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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斗志高昂的花穗与山中集训—

那么,在此我大概有必要先谈一下姬咲明日香,也就是我妹妹的事情。

不知道姬咲明日香这个名字的人,我想这个世界上也找不出多少个吧。

与知道我的名字的人数相较,不知道姬咲明日香的名字的人数八成还比较少。这样的现实让人有点悲哀,不过这是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

换言之,姬咲明日香的知名度就是超群到这种地步。

就算说她与美国总统、大联盟或欧洲职业足球联盟的顶尖选手、世界知名的影星齐名,或者拥有超乎其上的知名度也不为过。

被称作歌姬的职业人口稀少,而且又是魔法使这种超乎常人的神秘存在。同时,她还是偶像——也就是说,这在纯粹的意义上本来就是众人的憧憬。

若再加上她是世界上仅存在着九人、与众不同的宝石歌姬,当然会成为世界知名的大明星。

不管在人气、影响力还是金钱方面都是如此。

事实上,姬咲明日香有着耀眼到无愧于其地位的才能。

首先,她可爱到一种乱七八糟的地步。要是在路上与她擦肩而过,无论男女,一百人中大概有九十个人会回过头吧。

剩下的十个人八成是嗜好特殊者、视力有问题的人、对自己以外的人都不感兴趣的自恋狂,或者是现在的我。

「一个人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内在喔」这种话时有耳闻,不过这只是好听话,而且也是个错误。只要在人生中活个十几年,大家都会自然领悟到这一点。

拥有好看的外表当然是最好的。毋宁说是压倒性地有利,因为人的印象首先就是由外表决定的。

丑八怪的失败会让人觉得「蠢毙了」而被扣分,美女的失败却会因为更添其可爱而成为加分的原因,所以说这个世界真的是由不公平所构成的。

那么,若要说到姬咲明日香的内在又是如何,答案是她是个拥有完美能力的人。

在课业方面,她从小学时开始全部科目总是维持在年级前三名,运动方面则在田径、游泳等个人竞赛项目中,每一项都保持着全国纪录。

就连团体竞赛方面,她也拥有足以让垒球、篮球、排球等各社团连绵不觉地请求她前去相助的实力。

我努力再努力,花一个月练成脚尖踢球一百次,而她却在开始模仿我之后的短短三十分钟就达成,郡时候就连我也大受打击了。

听到她面带笑容说「用脚背中心踢球的正中央的话,球就会往正上方飞,只要抓住诀窍就很简单了呢」,我完全无言以对。

为了抓住那个诀窍,我可是花了好几天练习啊。

反正,大概就像这样,明日香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而一天到晚被拿来跟这样的天才比较的我,则在阴影下过着灰暗的学生生活。就算说这造成了我轻微的精神创伤也不为过。

话是这么说,但若问到我讨厌明日香吗?倒也并非如此。

这是因为基本上我有着乐观而且很快就能看开的性格(或许该说非得看开不可才是正确说法),而明日香的个性也一点都不讨人厌的缘故。

所以我跟明日香的兄妹关系并不差,反倒还称得上感情融洽。

毕竟明日香很爱亲近人。不,正确来说或许是很黏哥哥,老实讲就是很黏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跟我相当亲近。

就连刚才所说的脚尖踢球的那件事也一样,结果明日香其实是希望得到我的称赞,才会特地做出在我面前转瞬间刷新我的纪录的没大脑行动,她心里并没有恶意。

面对将足球抱在胸前,一脸开心而腼腆地「欸嘿嘿」笑着,并表现出「称赞我称赞我」这种态度的妹妹,就算难免会抱有嫉妒或劣等感,但我从未厌恶过她。

上国中后,拥有超群美貌与运动神经的明日香,几乎天天受到各运动社团邀请入社,但是明日香全都予以拒绝(她好像是用「以帮手身分参加」为条件让他们放弃了)。

身为她的哥哥,我当然会感到困惑。当我们两人一如以往地在我的房间悠闲看书时,我询问明日香,为什么她不参加社团活动。

结果我得到的回答是「要是参加社团,不就无法像现在这样跟哥哥悠哉地待在一起了吗?不过如果是可以跟哥哥同一个社团,要我加入也行」这句出乎意料的可爱回答。

有时候我也会不由自主地对妹妹有点心动。毕竟虽说是自己的妹妹,但她也是个超级美少女。

顺带一提,这个时期的明日香从放学回家到就寝为止,除了吃饭、去洗手间跟洗澡时间以外,都待在我的房间。

正确来说,是待在我的床上。她总是穿着无袖衬衫跟热裤,以这种裸露着健康肢体的模样持续占据我的床铺。对于这种寡廉鲜耻的行为,我曾姑且试着提出过抱怨。

但是明日香说「什么什么?意思是说,哥哥会对妹妹健康的大腿等部位产生情欲吗?真是个坏哥哥呢~-」,结果反而一脸开心地在我的床上滚来滚去。

因此我的棉被跟枕头都染上了明日香的甜蜜香气,每晚都被那条棉被包覆着的我真的是很难熬。哎,我是说真的。

大概就像这样,跟我很亲的明日香无论何时都是我的同伴。

她毫无保留地发挥那可说是压倒性的才能,对我来说一直总是最强的伙伴。

明日香会显露出激烈的情感——也就是敌意时,就只有在保护我的时候,以及与对我采取敌对行为的对象面对面的时候。

虽然觉得被妹妹保护的哥哥很不可取,不过由于妹妹比较优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实际上,在我采取行动之前,只要有明日香站出来,大多数的问题都会在转瞬间解决,导致我完全不曾主动做些什么。

我也觉得自己到底是被妹妹宠成什么德性了啊,但是妹妹似乎为此感到很得意,她一脸开心地说「我会保护哥哥的,高不高兴呀?」并且笑了,所以当时我也觉得这样也算不错啦。

就像这样,无论何时都会无条件地一直站在我这边的明日香……

——就连我杀掉妈妈的时候,也站在我这边。

要是她至少有责备我、痛骂我就好了。然而明日香对着茫然站在妈妈的尸身前的我,带着如往常一样率直的眼神,笑着对我说「哥哥没有错,所以不会有事的」。

她紧紧抱住我,比我还要有自信地开口说,哥哥一点错也没有。她肯定了我。

明日香自始至终都那么优秀,自始至终都那么强大,自始至终都那么美丽。

还有,她自始至终都站在我这边,站在这个因过于愚昧而杀掉母亲的我这边。

直到永远,她肯定无论何时都会选择当我的同伴吧。

——所以——

所以我逃了出去。因为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我无法忍受自己待在明日香身边。无法忍受明日香身边有我的存在。

接着,在国中毕业的那一天,我瞒着明日香逃出家门。我改变姓名,更换住所,开始了与在那之前全然不同的生活,至今已过了一年多。

「——我太大意了啊。」

我明明早已下定决心,不要再次与明日香相见了。

我当然知道明日香因巡回演唱会已经来到神乐特区,也知道会场是坎达托丽丝纪念圆形剧场。

既然如此,我理应明白明日香可能身在该处。尽管如此,我却还是去了那个地点。

那是个显而易见的失败。

那个是显而易见的失策。

「……背叛者啊。」

确实如她所说。因为对于一直坚持站在我这边的妹妹,我没有实现她任何一个愿望,没有告诉她任何一句话就逃掉了。

这是我早已明白的事情,我也对此早有觉悟。

但是实际面对面听她这么说,我的心里依旧受到了冲击。

那对眼眸之中,抑制着超乎我想像的冰冷。

「好痛啊……」

胸口隐隐作痛。看来我比我想像中还更喜欢妹妹。

可是……哎,这也没办法。这是我应该无怨无悔地承受的伤口,是我应该一直背负下去的疼痛。

还有,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再度与明日香相会。

我在心中如此发誓,接着开门准备去上学时——我对上一道视线。

「「……啊。」」

两道呆呆愣愣的声音又重叠了。

一个是因出乎意料的存在而讶异的我的声音,另一个是傻里傻气的少女声。

一名身体有一半藏在公寓正前方的电线杆后方。面露宛如恶作剧被抓包的小孩般神情的美少女,像是要打马虎眼似地干咳一声。接着,她竟然堂堂正正、抬头挺胸地从电线杆后方走出来,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真巧啊,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哥哥。我有种彷佛彩券中了大奖的感觉呢。」

吓我一跳。

她的行动本身吓到我了没错,但最让我讶异的是,我妹妹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堂堂正正地说出明显到这个地步的谎言。呃,不过我也有种「这样才像明日香」的感觉。

「这没什么巧不巧的吧?这里是我家啊。」

「我、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啊。我会出现在这里是个偶然,所以这当然很巧啊。」

她手里拿着装有面包跟盒装果汁垃圾的超商袋子。肯定是红豆面包跟牛奶吧。嗯嗯,说到蹲点埋伏,当然就是要吃红豆面包并暍牛奶罗。

毕竟明日香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有点怀旧的刑警剧嘛。

而她的眼睛下方有黑眼圈,服装还是昨天见面时的那一套。

「我、我正在进行优雅的晨间散步时,哥哥就突然冒了出来,害我吓一跳。」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耶。

「你、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啦——」

「没有,我正在想,原来还真的会发生这种惊人的巧合啊,这让我切身感受到人生有多深奥。」

「这、这真的是巧合喔!你不要误会喔!我才没有跟在哥哥后面来到这里,结果一整晚都在那根电线杆后面监视哥哥的房间,绝对没有这回事喔!受不了,哥哥那依旧过剩的妄想力还真是令人伤脑筋啊。」

她双臂环胸,抬起线条锐利、形状优美的下颚,傲气十足地这么说。

真想告诉她说,感谢你做出这段诚恳而有耐心的状况说明。话说,这位宝石歌姬在搞什么啊?

「总、总之这是巧遇,所以请你不要做奇怪的想像!我绝对不会原谅哥哥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的脸了!哼!」

尽情演出似乎连小说中都找不着的化石级傲娇角色后,少女快步跑掉。我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

与其说是盯着看,不知道该说我是愣住了,或者该说是有点怀念才好。

这么说来,她的确是这样的人哪。轻率鲁莽,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我的妹妹是个只要出于对我的执着,就会发挥惊人行动力的家伙,而且很呆。

哎,总之就像这样,我在心中第二次立下的誓言,在短短两秒之内便粉碎了。

◇◇◇

不过命运这玩意儿或许是种会以某桩小事件为契机,具有连锁性、并以加速度开始回转的事物也说不定。

例如说,假如在昨天的来武演习中我们没有输,我之后大概就不会与学院长谈到话,也不会谈到退学的事情。

若没有谈到退学的事情,我就不会在那个时间去圆形剧场,换言之也不会与明日香重逢。

这是偶然的累积——或许该称之为必然,不过这让我思考起命运这玩意儿还真的是很奇妙。

毕竟只用了仅仅几个小时,就发展成我在昨天上午之前根本想像不到的状况。

算了,都已经变成这样,我能做的也只有竭尽全力了。我想跟花穗一起在来武中获胜,而且我当然也不想退学。

「好,鼓足干劲上吧!」

大概就像这样,我意气昂扬地走进学院大厅,然后在那瞬间被泼了一头冷水。

啊——嗯,这样才像学院长的风格嘛。她完全没有背叛我的想像。是说,她也太过倾尽全力于玩弄我了吧。而且还是用我想都没想过的方法来整我。

「——学院长!!」

我对那个背影怒吼。

「嗯?这么一大早的,你是怎么了?怎么兴奋成那样。」

站在梯子上,将海报贴到入口大厅墙壁上的学院长停下动作,慢慢回过头来。与我四目相交后……

「啊啊,不好意思。一大早就从这么刺激的角度看见我性感无比的大腿,也难怪还是个处男的你会兴奋起来。」

她露出悟道般的眼神,优雅地如此低语。

「没有人在为那种东西而兴奋!还有不要若无其事地说我是处男。」

虽然从这里抬头望去可见的学院长的大腿,还有以若隐若现的绝妙平衡遮掩住的迷你裙裙内风光确实挺吸引人的就是了。

「这样啊,你是说我的大腿已经没有足以让处男兴奋的魅力了吧。这就是你的意思……」

「不,您那么消沉我也无可奈何啊。还有别叫我处男。」

「还是说,你已经达到光普通的内裤走光这点程度的小事,无法让你兴奋起来的神之领域了吗……明明就只是个处男。」

「我是健康的男孩子。还有别叫我处男。」

「健康的恋童癖是吧。」

「我很怀疑学院长所说的健康是什么意思喔。恋童癖并不健康。就算从培育青少年的观点来看——」

「给我住嘴!那种尽是门面话的连篇废话怎么样都好。就事实来说,你对我的裙下春光兴奋不起来,就表示你已经无法对十五岁以上的人产生反应了吧?」

「我说的不兴奋又不是那种意思!」

「哦。那么,你要坚持主张自己不是恋童癖罗?」

「这是当然的。」

「我懂了。既然如此,请你在这里大声宣告天下:不是恋童癖的我,看到身为大人的学院长煽情的大腿后,真想现在立刻扑上去吸舔,想得不得了。」

「哪有可能在学舍入口说出这种话啊——!」

「是吗,真没劲。」

「我才没劲呢。」

为什么我一早就非得在这种地方,跟美女进行这么令人幻灭的对话啊。

「那么,为什么你一早就那么激动呢?」

学院长一爬下梯子,站到我面前。她身上依然有股好闻的清香。

她要是不说话就是个完美女性了,真的很浪费。

「是因为您刚才张贴的那张海报的关系。那张海报是怎么搞的?」

「唔呵呵,做得很棒吧?这是昨天我不眠不休做好的,是我的得意之作唷。」

呃,就算您露出那种打从心底感到自豪的表情也没用。看到这种表情,我的气势不就会被削弱了吗?

「我确实认为成品本身很棒,它的设计等细节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专家手笔,但我的问题在于海报的内容。」

「嗯?有什么问题吗?」

她满脸泰然地微微歪着头。那是个发自内心认为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表情。

「大有问题啊。那个标语是怎么回事!『奏士学系一年级生神凪健攸关命运的一战!输则立即退学!赢则立即丧失处女!』是什么!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输了就立即退学,赢了就立即丧失处女的意思呀?」

「我说的不懂意思又不是那种意思!」

「唉,受不了,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简直就像禅问。」

学院长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对我直摇头。

「您不需要刻意把话题带到难以理解的方向,这样根本谈不下去啊。」

「真是的,你实在很易怒耶。你是不是缺乏钙质呀?你有在喝牛奶吗?牛奶。」

「是学院长一直在做会激怒人的事情啊。」

「有什么办法,我的设定是傲娇呀。」

「十五岁以前的傲娇才会因为可爱而受到容忍。学院长已经——」

「嗯?你想说什么呀?」

「没、没事!」

呜喔——好可怕——她自己明明就会主动提起年龄的话题,被别人这么说却会恼羞成怒啊。是说,她主动偏题干嘛啊。

「没必要这样大肆把我的退学问题公诸于世吧,甚至还做了海报。」

「可是这样比较能热闹起来吧?就像电视节目的企划中,要是cD没有卖出超过几万张就要立即解散的偶像团体一样?」

「我才不希望我的去留问题搞得这么热闹!而且还说什么丧失处女!」

原来昨天那个名为嘉奖的惩罚游戏竟然不是开玩笑的喔?

「咦?难、难不成,你已经有经验了!?如、如果是这样的话,得马上改写才行啊!怎、怎么办……」

「哪有可能啊!不要在那边惊慌失措!」

「别、别吓人啦。呼~我还以为心脏要停了呢。」

「我才是被您那个反应吓到了咧。」

受不了,她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让话题走偏。我都为自己忍不住一直吐槽而感到惊讶了。

「可以的话,希望您现在马上撕下这张海报。」

「办不到。」

学长立刻回答。

「请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的个性是属于极端厌恶主动站到舞台中央的吧?但是这次容不得你说这种话。不管是对你自己还是对周遭众人,这件事都成了一个很合适的理由吧。这样你就会想,自己是被硬逼着成为音乐祭的主角,所以也只能拚了。」

「呜喔。」

的确。哎,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而且这样比较能把你逼进绝境呢。这样一来,你就不得不更加认真起来。也就是说,这是以我自己的方式对你发出的加油声喔。」

总觉得她这么说很狡猾耶。我不禁觉得学院长在做的事情好像是正确的。

就算作法多少有点问题,但或许可以说她有认真为学生着想吧。

而且她也无疑看出了我的本质。

「再说,只要看见慌慌张张的你,我就能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幸福心情哟。」

「喂,果然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您觉得开心啊!」

有一瞬间稍微对学院长另眼相待的自己根本就像个笨蛋。

「希望你别说那种失礼的话,因为我有九成都是为了娱乐自己。」

「这并不是该说得自信满满的事情喔!」

「顺带一提,剩下的一成是因为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性欲。」

完全没有善意的成分。是说,你给我克制住性欲啦!

「您果然有够恶劣!竟然玩弄可爱的学生。」

「呵呵,你可以为此感到欣喜喔,神凪健小弟。会让我这么想玩弄的学生就只有你唷。你也可以说,我对你的爱就是这么深。」

我才不需要那种扭曲的爱情咧——

大概就像这样,在这段小小的争论结束后,当我打开教室门走进去,我就受到了众人瞩目。

哎,这也难怪。突然遭到大肆发表「在音乐祭中落败就马上退学」的话,再不愿意也会集注目于一身。

一看到我这个当事者的脸,花穗就跑了过来。

「健先生、健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脸紧张地问。

「哪有什么怎么回事,我昨天跟花穗仔细说明过了吧?要是没有在音乐祭留下好成绩,我就会被退学。」

「我并没有把退学当成问题!」

咦——我们是搭档,你应该要把这个当成问题吧。我在心里稍微如此吐槽。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没听说健先生的处女会被夺走。既然如此,不就不可以赢吗——!」

她一副觉得这很重要似地如此断言。

「不,还是要赢啦。如果输了我就得退学耶。」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健先生不惜让处女被夺走,也想赖在这所学院里吗?健先生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为什么她要露出那种责备般的视线啊?而且花穗为什么这么激动?

「好了好了,你先冷静下来。」

「我哪能冷静,事关健先生的贞操呀!怎么可以让健先生的第一次被不知道的哪根葱夺走啊。」

那个不知道的哪根葱其实是这所学院的学院长就是了。是说在吐槽这点之前,需要纠正的问题还有一大堆。

「处女啥的是学院长的一点小玩笑啦。说起来我是个男性,所以就现实来说不可能会被夺走处女吧?」

说到底,从用到「女」这个字的那个时间点开始就有问题了。

「不,健先生或许不懂吧,不过在现在这个时代,男生也会被夺走——」

「停!」

我用光速捣住花穗的嘴。

「唔嗯唔嗯唔嗯!」

我在闷哼着挣扎的花穗耳边恳求:

「我不想再从花穗口中听到更肮脏的发言了。拜托不要毁灭我对花穗的幻想。」

学院长跟艾希亚这种风格强烈的角色原本就已经够多了,我希望花穗能继续当个让我心灵休憩的绿洲。

虽然这个幻想在昨天跟今天也开始有一大半崩毁了。

如果换个方式来想,就等于花穗已经渐渐向我展现真正的模样到了这种程度。也就是说,若把这当作我们作为搭档的亲密度正在上升的话,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哎,不过这就先不管了。

「我希望花穗继续维持与外表相符的清纯路线。这是我对你的请求,OK吗?」

花穗连连点头。

我放心地松手离开花穗的嘴。

「我明白了。既然健先生这么说,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不过唯有一件事情,请你要记住喔。」

「什么事?」

「我认为健先生的第一次应该在更为适当的时机与情况下被夺走。因此,假如来武之后有危险迫近健先生身边,即便要我挺身守护你也在所不惜。」

她大义凛然地这么说,并扬起那略垂眼眸上方的眉毛,看起来斗志高昂。

虽然我也觉得她所说的内容好像有点帅气,但是只要一想到上下文,我就会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果然女孩子总的来说都喜欢那一类的故事吗?学院长的爱书书名也是低级到不行。

据我所闻,上至职业运动选手,下至无机物,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东西,女孩子都能在想像中建构起耽美关系。

魔法使之所以只有女性,想来就是拜这分想像力所赐吧?

说到底,不管是刚才的学院长也好,花穗也好,为什么我一早就要持续进行这种笨蛋般的对话啊?

被逼上绝路的状况感觉起来明明就很严肃,但我觉得紧张感好像变得愈来愈稀薄了耶。

◇◇◇

「呃——在1999年被发现的魔法,是受到全世界研究,正在日新月异地进化中的学问之一。虽然在构造上也有很多部分尚且隐藏在黑箱之中,但是总有一天会跟科学等知识一样,对文明的建构产生巨大影响——」

回荡在教室中的,唯有甚少抑扬顿挫的声音,以及粉笔在黑板上书写文字的嘎叽声。

虽说连战连败,来武演习的课程还是很好玩,音乐实习就更加让人开心了,因为我喜欢单纯地拨弄乐器。

但是像现在这一类的讲课,真的很无聊。

「特别被成为魔法先进国的日本、美国、英国、法国、义大利、德国、中国、俄罗斯,以及包括这个新神奈川音乐特区在内,这九个国家被称为『C9』——」

只要一个不小心,眼皮就会垂下来了。是说啊,要是老师的声音里好歹有点强弱起伏,那还会好一点。

不用特地创作幻创曲,光是这样就能轻易创造出催眠魔法了呢。我茫然她这么思考着。

事实上,当我环顾教室,就发现到处都是昏昏欲睡的学生们。

艾希亚那家伙已经光明正大地睡着,花穗也努力忍耐着睡意。她原本就略为下垂的眼睛垂得更低了。

「在这些歌姬之中,对世界拥有特别强大影响力的就是隶属于C9各国的首席歌姬,也就是被称为宝石歌姬的歌姬们。日本的姬咲明日香、英国的克莱儿·怀斯、义大利的莫妮卡·费瑞里等人也有积极进行音乐活动,因此大家也会有很多机会在演唱会等场合见到她们吧。」

即便是逐渐受到睡意侵蚀的大脑,还是对明日香的名字产生了些许反应。

昨天睽违已久地重逢的妹妹。今早再度出现于我眼前的妹妹。

日本的宝石歌姬,对我来说太过能干的妹妹。

「此外法国的宝石歌姬,也就是被称为『电子翠玉』的玛莉·玛索,在电子学的分野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用不同于其他宝石歌姬的形式,受到世界媒体的注目——」

我的心脏怦通怦通地逐渐加速。这是因为明日香的存在,会直接连结到那时候的记忆。

虽说最近已经改善许多,但那时候的记忆依然是我的精神创伤。

「反过来说,最近也有几乎不会出现在媒体上的宝石歌姬存在,那就是俄罗斯的玛丽亚·基米丝娜,以及德国的娜妲莎·洁奇。娜妲莎同时也因身为在前次战争中立下最多战绩的歌姬而闻名。」

——怦咚。心脏跳得更快。

心率正在急速上升,这点就连我自己都察觉得出来。脑袋昏昏沉沉。耳鸣声响起,我勉强克制住即将自然开始发抖的身体。

啊啊,糟糕了。这个反应——不妙。

面具……非得把……记忆封印住、才行——

得让思绪……平复下来不可,不然这样不太妙。

没事的、没事的……

我捣住耳朵,反覆深呼吸。

「不过最近几年,从德国并未录用新歌姬等等的行为看来,该国似乎对魔法采取消极政策,因此希望到德国就职的学生最好留意这一点。而且他们最近也传出了一些可疑的传闻。」

冷汗从背部滑落。彷佛体力被一口气消耗掉般的疲劳感向我袭来。

啊——受不了,这堂课就睡过去好了。

而且由于昨天发生太多事情,因此说真的,我没有睡熟。

我姑且把课本立起来,做了一个屏障以便挡住前方的视线(虽然我知道这样终究还是欲盖弥彰),然后躲在课本后方趴下来。

一闭上眼皮,我彷佛一下子落进黑暗中一样,意识中断了。

◇◇◇

——音乐课。

我让手指在指板上奔放飞舞。

仅仅从六根弦跟二十一个※品发出的声音,就能构筑出无限的旋律。(译注:吉他指板上的分格。)

虽然我的技术未臻成熟,但是演奏这档事还是很愉陕。

滑音、推弦、捶弦跟扫弦。一边纳入由前人们发明、使其成为普及技术的各种弹奏法,一边堆叠起单纯的音符,使其变幻成旋律。

这个行为就好像在此创造出新世界一样,让人心情雀跃。

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我觉得很开心,才会对于技术追不上而感到不甘心。理想的旋律明明就存在于脑中,实际演奏出来的音乐却与之全然不同。

不过关于这方面,能做的就只有练习了。藉由练习,技术自然会刻划到身体之中。努力绝对不会背叛人。这是事实。哎,虽然还要加上「直到遇到『才能』这个瓶颈之前,努力都会有回报」的条件就是了。

就在我思考这些事情时,「咿嗡」一声,令人无力的声音响起。

唔!嗯,果然就是会在这个乐句出错呢。为什么我左手无名指没办法动得更灵巧呢?

我放松神经,用力吐出一口气。

「你依然在弹很困难的曲子呢,健。」

在那个瞬间探过头来的人是迈尔斯。迈尔斯·菲利浦。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也就是奏士学系一年级的奏士研习生。

就如同他那张和善的面孔所表现的一样,他的性格非常具社交性,让人有种「不愧是跟艾希亚一样出身于义大利」的感觉。

「真亏你会想弹那么麻烦的单音乐句啊。如果是我的话,一看到乐谱就会放弃了。」

「没办法吧?因为这是花穗的曲子。」

在歌姬研习生之中,花穗的曲子是数一数二的困难,因为它非常纤细又复杂,需要精密而正确的演奏,以及各式各样的技术。

但是就因为曲子很困难,有时候反而也会觉得有趣。

「不过以花穗妹妹来说,由于她用的是那种魔法,会导致乐谱复杂化也是可以理解的。」

「嗯?什么意思?」

「你啊,至少理论的课程要认真听啦。」

迈尔斯很无奈似地耸肩。外表看起来明明就很像会跷课打混的角色,竟然说这种一副很认真的话。哎,不过他实际上就是个认真的家伙就是了。

「花穗妹妹的魔法是召唤·操作系的吧?并不是发动魔法后就可以说『好,结束了』,反而发动之后才是重头戏。召唤·操作系的魔法在发动后,随时都得持续操控才行,所以乐谱本身才会变得这么复杂喔。毕竟靠粗糙的演奏,是无法驾驭住魔法的。」

「原来如此。」

「相对的,一旦使其发动,直到歌曲停止或幻想被魔法破坏之前,它都会一直存在,所以就曲数的库存量来说很有利,而且也有因为可操作而能临机应变战斗的这个强项。」

的确,这大概是召唤·操作系最大的优点吧。这是种适合打持久战的魔法。

「艾希亚的魔法就跟本人一样单纯,差不多就是制造出火球,发射出去,然后就结束了。毕竟一旦发射就再也无法控制了嘛,剩下的就只有祈祷能射中。不过演奏也因此很轻松,所以也不错啦。」

这么说完,迈尔斯「铮铮铮」地拨响吉他。那是基本的三和弦伴奏。

这是一段简单得好像只要记住某种程度的和弦,或是只要买下吉他学个一周后,谁都能弹得出来的演奏。

「就算组乐团,我也有除了担任伴奏吉他以外什么都做不到的自信喔。况且,我从一开始就不想独奏。」

「不要自信满满地说出这种话啦。」

「不,实际上就是这样。但是反过来说,如果谈到承载着灵魂的切音,我可不会轻易输给别人。」

他突然一改原本单纯的拨弦,转而弹起简洁明快的切音。夹杂着闷音、富有节奏感且具攻击性的音色被他精巧地弹了出来。

不愧有这么说的本钱,他弹得很帅气,此外又让我有点不甘心。我可弹不出这样的切音。

「那么,你在音乐祭有希望获胜吗?」

迈尔斯停下弹奏吉他的手,忽然露出认真的表情。

「我不知道啊。而且交战对手也还没决定。」

「嗯,哎,也是啦。不过输了就要退学,这情形可变得真是有趣耶。」

「对我来说,这可不是用一句『很有趣』就能带过的状况啊,说真的。」

「也对喔。」

迈尔斯看起来毫不在乎地开朗一笑。真是一张令人愉快的笑脸。

「就我而言,我难得跟你要好起来了,很希望你能留下好结果。不过要是你变成交战对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喔?」

「我知道啦。说起来,要是你故水的话,马上就会被学院长抓到的。」

说来说去,她可是学院长啊。她肯定一眼就能看穿我们是否有认真对战。

毕竟她可是神乐特区的宝石歌姬。

「也是喔。我会祈祷自己不会成为你的交战对手。再怎么说,我可不愿意担当把你逼入退学处境的罪魁祸首啊。」

「反过来说,假如由你来送我上路,我说不定会觉得比较轻松。」

「哦,原来如此,还有这种思考方式啊。与其让其他人做最后一击,干脆就让本人我,身为好朋友的我来做。嗯,这样还比较干净俐落。」

我们一边谈论着这些事情,一边朝对方笑着互碰拳头。我们的关系称得上是好朋友。

虽然相识至今只过了两个多月,但我们两人之间建立起的友情并无虚假。在友情面前,时间是无关紧要的。

「啊,可是等一下喔?要是你退学,那么也就是说,跟花穗妹妹合奏、调音的机会也会落到我头上吗?你果然还是退学去吧。」

「态度马上就变了!?你这家伙,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啥?这家伙在说些什么啊?在我对花穗的情欲面前,我跟你的友情就跟空气没两样啊。」

你至少说是爱情之类的,而不是说情欲吧。是说……

「这样好吗?你再说下去的话,我就去跟艾希亚告状喔?」

「哼!你这误会可大了。艾希亚根本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那家伙并不把我视为异性,所以一点问题都没有!这种威胁的效果比蚊子还弱!哇哈哈哈哈!」

「你所说的内容悲惨到不适合装得那么帅气地说出来耶。」

「吵死了!能让花穗妹妹用嘴唇调音的抢手混蛋,才不会了解我的心情!艾希亚那家伙啊,明明亲的是脸颊,在调音时却会摆出厌恶的表情喔!明明亲的不是嘴唇而是脸颊耶!我明明每天都有保养皮肤!」

「呃,怎么说呢,抱歉。」

我老实道歉。此时弥漫着一种不道歉不行的气氛。

「如果要道歉的话,现在马上就跟我接吻!」

「为、为什么啊!」

这家伙突然说这什么鬼话啊!

「因、因为……你想嘛,你平时会跟花穗妹妹接吻吧?会用嘴唇与嘴唇亲亲对吧?」

「这个嘛,嗯,只看结果的话是这样没错啦。」

「既然这样啊,假如我跟系接吻的话,怎么说呢……就等于我跟花穗妹妹间、间、间接接吻了,对不对?」

不要两颊绯红、神态忸怩!而且不要羞怯地抬着眼看我,还说什么「对不对」!这样很恶心耶!话说,这个主意真是太崭新也太偏离常识啦!

「所以啊,没问题吧?」

「我拒绝!」

「为什么啊!不要独占花穗妹妹的嘴唇啦!也让我间接接吻一下又不会死——!」

「在那之前,你会先跟我直接接吻!快点注意到这个事实!」

「那种事情,在间接接吻面前只是小事啦!」

他如此断言。这个人发自内心地断言说这是小事。

冷汗从背后「唰」地滑落。我该不会遇到小小的贞操危机了吧?

「没问题的,很快就会结束。在你差不多数清散落于夜空中的星星数量时,就会结束了。」

「你是打算亲多久啊!还有,不要无谓地说得那么浪漫!」

迈尔斯一点一点逼近,我则一点一点往后退。在我们两人之间,弥漫着难以形容的紧张感。

——彷佛要打破这种气氛一般……

叮——咚——当——咚——

告知课程结束的钟声鸣响了。

我脱兔般地逃跑了。哪能在这种地方被男人夺走我的吻啊!

我把吉他夹在腋下,尽全力远离音乐教室。

「我啊啊啊啊!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啦啊啊啊——————————!!」

这样的恐怖声音朝着我的背后抛了过来。

◇◇◇

——而且我现在身处山中。时间是傍晚。

进入视野的是蓊郁茂密的绿意。浓郁的植物气味让人加倍感受到大自然的气息。这里是如假包换,不管怎么看都不会错的深山。

至于我为什么突然会来到这种地方,这当然不是为了逃离迈尔斯的接吻攻势。

距今约五小时之前。也就是说,在音乐课刚结束之后发生的事件就是开端。

「健先生,我们来集训!」

我刚从音乐教室回到教室,花穗就高声做出这个宣言。

「集训?」

「是的!再这样下去,我认为要在这周末的音乐祭获胜果然还是很困难!所以我灵机一动,发现我们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集训!」

「喔、喔……」

我不自觉地被花穗这样的气势给压倒。别看她这个模样,花穗其实是个相当会凭着一股气势就展开行动的类型,昨天跟今天都是如比。只要一打定主意,她就会直往前冲。

而且她的事前准备也十分完善。

在这个时间点,她竟然已经向学院长取得集训许可,并办完手续,让我们到音乐祭那天为止,不用到校也会被视为出席。

虽然我觉得将个人集训视为出席的学校也不太正常,不过若说这很有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风格,倒也没有错。

因此,我跟花穗现在来到了※日本阿尔卑斯山。(译注:日本本岛中部的飞驒山脉、木曾山脉、赤石山脉的总称。)

哎呀~我还是第一次来日本阿尔卑斯山呢。这是一趟需要转搭电车,约花费四个多小时的小旅行。

「那么,我们特地来山里做什么?演奏的特训吗?」

「那当然会做,不过这次集训最重要的目的是共同生活。」

毫无犹豫,花穗如此断言。

「共同生活?」

「是的。昨天健先生找我商量之后,我一直在思考,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什么是必要的。然后我无意中明白了。我跟健先生之间,还有一堵高墙存在。」

花穗紧紧握住拳头,如此强力主张。这种举动果然很像个小动物,真可爱啊。我心里这么想。不过——

「高墙,是吧。」

「是的。所以,我想在这次的集训中尽可能将它消除。这样一来,我觉得健先生弹奏出的声音会更直率地打动我的心。」

「简单来说,感觉就像是昨天的『啊~』的后续?」

「没有错。」

哎——我也不是不懂啦。由于我是为了花穗而演奏,更深入了解花穗确实会有助益吧。

藉由看见至今未曾见过的花穗的模样,或许能更鲜明地掌握住花穗拥有的想像,期望的乐音与节奏也说不定。

也就是看见花穗那绝对无法从乐谱里看见的自然情感。

虽然同样是要做技术方面的练习,但在音乐祭之前这段有限的时间中与花穗亲密共度,感觉上的确会比像平时一样到学院去上学还要有效。

我只是有这种感觉,所以或许会完全不如预期也说不定,不过我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答案。

有效利用这段时间,尝试各式各样的方法以做到更能打动花穗心灵的演奏,就算这样的做法不是正确答案,但也不会有错吧。

「不过既然来到这种深山之中,果然就是要露宿吗?」

也就是所谓的山中修行。我觉得这再怎么说好像都有点过火耶。

「不不不,没问题的喔。在这前方就有住宿用的小屋。这座山的这一带好像常常被用来当作学院的集训设施哟。」

「咦?你是说这座山的这一带吗?」

「是的。」

花穗点了点头。不愧是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一切的格局都很大。竟然整座山都是集训设施,真是吓我一跳。

不过既然歌姬们会在这里认真地用魔法对轰的话,这种程度的场地也是必要的吧。

这意味着学院,正确来说是魔法——也就是歌姬的存在就是这么超乎常人。看着花穗、艾希亚、学院长等人,我常常一不留神就忘记这件事。

「啊,健先生,可以看到小屋罗。」

花穗所指的前方,有个充满山中小屋风格的建筑物。那个模样简直就像是会出现在以前的卡通里一样。

「哦喔,我有点兴奋呢。」

「是呀,非常有『集训!』的感觉呢!」

比起集训,我觉得露营啦、遇难啦,那样的印象还比较强烈就是了。这间跟日常生活有点距离的房子,让我不禁雀跃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就要在那里过着两人独处的共同生活了呢。」

花穗的话语中,似乎格外强调「两人独处」这个词。还是说,是我的耳朵擅自听成强调的语气了?

回过头来一想,这状况还挺不妙的吧?

就那个小屋的构造来说,不可能会有分开的房间.而且洗澡等等的问题该怎么办?

这就表示晚上也会睡在同一间房间吧?不过我也是个健康的男孩子,能跟花穗这种可爱女生睡在同一屋檐下,怎么可能不感到欣喜。

不不不,不可以感到欣喜吧,这是集训啊。

我得抱持更健全、更安全、更完全、更纯粹的想法。

「没关系的,健先生。我有想到说不定会有这个必要,所以来之前就已经完全做好觉悟了!」

简直就像读出我的想法一样,花穗说了这句话。

什么觉悟?我想不要问出这个问题肯定比较好吧。这也是为了我的精神着想。

是说,原来这丫头还真的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啊。

◇◇◇

「呜哇~」

迎接我们的小屋比想像中还干净,设备也很齐全。

明明位在这样的深山中,却打扫得很干净,电源跟自来水也都是通的。

庞大的冷藏室中存放着数日分的食材,冷冻库里也备有可长期保存的食品。

大概在我们到达之前,有哪个学院的相关人员先来这里为我们准备了吧。真是周到啊。

小屋的大小约有三十平方公尺吧。尽头有着简单的厨房、厕所跟浴室,看起来似乎备有日常生活所需的一切事物。

活动空间经过挑高,所以以空间来说比建筑物的面积还要广。

看来若是在这里的话,眼下应该可以高枕无忧地住一阵子。我反而觉得环境说不定比我的公寓还优良呢。

「好,那我们马上开始吧。」

一把行李放到地上,花穗就干劲十足地说。

「你说开始,是要开始什么?」

「当然是特训呀。来,健先生,请穿上这个。」

话虽缓缓从包里拿出一块布,将之递给我。

「这是?」

「如你所见,是围裙。」

「我知道这是围裙,但这是要拿来做什么?」

「围裙就是用来穿的呀。你不知道吗?」

「不,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这是什么特训?」

「第一次!」

「什么?」

「第一次!健先生&花穗的首度分工合作,爱的料理大作战!」

用力将手指指向天空,花穗高声如此宣言。

「也就是说,接下来要透过我跟健先生一起做菜,在拉近雨人心灵距离的同时,也能提升一体感,甚至还能准备好晚饭,这就是这么一个美妙的特训!」

然后她充满节奏感地说明了特训的内容。

这个少女还真是兴致勃勃啊。哎,不过我很喜欢看到花穗开心的模样就是了。

「不过,我没办法做出像样的料理喔。」

开始一个人住后,已经过了一年多。虽然我已经很习惯那样的生活,但是好好做菜的次数还真的屈指可数。

这是因为世界上有超商、速食、家庭餐厅、微波食品等等,就算不下厨也有一大堆张罗到三餐的方法。

「这点就请你放心吧。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分工合作!」

花穗骄傲地挺起胸膛。

嗯,这也对喔。花穗是女孩子嘛。从外表看来,她完全像擅长所有种类家事的那种角色,感觉应该能放心交给她。

话说,这不就是可以意外吃到花穗手制料理的超级幸运事件吗?这可是假使被其他奏士研习生知道,有被打个半死之虞的大事啊。

但是在那之前,若是即将在同一屋檐下同住好几天的这个状况本身被人发现的话,我就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了。

「那么,就麻烦花穗下指令。我想菜刀之类的工具我多少还会用,你就告诉我该做什么吧。」

「好的,包在我身上!」

精神充沛地点头后,花穗两颊飞红,忸忸怩怩了起来。

「然、然后啊,健先生!」

「嗯?」

「那个,我认为围裙这东西,呃,存在着类似正式服装的穿法!」

「正式服装?你说围裙吗?」

「是的!那个,也、也就是说,我是不是换成裸体围裙比较好?」

「呃、啥?」

这句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句子,让我不禁发出傻里傻气的声音。

「不、不是那样的喔!那个,这并不带有奇怪的意涵!」

她急急忙忙地补充说明,不过不带有奇怪意涵的裸体围裙是什么意思啊?

「那个,因为难得来集训,而且缩短我跟健先生心灵上的距离是首要目的,因此我来之前就做好了觉悟,只要是健先生所期望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我都愿意做!」

最后那一部分,她是用有如军人般端正的态度说出来的。

哦,她刚才说的觉悟是这个意思啊。是说,不管我有什么期望都可以吗!?

「『不管什么都愿意做』,意思就是说你不管什么都愿意做?也就是不管什么都愿意做的意思?」

「是、是的。」

「你的意思是说,所以、那个、也就是不管什么都愿意做对吧?」

我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美少女亲口说出如此美妙的话语!

花穗说!只要是我的愿望!不管是什么她都愿意做!

「所、所以说,我在想是不是先做个※刺拳等级的试探,打扮成裸体围裙比较好。毕竟对象是健先生。」(译注:拳击的一种技巧,多用来试探对手。)

呜,真是一记可怕的刺拳啊,威力简直就像直拳一样。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我是不是有点受到蔑视啦?

花穗到底是怎么看待我这个人的?

说什么首先打扮成裸体围裙,这样我不就好像是个假借特训之名,对花穗做出下流的要求的混蛋一样吗?而且裸体围裙还只是「首先」而已喔。

「那么,该怎么做呢?我是不是脱掉比较好?」

「…………」

「只要健先生这么期望,我就会努力打扮成裸体围裙。」

短暂犹豫后,我忍着悲痛的心情说:「不,你做普通的打扮就好。」

要是此时不把持住自己,之后大概就没办法正正经经地特训了。

「……这样啊。」

之所以会觉得如此低语的花穗的声音里带着少许遗憾的色彩,肯定是因为我的错觉吧。

接着,在那之后约过了一小时。

桌上摆有冒着热腾腾蒸气的料理。

而从我口中迸出的话语是……

「……这是啥?」

一个纯粹的疑问。

在我眼前,排放着在我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一次也不曾见过的料理。

「你问我这啥,难道你看了还不知道吗?」

「嗯,完全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一点都不明白。我甚至完全无法想像出来,为什么那个材料会变成这东西。」

明明我也确实有帮忙做菜,明明这道料理可以说有一半是我亲手制作的,然而我却完全无法说明,它们最后是如何终结于这个型态。

简直就像被施了幻术一样。

简直就像梦一样。

简直就像魔法一样。

「这样啊。其实呢——」

花穗一副意味深长似地压低声音后……

「我也不知道。」

温柔可人地这么说。

「你不知道!」

「哎呀~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奇妙的事情呢~」

说得还是轻松啊。

在我们面前的,是漆黑黏稠、看似液状的某种东西。尽管它正冒着热呼呼的蒸气,看起来却一点都不美味。

话说,这看起来根本不像人吃的东西。

「呃~花穗不是很擅长做菜吗?」

「什么?我完全没那么说过哟?」

你的确完全没那么说过,但你刚才不是自信满满的吗?还教我尽管放心。

「哎呀~我本来以为,就算是都是外行人,只要我们两人齐心协力,总会有什么办法的,不过事情并不会那么顺利呢。」

还真是浅薄的想法啊!

「从你的外表啦、风格等等,感觉起来明明就很擅长烹饪啊。」

「被人从外表跟风格下判断,我也很困扰耶。而且听艾希亚说,若想抓住男人的心,反差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认为,不会做料理的这个属性对我来说反而会加分喔。」

你可真会盘算啊。

「而且呀,烹饪技能若没救到简直就像使用了黑魔术一样,创造出从使用食材根本无法预料得到的杀人兵器物质,这样就会加更多分。」

你露出那种自信洋溢的表情也没用,这种属性完全只有在创作中才行得通。

「顺带让我问一下做为参考:花穗原本打算做什么?」

「热带风咖哩。」

「——热带风咖哩啊。」

这么说来,我的确有中途剥开、磨碎了大量水果的记忆。

这东西也确实有一点会让人联想到咖哩的痕迹。

可是,为什么她偏偏要做热带风?做普通的咖哩不就好了!若是那样的话,应该就不会弄出这种莫名其妙的物体了!

「那么,我们赶快来享用吧。」

「咦?还是要吃吗?」

「是的。吃了这个之后,肯定会有种身处南国的心情。因为是热带风嘛。」

「与其说是南国,我觉得好像比较接近天国。」

「那么,就会感觉自己身处最接近天国的岛屿。」

「这个形容本来应该会给人更加正面的印象才对啊!」

这绝对不该是会使人涌起如此强烈的抑郁情绪的广告标语才对。

「来,健先生,就算再犹豫,最终还是会做出吃下去的决定,所以就爽快地吃吧。」

「我没有选项可选?」

「包括健先生吃下去,发出临死哀号的那一刻在内,都是料理的一部分。这是我们两人第一次分工合作哟。」

真讨厌的分工合作啊。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

不过搞不好,说不定,它有可能会奇迹般地美味。

而且说到集训,建立吃同一锅饭的情谊也是重要的事件之一。

只要不吃下这料理,话题就无法进行下去的话,那我也只能吃了。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将汤匙插进热带风咖哩(笑)中。

「刚才你是不是对这道料理产生了失礼的想法?就是带有一点嘲笑意涵的那种。」

「我没有那样想啦。我怎么可能会对这道热带风咖哩(嘲笑)产生那种想法呢?」

「你果然是这样想的嘛。你的说话方式中明显带着嘲笑!我又不会觉得怎么样,因为就算说这次失败的责任几乎都在我身上也不为过。可是,请你向跟我一起努力做出这道咖哩的健先生道歉!」

「哦哦,真是精采无比的反击。搞得好像只有我是坏人似的。」

一边进行着这样的对话,我一边用汤匙舀起热带风咖哩(爆)。

——啾噜、啪啾、噗啾、滴答。

这些听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像正在舀起料理的状声词,在这种时候就当作没听到吧。

好像有个溢出汤匙外的某种东西垂下了长——长的一条耶。这什么东西啊?

「健先生,我也会一起吃的,所以没问题。身为搭档,我不会让健先生一个人受这种苦!」

「要是做成普通的咖哩,应该就不用做出这种痛苦的选择了吧。」

「因为难得来集训,我就以做出更高的辛辣度为目标,结果辛辣变成辛苦了。耶嘿。」

「这句俏皮话一点也不好笑啊。」

接着,我们两人都把汤匙送入口中。映入我视野前方的色彩充满热带风味。

——在那之后的记忆,并不存在于我的脑中。

◇◇◇

山里的夜晚很静。这里有虫鸣,有风吹动树木,树叶磨擦的声音。虽然存在着种种大自然所自然演奏出的声响,我还是感到很安静。

平时不会特别留心,但我此时才实际感受到城市中充满多少声音。

我有点自以为是地想着:有时候像这样让自己置身于大自然之中,对于活着来说或许是很重要的事情。

一关上灯、躺到被窝里,就只剩从窗户照进来的淡淡月光掌控着世界的色彩。

在靛蓝色的世界中,有着朦胧而温柔月色,白金色的光线,以及柔和的色泽。

「……健先生。」

忽然间,睡在一旁的花穗的声音响起。

「你还醒着吗?」

「嗯,我还醒着喔。」

在这种时间。

在这个被包覆在棉被和黑暗之中的时间带,我已经很久不曾跟别人像这样子说话了。

「那个,健先生为什么会想成为奏士呢?」

「咦?」

「那个,作为搭档,我有点在意健先生之所以会想成为奏士的理由。」

——想成为奏士的理由啊。

被她这么一问,我才发现这个问题比我想像中还要难以回答。

有过那种经历的我,为什么还特意以奏士为目标?

我想理由有很多,不过我也觉得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反抗、执着、憧憬、后悔。各式各样的语词浮现在脑中,但是那全部都让我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所以……

「我不知道。」

结果我觉得这是最正确的答案,因此我老实这么回答。

「不知道?」

「若要换个说法,就是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之类的?离家出走一年后,受到经济萧条的强烈冲击,我连个像样的打工都没有,差点流落街头。正当我想说至少能消愁解闷而在电动玩具店流连时,就遭到学院长绑架,而当我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入学了,这造就了现在的我。」

光听这段叙述的话,感觉半点自主性都没有啊——

「哎,不过这也挺有健先生的风格呢。」

花穗用好似在微笑,又好似略带无奈的声音这么说。

「那么,问了这个问题的花穗又是为什么会想成为歌姬哩?」

我抛回去这个理所当然的疑问。

「这个嘛,你想想呀,因为歌姬是全世界女生的憧憬呀。要是自己有那么点资质,那么无论是谁都会以此为目标哩。」

「这也对喔。」

的确,因为歌姬就是全世界向往的存在,或许女孩子根本没必要为此找出理由。

想成为歌姬却无法如愿以偿的女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多不胜数。

「才怪呢。」

花穗轻轻地小声加上了这句话。

「才怪。这只是单纯的藉口喔。是开玩笑的表面话。」

寒寒率宰地,花穗在被窝中翻身的声音响起。她现在大概正看着我这边吧。我感到有道视线聚焦在我的脸颊处。

「因为我拥有的只有这个。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喔,健先生。」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是指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健先生不会对于为什么自己拥有这种才能——也就是作为歌姬或奏士的才能,感到很不可思议吗?世界上明明有这么多人,为什么有才能的是自己?你不觉得不可思议吗?」

「这个我也不是没想过。」

这就是所谓的运气、宿命那一类的玩意儿吧。并非仅有歌姬跟奏士是如此。

例如说职业棒球选手。好比说小说家、漫画家、演员、歌手、配音员或搞笑艺人。

有一大堆受人憧憬的职业,都是有心从事也无法如愿的。

但是花穗用清晰的声音,用似乎带着确信的声音,或者该说是宛如祈祷的声音说:

「我觉得呀,这肯定不是运气或偶然,而是一种必然喔。因为我需要魔法。因为我需要幻想。因为我只能在这上面赌一把。所以就结果而言,我得到了歌唱的能力。我认为原因就是这样。」

一点一滴地,宛如夏雨拍打着窗户一样,花穗吐露出这些话语。

「因为事实上,我真的需要魔法。大概比周遭的任何人都更需要。」

花穗现在正在想什么呢?

我并不明白。

我不知道她现在是笑是哭,是喜是悲。

从她的话语中渗透而出的情感太过复杂,也因此太过率直,沿着我心中的集雨槽滑落。

「开玩笑的啦。」

花穗再度补上了这句话。

「暧,我们赶快睡吧,健先生。明天就要开始进行严格的特训了。」

「也对。」

寒宪率宰地,花穗再次翻了个身。接着,我马上就听到平稳的鼻息。

她简直就跟那部国民卡通的主角一样容易入睡。

「唔唔……再也吃不下了……」

而且还听起来很幸福地说出这句传统的梦话。你是贪吃鬼角色啊?

「再吃下去……就达到致死量了……我已经受不了热带风咖哩了……」

「结果是恶梦啊!」

我一望向花穗,就看到她的眉毛垂成八字形,正被梦魇缠身。总觉得花穗是个比我想像中还更有趣的人呢。

清纯、认真又努力的可爱小姑娘。

虽然这个评价应该是没有错,但除此之外她还有很多不同的模样,而且是非常奇特的那种。

我想,能看到她的那一面,对我来说有着重要意义。因为到了下次合奏的时候,我想必会涌现与至今为止有着确切差异的感情吧。

「……唔嗯,健先生……投降、我投降……」

她那语气紧急的悠哉梦话,让我差点笑出来。

说起来,明明我这个男性就在身边,她也太没有警觉心了。这么轻易就暴露出睡姿,就算遇上什么坏事,我也救不了你喔?

哎,不过我什么都不会做就是了。

「好,明天也好好加油吧。」

一边听着花穗可爱的梦话,我一边闭上眼皮。

◇◇◇

——集训第二天。

除了被花穗温柔叫醒的这个事件以外,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上午就练习各自负责的部分,也就是说我进行乐器、而花穗进行歌唱的个人练习,时间就在此之中流逝。

花穗到外头去做发声练习,因此我独自待在小屋里不断弹着吉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到中午了。

记取昨天的失败,我们吃过仅有在烧烤材料后撒盐这种极为简约且合理的午餐后,花穗发出「唔~嗯」的声音,苦苦思索了起来。

「怎么了,花穗,你在烦恼下午的特训内容吗?」

「不,那个已经决定了。今天我想在瀑布下接受冲洗。」

一抬起头,花穗就带着温和的表情,毫不迟疑地这么说。

「哦哦,虽然不太清楚效果如何,但这莫名有种特训的感觉呢。这是特训的必备项目了。」

「没锚。我也一直希望人生中能接受一次瀑布的冲洗看看,所以很期待呢。」

花穗微微一笑。

「那么,你在烦恼什么?」

既然已经定好特训内容,应该不会有让她烦恼至此的问题才对啊。

「泳衣。」

「泳衣?」

「对。有学校泳装、比基尼、丁字裤跟T字泳装。根据我的选择,健先生的动力会大幅改变,所以我认为这时候必须慎重地下决定。」

她双臂环胸,摆出正经得超乎必要的表情,认真地烦恼,严肃地烦恼。

嗯,我果然还是有必要跟花穗好好谈一次也说不定。在花穗心中,我的形象好像变得很奇怪了喔。

「花穗小姐,我要发问。」

「什么事呢?」

「那个,我想要先问一下,花穗小姐究竟认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健先生是吗?我觉得你是个普通的健全男生喔?」

「哦哦,意外正常的回答啊。」

我本来还想,她该不会对我抱持着有如欲望化身的印象吧。

「我认为你是个忍不住会因同年级女生穿泳装的模样而兴奋的健全男生。」

「关于这点,我是没有反驳的余地啦。若是健全的男生,怎么可能不会对这种事情兴奋。」

「我认为你是个忍不住会因乍看之下有点不起眼,仔细一看说不定意外可爱的同年级女生穿泳装的模样而兴奋的健全男生。」

「我觉得对象好像微妙地渐渐被限定了,不过还在我可以赞同的范围啦。我无法断言说没这回事。」

「你是个光靠同学穿泳装的模样就能配三碗饭的那种人。」

「这一句话突然变得好奇怪啊!我健全的一面去哪了!」

「不过,你对同学穿泳装的模样有兴趣对吧?根据穿哪一件泳装,你的动力会改变对吧?」

「是、是会改变没错啦。可是,我并没有对泳装执着到那种程度喔?」

虽然我是有「可以的话,希望她能穿上符合我喜好的泳装」这样的愿望就是了。

「健先生。此时的我们需要的并不是这种流于表面工夫的意见。我们不需要场面话,因为我想知道的是健先生纯粹的心情。我想跟健先生建立起可以坦白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友好关系。将之建立起来后,我们才能成为可称得上真正搭档的关系不是吗!」

「总觉得好像突然很有说服力啊。」

「所以说,就是这样。现在请健先生亲手选出想让我穿上的泳衣!我把选择权送给健先生。」

花穗从包包里拿出数件泳装,从正统的到特殊嗜好的泳衣都有。那些泳装一字排开,场面看起来很壮观。不过……

「就算你这么说,喏,不是常说『亲如家人也要守礼』吗?我也会有想要保密的嗜好,而且我也不希望把花穗吓跑啊。」

「我们的信赖关系才不会被这种程度的事情破坏!还是说,健先生认为我是个会因癖好而歧视他人的人吗?」

花穗用没有一丝阴霾的认真眼眸凝视着我。嗯,这也对呢。这也是为了提升特训的效果必须做的事情。

要是因为这种事而生出隔阂的话,就无法成为真正的搭档了吧。这样子把自己的泳衣展示在我眼前,对花穗来说应该也是很害羞的事情。

「我明白了,我也是个男人,这时候我就爽快地下决定吧。我希望花穗穿的——老实说就是这件!」

没有一丝迟疑,我向前一指。躺在那里粲然生辉的,是一块深蓝色的尼龙布料。

「呜哇——」

她那好像在说「真的假的?选这件也太令人傻眼了吧——」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啊。

「真的假的?选这件也太令人傻眼了吧——」

居然被她实际开口这样说了!刚才那些帅气台词到底跑到哪里去啦?

「虽然早知道健先生八成一开始就会选择这个选项,不过实际亲眼目睹时,冲击还是很强烈呢。呜哇——」

在早已预料到的情况下,她还是大感傻眼了!

「等、等一下。拜托先让我也表达一下意见,陈述选择这件的理由。」

「是什么理由呢?」

「你想想嘛,考虑到我们的年龄,我会选择学校泳装的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吧?我们是学生,所以在这之中,学校泳装是最贴近我们的存在,因此选择这件反而很正常,这就是我的主张。」

「不,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吓到。虽然你这么说,不过以一般的想法来说,学校泳装不管在设计或是裸露度都劣于其他泳装,非常老土。所以现在既然有选项可选,选择这边的比基尼,或是有点色色的洋装式泳衣等平常少见且布料面积小的泳装,对青春期男生而言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呜。」

这实在太有说服力,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就是说,健先生从这件学校泳装之中,感受到了超乎单纯的肌肤裸露面积之上的浪漫情怀!」

花穗紧握着学校泳装,高声如此宣言。

「不过没关系的,健先生。假如这样就能保持住健先生的动力,我会欣然穿上这件学校泳装。我会守护健先生的浪漫!」

总觉得我好像受到宛若圣母的视线注视了。

虽然心里仍有一块感到无法接受的疙瘩在,但是冷静下来一想,这样就能看到花穗穿学校泳装的模样,说起来也算是很幸运吧。

我的情绪好像有点微妙地亢奋起来罗。

「你热血沸腾起来了呢,健先生。」

「是啊。各式各样的感情在心里打了个转后,最后只剩下纯粹的开心之情了。」

「这样才像健先生嘛。」

大概就像这样,我跟花穗换上泳装,为了进行接受瀑布冲洗的特训,踏足深入山中。

「啊,好冰!」

一踏进河里,花穗的身体就颤抖了起来。

「毕竟现在才六月,要游泳还嫌太早了。而且这里地势高,气温本来就很低。」

在地势高的山上,就算现在有太阳照耀,依然有点凉意。毕竟气候冷到在晚上太阳下山后,就算穿着衣服也会觉得寒冷,所以水温低也是理所当然的。

「呜呜,我突然有种会遭受挫折的预感。」

「还真快啊~我们根本还没有到达瀑布喔。」

「水冰冷的程度超出我的预料之外了嘛。」

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跟我诉苦。准备周到却意外脱线,这或许就是花穗的基本属性也说不定。

这种脱线的模样很可爱,总觉得令人看着看着心灵就祥和了起来。

「哎,不过水冰一点不是比较有特训的感觉吗?感觉精神方面好像有受到锻链。」

虽说与其说是特训,将这活动称之为修衍还比较合适就是了。

「唔,的确是这样呢。那么,为了习惯水温,我们两人就先向彼此泼水吧。要是突然受到瀑布冲刷,搞不定会心脏麻痹呢。」

「是没错啦,不过好像没必要互相泼水吧?」

而且互相泼水就意味着水泼过来的节奏取决于对方,这样相当危险吧?

「哎唷~你在说什么呀。在这种时候互相泼水可是少女的梦想喔?这在漫画跟动画之中是铁定会出现的必备桥段,所以绝对有必要这么做!」

「呃——这该不会也是你从小就很向往的情境?」

「当然呀。」

她点头。不管是那个「啊~」还是互相泼水,看来花穗似乎对这类必备桥段式的情境怀有懂憬呢。

「还是说,其实是这样?健先生的意思是说,不想把液体喷在穿着学校泳装的我身上吗?你不想亲手把这块深蓝色的布料弄湿吗?」

「你又用这种别有深意的措辞了。」

总觉得,跟花穗间的对话变得愈来愈有意思了。感觉花穗在保持着个人风格的同时,在谈话中也没了顾虑,渐渐放下了矜持。

花穗或许是诚心为了缩短跟我之间的距离,才刻意展现出真实的自我也说不定。

只是每当她展现出这一面,情色度就会日渐增加,令我觉得「这样没问题吗?」。

不过嘛,这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令人开心的事情。

「一起做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对搭档来说很重要唷。所以呢,嘿!」

哗啦一声,花穗把水泼向我。

「好冰!」

「啊哈哈,还没结束呢。看招!看招!」

身穿学校泳装的花穗微弯着腰,带着开怀的笑容向我泼水。在空中飞舞的水滴反射太阳的光芒,发出亮晶晶的光点。

「你竟敢这么做——那我也来回敬你!」

我也不服输地朝花穗泼水。

「——呀!」

哗啦哗啦。

河水逐渐打湿了花穗的头发、肌肤以及深蓝色的泳衣。

「讨厌啦——健先生,很冰耶——」

怎么搞的?我开始单纯沉溺在开心之中了喔?

我本以为自己不可能在现实中做出这种老套中的老套行为,不过人生真是万事难料啊。

「嗯呵呵。」

充满光泽的黑发被水淋湿,滴滴答答地滴下水来;泳衣也吸收了水分,紧贴在她的肌肤上,让花穗的身体曲线显得更清晰。

话说,咦?花穗有这么可爱吗?呃,我是一直都觉得她很可爱啦,但是怎么说呢,原来她是这么——

当我想到这这些事情的瞬间,「呀!」的一声,有个人的声音响彻四周。

接着是「哗啦」的水声。

「「咦?」」

以为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因此稍微有点嘻闹过头的我跟花穗一同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向。

结果——那里有一位全身湿漉漉的美少女。

她一屁股跌坐在河里,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不用我说,那个人就是明日香。

「「………………」」

沉默支配了现场。在这个状况下,我还能说什么?

然而明日香却彷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地猛然站起身后,撩起头发优雅微笑。

「真巧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哥哥。我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

啊啊,这已经超越令人吓一跳,到达只能对她感到佩服的地步了。在这么不自然的状况下,她竟然能把这么不自然的台词说得这么自然。

「真巧?」

「怎、怎样啦——!这真的是巧遇啊!我因为早餐想喝放有满满香菇的味噌汤,所以到山里来采摘,结果真是不可思议呀,哥哥碰巧也在这里,就只是这样而已。我可不是在昨天放学后目击到哥哥搭电车出远门,因此在意地跟在你后面,听到你竟然说出什么要跟女生在山里进行两人集训的蠢话,因此为了确保没有越轨的事情发生,一整晚都躲在树木后方监视着小屋之类的,我绝对没有做这种事喔。」

「唉~」

我不禁感到无力。然后我想,我的妹妹还真是有够可爱啊。

哎,这就先放到一旁不管。

「一整晚都待在山里,你应该非常冷吧?你搞不好冻僵了喔?」

「我晚上并没有待在山里,所以我不知道喔。毕竟我刚刚才来到这里嘛。」

她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坚持这个牵强的谎言。

「不、不过,假如在山里待了一整晚的话,我肯定身体从里到外部冷透了,说不定现在会很想马上泡个热水澡呢。不过这完全只是想像就是了。」

我想也是。她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差得要命,嘴唇也发紫了。

要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再跌进这条冰冷的河里的话……

「哈、哈啾!」

当然就会像这样,明日香可爱地打了个喷嚏。

◇◇◇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结果我们中止接受瀑布冲洗的特训,带着被水淋湿而发抖个不停的明日香回到小屋。

再怎么说,我跟花穗都不具有能丢着那个状态的明日香不管的强悍精神。

接着,在明日香洗澡的这个空档,花穗好像觉得总算逮到机会似地询问我:

「那个人是姬咲明日香小姐,对吧?」

「嗯,她是姬咲明日香没错。」

不愧是日本的宝石歌姬,不用特地介绍,花穗也知道她是谁。

「呃,我想问的事情很多,不过我最想先问的事,为什么那位姬咲明日香小姐会称呼健先生为哥哥呢?」

唔~嗯,她最在意的果然是这点啊。

哎,没办法。都演变成这个状况了,也只能全盘托出吧。反正这也不是需要掩饰到那种地步的事情。就算说谎,等一下八成也会败露。

「其实啊,我跟明日香是兄妹。」

「咦————!」

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简直就像漫画人物似地大为震惊。花穗的情感表现率直又夸张,就观看者的角度来说看得很愉快。

「可、可是可是,你们的姓氏不一样啊?」

「我用的是假名。因为以前发生过很多事。」

「那个,很多事是指?」

「嗯——就是很多事。」

真的发生过很多事。不过现在我无意说出来,而且我也不打算告诉别人。

因为就算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而且现在也已于事无补。

「原来如此,因为发生了很多事啊。」

我想她大概并未信服,但是还是接受了这个答案。只见她没有再追究下去,老老实实地点头回应我。我认为这一点就是花穗的美德。

「咦,啊——!这样的话,健先生的妈妈不就必煞等于是那位姬咲日美子了吗?」

「嗯,是啊。」

真不愧是前一代的日本宝石歌姬,她的知名度与明日香不相上下,声誉为大众所熟知。

毕竟母女两代都当上了日本的宝石歌姬,不知道还比较奇怪吧。

「这就等于是说,健先生的妈妈跟妹妹就是日本的宝石歌姬对吧?」

「对。」

也就是说,我有个过于知名的母亲,以及过于有才华的妹妹。

「这样啊~健先生真厉害呢——」

「不,我才不厉害。厉害的是我妈妈跟明日香,而我如你所见,只是个濒临淘汰的奏士研习生。」

我从小时候就被人一而再再而三投以这句话,因此我也宛如呼吸般自然地说出这个回答。

厉害的不是我,是妈妈和明日香。

「不不不,我说好厉害并不是这个意思喔——」

「嗯?」

「啊,不,没事。不过,我有种『原来就是因为这样』的感觉。」

花穗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点了好几次头。

「『就是因为这样』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原来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如此受到健先生弹奏出的声音吸引。」

「啊~很遗憾,我并没有妈妈跟明日香那样的才能喔?」

就算对我有这方面的期待,说真的我也会很困扰。妈妈跟明日香是无疑能成为故事主角的卓越人才,但是我并没有她们那种才能。竭尽所能努力做个配角就是我的极限了。

大家变身成超级什么什么人,展开宇宙规模的战斗时,爬到被称为最强地球人的主角朋友的位置,就是我用最大的努力所能达到的界限吧。

哎,不过我觉得这样就已经够了不起了。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因为健先生是日美子小姐跟明日香小姐的血亲而对你抱以期待,真要说的话,该说我指的是环境方面的部分呢,那个,还是该说健先生的才能跟那两位的才能从根本上不一样呢……」

即便语无伦次,她还是努力试着寻找想表达的话语,不过好像迟迟找不到。

「也就是说,健先生的才能是健先生特育的事物,总而言之,就是我非常喜欢健先生的乐音喔!」

结果就在依旧没有找到表达方式的情况下,花穗努力说出这段话,并对我盈然一笑。

虽然不太明白她想说什么,不过能听到她说出「非常喜欢」这几个字,我真心感到高兴。

「哥~哥,过来一下~」

浴室那边传来明日香呼唤我的声音。

「她好像在叫我,我过去一下。」

「咦、啊、好的……」

不知为何,花穗露出有点奇特的表情这么回答。

我一站起身,就往位在小屋尽头处的浴室移动。

这间小屋的浴室除了浴缸以外,也确实设有用以洗净身体的空间,厕所也是独立的。

这比我家的卫浴间还要宽敞许多,让我有点,不对,是非常羡慕。

这间小屋的构造完善到「与其住我现在住的公寓,我甚至还更想住在这里」的地步。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在浴室门上轻敲。

「明日香,有事吗?」

「嗯,你进来一下。」

「我进去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完全没问题。」

一道轻松的回答声从门的另一边传来。也罢,反正中间也隔着脱衣处(虽然一想到那里或许会放着明日香脱下来的内衣裤,感觉就有点怪怪的),不过再怎么说也不会老哽到突然跟她的裸体面对面吧。

我这么想着,打开门走进去的瞬间,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视野也同样一片白。

朦胧的白色蒸汽笼罩着脱衣处。这也就是说,从脱衣处通往洗澡间的门是开着的。

「~~-」

一边哼着歌,一边门户大开地冲澡的明日香泛起得意的微笑,回头看向我。

「你、你、你搞什么啊!?」

「哪有什么搞什么,如你所见,我在淋浴呀?」

『你连这种事情都不懂吗?』明日香露出彷佛想这样讲的表情,如此说道。

「这个我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你、你刚才说,我进来也没问题对吧?」

「嗯,我是这么说的。」

「这问题不是可大了吗!」

把洗澡处的门大开,这哪里没问题啊!

「啊,对喔。要是蒸气闷在脱衣处,导致发霉可就麻烦了呢。」

「问题不在这里!」

你被看光光了啦!喏,有很多地方啊,就是那个,像是白嫩的肌肤跟其他各种部位啊!

或是看起来很柔软的肌肤的质咸,女性特有的浑圆物体,还有淡红色的某个东西之类的!

不知道是不是超过一年没有见面的状况也产生了影响,我的心脏跳得超级快。

她明明是我妹妹。我们明明就是属于在小学的时候会一起洗澡的关系,我的脑中却一下子陷入大混乱。

「你、你、你先把门关起来,好吗?然后要把该遮的地方遮住。就算我们是兄妹,这样也不太好喔?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不要轻易裸露出肌肤喔?」

「不,我又没有轻易裸露出肌肤,而且我的防御很完美。」

不不不,若是如此,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就算采取无防御战法也是要有限度的吧。

还是说,这是那个意思?她的意思是说,我是个就算看到她裸体也没问题的存在吗?

是、是啦,我们是兄妹,这或许很理所当然也说不定。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的免疫力并没有高到那个地步,所以看到她秀出这个模样,我实在……

与手忙脚乱的我完全相反,明日香感觉起来很镇定。

「哎,服务时间应该这样就差下多了吧。而且成功看到哥哥慌张的表情,我也觉得痛快了一点。」

她一脸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就把浴室的门关上一半,遮住身体不让它暴露在外。

「那么,你有什么事啊?」

虽然因为突如其来的发展而乱了手脚,我还是掩饰起情绪,回到原本的话题。

「啊,嗯。有我可以换的衣服吗?」

哦,也对喔。在这种状况下,明日香不可能有带换洗衣物过来。她的衣服跟内衣都湿答答的,的确需要换洗衣物啊。既然如此……

「我去跟花穗说,跟她借换洗衣物好了。」

或许尺寸会有出入,不过这两人的体型差异看起来并没有很大,想必没问题吧。

「不要,我才不想穿陌生人的衣服呢。」

「就算你这么说,这也无可奈何啊?我又没有带其他的女生衣物过来。」

不愿意借穿不熟的人的衣服这点我可以理解,但是这种时候也只能麻烦她忍耐。

「哥哥的借我。」

「咦?」

「所以说,哥哥的衣服借我穿啦。」

「呃,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

我们是从学校临时跑来集训的。虽然中途在便利商店买了T恤、内衣裤等等,但是除此之外,我就只有带制服跟充当睡衣的运动服过来。

就算要我借她,我也很伤脑筋。

「借我哥哥平常穿的衬衫就行了。」

「啥?」

「所以说,借我哥哥平常穿的制服衬衫。今天我就把那个当成我的睡衣。」

把我的衬衫当成睡衣?那个模样瞬间在我脑中浮现。

在泛着淡淡红晕的肌肤上,只套着一件大一号白色衬衫的明日香……这个模样该怎么说呢……相当具有破坏力。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借你运动服啦!」

要是她真的做了这种打扮,我觉得从各方面来说似乎都会很不妙,因此连忙如此提案,可是……

「不要,我要穿衬衫,要不然我就不穿。」

明日香冷冰冰地如此断言。

◇◇◇

而将我的衬衫穿在身上(内衣裤则是穿我之前在便利商店买好的换洗衣物)的明日香,该说是果然呢,还是当然呢,发了高烧。

她裹在棉被里,「哈啊、哈啊……」地反覆着急促的呼吸。这个宝石歌姬在搞什么啊。

「……干嘛啦?露出那种一副很无奈的表情做什么?」

「我是很无奈啊。真是的,重要的演唱会就要到了吧?有很多人期待着你的舞台表演,所以你要更注意管理身体健康啦。」

「吵死了啦,笨蛋。不要到这时候才摆出哥哥的架子。」

明日香闹别扭似地噘起嘴。我也很久没看到这样的表情了。

「那、那个!我来唱首歌吧?虽然没办法治好您,不过多少可以觉得轻松些。」

一直在旁边满脸紧张地看着我们的花穗好像下定了决心,开口说出这句话。

明日香是日本的宝石歌姬。对于以歌姬为目标的花穗来说,她大概是向往的存在吧。

「该不会是治愈系的魔法?」

「是的。」

「哦,你创作了很少见的歌曲呢。」

明日香小声如此嘀咕后,摇头拒绝了花穗的提议。

「除了国家层级的紧急状况外,在特别指定区域以外禁止使用魔法,也禁止因个人理由而使用魔法。这些都被记载在坎达托丽丝和平条约中,你应该也知道吧?」

「是、是的。」

「魔法是特别的力量。因此,仅有在极为限定的条件下才能获准使用。必须严格遵守这个规定不可,否则——」

魔法是超越人类范畴的神秘力量。要是因为这分力量强大又方便就轻易使用的话——

「难保不会再度爆发战争。」

明日香用认真的声音这么说。

「所以,平时不可以认为有魔法这种东西存在。因为不存在,所以才不去使用。即便那是为了助人的善意力量也一样。」

「是,我很抱歉。」

面对明日香的话语,花穗老实道歉。

花穗的提议100%出于善意,那是为了使人幸福而存在的魔法。

然而即便如此,世界还是禁止了魔法的使用。

魔法彻头彻尾是仅只在来武这种表演中使用的产物。人们下了这个定义,对其使用加诸严苛至极的限制。

这是人类从短短一周内就夺走数万人性命的「坎达托丽丝战争」中学到的教训。

人类得到魔法这种方便的力量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这种问题连想都不用想。人类所引起的,是席卷全世界的大规模战争。

「坎达托丽丝战争」——这是发生在五年前,世界首度(也当然是首度)将魔法——歌姬运用在军事上的战争。

由于使用与至今为止的战争概念迥异的兵器,这场战争瞬间对各国造成了庞大灾害。

要是战争再继续下去,不只国家,全世界都会往灭亡的方向倾斜。

这么想的各国首脑提倡了一个概念,做为用以结束战争的妥协点,那就是「来武」。

来武是建立在「由代表国家的歌姬之间进行胜负」这分规则下的战争,可以说是由歌姬所展开的代理战争。

在受托拟定相关规则以及管理来武的ICC(国际歌姬委员会)每个月举办的大会中,代表各国的歌姬们会用来武彼此竞争。

根据胜负所得到的分数,会决定国家与歌姬的顺位,其顺位会对隔年的外交情势产生巨大影响,因此各个国家都会致力于教育以及获得歌姬和奏士。

而这成了歌姬跟奏士受到大肆赞扬、被民众视为憧憬存在的重要因素,实在是很讽刺。

表面上虽是灿烂夺目的表演,结果进行的却是战争。是一场紧缠着大人们诸多想法的战争。

所以在第一次站上舞台的时候,我才会两腿发软。就好比条件反射一样,也和那个时候一样——

「哥哥,你的表情好恐怖。你在我旁边摆出这种表情,我就算想休息也休息不了耶。」

明日香的这道声音把我的意识拉回现实。

「啊,对、对不起。」

「你道歉我反而很困扰说。」

明日香不悦地别开脸不看我,望向花穗的方向。

「不过,谢谢你。你对我这么说,我真的觉得很高兴。请你珍视这分温柔的心情喔。」

轻柔而自然地,明日香露出一个很有她的风格的笑脸。

「好、好的。」

花穗看起来有点害羞地点了点头。

◇◇◇

睡不着。我哪有可能睡得着。

女孩子规律的鼻息从两侧传来。若换个说法,那就是我被夹在女孩子之间躺着。若用「川」这个字来形容,正中央直线的部分就是我。

我抱怨过这样的就寝位置安排太奇怪了吧,然而不知为何马上被花穗跟明日香两人否决,我根本无计可施。

「啊~可恶~」

在适种时候,愈是想着得快点睡、快点睡,就愈睡不着。还是放弃入睡,先起来一次吧。我记得冰箱冷藏室里应该有可可亚之类的。

喝点甜的东西让心情放松的话,说不定睡意也会自然袭来。

我一坐起身,就将视线移向一旁。

在我视线前方的,是明日香的睡脸。像这样子看着她,就会发现她仍稚气未脱。从年龄来说,她还只是个国中三年级生。

她看起来就像是会像平凡地上学、跟朋友玩、回家后就先看电视、不甘不愿地写功课的学生。

可是,明日香成了被称为宝石歌姬、有如国家代表的存在。就算说她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国中生也不为过吧。

相对的,那个娇小的背上背负的责任也属于国家层级,庞大得惊人。这不是什么比喻,明日香的来武战绩确实掌握着日本隔年的命运。

对于一个独自背负这一切的国中少女来说,这是个可说是过于沉重的重担。

然而明日香完全没有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她总是光彩夺目。她灿烂得令我目眩、令我不甘心、令我感到骄傲。

真是的,她实在是个令我自豪的妹妹。是个我配不上的妹妹。

「……干嘛笑嘻嘻地看着别人的睡脸啊。」

突然间,明日香的唇瓣一震。接着,她的大眼睛睁开,笔直地盯着我。

「我才没有笑嘻嘻咧。」

「……干嘛欲火焚身地看着别人的睡脸啊。」

「不要采取最糟糕的订正方式。你这样讲,不就显得我像是个会因为看到妹妹的睡姿而兴奋的变态吗?」

「咦?你不是吗?」

为什么她说这句话的样子好像真心感到意外呢?

「受不了,明日香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啊。」

「你是最喜欢我这个妹妹的哥哥。」

「嗯。对于这个意见,我无法反驳呢。」

「你是超喜欢超喜欢我这个妹妹,喜欢到不得了的哥哥。」

「哎,这也——」

没有错。

「为什么?」

「嗯?」

「为什么这么喜欢我的哥哥会舍弃我呢?」

这句话被淡淡地抛了过来。

但是她的声音中,流露出了一点彷佛会哭出来的感情。

所以,那句话还是剌入了我的胸口,刺得我隐隐作痛,阵阵发疼。

——我并不觉得自己舍弃了你。

不过这纯粹是藉口吧。毕竟只看事实的话,我一句话也没有对妹妹说——我只顾着自己的问题,丢下了比自己还小的女孩逃出家门。

这样会被她说我舍弃她也是没办法的。

被称为背叛者也无可奈何。

「一开始我还无法相信哥哥竟然会消失不见。我以为你马上就会回来。我一直以为你是去买东西,或是到朋友家玩了。」

「…………」

「可是就算到了晚上,你也还是没有回来,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到了早上,还是只有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过了好几天我都是独自一个人……所以我才发现,啊啊,我被哥哥舍弃了。我的世界就好像陷入了一片黑暗。我哭了喔。这大概是我懂事以来第一次哭了。」

她的话语中没有责备,不对,她八成有责备我的意思,但是更为显着的是与之大不相同的感情,让我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心情。

「我一直对你感到很抱歉。」

「没有人在问你这种问题。我在问的是,为什么哥哥丢下我离家出走了呢?」

明日香再度对我这么说。

「我不想说。」

我坦率地回答。

听到我这句话,明日香先闭上眼睛,彷佛在慢慢咀嚼那句话一样,接着睁开眼睛。

「那么,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变成那样?」

这次她问了跟刚才不同的问题。但是,她的眼眸中蕴含着比刚才更认真的光芒。

「那样是指?」

「我要问的是,你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别扭?哥哥以前率直多了。」

她用正直无比的眼神,笔直贯穿了我的心。

超越刚才的紧张气氛支配了现场。

「你以前会更加率直地——看我的大腿。」

「不要趁乱把我讲得好像是把观察妹妹大腿当成兴趣的人一样啦!」

紧张感全毁了啦,真是的。

「你以前对于自己的欲望会更为率直,裹着染上我的气味的棉被做下流的事情,一心一意地活动着腰部。」

「我可不记得自己曾在妹妹面前对自己的欲望率直到那个地步!」

「骗人!我都看到了。我好几次偷看到哥哥躲在衣橱里进行那种行为。」

「不要看人家做那种事!」

而且她还看到很多次!

有够糟。真的是糟透了。不管是被看到的我,还是偷看的妹妹都一样。顺带一提,她坦白说出这件事的时机也同样糟糕透顶。

「是说,不、不是那样的喔?我先跟你说好,我那时可没有把妹妹的味道拿来用在奇怪的事情上喔?」

「哼哼嗯?」

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获胜般的骄傲表情?为什么要露出好像在说「不用找那种藉口,你是男生嘛,这也没办法」的表情?

「我又不会因此而轻视哥哥,所以没关系。而且我也一样。」

「一、一样!?一样是什么意思!?什么束西一样!?」

这个妹妹从刚才开始就若无其事地连连做出爆炸发言耶。

「——以前哥哥会更率直地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喂,不要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在这时候突然拉回严肃的气氛啦!」

我可是得知了许许多多意料之外的事情,正在混乱中啊!

是说,为什么她要这么强硬而自由奔放地进行谈话啊。不能考虑一下气氛或是状况吗?

「要是发出太大的声音,山边小姐会醒过来喔。」

「呜咕……」

从昨天的感觉来看,我想花穗一旦睡着,若非发生什么大事情,否则直到早上都不会醒来,不过明日香说得很有道理。

至于明日香正在制造出导致我发出喊叫声的原因,这点就先当作没看到吧。

「欸,为什么呢?明明以前的哥哥随时都那么闪闪发光,为什么现在要这样欺骗自己呢?」

这次她是真的很认真、很严肃地逼问着我。她单刀直入地问我。

啊啊,原来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愿意跟明日香碰面啊。我体会到这一点。

明日香是最清楚现在的我跟过去的我之间落差的人,所以我不想让明日香看见我现在的模样啊。

「我并没有欺骗自己啊。现在的我是如假包换的真正的我。我变成大人了。所以啊,我也不可能一直玩假扮英雄的游戏吧?」

曾经向往成为英雄的少年,在那个时候——那场战争中,被迫亲身体认到自己不是当英雄的那块料。

所以我才会变成大人。我无法一直当个少年,因为人就是会随着成长搞清楚自己的分寸。

然后放弃过去曾天真地描绘的梦想,找到能在现实中描绘的梦想覆盖上去。

这就是所谓的成长,而我并没有得到足以一直当个孩子的才能。仅只是如此而已。

「不过,你现在是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学生喔。这就是你很特别的证据吧?」

「我是有点特别,不过真的只是有一点而已。再怎么说,在入学以来的来武演习中,我一次都无法获胜啊。我总是只会扯花穗的后腿,而且甚至还被学院长说,我具有致命的缺陷。」

真是窝囊。一旦到了明日香面前,我就更清楚自己有多没用。我们明明是兄妹啊。

「可是,我认为自己有在努力。而在这之后,我也打算继续努力下去。虽然不会家以前一样向往成为英雄,但是我打算朝着合乎自己能力的梦想,尽我所能不断努力。我认为我有按照自己现在的方式坦率地活着。」

我不知道我能否从学院毕业,成为像样的奏士。

但是,以此为目标所做的努力——目前的努力目标是要跟花穗拿下一胜,这样的想法并非虚假。

不过明日香似乎对我的回答有所不满,她依旧蹙着漂亮的眉毛,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我彷佛想放松力道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继续说下去:

「可是明日香不一样。你跟我这种人不一样,是货真价实的天才。你继承了妈妈的才能,是世界上唯一一位独唱者。明日香成功成为了独唱者,这就证明了这件事。」

姬咲明日香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她靠独唱就能发光发热。那里没有我的栖身之处。我无法成为什么主角,那是明日香的职责。

也就是说,我刚才说我不想告诉她离家出走的理由也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个过分到无法诉诸言语的理由。

「所以我并不是舍弃了你,我是逃走了啊,从明日香身边。我从拥有才能,能够一直当个英雄的明日香身边逃走了。」

就是因为这个一旦化为言语就显得平凡无奇的理由。

「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对我来说,明日香太过耀眼,也太令人羡慕了。我一直嫉妒着你。嗳,明日香,我总是在嫉妒你喔。所以待在明日香身边很痛苦。被迫看着你拥有能够一直当个孩子、我打从心底渴望的那分才能,我很痛苦啊。」

我知道只要我这么说,明日香就无法再多说什么。

「明日香,你知道吗?拥有才能的人,绝对无法明白没有才能的人是什么心情。你绝对不懂我一直都以什么样的心情待在明日香你身边,所以你才会轻易地说我在说谎。不过,这并不是谎言。我嫉妒你嫉妒到想逃离、无法待在你身边的程度。也就是说——我讨厌明日香。」

这段话嘛,就某种层面而言是我的真心话,她感觉得出我真正的想法,因此以明日香的性格来说,她会完全无法驳斥。

「这样啊。」

她只能像这样点头而已。所以这个话题会就此结束,而我们的关系也会就此结束。虽然心痛,但这么做是正确的。

因为不管再怎么挣扎,我都只会变成明日香的累赘。

「不过——」

「咦?」

我没想到此时会从明日香口中出现转折连接词,因此吓了一跳。

「我是不会认同的。」

她用清晰的声音这么说。她如此宣告。接着,她继续说:

「我才不会认同那种乖僻的理由,而且我也不会原谅你。」

「就算你说你不会认同——」

「罗嗦!我说我不会认同就是不会认同啦。谁教哥哥要说谎。」

「我已经说过那不是谎言了吧?」

「你这句话就已经是谎言了。我想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对我说实话,所以我不会再问下去了,不过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明白的。」

「不,你不明白——」

「吵死了!」

彷佛不许我再继续反驳似的,明日香打断我。

「每当对自己不利,就会说『吵死了』来打断对方的习惯还是没变啊。」

「这是一直纵容我的哥哥造成的吧?」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确实是这样。

「而且我也只会对哥哥这样撒娇呀。我能这样撒娇的对象,就只有哥哥。」

她在被窝中窸窸窣窣地挪动,转身背向我。在一片黑暗之中,我已经看不到明日香的表情。

「所以你绝对在说谎。就算其他部分是真的——哎,虽然我是不会承认的,不过就算我真的承认好了,最后那一句,就是你说『我讨厌明日香』的那一句,绝对是骗人的。」

与其说是确信,这更像是强硬的主张。或者该说是愿望吗?

我的妹妹还是一样很可爱啊。

「要是你说那不是谎言,那我没有把握能继续让哥哥活下去。」

呃,不要轻描淡写地加上这句恐怖的话啦,妹妹。

可是。可是很可惜的是,我非常喜欢明日香,对这个妹妹喜欢到好想马上紧抱住那个很不安似地颤抖个不停的背影,所以——

「我很讨厌你喔。这不是谎言,全部都是我真正的想法。我,讨厌明日香。」

——隔天早上,当我醒来时,明日香已经不在了。

我也问过花穗她的去向,不过她好像在花穗起床前就先离开了。

这点若要说的话,或许真的很有明日香的风格。

在那之后的集训生活十分顺利。我们顺利埋头于特训之中,到了可以说是顺利过头的地步。

比起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我在演奏练习上的注意力敏锐了好几倍。与花穗间的距离也确实缩短了。(只是我总觉得我们老是在做些诡异的特训。)

虽然直到音乐祭正式上场之前,无从得知这次集训对我们的合奏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总之我有种能做得到的事情都做了的充实感。

我们已经努力到了「要是这样还会输的话,我也只会觉得『哎,这也没办法』」的程度。

在这层意义上,这次集训算是大戍功吧。

——接着,在音乐祭前夕的礼拜六下午,我们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