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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歌唱少女与魔法使—

虽然突兀,不过我想来谈谈魔法使。

没错,就是身为某种层面上近似招牌角色的存在,必定会在奇幻漫画或游戏里登场的那个魔法使。

魔法使在这个科学极盛的二十一世纪华丽出道,是至今约十年以前的事情。

要是我这么说,十年前的人大概会想「喂喂喂,你在说什么啊?给我搞清楚幻想跟现实的界线,不然可是会触犯法条的喔?」实际上,我以前八成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魔法使突如其来地在这个现实世界中登场,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比方说,她们能召唤出狂暴的灼热火焰,自在操纵从天而降的巨雷,或是引发冰冷的暴风雪。

若要说得更简单易懂,就是她们会用※美拉○马、超闪○术跟龟○气功之类的。不对,龟○气功这比喻不太正确,那是武术。(译注:分别为《勇者斗恶龙》系列、《太空战士》系列及《七龙珠》中的法术或招式。)

哎,这就先不管。至今为止仅只存在于幻想及创作世界中的「魔法」这种神秘概念,约在十年前突然开始侵蚀现实。

这件事实让大人们大吃一惊,小孩们欢天喜地,而无法完全舍弃童心的一部分大人最为开心,热闹喧腾了一番。

世界首度有人在公开场合使用魔法(全球同步电视转播)的那个瞬间,全世界就像煮沸的水般沸腾了起来,这个契机使得各国争先恐后地展开解析魔法原理及结构的实验。

尤其是科学家们,听说他们为了以科学方法解释这个不科学的现象而积极进行了研究。

多亏他们的努力,现在「魔法学」已经渗透这个世界到了成为一门显学的程度。到了现在,世界上应该找不到任何一个会否定魔法存在的人吧。

仅仅过了十年,世界就从「科学的世界」转变为「科学与魔法的世界」。

回过头来想想,这还真了不起。仅仅十年,世界的模样就变得全然不同,正可谓※典范转移。不过,这是种相当美好的转变。(译注:该时代原有的价值观或嗯想等,起了革命性的剧烈变化。)

不管过了多久,世界性的经济萧条都不见回复的徵兆,面对这样的世界,大众都看不到有梦想的未来。而那个大人们本已疲惫不堪,孩子们本已放弃希望,显得有些郁闷停滞的世界一口气活化了起来。

这也难怪嗯?假如突然演变成「或许自己也能使用魔法!」的状况,无论是谁都会欢欣雀跃吧?会忍不住期待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吧?

也会产生「说不定我能够变成英雄!」的妄想,又或者是诸如「我不为人知的才能终于要觉醒了!」之类的。

但是遗憾(若说当然也是挺理所当然的)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使用魔法。

魔法使这种特殊的存在,终究还是只有被选中的人——也就是说,拥有特别才能的人能够当得上。

所以现在魔法使(而且竟然属于国家公务员)在孩子们未来想从事的职业排行榜中总是高居前三名,成了众人憧憬的职业。

这本来就是个充满梦想的存在,再加上魔法的发动方式跟现实各式创作作品中不同,这也是使孩子们心生向往的主要因素之一吧。

一般来说,提及魔法时,大概都会想像到挥动魔杖咏唱咒文之类的模样,而且还会穿着罩头的长袍,外表看起来很不起眼。

但是实际上魔法的发动是透过更加生活化、热闹且华丽的方式。

出乎意料的,魔法是经由「歌」所发动。所以在这个世界上,魔法使都被称为「歌姬」。

「那、那个,健先生!」

而她,这个站在我眼前,身穿白洋装样式的舞台服装,两颊染上绯红,全身扭来扭去的少女,老实说就是魔法使——歌姬。

正确来说,是歌姬研习生。她是私立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歌姬学系的一年级生,名叫山边花穗,是我的搭档。

她有着剪齐至肩膀处、蓬松并状甚柔软的发丝,以及有如年糕般白皙,并且看起来也很柔软的肌肤。略为下垂而具有魅力的眼眸凝视着我的脸。

「呃、那个,可、可以……来调音吗!那个,因为这是重要的仪式!」

「呃、嗯,麻烦你了。」

面对花穗紧张得僵硬不已的声音,我也以紧张得僵硬不已的声音回应。

「那、那么,失礼了!」

变得全身僵硬的花穗一闭上眼睛,就以有如机器人般笨拙的动作踮起脚尖,静静将脸凑过来。

一如她的名字,她身上散发着总觉得会使人联想到花香的甜蜜香气,让我的脑袋一阵晕眩。

即便已经数度体验过这个瞬间,果然还是会紧张。因为啊——

「……嗯。」

这可是要跟女孩子接吻喔?

「——啾。」

花穗柔软的唇瓣与我的嘴唇重叠,温暖的感觉从那里缓缓扩散至全身。这种感觉就好像我的身体逐渐被名为花穗的温暖液体填满一样。

这种行为简单来说,就是用来让「歌姬」的神经,与她的乐器「奏士」——也就是我——同调的行为,纯粹是一种魔法仪式罢了,所以并非会让人小鹿乱撞的事情,其中也不带有特别的意义。

花穗也是因为这是仪式才会与我接吻,她应该并未对我抱持特别的感情才对。刚才她甚至还特地先跟我讲好「因为这是仪式」。

我当然明白这种事,但也不可能因此就能完全不在意吧?再怎么说,我可是正处于青春期之中的男孩子。

「……嗯哈。」

留下湿润的触感与甘甜的香气,以及诱人的叹息,花穗的唇瓣离开了。

「「……」」

我们两人静默了一小段时间。这种难以言喻的气氛似甜蜜又似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花穗满脸通红,她低垂着头,却又时不时抬起眼来偷看我的脸。

「——欸嘿嘿。」

接着她的手指抵住唇瓣,柔柔一笑。这肯定单纯是用来掩饰害羞的举动吧。

但是我却不禁产生「啊啊,可恶,这家伙有够可爱!你这混蛋!」的想法。

实际上,花穗长得非常可爱。虽然她的风格朴素,绝非显眼的类型,但是构成脸部的五官其实非常端正,而在她整体的柔和氛围中,还流露出了动物般的可爱感。她每一个动作都可爱莫名,让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我甚至常被同为奏士研习生的伙伴说「能跟那么可爱的女生进行调音真是太令人羡慕了,你这混蛋——」之类的话。

哎,由于跟这样的花穗接了吻,我的心脏当然正在击鼓般地乱跳,不过实在太害羞了,为了避免这件事被发现,我要冷静地向她报告。

「调、调、调音顺、顺顺、顺利结束了。」

我有够结巴的!根本一点都不冷静!

「谢、谢谢……」

花穗羞涩地点头。那个动作又再度让我的心脏擂鼓般地狂跳。

呃,我得把快点心情转换过来才行。现在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

因为接下来我们即将进行被称为「来武」(live)的这个对歌姬而言最重要的工作——战争。

(那个,你听得到吗?健先生。)

(嗯,听得很清楚喔。)

听到在脑内响起的花穗的声音,我也在脑内回应。

虽然不太了解原理——不过我本来就连魔法的原理本身都不懂,所以要是告诉我说这也是魔法,我也只能这样理解——不过调音结束后的歌姬跟奏士,精神的一部分会暂时连接起来。

其结果就是能像这样在脑中直接对话,这让我再度感到魔法这玩意儿还真厉害。

(你感觉如何?心情是否平静呢?)

(嗯,我没问题。我现在也对来武习惯多了,不会再搞出像一开始的时候一样的差错。)

我一边跟花穗在脑内对话,一边环顾周遭一圈。

我所站的位置是在直径约二十公尺的圆形舞台上,周围设置有环绕舞台的观众席。

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户外练习场——听说这个最大可以容纳五千人左右观众的气派活动会场是学校的设施,真是吓死人了。

哎,从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特异性及其意义来想,拥有这种程度的场地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

(希望今天一定要赢呢。毕竟我们也已经是第八次进行来武演习的课程了。)

(也对,我会努力不扯花穗的后腿。)

(没问题的,健先生的演奏一宜都有给予我力量,这是不会错的。请你充满自信地演奏,让我们一起摘下首胜吧!)

花穗朝我嫣然一笑后,将视线移到位在同一个舞台、从相距约十公尺的位置与我们对峙少女身上。

她的短发尾端轻盈地向外侧卷起,浏海拨到一旁,用发夹固定住。比什么都引人注目的是那几乎令人目眩的艳红色彩。在晒得微黑的肌肤上,有如猛禽类般的锐利目光熠熠生辉。

艾希亚·埃利诺拉。当然,她也是歌姬研习生之一,是今天的来武演习的交战对象。在她身边,艾希亚的奏士迈尔斯正泛着轻松自若的笑容。

「来武」——是在舞台上进行的歌姬间的魔法战争。

这是世界上最受瞩目的战斗表演秀,由歌姬间以魔法战斗一决胜负。

哎,虽然接下来即将在此展开的完全只是演习,即便如此依然要认真严肃地面对比赛。

(我认为艾希亚一开始就会全力攻击。)

(我想也是。以那家伙的性格来说,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因此,我想在第一曲时彻底进行防御,观察艾希亚的反应,并在第二曲之后展开攻击。)

(了解。从相克性来说,我也觉得这个作战不错喔。)

(那么,我要上罗。第一首是「轻轻摇曳Memories」!今天也请让我听到健先生心灵的声音!)

(哦!)

『那么,来武演习,开始!』

裁判的喊声响起的同时,我与花穗牢牢地四目相交,对彼此点了点头后,我开始演奏。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这个瞬间的高昂感还是有种让人无法自拔的感受。那是宛如从内心深处涌现的冲动。

我的脚跟自然上下踩着节拍,右手的拨片拨动吉他弦,弹奏出※清音。(译注:没有接上破音系效果器的吉他声音。)

清爽而透明的音色浮游似地在空气中扩散开来。不久后音符连结在一起,拥有确切意志的旋律在此现身。

那是让人彷佛感觉到柔和春阳下的深绿色生命气息般,洋溢着奔驰感的轻快曲调。

「~~~~~~~-」

配合着这个旋律,花穗可爱的歌声振动了空气。

带点鼻音的柔软甜蜜歌声跟轻松的曲调十分相衬。

她一边歌唱,一边配合着旋律转动手臂、蹦蹦跳跳、快步奔跑。花穗可爱的舞蹈动作中,洋溢着从全身漫出来的拚劲。

有时候她会绊到,或是动作变得笨拙,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那个有点不灵巧的模样令人莞尔,反而是魅力所在啊!不少人如此强力主张,而我大致上也同意这个意见。

花穗发挥自己娇小的身体到极限,表现着自己的世界。她带着闪闪发光的满面笑容,身上散发出像太阳一样沉稳而温柔的幸福感。

与花穗的合奏有种单纯的快乐。我感觉到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了笑容。

(健先生,感觉很不错唷。健先生的声音直达了我的腹部深处!)

(花穗你的感觉也不错喔。你今天的状况好像很好。)

(是的!多亏健先生,我觉得非常舒服喔!)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喘息,泛着红潮的肌肤上有着健康的汗水闪耀。听到她在这种状态下说什么觉得非常舒服,我……!

不行不行,邪念会传到与我精神相接的花穗脑中。

我用力摇头,把妄想甩出去后,就集中精神到演奏上。

歌姬用以发动魔法的乐曲——换言之就是咒文「幻创曲」的乐谱,原本就非常复杂。

比起让人演奏,幻创曲是以呈现出歌姬的内心世界为前提创作的。

所以光只是演奏就非常困难了,而且还要配合歌姬的呼吸,同时也必须留意敌人的状况。

哪有什么妄想的余裕啊。

(健先生,要来了!)

(OK,我知道!)

不用她说,我也已经注意到艾希亚的气息改变了。

彷佛配合着气息的变化,迈尔斯的吉他刻画出失真的八拍节奏。

「好了,我已经准备万全、精力十足。我要上罗~学长。我会让你因为没有成为我的人而后悔!请你受到灌注我满~满爱情的灼热火焰燃烧吧-」

艾希亚大喊。

「才不需要什么爱情呢!健先生是我的!」

花穗也如此叫喊。

这就是契机。迈尔斯的吉他发出尖锐的哀哭。

叽呀————————嗡!!尖锐的破音震动了空气。这是宛如会压碎内脏的轰然巨响。

「——呜嗯!!!!!」

这股压迫感还是这么强啊。音压让肌肤微微颤抖了起来。

迈尔斯弹出的攻击性爆音排山倒海地涌来,试图将我们吞没。

接着艾希亚的歌声响起。火热、猛烈又刚强,彷佛把满溢而出的激情全数扔过来般的摇滚乐十分单纯,正因此才显得鲜明。

快  点  注  意  到  这  分  炙  热  的  心  情  !

「Avviso  questo  penso  bruciare  prest o-」

出现在甩去汗水、发出呐喊的艾希亚四周的,是熊熊燃烧的红莲火殊。其数量竟然有九个。

(欸?九个?)

不对吧不对吧不对吧,一开始就使出这招未免冲过头了吧!

火球以威力来说并不惊人,但每一个都具有能与榴弹炮的一击匹敌的威力,对此我有过切身之痛。

要是正面吃下那个攻击,数日之间都会因那分痛楚而满地打滚吧。我想尽可能——应该说是绝对要避开这个结果。

「我要火力全开地上罗,!做好觉悟了吗,你们两位!」

艾希亚用盯上猎物的野性目光瞪着我们,舔了舔嘴唇。这确实是无意手下留情的表情。

来, 让  我  们  相  爱  吧  !

「OK ami amo!」

艾希亚呐喊的同时,炎弹发射了。

夹带着热风,灼烧着大气,拖曳着尾巴——加速飞行的九个弹丸逼近我。

配合着节奏,彷佛随吉他声的起伏而舞动一样,螺旋状飞来的火球发出低鸣声,宛如会让空气起火的热气甚至传到了我们这边。

(花穗!)

(不要紧的,健先生!我也准备好了。差不多要让它「咻咻咻」地长出来罗!)

花穗展开双手,向天祈祷般地引吭唱出副歌。彷佛在祝福生命诞生一样的温暖歌声,宛如想包围住迈尔斯弹奏出的轰鸣似地扩散开来。

瞬间,就像与她的声音呼应一般,花穗的幻想——全长约七公尺的「巨大深绿地锦」——从地底冲破石阶窜出。

「轻轻摇曳Memories」——栖宿在花穗的第一首幻创曲中的幻想是巨大地锦的召唤。

召唤出植物,并随意操纵——这属于基础四大元素之一的土属性。这就是花穗擅长的魔法。

另一方面,不用说也知道艾希亚是火属性。根据歌姬的属性,魔法也会像现在这样展现不同型态。

「砰」地一下,地锦顺着冲出来的势头,就这样从下方将第一颗球弹飞。接着它大幅弯曲,宛如挥鞭一般「咻」地划破空气,拍开第二颗火球。

两颗火球留下热风与闪光,爆炸后消灭了。

(健先生,加快节奏!剩下的我也会全部击落!)

(了解!)

花穗的歌声加快了节奏。配合她的变化,我也加快手指在指板上滑动的速度。

我的手指带有宛如蹦跳般的跃动感,拨弦的动作也变得更快速,更准确。为了能让花穗更加安心而愉快地歌唱,我弹奏出旋律。

面对迈尔斯那带有厚度、彷佛会步步逼近的失真音色障壁,我弹奏出微小而锐利的连续清音旋律将之击碎。

深绿色的地锦宛如委身于这个旋律般舞动着,带着压倒性的魄力支配了全场。

——三个!四个!第五个!

面对从四面八方发出低鸣声袭来的狱炎弹丸,深绿色的地锦将之弹开、劈碎、破坏。

火焰的渣滓与闪光飞散。每当一个火球弹开,我的背后也跟着滑落冰冷的汗水。

艾希亚那家伙也真是的,就说这是演习,出手稍微轻一点嘛。直接被这个打中的话,真的会很痛啊。

与我内心的想法背道而驰,艾希亚说:

「真行啊~花穗、学长。不过接下来终于要进入副歌罗。攻击会变得更加激烈喔!」

艾希亚的表情染上残虐的色彩,咆哮般地大喊:

更  火  热  !  更  火  热  !  更  火  热  !

「Caldo!  Caldo!  Caldo!」

——轰,火球加速了。猛烈燃烧的火焰增强了其火势。

艾希亚的幻想与歌声共同进化。花穗的幻想挺身迎击。

花穗也不服输地拉高嗓子,咏唱出歌曲。深绿色的地锦挡下第六击——它没有完全挡住,一点一点地被推了回来。火焰包围住地锦,「滋滋滋」地灼烧其表面。

(花穗,你被压制住了!再这样下去不行。)

(是,请再更激烈一点!)

(我试试看!)

我逞强这么说,然而却失败了。

「……啊!」

我的吉他发出「咿嗡」一声的无力声响。单纯的运指失误。而我虽然想弥补这个错误,却又更加急了起来,手指的动作变得乱七八糟。

——演奏乱了。乱得一场糊涂。

呃,如果可以,请让我辩解一下。如同刚才所说,幻创曲非常困难。而在此之中,花穗的幻创曲算得上是极富技巧性,以我这种等级的演奏技术在通常的节奏下还可勉力支撑,但是假如节奏变得更快更激烈的话——

「——健先生!」

花穗带着焦急的声音转过头。

「抱歉!」

当我道歉时,已经太迟了。

第六击。面对夹带着几乎会烧灼大气的炎风逼近的火球,我们无计可施地被弹飞。

「呀啊啊啊啊啊啊——————!」

花穗的惨叫响遍全场。

视野被染得一片血红。重重一撞的冲击,以及彷佛会将肌肤灼伤的热气传了过来。

我的身体宛如被抛到无重力空间一样,在空中飞舞。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搞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这正是与现在的我最贴切的一句话。

从小时候开始,无论是外貌或是能力都一直被用「平凡」这个词来形容的我,即便环境改变——即便投身于什么歌姬、魔法等看起来充满梦想的词语无所不在的日常之中,果然现实中的我还是个平凡人,我也很能胜任这个身分。

也就是说,我绝对不可能成为故事的主角,平凡人就该保持平凡,朝着配角的道路奋勇迈进才合乎道理。

「咕哈!」

我像个配角一样,难看至极地撞上地面。沙尘被卷起。空气被强制从肺部排出,一股剧烈疼痛流窜过全身。

『胜负已分!获胜者是艾希亚、迈尔斯组!」

我动弹不得地躺在地上,听着这个高声宣布胜利者的声音。

反覆地急促呼吸,仰望着在视界前端扩展开来的蓝天,我嘀咕道:

「……哎,反正就是这样吧。」

◇◇◇

新神奈川音乐特区——通称「神乐特区」设置于神奈川县西南部的沿海地带,是世界各国领袖共同组成政府的特别行政区。

这也是以世界唯一一所为了培育「歌姬」与「奏士」的教育机构——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为中心的「学园都市」。

面积本身约有10平方公里,非常狭小,但是以其政治方面的特性来说,是个具有相当重要意义的区域,并作为世界的中心而备受瞩目。

过去因温泉区而繁盛发展,原本充满自然景色、流动着悠闲气氛的这个地带,只用了短短一年就改头换面成高楼大厦林立的近未来都市,说真的很惊人。

这大概意味着魔法在这个世界上的优先顺位有多么高吧。所谓的魔法使就是这么特别的存在。

而像我这种被称为「奏士」的人,也受到跟「歌姬」同等的重视。

「乐器」,或者也被称为「魔杖」或「戒指」的奏士简单来说,就是辅助歌姬的演奏者。

藉由与契合度良好的奏士一起演奏幻创曲,歌姬的魔法威力会膨胀好几倍。

所以对歌姬来说,奏士是无可取代的重要搭档,也是增幅道具,因此才会被称为「魔杖」或「戒指」。

就歌姬而言,奏士是无可或缺的存在。甚至还有人说,找到与自己契合度高的奏士,与之缔结契约是最重要的事。

甚至有传言说,就连世界顶级的歌姬,在自己的奏士面前也拾不起头。

(——哎,不过我只会一个劲地扯后腿就是了。)

像现在这样躺在地上仰望着天空,从入学至今已经是第八次了。

包含今天在内,我们进行来武演习的次数已有八次。也就是说,很丢人地每场皆输……

(虽然如此,我觉得跟刚开始的时候比起来,现在好很多了。)

嗯,跟那个时候比起来,不管是什么状况大抵而言都算得上好很多,所以这不构成任何安慰就是了。

我的来武初次出战就是惨成这副德行。毕竟才开始十秒我就败北了。

那个记录成了史上最短败北纪录,高挂在学院史之中大放异彩。

对我而言这是恨不得现在马上抹除的屈辱过去,然而由于那个纪录现在正被极为高调地张贴在学院大厅,这样的羞辱让我仍陷在想忘也忘不了的状况中。

这无疑是学院长东云诗乃对我的骚扰吧。与其说是骚扰,恶作剧这个词感觉上或许比较接近。或者说是爱情?这种扭曲的爱情我可是完全敬谢不敏,不过我似乎确实受到学院长的赏识。

那个人淘气又残酷,而且还是个虐待狂和变态。虽然如此,她却也是我的恩人,所以我才伤脑筋。

『哎呀!我吓了一跳。成为这里的学院长后,我也看过不少学生,但是你还是第一个连一个音都没弹出来就败北的学生呢。状况发展得太过迅速,我何止连呼吸都忘了,根本就没得到呼吸的时机。这是一场让人甚至无暇屏息、充满冲击性的初次出战。看来或许哪一天得建立一个你的纪念碑才行呢。』

学院长打从心底感到高兴似地这么说时的那张笑脸,我恐怕一生都无法忘记吧。

而站在从刚才就成大字形躺在地上的我身边,俯视着我的就是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第一任学院长东云诗乃本人。

她是现任的世界顶级歌姬,年仅十九岁就被指派担任世界上最受重视的学校——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学院长一职,是个天才中的天才。

她有着光是看到她就会对于生为日本人感到自豪的美丽黑发,让人联想到紫水晶的眼眸绽放着光芒,而她那不似日本人的深邃轮廓均衡得没有一丝瑕疵——她的一切高雅优越到就算说高雅优越这个词是为这个人而存在也不为过。

「没事吧?你今天好像也被打得相当惨耶?」

「是,我没事。虽然全身上下都阵阵剌痛就是了。」

「是吗,还好你没受什么伤。那么,如何呀?有没有好好享受呢?」

这么说着,学院长一边撩起头发,一边优雅地微笑。

「请问享受指的是什么?」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魅惑的三角部位啊。你假装动弹不得,一直凝视着那里对吧?我常常想,黑长袜跟白内裤的组合是最棒的喔。」

接着她伸手叉腰,一脸自豪地挺出胸部。

「该说是清纯与妖艳的冲突吗?还是该称之为天使与恶魔携手合作的结果呢——你已经欲火中烧了吧?应该说,你已经超越欲火中烧,开始熊熊燃烧了吧?」

「我才没有陷入那种像是火系初级魔法一样的状态!而且我根本没有在看那里!」

这个人突然说这什么鬼话啊!

「咦?你、你说什么?你、你的意思是说,到刚才为止的数分钟之间,你并没有流于欲望地凝视着我的内裤吗……!?」

为什么要为这种事动摇成这样啊?话说……

「这是当然的。」

「怎、怎么会这样。难得本小姐为了方便你看个清楚,还特地把腿张开到超过肩膀宽度站在这里……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这种屈辱。」

学院长,更正,变态的肩膀不住地颤抖。明明外表完美无缺,还真是可惜了。

「说起来,请您不要光明正大地露内裤给人看。正常来说,这是会让人感到不好意思的事情才对吧。」

「哼,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的身体可没有寒酸到这种地步。紧实得恰到好处的大腿,搭配上大腿根部之间会让人窥见带有秘密气息的凹陷处,以及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描绘着情色曲线的魅惑三角地带,还有包覆着那个位置、象征纯洁的纯白布块。就算称之为艺术也不为过呢。」

这个人还是一样对自己充满自信啊。虽然说出口的话有够低级。

「——话是这么说,不过实际遇到要同床共枕等等的状况时,我八成会不小心满脸通红,并且十分动摇吧。毕竟我是处女嘛。」

「…………」

「不过这里是萌点吧?这是不是所谓的反差萌呀?」

「就算您问我『是不是呀』,我也答不出来。」

就算她一脸得意地这么说,我也不能怎样啊。话题打从一开始就乱七八糟的。

「然后呢,您今天怎么会来这里?是特地来露内裤给我看的吗?」

「我可没有闲成那样。这仅只是目的之一喔。」

原来那也是你的目的啊!太惊人了吧!

「我刚才在观众席上看了你的演习,就觉得你还是在打混呢——身为学院长,我好像有必要来讲你几句。」

她露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认真表情。学院长散发出来的气息瞬间改变了。

面对这股威慑力,我不禁坐起身。虽然不甘心,不过这让我感觉到她不愧是在十几岁就获选为学院长的人。

「我并没有打混。今天出的差错单纯是因为我的演奏技术不足罢了。」

光是要跟上乐谱就费尽心力的我,根本不可能做得到打混这种高等技术,而且就算打混也没有任何好处。

「没有人在谈演奏中的差错啊。不过你的演奏确实是奇惨无比就是了。」

「学院长!关于这点啊,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采取别种说法。这会导致学生丧失自信喔?」

我的演奏确实很拙劣,不过我觉得不应该说得这么直接,而是要靠称赞来诱发成长,这不就是所谓的大人的温柔吗?

「这样啊?嗯~那么,你的演奏确实是连蛆都不如、惨不忍闻的噪音——」

「比刚才还狠毒!我的自尊心都支离破碎了!」

「不过你看起来不像受到称赞后会成长的类型啊。而且我很不擅长说谎跟讲笑话。」

学院长有些困扰似地耸了耸肩。这个动作跟她最后轻描淡写地追加的那句话,让我消沉到了谷底。比起她的狠毒话语,这还更加让人沮丧。

「总而言之,奏士钻研演奏技术是理所当然的。这是可以经由每天脚踏实地的努力来解决的问题,所以再多多加油吧。」

「是。」

学院长所言极是,所以我老老实实地点头。我的失误甚至会导致花穗受苦,所以我要更努力。

「而我说你打混,指的并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您的意思是什么?」

「这个嘛,机会难得,我就稍微帮※垃圾——帮你上一堂关于歌姬的课吧。」(译注:日文中「垃圾(ゴミ)」跟「你(キミ)」差一个音。)

「刚才您一派自然地说出了过分的口误!就算您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改口,我也有注意到啦!」

「没办法啊!两个音那么像,在构成语词的文字内有一半相同,这是任何人都相对容易犯下的错误。」

「没有人会犯那种错!若非故意这么说,否则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这种带有恶意的错误会相对频繁地发生的话,谁能受得了啊!

「我明白了,我就承认吧。这并不是口误。我好像有时候会自然而然地脱口说出真心话呢。」

「您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真的很抱歉。我竟然把学生当成垃圾,就教师而言这是最糟糕的失言。如果你希望的话,不管是下跪磕头还是光着身子跳舞我都愿意做,所以请原谅我。」

「老实道歉更会让人受伤!还有,我并不期望您做那种事!」

「那种事——你的意思是说,仅只是光着身子跳舞的话,你不可能原谅我吗!你想更加倍羞辱我!?这真是太可怕了!」

「我说的话并不是这个意思!受不了,只要一不小心,您就会让话题愈来愈偏题。」

当我无奈耸肩,学院长便一脸调皮而满足地笑了。

「因为跟你说话很开心啊,这也没办法嘛。很神奇地,只要跟你说话,我可以毫无顾虑地展露出真正的自己,也可以大幅转换心情呢。」

唔~嗯,我该为学院长的这段话感到欣喜呢,还是该感到悲伤呢,真令人伤脑筋。哎,只要想成我是在帮助忙碌的学院长发泄压力,就会觉得这或许是件光荣的事情也说不定。

不过她展露出真正的自己的结果却是这副德性,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那么,我们马上开始上课吧。」

学院长在我身边坐下。她的身体散发出淡淡薰衣草香气,这个不同于花穗的成熟气味让我有些心跳加速。

这么说来,虽然入学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但我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受到学院长直接指导。我开始觉得有点紧强起来了。

「那么,就如你所知道的一样,我们歌姬藉由让与自己契合度良好的奏士伴奏,可以使魔法的力量提高好几倍。与其说是提高,应该说可以便其接近魔法原本的姿态才正确吧。」

「接近原本的姿态,是吗?」

听到与至今为止的认知不同的解释,我不由得又问了一次。

「没错。你有搞懂魔法理论吗?」

「若是粗略的理论的话,我算是懂。不过我只是把课本上所写的事情读进去,没有完整理解就是了。」

老实说,我完全不懂。

「我记得歌姬将在脑内创造出的幻想呈现于现实世界中,将之构筑成真实的现象,这就是所谓的魔法;而呈现方法,也就是为了让想像变换为现实产物而举行的仪式,就是歌——也就是幻创曲,是这样没错吧?」

「对,大致正确。」

「不过将想像呈现在现实世界中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转换式为什么是歌曲,这些我完全无法理解。」

「这也没办法。这些感觉是歌姬特有的事物,无法理解才是正确的。反过来说,这表示唯独没有受到任何人教导就能理解这种感觉的人,才能成为歌姬。」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到成为歌姬的路好像的确很艰险。不愧是魔法使,这是个与生俱来的才能就是一切的职业。

「哎,我想你只要有『少女藏也藏不住的妄想,不小心失控实体化的结果就是魔法』这种程度的认知就够了。」

这还真是相当蛮横的结论啊。

「回到原本的话题,魔法,也就是少女的妄想在脑中的状态当然是100%。在将之改写为乐谱的阶段,重现率会降低到90%或80%左右;这跟歌姬本身的作曲能力有很大的关联,不擅长作曲的女孩在这个时间点,就会背负庞大的不利因素。而能正确唱出、演奏那分乐谱到什么程度,会决定最终的重现率——也就是魔法的精密度。」

哦,原来如此。所以才会说是为了接近原本的姿态啊。

「您的意思也就是说,藉由让奏士一起演奏,幻创曲的重现率会变高,因此魔法会以更接近最初想像的型态发动,威力变得更强罗?」

「那是让歌姬与奏士一同演奏的第一个理由。因此,奏士要记得随时锻链演奏技术。」

「是。」

「不过说真的,有时候这个理由并不是非常重要喔。虽然说这不重要是骗人的,伹是歌姬跟奏士之间,有个比这一点还更加大幅影响魔法重现率的重要因素。」

「重要因素?」

「对。那是歌姬寻求奏士的最重要理由。而你现在的演奏中,缺少的就是这个。」

学院长微微耸肩的同时这么说道。

「请问……那是什么呢?」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歌姬跟奏士之间会有契合度这种东西?如果目的只有重现乐谱,歌姬只要跟能更加正确地弹奏乐器的人合作就行了。这样还比较简单易懂,也比较轻松对吧?事关技术等等的话,用听的就能听出来了。」

但是,这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学院长继续这么说。

「所谓的魔法,若追本溯源就仅只是想像——也就是精神。所以唱歌时的精神状态也会直接产生影响。要是搭配着最喜欢的乐音,就能用最棒的情绪演唱,也因此可以全力扩展灌注在歌曲中的想像。反过来说,假如唱歌时不甘不愿,魔法也有可能不会发动。」

这么说来,历史课本上好像有写到,过去曾在义大利举行过一项以交响乐形式演奏,试图完全重现幻创曲乐谱的实验,而当时魔法根本没有发动。

很不可思议的是,一位歌姬搭配一位奏士——双人合奏的型态似乎最适合让魔法发动,现在几乎都是采取这种形式。

虽然也有极少数坚持独唱或乐团形式的歌姬存在,不过那是例外中的例外。

「哎,不过根据歌姬个人差异,也有人是以负面情感为基础来创作幻创曲,所以也有些状况是故意指定会弹奏出最厌恶的声音的奏士作为搭档就是了。在那种前提下,这也算是契合度良好。」

「那么您的意思是,我现在的演奏无法让花穗舒畅地歌唱吗?」

「老实说就是这样。当然,我觉得你有做到以奏士而言的最低限度——应该说是最低层级的演奏喔,因为山边她的魔法有发动嘛。你们的契合度应该也不错吧,山边也好像相当坚持与你双人合奏的样子。不过,虽然称不上高明,但你原本拥有的乐音应该更有魅力才对。」

就算你说「应该是这样才对」,我也很伤脑筋啊。我完全没有打混的意思,而且我自认有努力着让花穗能畅快地唱歌。

「说到底,这个问题该怎么处理?您说我的乐音本来应该更有魅力才对,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演奏出本来的音色呢?」

「我不知道呢。一般来说,诸如个人状况或是心理动机等等的原因,当奏士的乐音状况不佳时,我总是能看得出理由喔。可是,你的状况跟任何一个原因都不相符。明明确实有不自然之处,却又不知道理由。」

学院长有些不甘心似地微微摇头。

「……那个,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现在的演奏就是我的界限?」

毋宁说,直接这样告诉我,我还比较能坦然接受。

「不可能。歌姬对奏士弹奏出的声音可是很敏感的。你现在的乐音中确实缺少了某些东西。关于这点不只是山边,大部分的歌姬都有注意到喔。」

被她这么斩钉截铁地断言,我无法说出任何回答。

毕竟奏士的素质——自己弹奏出的乐音对歌姬而言是否是特别的声音,这本来就是只有歌姬才明白的事情,她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全盘接受。

「说真的,我认为你身为奏士的才能,在学院生之中可说是出类拔萃喔。」

「请您别说这种话啦。」

我这个人的才能怎么可能出类拔萃。要是我真的有那么突出的才能,就不会拿下八连败了。

「你依然很讨厌被当作特殊人物对待呢。」

「不,因为我真的没有那种特别的才能。」

因为这是在这十七年间,比任何人都还切身看着这一切的我自己最清楚的事情。

因为这是我实际了解到的事情。

「哎,就当作是这样吧。不过,假如你并非有意为之——老实讲,这状况很麻烦呢。」

「果然很麻烦,是吧?」

出类拔萃的才能等等的话姑且不提,假如要相信学院长所说的话,这就表示我现在没有将自己拥有的力量本身发挥出来。这样的话,我当然无法让花穗获胜。

「老实说,这意味着你有着就奏士而言的致命缺点——或者说是缺陷喔。」

学院长带着超乎我所想的严厉口吻这么说。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虽然这样的治疗方式多少有点粗暴……」

小声嘀咕了些什么之后,她直直看向我的脸。

「夏季音乐祭即将在这个周末举行,你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吧?」

「是的。」

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在每年三月、六月、九月跟十二月,会举行四次以音乐祭为名,由学院生们举办的来武公演。

音乐季是一般人少数可以亲眼见识到来武战的机会,其大受欢迎的程度甚至到门票都变成了稀有商品,是个世界屈指可数的热门活动。对学院生而言,这可说是个能公开亮相的舞台。

「在那个音乐祭的来武中,我要你留下好成绩。假如没有留下好成绩,就要请你从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退学了。」

「什么?」

听到这句完全没预料到的话语,我不禁傻住。

「呃、嗯,您是在开玩笑吗?」

「我不擅长说谎跟开玩笑耶。」

「这太不讲理了!」

「不管你说我不讲理还是什么都好。这是我已经以学院长的权限作出决定的事情。如果不想退学,就给我像个男子汉一样地交出好成绩。」

她用力指着我。

「咦、咦——」

面对这个突然的发展,大脑的处理速度迟迟无法追上。

「说到底,提供包含你的学费、伙食费、公寓租金等等在内的各种经费的人是谁呀?」

「是、是学院长。」

「让在街头徘徊的你用特别推荐的名额进入这个学院的人是谁呀?」

「是学院长。」

「没错。也就是说,你是因为有我在,才能在这所学院上学的,对吧?既然如此,你也有义务回应我的期待喔。」

「呃,或许是这样没错啦,不过我刚刚才被您指出重大缺点耶。」

「所以才更要这么做啊。如果你是认真想成为奏士,就不断拚死挣扎,留下好成绩给我看。」

「就算是这样,时间也太少了吧!」

只剩下一个礼拜了啊!

「这个问题跟时间等等的因素无关。假如你在一个礼拜之中用尽心思地挣扎,即便如此却还是无法消除这个缺陷,那么往后不管花费多少时间都没用。」

学院长自始自终冷静、冷淡、冷澈地继续说:

「既然如此,那你还是快点放弃成为奏士比较好。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山边好。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么好混。」

空气紧绷。在短暂的刹那间,我甚至感受到彷佛气温一口气下降般的寒气。

「OK?」

有如受到这股空气压迫一般,我点头允诺。

「我很高兴你愿意乖乖点头答应。虽然说不上是什么补偿,不过假如你在音乐祭有留下好成绩,我就给你奖赏吧。」

这么说完,她泛起一抹柔和的微笑。现场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

结果从头到尾,我都只能被学院长尽情操控在掌心之中啊。真不知道该说我跟她的等级有压倒性的差距,还是该说我们根本是不同级别的存在才好。

「我想想喔,面对正处青春期而性欲旺盛的男学生,美女大姊姊能给的奖赏果然就只有那个呢。哎,这是为了可爱的学生。我也胯刀相助吧。」

「我总觉得你刚才说拔刀的发音好像有点怪怪的。还有,您竟然自称美女大姊姊。」

「来,请你好好期待吧,神凪健小弟。要是你能在音乐祭留下好成绩,本小姐我,东云诗乃——就会大发慈悲夺走你的处女!」

…………

「抱歉,我没听清楚?」

这再怎么说都是我听错了吧?虽然在各方面上都有一大堆想吐槽的部分,但最后那句话我尤其在意。就算其他部分我让一百步好了,最后那句绝对是说反了对吧?

「我就大发慈悲夺走你的处女!」

我并没有听错!她加重语气复迤了一遍!

「您、您是在开玩笑吧?」

「我不擅长说谎跟讲笑话喔。」

「拜托这一定要是个玩笑啊!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惩罚游戏嘛!」

「别紧张,会觉得不舒服只有一开始,你会逐渐沉溺于快乐之海中喔。虽然我也还没有实际经验,不过我喜欢的书是这么写的,所以不会有错吧。」

「您都在读些什么书啊!」

「是一本名叫『因本大爷的手指娇喘吧!』的小说喔。」

「我并不是在问您书名!」

「这本书非常刺激,又令人心跳加速哟。」

「您推荐我也没用!」

「我也不讨厌强迫不情愿的小男生呢。」

「不要在学生面前暴露出扭曲的癖好!」

「嗯哼哼,总之就是这样,请你加油吧。」

「您想让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

「能像这样连连插话吐槽,看起来你没什么问题呢。」

忽然间,学院长露出认真的神情,用带有温柔的眼神看我。这种落差真是狡猾到极点了啊,我这么想着。

「我还以为你会更加消沉或焦虑,不过你看起来意外地没什么问题,我放心了。」

「不,我现在是既消沉又焦虑没错,不过嘛,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我也明白学院长的个性就是一言已定,千金不移。

而且为了花穗着想,一如学院长所说,早点作出决断无疑会比较好。

说来说去,这也确实是因为对我们的关怀而采取的行动吧。

「哎,不过最终会被插的人是你就是了。我指的插是实质方面的插。」

「难得看起来能傲个感觉还不错的收尾,您不要说这种多余的话啦!」

◇◇◇

与学院长谈话后,我回到位在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校舍三楼的一年级教室。

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是三学年制的学校,分成歌姬学系与奏士学系。

虽然这么说,不过歌姬和奏士都是才能大于一切的职业,天生拥有这种才能的人绝不会多到哪去。

因此,由于学生的数量本身就非常少,除了各自的专业学科以外的课程都是一起上课。

也就是说,虽然学系是分开的,但实际上却是呈现类似共学的形式。

「不过事情好像变得很严重啦……」

当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推开教室的门走进去,就发现花穗依然留在教室里。

一看到我的脸,花穗就宛如花朵绽放般地柔柔一笑。

「你还在啊?」

「是,我想把『轻轻摇曳Memories』稍作调整。我在想,能不能再把谱面简略化一点。」

这么说的花穗桌上放着摊开的乐谱。在乐谱旁,放着一台小型电子琴。

「啊——该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今天的败因明显在于我出的差错,要是我能确实弹好花穗的幻想曲,八成会得到不同的结果吧。

「不不不,并不是那样的。这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创作的曲子太过复杂了,而且也还残留有根本没有必要的音符呢。」

花穗顾虑着我的心情般地这么说完,就皱起眉头与乐谱大眼瞪小眼。

接着她轻敲琴键,每当她弹奏出旋律,就会歪过头重新写下乐谱。

「而且为了因应音乐祭,我觉得应该改良的部分也有很多。」

幻创曲的乐谱也跟平常的乐谱并无二致,在五条横线上排列着音符、休止符、升降记号等等。也就是说,乐谱本身并没有特别的机关。

然而藉由演奏并唱出这分乐谱,就能发动魔法。当我这么一想,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哎,不过魔法的存在本身,本来就只有不可思议一词可以形容。

「幻创曲就是这样作曲的吗?」

「咦?啊,没错。」

「做法还真是朴实呢。我本来以为会更有魔法的感觉,一瞬间就能创造出来。例如说乐谱突然发光,然后音符就会自然排列在五线谱上。」

或者是高声宣告曲名后,乐谱就会从光芒之中现身之类的。

「啊哈哈,要是那样就很轻松了呢。不过,实际上就跟一般作曲时没有两样喔。这是将仅仅存在于脑中的旋律慢慢写成拥有确实形体的踏实作业。」

花穗在电子琴上按着一个音又一个音,慢慢确认其间的连结。

她一边尝试数种组合,以求形成最合适的旋律,一边带着认真的神情进行幻创曲的调整。

虽然花穗说不是这样,不过这次调整果然还是为了我吧。

要是我再更争气点就好了。这样的心情在心中涌现。这是在这两个月之中时常出现的想法。

在一年级生之中,还一次都没有在来武演习中获胜过的就只有我跟花穗。而这也全都是因为我在扯后腿。

感到沮丧的同时,「我果然得想点办法」的心情也涌了上来。

「……花穗你啊,果然会想在音乐祭中取得胜利吧?」

「这个嘛,是的。可以的话,我想要赢。毕竟这是入学后的第一次正式演出呢。也会有电视转播,所以我想家人也会收看。」

「也对呢,当然会想赢呢。」

我当然也想赢。对歌姬与奏士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在来武中得胜。

反过来说,无法获胜的歌姬是不会被任何地方需要的。

只要还有我继续拖累她,花穗的将来就会陷入愈来愈不利的状况。

因此,这样的话语不禁从我嘴巴脱口而出:

「花穗你啊,不打算更换搭档吗?那个,就是换成我以外的人。花穗你本身很优秀,我想你只要换个搭档,要取得胜利就更容易了。」

虽然丢人,不过这是事实。然而花穗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停顿地说:

「我不要。我的搭档不是健先生就不行。我想跟健先生一起歌唱,然后得到胜利。」

她对我这么说。

「今天的感觉也很不错喔。虽然出了一点小差错,不过在那之前我都能相当畅快地唱着歌。若保持这样的状态,很快就能开始取得获胜了,所以跟我一起加油吧。」

她漾着温暖的笑容,这么告诉我。

高兴的心情与羞愧的心情混成一团,但是最强烈涌现的情感,是无论如何都想让花穗在音乐祭中获胜的心情。

我自己会不会退学根本无关——不,其实事关紧要,但这只是小问题。比起这件辜,我更不想背叛花穗的这分信赖。

既然如此,我果然还是非得找出自己所弹奏的声音有缺陷的理由不可哪。为此,我必须更加努力才行。

「……那个啊,幻创曲具体来说,是怎么创作的?」

「咦?」

花穗露出愣住的表情,从乐谱中抬起视线。她用看起来很讶异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想更了解花穗的事情。」

我要成长到能弹奏出让花穗可以更舒畅地歌唱的音乐。为此,重要的应该是要先彻底了解对方吧。

本来我至今都是不抱任何想法地按谱弹奏,不过既然幻创曲是将花穗的想像化为乐谱的成品,我想在这之中无疑隐藏着花穗的某些想法。

也就是说,我觉得第一步应该要从这里开始。不过至今根本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的自己还真是不中用啊。

「……健先生。」

我不经意地一看,发现花穗不知为何红着一张脸,愣愣地凝视着我。她的眼眸带着莫名的水气,怎么回事?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呃,怎么了吗?」

「没、没事,什么事都没有!那个,你想知道幻创曲的创作方式是吧?」

花穗看起来很慌张地回到原本的话题。

「对。你想想嘛,把在脑中构筑的想像化成乐谱这档事我完全无法想像,所以我就在想,你是怎么创作的呢?」

「嗯~被你这么问我也很难解释呢,毕竟这就像是一种感觉。呃,在让想像逐渐膨胀的过程中,脑中自然会有声音响起……然后,应该说感觉像是一边整理这些声音,一边将看起来需要用的声音抽出来……」

花穗努力拣选话语,一边向我说明。

「大概像是脑中所想像的魔法的画面自然出现了BGM的感觉吗?」

「嗯~这个嘛,我想大概跟健先生所想像的有少许不同,不过大致上就是那种感觉没有错。」

「哦~那么你的意思是,『轻轻摇曳Memories』是花穗心中有个召唤并指挥绿色的巨大地锦的心像,而在想像这个景象的期间,就听到那首歌了?」

「呃,并不是那样的。」

「嗯?什么意思?」

说了句「嗯,就是啊」之后,花穗「咳嗯」一声清了清喉咙,开始说明。

「幻创曲的开端是更为简单的事物。例如想做做看这种事情,或是想变成那样之类的愿望会最先诞生。例如像是想在空中飞行等等,就是那样的简单愿望。健先生也一样,你没有幻想过诸如『要是能变成这样就好了』之类的事情吗?」

「当然有啊。以前晚上睡觉前,我总是会妄想着明天一起床,或许会有神秘的力量觉醒,或是在电车中突然受到没见过的美少女恳求『请拯救我的世界』,于是我们到达了一个奇幻世界,而我自己则是勇者大人之类的。」

「啊哈哈,不愧是男孩子,中二病发作得很严重呢。」

「不要说那是中二病!而且这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我才没有那样的妄想。」

那时候的我真心向往能成为英雄。在魔法这个概念化为现实的存在后,这个愿望就变化成了更为强力的想法。

不过这也在一瞬间破灭,或者该说我搞清楚天高地厚了吧。

「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喔。我想不管是谁,都会有『其实我是特别的存在!』之类的愿望,或是想像或许哪一天会有特别的才能觉醒。现实愈是严峻,就愈会憧憬这样的幻想。」

「那么,将那个幻想变成现实产物的人就是歌姬对吧?」

「对。歌姬的妄想力肯定比别人都还高唷。所以啊,健先生的那点妄想,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我的妄想更加庞大。」

接着,她很开心似地嘿嘿轻笑。

「然后啊,假如在进行这个妄想的时候,突然有旋律响起,此时幻创曲的作曲就开始了。大抵来说,多半只会有一小节突然蹦出来。」

「哦~这样啊。」

「然后,接下来就要想像为了具体实现那个愿望,该怎么做才好。假如是刚才的例子『好想在天空中飞翔喔』,就会思考要是背上长出翅膀就能飞了呢~或是我要召唤大鸟请它把我叼起来!之类的手段,之后再详细想像飞行时的姿势、映入眼中的色彩、听到的声音、气味等各式各样的事情,在做这些想像的期间,脑中会陆陆续续有音乐漫出来,我们会从中取舍、选择,创作成一首歌。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她比手画脚地努力说明给我听。

「那么『轻轻摇曳Memories』一开始是什么样的幻想?」

「咦?那、那是……」

花穗马上很害羞似地满脸涨得通红。嗯?为什么?

「那种事情哪说得出口呀——」

在困惑地歪着头的我的视野中,伴随着精神饱满的声音,一个红发少女轻盈地闯了进来。

「哈罗——学长-花穗~」

不用我说,她就是刚才来武演习的交战对手艾希亚。由于同为一年级,她也是跟我一起使用这间教室的同班同学。

艾希亚泛起和善的笑容,并快步拉近距离。这种极为接近的距离感相当有义大利人风格。哎,不过我想也并非所有的义大利人都像她一样。

「为什么会说不出口?」

「哎唷,学长,请你稍微想一想啦。因为啊,这就好像在说『把你隐藏在心中的愿望告诉我』一样喔?」

「啊啊,原来如此。」

既然魔法的基础在于愿望,就等于是说花穗的愿望就凝聚在那个绿色地锦之中。这确实很难在别人面前启齿。

「而且啊,你想想,花穗是个闷骚的人嘛——在天还这么亮的时候就问花穗有什么愿望的话,会触犯法条喔——」

当艾希亚调侃般地眯起眼望过来,花穗就满脸通红地站起身。

「我才没有闷骚——!我很普通!」

「不不不,因为啊,那个触手再怎么说都太超过罗?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喔,它的动作实在太色了。」

「那、那不是触手!是植物!艾希亚你才色呢!竟然做那种奇怪的想像~」

「那,花穗是以什么样的愿望为基础创造出那个的?花穗的——什么样的愿望——变成了那个扭来扭去的东西呀?」

艾希亚用刚才自己说过「这种事才说不出口」的那张嘴挑衅着花穗,而且逼得很紧,她还一脸开心,明显就是个超级虐待狂。

「那、那、那个是……」

「看~吧,你说不出口,这就表示果然是色色的事情吧?」

「才、才不是!一点都不色~真要说的话那应该叫保护色!」

虽然花穗拚命提出乱七八糟的否定,不过我莫名有种「哦,的确是这样」的恍然大悟感。

我一直觉得不管是那个植物,还是操纵着它的花穗的动作跟表情等等都很煽情,不过原来是这么叫事喇。这是花穗色色的愿望所导致——

「……健先生?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呀?」

「我、我才没有想那种事,完全没有。」

被花穗那光芒逐渐暗去的眼眸盯着看,我不由得往后退。

「讨厌,我要专心工作了,请不要打扰我。」

不悦地鼓起脸颊后,花穗坐了回去,让铅笔在乐谱上喀吱喀吱地画过。

她的态度就像是在说「我不要再管你们了」。看来她生气了。

哎,花穗与艾希亚这样的互动已是家常便饭,所以没必要特别在意。

因为说来说去,这两个人其实是好朋友。

「那么学长,就先别管花穗的事情,我们两人单独相亲相爱地聊一聊吧?」

一边骨碌碌地转着动物般的眼睛,艾希亚一边轻快一跳,拉近跟我的距离。

混杂着汗味的柑橘系味道轻轻传到我的鼻尖。这个健康而带有生气的香气十分符合艾希亚的风格。

「顺带一提,我的魔法根源是『想谈一场有如燃烧般炙热的恋爱』哟?学长。」

艾希亚一点也不害羞,她在我耳边窃窃私语般地说出成为自己的魔法根源的愿望。滚烫的气息吐在耳边,感觉有点痒。

「所·以·呀,面对喜欢的人时,不知不觉就会召唤出强烈的火焰喔,因为我希望对方能接受我火热的情感。在刚才的火球中,我有试着加入了特别强烈的爱情——」

「不过你的情感太过强烈,我差点被烧死就是了。」

我的皮肤有点发炎,现在也依然刺痛不已。

来武是种战斗,同时也是娱乐表演。

所以为了不要让魔法危及歌姬跟奏士的安全,在来武中,我们的身上随时都受到最先进的防护衣与裁判们的魔法所形成的屏障保护。

即便如此,受到强力魔法直接攻击还是会痛,有时候也会受伤。虽然机率很低,不过当然也有可能导致致死事故发生。

「那么,我就负起责任治愈你吧,学长。」

艾希亚一边这么说,一边拉住我的手臂。她的身体紧贴了过来。

相较于娇小的身体,她那显得分外硕大的胸部也压到我身上,形状柔软地改变着。

「艾、艾希亚小姐?」

我的声音破音了。不过只要是身为青春期男生,发生这种问题也是无可奈何的。不如说,会破音的才算是男生。

「什么事呀,学长?」

她一边在我耳边吐出炙热的呼吸,一边这么耳语。

艾希亚明明跟我同年级,却称呼我为学长。

基于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性质,学生入学时的年龄都各有不同,有十来岁的孩子,也有年龄将近二十岁的人存在。因此,艾希亚虽与我同年级,同时却也比我小。

而当我询问她为何要称我为学长时,得到的是「被人称呼为学长不是比较会心跳加速吗?」这个非常淘气的回答。

「那个,好像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顶到我的手臂了耶?」

「我当然是故意这么做的呀,健·学·长-」

而我也觉得确实是如此。我想大概就是那个吧,男人对于仰慕自己的后辈角色都很没有抵抗力啦。要是对方还拥有积极且有点好色的性格,男人就会变得更没有抵抗力。

「我会像现在这样,用我充满母性的弹力,治疗学长发炎的皮肤,用快乐让你忘记痛苦。如何呢,学长,舒不舒服呀?」

压着我的那个柔软触感,以及耳边的甜腻声音,让我有些心荡神驰。

假如有这种幸福时光等在后头的话,接下那热情的热弹或许也不坏呢。彷佛想粉碎稍微产生这种想法的我的思考一般……

「——健先生。」

花穗冰冷彻骨的声音响起。我的视线缓缓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呵呵呵。」

看到花穗的表情,我不禁发出「咿!」的声音。

「……你好像很开心嘛,健先生?软绵绵的感觉让你很开心吗?」

花穗泛起盈盈一笑。但是她的表情好像是贴上去似地很不自然,眼里的光芒消失了。

她拿着铅笔的右手正微微颤抖。我的膝盖也不停颤抖。

「糟糕,玩过头了!」艾希亚在我身边小声嘀咕。

「我、我好像差不多该回去了!再、再见罗,花穗、学长!」

接着她就用暴风般的速度逃出教室。在这个状况下,我不能让她逃走!

我怎么可能一个人面对这个花穗,这根本是自寻死路。

「啊,等等,艾希呜咕——!!」

我连忙想追着艾希亚而去,然而花穗却从我背后揪住了我的领子。我的脖子一紧,身体被拉往后方。

「我认为,健先生需要稍微反省一下。」

没有抑扬顿挫的恭敬口吻反而令人觉得可怕。我的背后冷汗直流。

花穗用双手固定住我的头,接着用力朝她自己的方向扭过去。

「亏我正在为健先生进行调整工作,健先生却在胡搞瞎搞?却在享受软绵绵的感觉?」

花穗歪过头,脸上依然带着盈盈笑意。

「搭档正在拚了命地为了能在下次的来武中得胜而努力,健先生却在跟义大利发情女胡搞瞎搞?却在享受软绵绵的感觉?」

「我、我有在反省!我有充分反省了!」

「不不不,健先生反省得还不够。接下来请好好反省吧?我作了一首想尝试看看的新曲子。是首跟掉落有关的歌。」

「哦?掉落?什么东西掉落?」

「那要等我扯下来之后才知道罗。」

我的惨叫响彻整个教室。

◇◇◇

「——退、退学!真的吗!?」

张开嘴巴,正准备吃下水果百汇的冰淇淋的花穗闻言僵住了。

充满魅力的眼睛睁得很大,表现出无与伦比的讶异。这张惊讶的表情精彩到我都想拍照留念了。

这里是新神奈川中央大道上的咖啡店「A pois rouge」。

这家店因大量使用新鲜水果的美味甜点而闻名,再搭配上店内时尚的氛围,在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女学生之中是间非常受欢迎的咖啡店。

不过这里的价位较高,并不是大家会频繁造访的店,而是在稍微犒赏一下自己或是约会等等的时候才会光顾。

而说到我跟花穗为什么会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理由。

就只是因为她答应不扯掉我身上的某个东西,相对地我要请她吃「A pois rouge」的水果百汇,我以此顺利跟她达成协议。虽然为钱包感到相当心疼,但只要想到成功避免了身体上的疼痛,就觉得不算什么。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假如在下次音乐祭的来武中没有交出成绩,我就会被退学啦。」

「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要你退学……」

「我想应该有各种因素,不过最主要的理由,大概是我有着以奏士来说相当致命的缺点吧。」

「致命的缺点吗?」

花穗稍微歪过头。

「嗯。根据学院长所说,我弹奏的乐音之中,缺少某种能让歌姬满足的必要因素。」

「啊,原来……」

花穗露出对我说的话恍然大悟般的表情。

「花穗果然也有这种感觉吗?」

毕竟学院长说过,只要是歌姬,大部分都有注意到这件事,身为搭档的花穗不可能没注意到吧。

「是的。那个,我没办法说明得很清楚……不过我一直有种类似不协调感的感觉。或许该说,会让人有种『其实你或许可以弹出更不一样的声音』的期待。」

「就是美中不足的感觉?」

「对。」

花穗立刻点头后,连忙继续说:

「啊,可是呢可是,我的意思绝对不是说我有什么不满唷!那个,这也代表着我对你的将来抱有期待!而且就算是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健先生的乐音对我而言,还是比其他任何人所弹奏的音乐听起来更有魅力!我非常喜欢!」

花穗带着彷佛会发出「轰轰轰」声的惊人气势往前倾,拚命这么告诉我。

这果然让人很开心呢。则便是这么没用的自己,也会有人如此需要我的存在。

正因为这样,才必须要问个清楚。

「顺带一提,我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先不管喜好问题,假如跟我以外的人组成搭档,花穗你觉得你能发挥出超越现在的实力吗?」

迟疑着该怎么回答我这个问题才好之后,花穗说了:

「是的。」

尽管音量不大,她仍明白地如此回答。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跟任何人搭档都行,不过若是与我相对契合的人,或是技术突出的人,我想一定能比现在的健先生更能引出我的力量。」

「果然是这样啊。」

虽然早就知道了,不过被本人直接这么说,打击还是不小。

不过,这也反而让我鼓起了干劲。

「所以,我想跟花穗打个商量。」

「商量?」

「对。我不知道我的乐音之中缺乏什么,不过我想在音乐祭之前设法找出来。所以,我希望花穗也能帮忙一起找。」

「好的,只要是我办得到的事,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是,你有什么线索吗?」

「不,我完全没有头绪。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请花穗帮忙啊。」

结果我还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既然不明白,能做的还是只有问清楚了。

「喏,奏士的演奏是为了让歌姬能舒服畅快地歌唱而存在的吧?既然如此,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花穗感觉更舒服呢?我认为找到这个办法或许就是解决问题的捷径。所以为了了解这点,如果你有什么希望我做的事,我希望你能先告诉我。」

「你、你突然胡说些什么呀!」

花穗的反应很激烈。

「呃,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谁谁、谁教健先生突然说什么为了让我舒服,希望你做什么事之类的话!」

她满脸通红,双手慌张地胡乱挥舞。

怎么说呢,我该怎么说她才好啊?

「我不知道花穗在想像什么事情——呃,我其实知道啦,不过你别断章取义喔?我指的可是为了能舒服畅快地唱歌所需要做的事情喔?」

正如艾希亚所说,花穗很闷骚这点说不定是事实。

「我、我知道啦。都是因为健先生用那种容易混淆的说法,我才有点动摇罢了。倒不如说,我是受到故意到处布下引人误会的单子的健先生诱导询问了也不为过!」

不,我认为这说法太过火了,而且这根本不是诱导询问喔。

「这件事就暂且不提——」

咳嗯。她好像想混过去似地干咳一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有件想尝试的事情……」

花穗有点小心翼翼地这么说。

「想尝试的事情?」

「对,我有个想法,那说不定会促成一些变化。呃,虽然我并没有确切证据就是了。」

「嗯,好啊,来试试看吧。」

「真的可以吗?可以试试看吗!」

「砰」的一声,她伸手按住桌子半站起身,猛然朝我凑了过来。

「你、你的脸靠好近!你太激动了啦!」

「啊,不、不好意思。」

花穗坐回椅子上,深呼吸让情绪冷静下来。她每一个动作都夸张而有趣,果然会让人看了觉得心灵一片祥和呢。

「顺带一提,我的特训相当严格喔?」

「没问题,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做。」

现在要我做什么都行。我想先尝试各式各样的事情,藉此抓住转机。

「既然你已经说过要做,就不可以说『果然还是算了』喔?」

「男子汉是不会食言的。」

「这样啊。」

不知为何,花穗带着有点紧张的神情紧握住汤匙。

「顺便问一声,是不是要弹奏个什么乐器比较好?」

虽然不知道花穗想尝试的事情是什么,不过假如需要演奏的话,就得回学院的音乐教室,或是随便借一间录音室,这样好像比较快。

「不用!在这里就行了!现在马上就可以试,所以马上就来做看看吧!」

接着,花穗用汤匙挖了一匙水果百汇的冰淇淋后,就朝我递了过来。她的眼睛闪闪发光,脸上带着笑靥。

「…………」

「欸嘿嘿。」

「……呃,这是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这就是特训呀。从这个状况来看,现在健先生该做的事情一目了然。来,健先生,啊~」

「不不不,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发展啦!」

为什么为了找出我的乐音中欠缺的东西而想尝试的事情,会是这种的形式!?

「健先生,你说过你什么都愿意做。你还说男子汉不会食言。这可是你刚才说的话。」

「我的确有说,但这跟让花穗能舒畅地唱歌有什么关联?」

「唉,健先生,你什么都不懂。听好罗?演奏中的歌姬跟奏士乏间需要的事物,可以说是一体感。从演奏前要进行调音,让两人的精神连接在一起的情况看来,我认为这也能作为证明。」

「嗯。」

我姑且先点头。

「而我认为,我跟健先生的精神连结还很微弱。所以啊,就是那个啦。我觉得可以藉由像现在这样一起享用一分食物,拉近两人心灵的距离,加深一体感。」

「原来如此。」

虽然是个多少有些牵强的理论推演,不过基本上也不是说无法理解。毕竟即便行为本身微不足道,在进行时多少还是会对心灵造成影响,这点并没有错。

「至少我认为,若是我在唱歌时回想起这件事,我就能比现在还要更加切身感受到健先生的存在,能够更加舒坦地唱着歌。所以,拜托你让我喂!」

花穗以简直就像是在告白的气势,把汤匙往我塞过来。

「而且在咖啡店喂男生吃东西,是我很想试个一次的行为!这是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幻想了无数次的向往情境!拜托你!」

呃,花穗小姐,你的愿望完全失控,脱口而出了喔。

大概是觉得她的模样很有趣吧,当我注意到时,周遭客人们的视线都盯在她身上。总觉得他们还在窃窃私语。大家看起来都莫名地开心。

确实假如我处在那些客人的立场,我也绝对会盯着看;但当自己置身在这种状况时,就有种不知该怎么形容的感受。

「快,健先生,来,啊~嗯!」

花穗带着充满魄力的表情,将汤匙塞到我面前。

算了,假如这样真的多少能让我弹奏出对花穗有帮助的演奏,那这就赚到了,而且这也不是需要犹豫到那个地步的事情。

我们都会以调音为名在人前接吻了,事到如今也不会真的为了「啊!」这点小事而退缩。

可是,居然拿我当从小时候开始就向往了无数次的情境的第一个对象,这样真的好吗?这种事情不是该保留给喜欢的对象吗?

虽然我这么想,不过转念一想,身为搭档的我说不定是最为恰常的练习对象,因此我张口含住汤匙。

含入口中的冰淇淋非常甘甜。不过……

「欸嘿嘿~」

在我眼前一脸满足地微笑的少女.她的声音更为甜蜜。接着,她抬起眼来,两颊飞红地继续说:

「……这是间接接吻吧?」

「这句台词还真是老套呢,我说。」

这跟融化在我口中、甜到会让人掉牙齿的冰淇淋差不多老掉牙。

「哎唷,因为啊,做完『啊~』之后,不就会很想说说看这句话吗?必备桥段就是必备桥段,这是很重要的。老哏万岁——有满满的羞涩感!」

「不过,现在说这个也太晚了吧?我们都已经接过吻了。」

「那、那是调音啦——跟接吻不一样——」

「那么,现在这个也不算特训吗?」

「啊!对喔!那、那么,现在的是间接特训。呃,我重来一次喔。」

「咳嗯」一声,她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准备从头来过。这肯定是花穗的习惯吧。

然后,她抬起眼,有些害羞地娇声细语:

「……这是间接特训吧?」

呃,一下子就变得莫名其妙了啦,喂。而且光从※发音听起来,这好像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特训,感觉骨头会嘎吱作响。(译注:日文「间接」与「关节」同音。)

「来,健先生,特训要继续下去罗——我的特训可是非常严格的。」

接着,她再次举起汤匙,这次她舀起生奶油和香蕉,笑容满面地往我递过来。

这已经不是特训了吧,我说。不过与其说是「已经」,这根本打从一开始就不算特训。

可是,当我想着「得以看到花穗开心的表情,或许这也不坏」的那个时间点开始,我想必也露出了愉快的神情吧。

在这层意义上,这说不定也算是特训。

因为我觉得花穗跟我的距离感,好像确实稍微缩短了。

◇◇◇

跟花穗分开后,我漫无目的地在夜晚的新神奈川中央大道上闲晃。

总觉得我周遭的状况在今天这一天有了大幅改变,我想在脑中稍作整理。

新神奈川中央人道是连接着临海的港湾地区,以及神乐特区的中心地点——和平纪念广场的主要干道。

沿路有着各式各样的商店林立,路边有着贩卖新鲜水果与烧肉等的摊贩,每天都像个小型祭典一样生气蓬勃。

而彷佛象征着这股生气般,街上到处都流泄着音乐声,这称得上是神乐特区最大的特征吧。

出于这是以坎达托魇丝音乐学院为中心的特别行政区,而被命名为「音乐特区」的这个区域,现在也已经成长为就算没有音乐学院,也不会使音乐特区之名蒙羞的城市了。

就在现在这一刻也一样,这条大道上到处都有人演奏着各式各样的音乐。

在车站前的圆环,立志成为音乐家或奏士而弹唱着的年轻人们的身影十分引人注目,而在沿路的音乐展演空间或是以现场演奏为卖点的咖啡店中,技术纯熟的演奏者们日复一日取悦着耳刁的客人。

当然,这里有时也会成为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的学生们打工的地点。

从这条洋溢着音乐的中央大道往南走,不久就会闻到潮水的气息。

这里是新神奈川港湾地区。在一口气迈向现代化的神乐特区中,这里是最为现代化的区块。

与作为海洋的玄关、展现出热闹面貌的新神奈川港邻接的,是拥有摩天轮与小型云霄飞车的海滨公园。以有着美丽夜景的约会景点而备受情侣们大力支持。

在这周围建有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全世界的企业都在这些大楼中设有办公室。

即便在这样的港湾地区中,也显得格外醒目的建筑就是「坎达托丽丝纪念圆形剧场」。

这是个最大容纳人数两万人的圆环形活动设施,作为举办世界规模的运动大会或演唱会的设施而闻名。

虽然这是个多功能的活动中心,不过这原本是为了举行来武而建造的设施,一周后的「音乐祭」当然也是在这里举办。

说真的,一想到要站上这种大型会场的舞台,我的心脏就从现在开始怦怦乱跳了。而且我也完全无法想像站上两万个观众注视之下的舞台是什么感觉。

我一边思考着这些事情,一边将视线移到设置在坎达托丽丝纪念圆形剧场入场处旁的大萤幂,接着我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那是……)

从扩音器中播放出的是耳熟能详的流行音乐。那是在电视广告中也时常听到的世界级流行曲。

在萤幕之中,有一个女孩子在豪华的组合式舞台上唱歌。

于两侧各扎起一束的栗色发丝随着舞步华丽地飞舞。

她有着端正的容貌,以及水嫩而有弹性的肌肤。就算仅有如此,她也是个会让人不由得发出叹息的美步女,但那双给人好胜印象的大眼睛造就了感情丰富的表情,使她更具魅力。

从着重于吸引目光而设计出来的表演服装中,伸展出了修长的手脚。她以全身将歌曲、将感情、将世界表现出来。她具有压倒性的表现能力。

填满观众席的观众们,因她的一举手一投足而被夺去了心神。

姬咲明日香——那就是她的名字。

『日本的宝石歌姬终于在坎达托丽丝纪念圆形剧场登场!不要错过世界顶尖的现场表演!』

伴随着这样的旁白,影片结束了。看来这是演唱会的广告片。

在那支广告结束后,我依然愣愣地望着萤幕。

萤幕上陆陆续续播放出预定在最近举行的演唱会或运动比赛的广告。但是,这些情报只是在我的脑内一闪而去。

残留在脑内的唯有刚才那个女孩的身影。

姬咲明日香——日本引以为傲的宝石歌姬。

我们这些奏士跟歌姬研习生从坎达托丽丝音乐学院毕业的同时,会获学院颁发执照,正式被承认为歌姬跟奏士。

而带着执照与理想的国家签订契约后,就会以该国国家公务员的身分活动。

所属歌姬的质与量等状况,在政治、外交方面当然也会具有重要意义,因此各国都将歌姬的获得视为国政上的最优先事项。

尤其是被称为C9(9大歌姬先进国)的国家都各自网罗了十人以上的歌姬。

在附属于C9的歌姬中,分别位居各国第一的歌姬,被众人怀着尊敬与畏惧赠与了宝石的称号,称之为宝石歌姬。

世界上仅有九人的宝石歌姬。她们与我这种人有着天差地远的才能差异,是菁英中的菁英。

虽然不甘心,但我还是不禁因充分发挥那分才能的表演而看得入了神。这明明只是广告中的那么一小段短短的影片,我却不由得受到吸引。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我的注意力涣散了起来。

「……嘿、咻。」

当上空传来这样的声音时,我躲也不躲,只是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

我所站的这个位置,刚好是一棵大树下方。

有块纯白的布从其中一根枝干跃下。那东西以惊人的速度掉了下来。

「「欸?」」

两道声音重叠。一个是我呆愣的声音,另一个是因意想不到的存在而显露出讶异的可爱少女声。

「稍、稍微让——」

此时我的脸被柔软而温暖的白色物体包覆住了。

「——开啦!」

「哇噗!!」

接着我的后脑勺就这样顺势狠狠撞上地面。

才觉得眼前视野染上一片纯白,画面马上就开始忽明忽灭。紧接着剧烈疼痛袭向后脑勺。

「唔噢噢噢噢噢……!」

我因疼痛而自然窜出来的叫喊声,受到包覆着具有弹力的温暖物体的光滑布料阻隔,变成模糊的声响。

「咿呀!」

压在我脸上的物体一个收缩,产生了反应。那个物体柔软地改变着形状,并用力地压迫着我的鼻子。

而且那里好像传来了一种又甜又酸、让人心跳加速的奇妙气味……呃,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我、我还是先起身确认一下状况……

「等等、啊……呀!不要动来动去!」

就算你这么说,在脸部被这样压迫的情况下,我根本没办法好好呼吸,难受得很啊。

我设法挪动脸,并硬是吸进一口气。

「嗯哈,不、不要、吸气!我、我马上就让开,所以乖乖不要动!」

接着,刚才压迫着我的脸的物体远去了。

随着视野恢复原状,我才认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远离我的脸部而去的,是包覆着状甚柔软的臀部的纯白内裤。

呃,也就是说,我被从天而降的臀部压住……这表示说,直到刚才都一直压着我的脸的物体是那个,所以那又甜又酸的味道是……

呃、咦——————!!

这次我的脑袋在另一层意义上变得一片空白。

「你、你这个!变态!在女孩子重要的地方动来动去!变态!色狼!」

少女带着哭腔的斥骂声朝我飞来。

呃,虽然行为本身是有那种感觉,不过那不是我的错,我反而算是被害者。虽然我不能否定我完全不觉得自己赚到了,不过作为一个男孩子,这时候还是先反驳她吧。

「明明就是你不该突然跳下来吧!正常来说,会先确认下面有没有人在不是吗?」

「因为我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有——!」

此时我跟少女互相看向对方的脸,然后便僵硬住了。

我对这个脸上泛起红潮,呼吸急促地大幅上下抖动肩膀的少女有印象。何止是有印象,我根本刚刚才在那个萤幕上看到她。

在那张由可爱与美丽共存的绝妙平衡所形成的脸孔上,看起来意志十分坚强的眼眸正瞪着我。

而那压倒性的存在感,是只有被选中的人类独有的特殊气质吧。

「姬咲……明日香……」

嘶哑的声音自然从我口中滑出。

即便确认过站在眼前的那个少女的身影,刹那之间我还是无法理解这是现实。

「…………」

直至刚才为止的炙热激动情绪彷佛一口气冷却了一样,少女泛起冷淡的神情。

宛如湖水在冬季冻结般地,表情在她脸上坚硬冰冷地凝固住了。

那道视线就宛如找到杀父仇人似地,饱含着敌意。

数秒之间,沉默流过——接着,她轻声吐出一句话:

「……背叛者。」

——这就是我跟优秀异常的妹妹睽违一年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