。好多事情都不知道,害怕的东西也一大堆)

「……诶?」

原本应该读取了我脑中的言语的濑户,突然歪了歪脑袋。

我慌忙朝濑户的脸看去,那个瞬间,他眼瞳中的红色突然消失不见,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奇、奇怪。好像停下了!呼……不好意思,总是这样」

说着濑户低下了头。

「嗯,啊啊,没有没有!不用那么在意啦」

说着我摆出笑脸。

「但是,最后一瞬鹿野想着的事情……怎么说呢,我有点搞不懂了」

「……什么嘛,这样啊。肯定是那样啦,因为能力快要消失了。你稍微有点混乱了吧?」

「也、也是呢。哈啊……,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这个能力真是太坏心眼啦」

濑户说着肩膀垮了下来。

「算了算了,也没什么不好嘛。看着被能力折腾的濑户,也很有趣哦?」

我坏心眼地这样说完,濑户像是在说「请不要拿我开玩笑」一般鼓起了脸。

「但是真的,不改变不行呢!像这样一直给大家带来困扰,果然还是很不好受」

濑户激动地这样说着。与刚才的弱气完全相反,看上去相当可靠。

「呵呵。也罢也罢,慢慢来就好了。不用勉强自己现在立刻就改变也……」

「……不好」

打断了我的话的,是木户。

睡着时候的可爱不知消失到了哪里,总是一副带刺表情的木户,此时正紧紧地瞪着濑户。

「敬语。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木户小声说完,濑户也发出了小声地惊呼。

虽然我应该早就习惯了这番对话,但不知如何我却突然感到格外火大,忍不住开口插话。

「……你这样可不行吧?」

我这样说完,木户还是保持着仰躺的姿势,将视线从濑户移到了我身上。

「你说什么」

木户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瞪着我这边。

在这种时候,如果是平时的我一定会傻笑着糊弄过去,然而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肚子里的怒火怎么都没办法平息下来。

「话说你有好好听濑户说的话么?濑户,不是想着要改变的嘛」

「但是,完全没有变化吧?我明明都说了那么多遍了」

木户一点也不退让,发泄一般地说道。

面对我和木户的对话,濑户发出了「那、那个……」的声音。

然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了。

「……让人火大啊」

明明只要闭嘴就好,我却把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紧接着从我的口中,全部的想法不断地溢出。

「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想法,每天都只顾着任性。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实说你的那些做法,我已经没办法再继续附和下去了。而且木户你……」

说到这里我的右脸传来激烈的冲击,视野突然摇动起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态,我的思考一瞬间陷入停滞,然而听见濑户那不成声的悲鸣,我才终于发觉自己吃了木户一记耳光。

「……很疼啊」

说着我朝木户瞪去。

迄今为止从未感受过的黑色的感情,逐渐将内心填满。

而木户也一样,她那表情中浮现出明确的敌意。

「不考虑别人想法的是哪边啊。鹿野你也是,明明完全不明白我的事情」

这样说着的木户的双眼,眼见着就染上了红色。

而像是配合着眼睛一般,那只打了我的可憎的右手,也慢慢地变得透明起来。

但即使是看到木户那样的样子,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安抚她,反而是「哈」地哼了一声。

「我只是一直被打而已,那种事情没可能明白的吧?我可不是濑户啊。话说怎么的,你又要消失?啊,这么轻松真好啊」

虽然肯定会有更好的说法,但我却满含嘲讽地,任由感情支配着说出了这番话。

木户一瞬露出了无法理解听到了些什么的表情,之后紧接着脸就被激烈地染上红色,猛地抓住了我的衣襟。

「你这!」

被木户的全部体重压倒的我,束手无策地倒了下去。

我想要压回去,然而即便我奋力挣扎,形势也丝毫没有反转。可悲可叹,在肌肉这方面,我完全敌不过木户。

而木户就这样压在我身上,继续毫不留情地朝我的脸上揍来。

面对啪地响起的巴掌声,濑户无力地发出了「噫」的声音。

「……好疼!……什么啊,又像这样……」

「吵死了!闭嘴!」

我张开嘴,木户则用两手捂住了我的嘴。

无法再继续说话的我,不成样子地蹬着腿,发出了哼哼声。

从木户眼中溢出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了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我的脸上。

「……鹿野什么的……最讨厌了!」

听到木户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的心脏开始激烈地疼痛,连蹬着的腿都变得无力起来。

与被打时像被火烧一般的疼痛不同,这是像被生生地灌下了冰水一般的,冰冷的疼痛。

由木户的话引发出的那份痛疼,越是理解她话中的意义,就越发将我的心脏绞紧。

面对过于强烈的恐惧,我慌乱地推开了木户的两手,而木户这是用那双手盖住了自己的脸,小声地呜咽起来。

在抽咽着的木户的面前,我连一句话也想不出来。

到底要说什么才好呢。被说了讨厌的我,要对木户说什么才……。

「……那可真是多谢了」

在我的脑袋拼命地搜寻着答案的时候,突然,从我口中蹦出了我想也不曾想过的句子。

面对这从我自己口中跳出的这句话,我深深地感到了困惑。我明明完全没有想要说这种话的打算,可为什么这个句子却从我的口中说了出来呢。

看着听到我的话后露出了愕然表情的木户,我意识到自己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

老实说,我希望她像往常一样揍我。

如果那样她就能满意的话,就能不讨厌我的话,这样不值一提的我哪怕变得伤痕累累也没有关系。

然而,木户却没有再次揍我,只是用右手擦掉了眼泪一言不发地从我身上移开,远离了床。

「稍、稍微等下啊木户!对不……」

「……够了。不要跟我说话」

对从床上探出身子的我所说的话,木户连头也不回,冷淡地这样答道。

正在我对她那冷淡的反应手足无措的时候,濑户也紧接着我从床上探出身子,叫到「是、是我不好!」。

然后又像是注意到了自己用的敬语一般,立刻捂住了嘴。

面对他那不小心到了极点的举动,连我也忍不住觉得可恨起来。

然而对于濑户的那些话,木户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斥责他,只是静静地说道「濑户也是,已经够了」。

「然后,我要从这里出去」

听到木户紧接着说出的那句话,我和濑户都僵住了。

「你、你在说什……」

「之前职员就找我商量了。说是有想要领养我的人。……本来我想拒绝的,但果然我还是要先从这里出去」

这唐突的话,让我眼前一片晕眩。要说是玩笑的话,未免也太合情合理了,而且说到底木户也不会开玩笑。

「骗、骗人的吧!?那种事……」

濑户忍不住问道,木户终于回过头来。

「没骗你。而且敬……没事」

木户露出了像是在说「糟糕」一般的表情,往回走去,接着朝自己床上的被子里钻了进去。

最后留下一句「下次再跟我说话的话,就动真格揍你」,就此陷入沉默。

刚才为止的那个还不算是动真格啊。

……之后一会儿沉默都在继续。

我和濑户连相互的对视都没有,只是一味地看着木户的床。

非常难得的,濑户没有哭。

然而,并没有在忍耐着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冲击而导致思考回路没有正常运转而已吧。

虽说如此,我也没资格说濑户,我的脑袋也一片朦胧。

被说了讨厌,被说了不要搭话什么的,让我连一个打破僵局的手段都没有。

就是知道这一点,木户才会摆出那副态度的吧。如同说的一般把「讨厌的家伙」当做对手,真是明智的做法。

「会变成怎样呢,我们」

「……这个嘛」

面对濑户的突然发问,我短短地答完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因为要是不这样做的话,我大概还会迁怒于濑户。

接下来濑户说了一小会儿「那个……」、「呃……」之类的话,但是看到我的样子之后也放弃了,只留下一句「真的非常对不起」,然后朝着双层床的上铺爬了上去。

那之后又过了一会儿,从上方传来了濑户抽抽搭搭地呜咽声,又过了一会儿连这哭声也平息下来,寂静笼罩了这个房间。

一片静寂之中,我的脑内浮现出了各种各样的想法,然而并没有想到什么能够重新回到昨天快乐时光的方法,不知何时我也陷入了睡眠。

木户被养父母领养,正好是在那一周之后。而到她被领养那天为止的一周中,我们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

「呀,真是个好天气啊!突然变得想去野餐什么的了呐~」

大概是想要打破车内沉重的氛围,从驾驶席那边传来了明快的声音。

而坐在驾驶席后座上的我,没有做出回答,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倒也不是因为我决心要变得冷漠。

车窗外面,在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穿着大衣一类的衣服,看起来非常冷。

明明这样却还是变成了「拿着便当去野餐吧」这种状况,怕冷的我一定会冻死的吧。

不过就算如此,要做出反驳而被说成是「不会读空气的家伙」的话,那才是麻烦到了极点。

如此这般,我才止住各种各样的念头,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但、但是要野餐的话还太冷了吧……」

大概是没办法忍受沉默吧,副驾驶的濑户苦笑着这样说道。

一瞬间还恍然以为被他读懂了内心,但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作为证据就是,他那双眼睛没有变红的迹象。

「你在说什么啦~!对小孩子来说这种程度的寒冷什么都算不上啦~!呐?回家之后就着手准备起来吧~」

驾驶席传来了毫不介意的开朗声音。

濑户则是手足无措地,说着「啊哈哈……」露出了困扰的样子。

原本,濑户就是与性格不搭调的户外派性格。

经常一个人跑出去,然后像是在哪里跟动物玩耍过了一般,弄得一身脏的回来。

就在差不多一个月之前的那一天也好,明明我在房间里冷的不得了,他似乎却一整天都在外面跑来跑去。

因此,这个发展很奇怪。

所以濑户居然会说出「因为太冷了所以还是别处去吧」这种话,不管怎么想都不自然。

然而对于濑户会说这种「小谎」,我也能够理解。

不管怎么说,面子和状况都太糟糕了。

我朝左侧瞥了一眼,与坐在副驾驶后座的木户对上了视线。

木户立刻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将视线朝着与我相反方向的窗口移了过去。

对于视线交汇一瞬间期待起来了的我,看着她的那个态度垮下了肩膀,同时又觉得有些火大,再次朝窗户的方向转了过去。

自从在一周前的「反省会」上吵架以来,我和木户就一直是这种状态。

既然同住在一个房间里,不见面也就当然是不可能的,然而即使是这种非常难以维持冷战的环境,我们还是顽固地没有开口。

濑户在那期间一直坐立不安,但大概是自知自己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他什么也没有说。

不,倒也不是因为我不想跟木户说话。

倒不如说我立刻就想跟她修复关系,也曾经不知不觉地就朝她走过去。

然而,只要我稍微靠近一点木户就会瞪过来,一直拒绝着与我重归于好。

而且我也被说了不要跟她搭话,也没有其他我能做的事情了,所以直到今天为止都一直过着苦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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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这么突然还真是对不起啦~。话说院长先生,没有好好跟你们说清楚吗?关于要三个人一起领养的事情」

没错,突然之间,就是这么让人意想不到的展开。

要领养木户的家庭名叫「楯山」,他们原本就不只是想要领养木户,而是说要把我们三个都一起领养。

不过我和濑户,当然从来没有听说过那种事情,知道两天前,被院长叫出去才终于得知。

与接下来就要成为家族的人明明一次也没见过,甚至连话也没有说过,却突然被告知「两天后,要成为你们的新家人的人会来接你们」什么的,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吧。把我们当小孩子也好,把我们当怪物也好,不管是哪边也都未免太过残酷了。

说得好听点他们应该也是想把我们这群麻烦赶走,但这过于粗糙的手法,却让我们多少有些火大。

然而,当然也有拒绝这个选项,但是我和濑户却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下来。

说到底我们对于那里,既没有遗憾也没有留恋。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于一直为没能跟木户说上话就要分离而失落的我们来说,这件事简直是求之不得。

「哪、哪里哪里!能够像这样一并受您照顾,对于我们来说简直不能更高兴了!对、对吧,大家」

濑户这样说着,朝后座回过头来。

「为什么还要特意回头啊笨蛋」,我在心中这样想着,但不巧濑户的眼睛并没有变红,反而是一副「求你了就说声『嗯』吧」的表情,于是我也只得无奈地回答「非常高兴」。

与此相反,木户则是依旧一副不高兴的表情懒洋洋地答了句「哈啊」。

维持着生硬的笑容发着抖的濑户脸上看起来像是写着「拜托用稍微好点的说法啦……」一般。

顺便一说并不是我学会使用濑户的能力了。

而是因为濑户的表情实在太好懂了。

然而,木户虽然一副不高兴的表情,但知道我们要跟过来之后却也没有大吵大闹。

老实说我还一直为她会不会说出「你们要跟来的话我就不去了」之类的话而捏了一把汗,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只是,看她刚才的态度,倒也不是原谅我们了吧。想到这里,我就不禁心灰意冷。

接下来的生活之中,我们还能再一次重归于好吗。

「好~嘞,到了哦~!那么,下车咯下车咯!」

抵达了停车场的车子停了下来,我们一个接一个地下了车,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用红砖建造的小小的房子。

在这座没有见过的类型的房子面前,我和濑户东张西望地把四下看了个遍。

恐怕濑户也跟我一样,想着「这一带是不是这种房子是主流的地域啊」吧。这座房子建造得就是如此脱离了一般住宅区的常识。

「……好可爱」

木户小声咕哝道。

我回过头去,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的木户则是红着脸像是要说「看什么看啊渣渣」一般瞪了回来。

虽然也想辩解个一两句,但回想起那一夜木户说的「再跟我说话的话就动真格地揍你」,我还是继续保持了沉默。

是啊。木户喜欢可爱的东西。

恐怕这样的房子,在女生看来就是「可爱」的东西吧。

回想起这一点,我的脑袋里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再一次变成猫的样子的话,木户会开心吗。

之前变成猫的时候,木户似乎连猫的正体是我都快要忘了一般,沉迷其中。

我怎么没早点想到呢。没错,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只要再一次变成那个样子……。

「来来来!快进来快进来~!」

从打开的正门进入到家里一看,与外装异样的外装完全相反,内部就跟在电视上看到的一般家庭的样子没有什么差别。

虽然跟自己一直以来居住的房间是不同的初次闻到的气味,但我对要在这里开始生活这一点,重新有了实感。

「呼呼,新家怎么样?你们随意使用就好啦。……啊,对了对了,我还没好好做自我介绍呢。我是楯山彩花。你们把我当妈妈也好,不当妈妈也好,但希望你们能把我当成家人」

说着露出了笑容的彩花小姐,将我心中还残存着的不安清洗得一干二净。

「请、请多指教」

我这样说完,彩花小姐也说着「嗯!请多指教哦!」摸了摸我的头。

我有些害羞地朝着濑户和木户那边看了过去,却发现二人正一脸羡慕地看着我。

而彩花小姐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说着「你们两个也请多指教~!」摸了摸濑户和木户的头。

这个人的手掌里,是不是有着能够让人安心的力量啊。

安静地被摸着头的二人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幸福。

「那么~,总之在姐姐回来之前,你们就在房间玩儿吧~」

听到这句话,两个人都猛地僵住了。与此同时我也僵住了。

「姐、姐姐是指……」

濑户小心翼翼地问完,彩花小姐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说「嗯?有一个比大家大一岁的姐姐来着……奇怪,院长先生没跟你们说吗?」

虽然差点就忍不住想要说出「不好意思,那个什么设施长先生连基本的事情都没有跟我们说」,但听到濑户说的「啊,啊啊!好像是这样的!」,我也沉默着点了点头。

难得人家这么热心地来迎接我们。在这里既没有必要泼冷水,也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如果是这个人的女儿的话,那么那个姐姐也一定,是个非常温柔,非常体贴的人吧。

我和濑户一瞬间互相使了个颜色点头说了「嗯」,确认了对方的意见跟自己一致。

在这种时候,就能感觉到着数月间一直照顾着木户情绪的我们之间的类似羁绊的东西。嘛,虽然说起来挺悲情的。

不过说起木户本人,她却没办法明白我们的想法,只是脸色苍白地发着抖。

「啊呀。怎么了?没事吧?」

「没、没事。什么都没有……」

木户对于彩花小姐的提问,无力地这样回答道。

大概是明白了她那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的含义,彩花小姐一边说着「很担心姐姐?」一边摸了摸木户的头。

然后让人吃惊地,木户的表情霎时放松开来,从口中说出了柔和的「不是……」。

果然,那个手掌里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吧。

就这样在玄关处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进到了房子里。

在走廊上往里走,通往二楼的楼梯这边,有一扇挂着写有「儿童房」的门。

「虽然挺突然的,但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的房间啦」

彩花小姐说着拉开了门,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比可憎的「107号室」大得多的,日照充足的房间。

「哇……」,濑户不由地发出了感叹。

仔细一看濑户的眼睛正闪闪发光,似乎正妄想着住在这里的未来。

我们吧嗒吧嗒地走进房间,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装满了各式各样玩具的壁橱,特摄英雄故事的书格外多的书架……这些东西一一都让我们感到了心下雀跃不止。

「哎呀~看来你们似乎很中意,太好了!那么,在姐姐回来之前,大家要好好相处哦?」

彩花小姐说完微微一笑,关上了房门。

儿童房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于是对于「姐姐」的不安感朝我们袭来。

明明彩花小姐在的时候没有这样的,但是一旦变成了接下来就要跟她面对面的状况,果然还是会觉得不安。

我恍然朝另外两个人看去,不出所料二人跟我一样,各自坐在地上,盯着地板发着抖。

不过就算如此现状也不允许我们三个人一起偷偷地商量「要怎么办才好呢~」。

毕竟有跟她搭话就会被揍的木户在场。我可不会去冒这种险。

让人难受的沉默。我们,真的能够在这个家里生活下去吗。

濑户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我这边。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吗。可恶。

「……我稍微去一下厕所」

因为不安和沉默而心神不定的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走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的时候,我看到了濑户朝我递来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的热切视线,但我还是狠下心来关上了房门。

我在心中随便地念诵完「濑户加油!」之后,暂且朝着厕所走去。

在走廊上稍微走了几步就找到了写着「W/C」的门。虽然不太明白英语的意思,但这是指厕所这点连我也明白。

我走进厕所里发出了「呼」地叹息。厕所,不知道为什么能让我感到如此的安心。

说不定是因为住的不是单人房的缘故,所以才导致能让我安下心来的地方只有厕所而已。

这样想着就觉得悲哀起来,于是我放弃再想得更深。

但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要回去的话,现在那个房间里不是一般的难待。

但就算这么说,要一直呆在厕所里不出来的话,也会招致家里人不必要的担心的吧。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我回来了!」

突然,传来了即便是隔着门也能清楚地听到的声音。

听到那个声音,我的心脏猛地加速起来。

之后传来了啪嗒啪嗒的气势十足的脚步声,然后响起了咔嚓一声拉开门的声音,接着戛然而止。

即便不开门去看也很容易想象到这是「姐姐」回家了。

听声音,应该是个相当精力充沛的人。不像是阴暗的坏心眼的类型。

等下,说不定实际上是坏心眼的人也说不定……。

……不对,我在想些什么啊。

迄今为止我不就是像这样,明明还没有有所接触就被判定为「恶」,还被人讨厌了吗。

明明是这样,却还对只听到了声音的人妄下评论,真是太差劲了。

不见一下的话就不会明白。人类就是这样的东西。

「好嘞」,我下定决心,走出了厕所。

听刚才的声音,「姐姐」应该是回家之后就立刻跑去了儿童房。

也就是说,可能濑户和木户已经和「姐姐」完成了初次见面。

虽然多少有些不安,但毕竟是那两个人,应该没事的。

就算会因为紧张而没办法好好说话,也总不至于会突然口出狂言拒人千里之外之类的吧。

没准儿,大家意外地意气相投正在热闹地聊天也说不定。

我一边猜测个不停,一边走到了儿童房的门前。

轻轻地深呼吸,将手搭上了门把。

然而就在我准备要打开房门的瞬间,从房内传来了「咕诶!」这样一声,蠢得不得了的悲鸣。

……等下。

这个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确实是……很久之前在公园里……

想到这里,我突然注意到了不得了的事实,猛地拉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蹲在地上的女孩子的身影。

女孩子一边发出「咕呜呜……」的呻吟,一边痛哭地挣扎着。

而站在旁边的木户则是来回地看着我和倒下的少女的脸,念叨着「为、为什么揍了还不变回来……为什么有两个鹿野……」。

将状况审视至此,我猛地关上了房门。

然后用全力飞速跑回了厕所,锁上了门,跪在地板上。

「神啊别这样啊……」

糟糕到极点了。

虽然对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明抱怨也没有用,但我还是忍不住发出感慨。

谁能想到这种事情啊。

「姐姐」居然是公园里遇见的那个少女。

太过偶然了吧。世界上会发生这种事吗。不,倒不如说究竟是谁造成的啊快点出来。我绝对不饶你。

不,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许还能只靠一句「哎呀,真是太巧了啊」就能了事了。

然而,少女的那个样子,完全就是我吃了木户的那一记重击时的那个。绝对没错。

想来,那个少女应该是跑进房间之后做了「我是姐姐哦~!」之类的自我介绍了吧。

对着接下来就要成为姐弟、姐妹的我们,那个行动完全一点都不奇怪,倒不如说对我们来说应该是很幸福的事情才对。

然而,那样可爱的举止,在木户的视角看来也摇身一变成了丑恶。

明明在不安地等待着「姐姐」,作为现在进行时的吵架对手的我却变作经常变身的女孩子,还一边说着「我是姐姐哦~!」这种意味不明的话一边跑进了房间。

嘛……。

「……肯定会被打吧」

而像是要盖掉我的这声呢喃一般,咚咚咚!地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

紧接着传来了咔嚓咔嚓地,粗暴地扭动门把的声音。

「嘎啊啊啊!」

我忍不住发出了悲鸣。

「你在里面吧。出来。快点」

木户淡然的发言,在我听来除了「杀了你」之外什么也不是。

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形式与我盼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木户的话相遇,这个世界真是太差劲了。

「我、我有点肚子疼……」

「明白了。我现在立刻就让你解脱所以快出来」

「噫—!放、放过我吧真是的……!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啦……!」

我用恐怕是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最为悲惨的声调如此说道。

之后,铛!地一声,像是要把门破坏掉一般的轰鸣。

「啊,已经逃不掉了。要是吃下这一记的话我会死的吧」,领悟到这一点的我,终于做出放弃打开了门。

而木户的神色,已经不用我说了,就是完完全全的愤怒。

「你还有什么遗言」

「……那最后就让我说咕哈——!」

明明我才说到一半,木户强劲的一击就已经嵌入了我的胸口。我扛不住只能朝着厕所的地板倒去。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有什么遗言啊。

啊啊,我的意识在渐行渐远。

濑户啊,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不要输给木户,要坚强地活下去啊。

「……啊咧,你……」

从远处,传来了某人说话的声音。到底是谁呢。

「果然!是之前在公园里碰到的孩子!呜哇~,好巧!」

我濒临消失的意识,被女孩子的声音唤回了现世。

忍着疼痛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之前蹲着的少女正带着笑脸低头看着我。

半长的黑发加上漆黑的眼瞳。

与那一日别无二致的女孩子的身姿,就在那里。

「好久不见了呢。你,还记得我吗?」

那个身姿,那个声音,那个气味,我连一天也都不曾忘记。

明明在说完「明天再一起玩哟」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但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形式再会……

……不过场所是厕所未免也有点太那啥了。

「啊,肚、肚子……」

大概是很在意之前揍了女孩子吧,木户担心地揉着女孩子的肚子。

「嗯?没事哦!没事!因为我有锻炼的!」

女孩子说着挺起胸膛,补充说道「一般的事情是死不掉的哦,我!」。

「但是吓了我一跳!没想到会突然挨拳头嘛!哎呀~,你可真是有着很厉害的必杀技啊」

说着女孩子咧嘴一笑,摸了摸木户的头。

木户则是一边害羞着,一边说着「对不起……但全都是鹿野不好」若无其事地把罪全都推给了我。

「啊,刚才你也说了呢,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女孩子说着歪了歪头。

「不、没有!不是的!这里面有很深层次的原因……」

抱着深深的罪恶感的我,忍不住说出了随便地答案。

「深层次的原因?吼吼,那可真是有意思……」

而且还不小心说出了「深层次的原因」什么的,反而让女孩子更加感兴趣起来。

带着兴趣盎然的表情,女孩子仔细盯着我的脸。

那个身姿、声音、气味,我脑袋中存在的少女和眼前的女孩子是同一人这一事实,我再一次认识到了。

说起来,这个孩子的身影,究竟为什么会只短短一瞬就留在我的脑海里呢。

明明就连要记住猫的样子我也花了长得不得了的时间的说。

我「呃」啊「啊」啊地一副犹豫不决的态度,女孩子大概是等不及了,说着「嗯~,算了」露出了笑容。

「先别管那些,我们来做自我介绍吧!自我介绍!呐?」

女孩子说着调转方向,快步朝房间走去。

看到她的动作,木户也朝我瞄了一眼,留下一句严厉的「顺便一说我还没有原谅你。之后给我好好说明」,随后朝女孩子身后追去。

看来,木户还是依旧敌视着我。

我估摸着两个人已经进到了房里,大大地叹了口气之后,也回到了房里。

*

我到达房里之后,适当地安抚了一下濑户。

濑户眼含泪水说着「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被杀掉了呢」,没死恐怕只是单纯的运气好而已吧。

要是打中的地方不对的话已经死了。

在女孩子的指示下,我们三人并排坐下,面对着正对面坐着的女孩子。

「那么,我来自我介绍咯」

女孩子像是在说「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一般一副激动的样子。

「我叫文乃。楯山文乃。请你们,一定要叫我姐姐哦!」

与刚才彩花小姐说的「不用叫我妈妈也没事~」形成鲜明的对照,自称文乃的女孩子这样说着噌地挺起了胸膛。

(图6)

「我、我叫木户蕾。请多关照」

紧接着木户这样说着,轻轻一笑。

而站在一旁看到了这一幕的濑户,露出了像是被石子儿砸中的鸽子一般的表情。

木户带着从不愿意给我们看见的亲昵的表情,而且还简简单单地就揭晓了一直不愿意告诉我的名字。会吃惊也是难怪的。

我忍住想要嘀咕出「明明是木户还挺坦率的」的冲动,带着些许不快从旁看着。

接着濑户做出了相当简短的自我介绍,「我是濑户幸助……」。

虽说简短但也有在好好说了,作为濑户来说也算是努力了。

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濑户别说是自我介绍了,就连从床上下来都花了好几个小时。

这样一想也不禁感到他也成长了不少。

然后最后是我做出了「我是鹿野修哉。请多关照」。

我话音刚落,对于之前两人的自我介绍只是一边说着「嗯嗯嗯」一边听着的女孩子,说着「终于知道名字了」笑了起来。

我的脸像是要变红了一般,于是我说着「算是吧,嗯」低下了头。

「好~嘞。那么既然大家也已经把名字告诉我了,也就差不多该~……」

刚一做完自我介绍,女孩子就这样说着坐立不安起来。

看到她的那个样子,我们三个人一齐歪起了脑袋。差不多该?差不多该怎样啊。

听她的语气,应该是指之前定好的某件事,但只凭她的样子却没办法读出其中的真意。

我们沉默地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而张皇失措的女孩子却说出了让人扫兴的话。

「差不多,该叫我姐、姐姐(お姉ちゃん)了吧?」

说着女孩子眼神闪烁地朝我们投来视线。

「反、反过来,叫姐姐(お姉さん)也可以的哦?」

说着女孩子继续朝我们使着眼色。到底哪里反过来了啊。

什么啊。是说这个啊。

简单说来就是想要被刚成为兄弟姐妹的我们以「姐」相称吧。

仔细一看,濑户正一副茫然的样子,而木户则是在考虑着什么,看上去正在权衡不少东西。

然而只过了一会儿她就「嗯」了一声,然后对着女孩子叫了「姐姐(お姉ちゃん)」。

而被叫了姐姐的女孩子则是非常高兴地摸了木户的头说着「蕾~!好可爱好可爱!」,过了一阵之后又猛地朝我和濑户的方向转过身来。

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里正写着「接下来就轮到你们叫我姐姐了呢」,那份威压感让我和濑户都忍不住感到了退缩。

「怎、怎么了?我是姐姐哦?快啦……」

说着就靠了过来的女孩子的脸,认真得让人觉得有几分危险的味道。

「姐、姐姐(お姉ちゃん)!」,濑户忍不住叫了出来。

虽然其中明显带着「赶紧结束掉吧」的色彩,但女孩子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只是说着「请多关照哦~!幸助~!」摸了摸濑户的头。

濑户意外地一脸幸福。

然后就剩下的就只有我了。

女孩子的视线将我捕捉,再次蹭蹭地靠了过来。

嘛,虽说就这样叫一声姐姐会轻松得多,但老实说,我一直都以为这个孩子是「同年」或是「比我小一岁」,所以相当地有违和感。

然而,女孩子当然不知道我的这些烦恼,只是说着「快~点,我是姐姐哦~」凑到了我的跟前。

到此为止了。我只得放弃,决定选择妥协。虽说会有违和感,但只是叫叫而已也不会怎么样吧。

「姐、姐姐(姉ちゃん※2)」

(※2:上文中涉及三种姐姐的叫法,分别是「お姉ちゃん」、「お姉さん」和「姉ちゃん」。虽然翻译过来都是姐姐不过语感多少有些差别。鹿野最后对文乃用的是省去了「お」的「姉ちゃん」的叫法,而他以前对妈妈的称呼也同样是省去了「お」的「母さん」……再追溯到第三卷当中鹿野用目欺变成桃出现在伸太郎面前的时候对伸太郎叫的哥哥也是省去了「お」的「兄ちゃん」,微博上有看到亲友对这一点进行了分析,第一种可能是这种叫法只是单纯的用语习惯,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省去「お」的称呼是鹿野故意的,然而不管究竟是哪一种,第三卷当中的那一幕都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至少,鹿野直到那个时候都没有忘记文乃。大家随意感受一下XD)

在叫完这一声的一瞬间,总觉得我心中的某样东西 ,悄然藏起了踪迹。

至少在试着这样叫了叫之后,我的脑袋似乎已经开始把眼前这个女孩子当做「姐姐」来认识了。

听完我的话女孩子像是吃了一惊一般眨了眨眼睛,说着「姐姐(姉ちゃん)。还有这种啊」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我正为她话里的意思发愣,女孩子却说着「嗯。总之好嘞!请多关照哦,修哉」摸了摸我的头。

这就是眼前的女孩子在我心中成为了「姐姐」的一瞬间。

被姐姐抚摸,与被彩花小姐抚摸不同,有种让人焦躁的感觉。

因为实在是太过羞耻,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躲了开来,姐姐却立刻鼓起脸,说着「你刚刚躲开了吧~」。

那是因为在大家面前被摸太让人害羞了吧。会想逃也不奇怪。

「再来一次」

说着就伸出了手,皱起了脸的姐姐,不知为何让我无法抗拒。

在姐姐还是「女孩子」的时候,我一定会支支吾吾地躲开的,但看来一旦把她当做姐姐之后,连这点也没办法顺利做到了。

我只得放弃把靠了过去,姐姐则一边说着「好~乖好乖」一边来回摸着我的头。

因为实在太过害羞我的身体不禁变得僵硬起来,却在这时看到发现了这一点的木户正在偷笑。

……这个究竟要继续到什么时候啊。

那个时候,我既想让这场闹剧赶紧结束,但却又想让它永远地持续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我也许是把昔日对妈妈的感情,放在了姐姐身上也说不定。

毕竟,从这一天,这一刻直到「最后的最后」为止,拒绝姐姐什么的,我连一次也没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