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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快起来啦！」

被人用力摇晃身躯，让我的意识逐渐清醒。我微微睁开眼，发现窗外天色还是暗的。我想现在应该还不到天亮的时间。

「呼啊……？帆乃夏……再睡一下啦……」

我以为是帆乃夏在催我起床，所以打算再次闭上眼睛，可是身体却被摇晃得更加用力。

「不是啦！是我，羽衣！别躺了！快点起来！这是师姊命令！」

「……咦？」

我动了一下微睁的眼睛，看到羽衣正低头看着我。

「羽衣？为什么……」

「看来你总算醒了。快，接着帮我把帆乃夏弄醒。她一直死死抱着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听到羽衣这些话，我才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况。

跟我睡在同一个被窝里的帆乃夏紧紧抱着我，还把脸埋进我胸口。

「啊──」

我感觉脸颊瞬间发烫，睡意全消。

「由贵跟帆乃夏原来感情这么好。我不知道你们都这样抱在一起睡觉。」

「这、这是……帆、帆乃夏！你快起来啦！」

被羽衣看到这种场面让我十分慌张，连忙在帆乃夏的耳边叫她。

「嗯……再五分钟……拜托……」

帆乃夏用撒娇的声音说出这些话，而且还耍赖似地用脸在我胸膛上磨蹭。

「别、别这样……」

虽然这让我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可是毕竟是在羽衣面前，所以我努力保持理性，摇晃帆乃夏的肩膀。

「不行啦！羽、羽衣都来了！」

「啊……？」

帆乃夏这时才总算睁开眼，轮流看了看我跟羽衣的脸，接着用发楞的表情，静止了一段时间。

可是随着时间经过，帆乃夏似乎也逐渐理解了状况，只见她用生硬的动作跟我分开，接着坐起身子。

「……早安。」

帆乃夏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丢脸的一面给人看见了，尴尬地用微弱的音量问早。

「早、早安。」

受到帆乃夏的反应影响，让我更加害臊，也跟着起身这么说。

「真是的，你们两个都太贪睡了。我有话跟你们说，你们听着。」

羽衣语带无奈地叹气之后，便一屁股坐在棉被上。

「你有话要跟我们说？」

我努力让脑袋保持清醒，这样提出疑问。

「对，我昨天──在浴室跟夜未说了很多，也重新和好了。夜未也有仔细跟我说她是怎样跟你们交易，还有只让我一个人去避难的理由。」

我发现羽衣眼中似乎带有无可动摇的决心。

「我从没想过……夜未会连『之后』的事情都为我想到。我只会觉得反正一切都不可能复原，只想跟夜未一起挣扎到无计可施为止。可是，如果真有能让状况好转的未来──如果夜未是为了那个未来在努力……我想，自己也会有些能做的事。」

「能做的事……你有想到什么点子吗？」

被我这么一问，羽衣点了头。

「嗯，首先──我们要把那个大尸人给解决。」

「咦？」

听到羽衣这么说，帆乃夏发出意外的声音。

我也同样对这出乎意料的答案感到惊讶。

「你说的大尸人是……那个想要破坏结界的家伙吧？可是连夜未小姐都没有办法──应该说，就算能够解决那个家伙，我想夜未小姐还是会要羽衣到我家去避难的。毕竟夜未小姐原本就有要这样跟我们交易的意思……」

我连忙这样对羽衣解释状况，可是羽衣并没有动摇，而是冷静地点头同意。

「我知道。可是能先把那个尸人解决总是比较好吧？那样边域结界就能保留下来，夜未跟『央域』里头那些人能活下去的时间，肯定也会变长许多。」

「这样说是没错啦……」

但就现实来说，这有可能办到吗？我跟帆乃夏抱着相同的怀疑对望了一眼。

「你们一定觉得办不到吧？可是，我认为如果由贵跟帆乃夏愿意帮我──说不定就有机会办到。」

「你有想到什么方法吗……？」

我这样向羽衣确认，不过帆乃夏这时连忙插嘴。

「等一下！听你刚才的说法……你该不会打算瞒着夜未小姐去做这件事吧！？」

「这是当然的，要是说出来，夜未肯定会阻止我们。夜未今天一早就起床把物资搬去九条家本宅了。所以她不在家的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虽然羽衣一口气解释状况，但这只让我们产生更多不安。

「要在没有夜未小姐的情况下去做那种事，未免太──」

「放心。我们只是要去累积我们能办到的事。我不会试图去做办不到的事的。」

可是羽衣的自信并没有丝毫动摇。

──我记得之前就是我提醒羽衣，要去做能办到的事。

所以我决定先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再次向羽衣确认。

「真的是……能办到的事吧？」

「嗯。好吧──其实也是要一切都顺利才算。」

尽管羽衣点头肯定，但之后也带着苦笑补充说明。

看这个样子，成功率似乎不会很高。但是──

「好吧。」

「等、等一下，由贵……你是认真的吗？」

看到我答应羽衣，帆乃夏显得相当不安。

「我是认真的。毕竟我之前也做过类似的危险尝试。而且是跟你一起做的。」

在我们诱导大群尸人，跟狼头尸人交战的时候，我们也是尽可能尝试各种手段。可是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什么都不做，我感觉就会变回出门旅行之前的自己。

「唔……你这样说，我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好吧，既然我上次要由贵奉陪我的胡来，这次我也会出同样的力气帮助你们的。」

帆乃夏看来死心地叹了口气，接着也表示愿意帮忙。

「太好了！由贵、帆乃夏，谢谢你们！你们真不愧是我的师妹！虽然今天可能连我都会一起被逐出师门就是了！」

羽衣开心地说完这些话，便迅速站了起来。

「那么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准备完就下来喔！毕竟不知道夜未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我们要尽快出发！详细方法我会在路上告诉你们！」

羽衣丢下这些话，便离开房间。

「一分钟太短了啦！」

帆乃夏哀叫抱怨，而我也连忙开始更衣。

我匆忙脱掉睡衣，换上平常穿的制服，接着把睡在枕头边的佩拉塞进肩包，在拿起手杖之后，转头确认帆乃夏的状况。

「你好了吗？」

正努力系上枪套的帆乃夏带着苦笑点头。

「嗯……再等我一下。我是希望能把头发梳理一下，不过大概也只能就这样出去了。」

帆乃夏将手枪收进枪套，把装有弹药的手提包缠在腰上，肩上挂着步枪，然后对我竖起拇指，表示她准备就绪。

头发有些乱翘的我们下到一楼，看到羽衣已经等在玄关门前。

羽衣把熊猫型的从魔放在吧台椅子上，在桌上留了张字条。我想那应该是留给夜未小姐的。

「太慢了！早就超过一分钟了！」

「对不起──呃，你要把那孩子留下来吗？」

我在道歉的同时，也指向那个被放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孤单的熊猫布偶。

「对，要是有那孩子在，它会自动把我带回来的。这次它得留下来看家。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们一起应战的。」

羽衣点头这样说明之后，将手放到熊猫头上。

「我要出门啰，白黑。」

羽衣在跟熊猫道别后，便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天色还很昏暗，但东方的天空已经稍稍泛白。天就快亮了。

轰──！

在我们离开据点的瞬间，便立刻听到结界遭到冲击的声响。

我们在屋内时几乎听不到那种声音，但我想那应该是据点的结界也会遮蔽外头声音的关系。

「虽然很暗，但我们平常走的路线几乎不会有尸人出没。由贵找石头担任护卫，我们要骑单车飙过去！」

「收到。」

我给石块赋予自动攻击尸人的命令，然后让石块跟随，接着便骑上放在据点附近的单车。

昨天我们骑的单车虽然放在五条大桥那里，不过这里还有足以供我们三人使用的单车。

这次我们没有像昨天那样骑下狭窄的河原，而是三人一列沿着鸭川沿岸的大街前进。

白天虽然是没有岔路的河原比较安全，但换成晚上，经过桥下时会暗到什么都看不见。所以走视野比较开阔的大街会比较容易。

我们的目的地──在南方地平线那边，可以看到变色的结界被染成红色。

即使可以感受到清晨逐渐到来，也能听到小鸟在路树上的叫声，然而──当结界遭受冲击的声音响起，受惊的小鸟便惊慌纷飞。

带头的羽衣站高身子猛踩踏板，努力提升速度。东方的天空逐渐转亮，当我们接近京都车站的时候，山头边的天空已经转为橙色。

羽衣在京都车站的中央入口前停下单车，拭去额上的汗珠。看来我们得在这里下车。

「从京都车站往南的区域，连我跟夜未都很少过去，所以尸人会比较多。从地上过去会有危险，所以我们要沿着高架铁道走到九条通──也就是边域的墙壁那里。」

羽衣做完这些指示，便沿着停止的电扶梯上楼，走在前头，带我们走南北贯穿车站的通道。

我和帆乃夏跟在后头，对羽衣问道。

「那么，你打算怎样解决那个大尸人？」

「我的计画很简单。就是一击把那家伙消灭。」

羽衣没有停下脚步，给出如此答覆。

「消、消灭？」

帆乃夏困惑的声音在宽敞的通道内形成回音。

「对。用大量尸人聚集而成的巨大人型怪物，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状况。普通尸人肯定没有那种能力。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作为核心，把尸人聚集起来。虽然不知道那种东西在什么位置，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个，但是……如果能一击把全身都消灭，我想那家伙应该就没法复原了。」

羽衣先肯定帆乃夏的疑问，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的确──是有那种可能，但是……」

就连夜未小姐都因为目标太大，最多也只能破坏头部。因此夜未小姐才会立刻认定那是没法解决的怪物才对。

「放心，如果是由贵就能办到。」

「咦？难道是要我来做吗！？」

我没想到羽衣会突然把整个问题丢到我头上，让我忍不住大叫。

「嗯，由贵是我们这支队伍的主火力。我跟帆乃夏则负责帮你开路，让你抵达可以放大招的位置。」

羽衣拍着胸脯说出那似乎是电玩会用的说法。

「听你那种说法，好像我也有工作得做的样子。」

相较于我的不知所措，帆乃夏不知为何反倒是有些高兴地这么说道。

「当然有。甚至可以说这个计画能否成功，都取决于帆乃夏的表现。」

「──啊哈哈，说成这样反而会让我有些紧张，但是……我就努力试试看吧。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是了。」

看到帆乃夏认命地把责任扛下，反倒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等一下。说要我负责放大招──我究竟要怎么……」

「光魔术。」

羽衣冷静地这么说道。

「光魔术？是操控电浆的那种……？」

「对。要一口气把那家伙消灭，我想就需要有那种火力。毕竟如果只是让那家伙烧起来，搞不好也只是会有更多尸人不断从底下补充上去。」

羽衣的推测应该没错。可是这个计画缺少了最重要的部分。

「等、等一下。我昨天是有稍微练习过光魔术，但一点都不顺利。现在要我用足以消灭那个巨大尸人的规模施展──再怎样都太……」

「真是的，你忘记我之前说的话了吗？我不会让你去做办不到的事啦。我只是要由贵做能办到的──应该说是之前就做过的事。」

羽衣耸起肩膀，露出淘气的笑容。

「之前做过的事……？」

「嗯，等等我会在目的地跟你解释的。」

羽衣说完这句话便加快步调。

我们在到南北向通路的尽头右转，穿过电车的检票口。

我们来到的地方看起来像是民营铁路的月台，能看到电车停在月台旁。车内似乎发生过惨剧，车窗内侧沾有变成红黑色的血迹。虽然到处都有看起来像是尸体的东西，但似乎已经过了相当久的时间，这里的腐臭并不强烈。

「车站里的尸人大多都已经被夜未解决了，所以这里还算挺安全的。别楞着，我们快点下到铁轨上吧。」

这么说的羽衣站到停有电车的月台边缘，可是──她在那里停了下来。

「没、没想到还挺高的呢。」

月台的高度让羽衣不太敢直接跳下去。

这样确实是有可能把脚扭伤。

我为了尽可能减缓高低差，先是在月台边缘坐了下来，再挪动身子让自己落到铁轨上。

我先下去之后，再转身朝羽衣伸手。

「来，羽衣也先坐着──之后我会托住你的。」

「嗯……麻烦你了。」

当羽衣缓缓让自己往下滑的时候，我也伸手抱住她的腰。

虽然当羽衣整个体重靠过来的时候让我有些吃力，不过我还是努力撑住，让羽衣顺利落地。

「由贵，我也要～」

看到我这么做，帆乃夏也在月台上蹲低身子，朝我伸手。

「凭帆乃夏的运动神经，应该可以轻松跳下来吧？」

「小气，好歹也伸手扶我一下嘛。」

由于帆乃夏对这件事莫名执着，我只好无奈地伸出手。

「谢啦。」

一碰到我的手，帆乃夏便立刻跳了下来。由于我丝毫没有承受到她的体重，感觉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可是帆乃夏却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

「这里有很多材料，所以我先在这边弄个护卫出来。」

羽衣这么说完，便开始收集铁轨上的道碴──只见道碴迅速堆叠成一具魔像。

「走吧。」

羽衣带着魔像开始沿着铁轨迈开步伐，外头的天空已经比先前要亮上许多。

我确认了飘在身边的石块也有跟上，而帆乃夏则是调整了一下她搂着步枪的位置，我们便跟了上去。

铁轨上的道碴会在踩踏时有些滚动，走起来很不舒服，所以我决定跨大步伐踩在等距配置的枕木上。平衡感更好的帆乃夏，则是稳稳地走在铁轨上。

虽然铁轨是往西去，不过可以看到再过去一点的地方，铁轨就会转向南方。

在穿过有一定长度的月台之后，我们便来到有数条轨道汇集的高架路上方。

视野在这时豁然开朗，让我们得以看见之前都没有看过的南侧景色。

缓缓弯曲的铁轨──距离这里约五、六百公尺远的半透明红色墙壁。而在墙壁外头，能看到正打算挥动手臂敲打墙壁的巨大尸人。

「唔！？」

我们全都反射性地缩起身子。

轰────！

尸人的拳头朝结界挥落，发出巨响。

我们看到结界短暂出现像是裂痕的光迹。

「看起来……边域快撑不住了。而且──那个尸人要比昨天大好多……！」

羽衣难掩焦虑地这么说。

没错──昨天明明还没有下半身，但现在可以看到巨大尸人正用双脚站立。如果尸人继续变大，尸人的手说不定就能攀到墙上。

由于附近建筑都不高的关系，让那个巨大尸人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座耸立的高山。

「真的有办法把那种东西一口气消灭吗……？」

当听到帆乃夏这样发出疑问时，羽衣也立刻重新振作。

「我不是说过我有计画吗？我们要再靠近一点。」

羽衣这么说完，便继续沿着铁轨前进。我跟帆乃夏也一起跟了上去。

这种自己主动靠近危险的行为，实在很难教人习惯。但我努力让自己回想过去引诱大群尸人的状况，一边说服自己有能力办到，一边鞭策自己继续往前走。

我们又走了一段距离，通过了转弯部分，在笔直往前延伸的铁轨彼端看到一座车站。

位在高架上的月台似乎正好就在九条通附近，穿过月台没多远的地方，就是结界的墙壁。

往墙壁外头再过去的地方，就连高架上头都挤满了尸人。不对──仔细一看，那样的叙述并不正确。我发觉在结界彼端，尸人是从地面一路累积到了高架的高度。

跟我们在厚木见到的状况有着同等……甚至更高的密度。

来到距离车站约五十公尺远的地方，便能看见那可称为尸人海的光景一路延伸到遥远的彼方。只有几栋大楼跟公寓还能从尸人当中露出头，住宅部分几乎全被尸人海给淹没。

轰────！

仍持续想打破结界的巨大尸人正站在从我们这里望去左侧约两百公尺的地方──我想那应该是相当于大街所在的位置。

巨大尸人膝部以下的部分也都没入尸人海中。如果要把那个巨大尸人全部轰掉，应该就代表我也得将底下海量的尸人也一并消灭。

或许是因为风向转变的关系，我们这时闻到一阵迎面而来的强烈腐臭。

我连忙用手捂住口鼻，屏住呼吸直到风势转弱。

可是当我们靠近结界的时候，那样的努力就变得毫无意义。

从边域外头飘来的腐臭让我的嗅觉逐渐麻痹。

「魔像。」

我们接近车站月台后，羽衣停下脚步，指向高架左侧的壁面。只见魔像靠近壁面，挥动那用石块组成的拳头。

部分墙面伴随巨响被拳头击碎。

太阳看来已经升起，从壁面缺口射入的朝阳，让我不禁眯起眼睛。

「你们看下面。」

羽衣指着高架下方的道路。

我跟帆乃夏顺着羽衣的指示往下看。下方是条有相当宽度的道路，路上塞满了不输给闹区的车辆，在被弃置的车辆之间，能看到有几具尸人在其中徘徊。

「要看什么……？」

虽说京都车站南方的尸人会比较多，但跟结界外头的密度相比，仍旧是天壤之别。光是可以看到地面就让人安心许多。

「底下有很多车吧？我们接着要做的事，就跟你们对付狼头尸人的时候一样。」

──当时我们是让汽车的汽油引火，制造爆炎……

「你该不会是要……」

「让汽车爆炸，制造光魔术的『材料』吗？」

帆乃夏接着我的话这么问。

「没错。只是换成要让这里的所有车都爆炸。然后由贵把爆炎全部集中起来，把那个巨大尸人一口气烧光。」

羽衣点头指向被弃置在路上的车子，肯定我们的说法。

「刚才说我之前就有办到的事……就是这个意思吧。确实，如果只是凝聚爆炎，我说不定有办法办到。」

用火魔术对凝聚起来的液体跟气体加热，让那些东西变成电浆，在练习的时候因为我的魔力不够，所以没有成功。然而如果是要凝聚爆炎……即便我对自己的力量能顾及多大的范围感到不安，不过比起跟与狼头尸人战斗的那个时候，应该能施展出更大规模的光魔术。

「我知道你的计画了，可是……要让汽车全部爆炸，其实挺费功夫的喔。我们是要一起去在每台车子的油箱上头开洞吗？」

听到帆乃夏这样一问，羽衣摇了摇头。

「下面有尸人在，而且也会在着火时被波及。所以我打算让这孩子去做。」

羽衣这么说完，便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枚细长的子弹。

「……步枪子弹？」

羽衣点头肯定帆乃夏的话语。

「这是我从夜未那里偷偷借来的。只要用这个就能把车体连同油箱一起打穿，等到这一带的汽车燃料全部外泄，再一口气引爆。」

只见羽衣用手指抚过她放在手掌上的子弹，子弹便缓缓浮上空中。我想那跟我让石头飘浮应该是同系统的魔术。

「问题只是从汽车爆炸到由贵凝聚爆炎需要多少时间。在眼前出现爆炸，绝对会刺激到巨大尸人跟那些尸人海。老实说……我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帆乃夏的任务，就是在那段时间保护由贵。」

羽衣说到这里的同时望向帆乃夏，这让她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

「这就是计画能否成功，要取决于我如何表现的意思吗……」

「嗯。我当然也会努力帮忙，可是……我想拥有许多夜未的子弹，运动神经也好的帆乃夏，应该是最能对应意外状况的人。」

羽衣表情严肃地表示肯定。

「啊哈哈──虽然我觉得你有点太高估我了，不过都来到这里了，我就拼拼看吧。我一定会保护好由贵的。」

帆乃夏看着我做出如此宣言。

「好、好的，麻烦你了。」

听到帆乃夏那格外豪迈的话语，我虽然有些心跳加速，也不忘点头回应。

「好，那我们这就开始。去吧。」

飘在空中的枪弹一收到羽衣的命令，便开始高速盘旋。当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逐渐升高，速度达到肉眼难以捕捉的时候，子弹便往地上高速射去。

锵──喀喀喀喀喀──！

下方传来子弹贯穿金属的刺耳声响。

「站远一点。如果待在这里，在爆炸发生的时候，我们可能会被爆炎吞没。」

羽衣推着我跟帆乃夏的背，让我们退后约二十公尺，与高架上的车站保持距离。

结果似乎幸运没有发生意料外的爆炸，只听到子弹贯穿汽车的声响逐渐远离。

「要、要引爆的时候要先跟我说一声喔。」

我紧握着手杖，这样拜托羽衣。

我好歹也需要花时间做心理准备。要是我在爆炸的时候动摇，就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我知道。再过去一点有座加油站，我会试着把那里破坏之后再引爆。」

羽衣同意我的要求后，便指向勉强可以隔着高架围栏看到的加油站招牌这么说。

此时朝阳已经升起，建筑物的招牌跟窗户玻璃都因为反射阳光而显得闪闪发亮。

「……不知到时会发生什么事啊……目前感觉还只有那只大尸人在敲打结界而已。」

帆乃夏拿着从枪套中抽出的手枪，站在我身旁持续注意周围的状况。羽衣的魔像也待在旁边保护我。

巨大尸人正贴着边域的墙壁，不断挥舞手臂想将结界打破。可是那个尸人似乎还没有发现附近有我们在。

也许是因为身体太大的关系，所以感知能力也比较随便。

就在这个时候，我闻到一股混有腐臭的汽油气味。我想应该是从车里泄出的燃料流遍地面的关系。

「由贵、帆乃夏──」

就在这个时候，羽衣转头对我们开口。

「对不起，让你们奉陪我做这么胡来的事。可是……只要能把这家伙解决，我就可以不用哭着离开这座城市。我也可以让自己觉得我并不是跟夜未永远分开。所以──请你们把力量借给我。」

我想这应该是所谓的最终确认。面对把我们牵扯进来而向我们道歉的羽衣，我回以微笑。

「好的。」

「没问题。」

我跟帆乃夏没有多说，只是给出简短的肯定回应。

从我们愿意跟到这里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回头的打算。

──如果问我为什么会如此偏袒羽衣，我自己其实也说不明白，但是……

已经从夜未小姐那里得到情报的我们，其实没有任何必要再做更多「工作」。所以我想我会在这里毫不犹豫地答应羽衣……是因为我自己想这么做。

我几乎讨厌我遇到的所有人。因为那些人讨厌我，所以我也讨厌他们。

可是，羽衣却很欣赏我。我想对我来说，肯定是……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谢谢……谢谢你们。我要开始倒数啰。」

羽衣举起手，开始读秒。

「5、4、3、2、1──」

羽衣对着加油站的方向，将手挥落。

虽然我没法看见，但羽衣应该是让子弹与某个东西碰撞，借此产生火花。

「0！」

轰──我感受到大气伴随这声巨响晃动。

加油站的招牌被膨胀窜起的橙色火焰与黑烟吞没。

轰……砰──磅！！

在以蘑菇状隆起的爆炎彼端，接连响起大大小小的爆炸声。

我想那应该是燃料外泄的汽车被接连引爆。

火焰与黑烟急速沿着大街扩散，眼看着就连高架上的车站也要遭到吞没，在结界外头的巨大尸人也已经遭到遮蔽。

「等等──黑烟一路到这里来了……我们是不是该躲得更远一点！？」

帆乃夏焦急地这样喊道。

虽然火焰被高架拦住，并没有烧到我们，但包住铁轨的大团黑烟正朝我们这里涌来。

如果被那些黑烟吞没，我想肯定不会没事。

「哔！」

感觉到危险的佩拉从肩包里探出头大叫。可是──

「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我这样告诉帆乃夏跟佩拉，接着让意识集中。

我透过手杖，将自己体内的「热」──将魔力变薄、变大，扩散到大气中。

──要把这些爆炎全部凝聚起来，得要让范围伸得更远……！

我努力挤出力量，尽可能让意识扩展──将范围内的气体全部纳入掌控。

「聚集起来！」

我对着逼近到面前的黑烟厉声下令。

只见黑烟立刻改变方向。在空中盘旋的黑烟凝聚在我手杖顶端──冲上天际的爆炎也像是扭动身躯的巨龙往我这里靠近。

「好厉害──都被吸过来了。」

帆乃夏看着那幅光景这么说。

浓烟、火焰、热风都凝聚成球状，并开始缩小，但是──由于持续吸收从大街那里涌来的爆炎，手杖前端的球体又开始膨胀。

在球体中被压缩的火焰变成电浆，射出刺眼光芒。

「就是这样！把那玩意膨胀到能把大尸人整个吞没的大小！」

听到移动到我身后的羽衣这样指示，我望着前方点头。

「我知道──就目前的感觉，应该只要花点时间就能成功。」

我想之所以会这么顺利，应该是除了汽车之外，也一并利用了加油站的关系。持续升起的黑烟与烈焰，现在还不见停歇的迹象。

球体已经膨胀到直径约十公尺的大小，在我头上像太阳般发亮。

「等等！那家伙正在看我们这里！」

就在这时，帆乃夏这样大叫。

由于我将爆炎凝聚过来的关系，让我们得以再次看见结界外头的景色。

在那里的巨大尸人停止敲打墙壁，将身体转向我们这里。

我感觉一阵恶寒窜过全身。

由于那只是尸人的集合体，所以并没有眼睛，但是──我却产生与那个怪物视线相对的感觉。

「没、没问题的！结界还没被破坏──那家伙没法拿我们怎么样的！」

羽衣应该也有感受到类似的恐惧，但她用强硬的语气如此断言。

可是我也在这个时候察觉到异状。

──那是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跑到巨大尸人的身体上──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是当我看见那沿着巨大手臂往上奔跑的人影从肩部跳上头部时，我明白了状况。那是──

「帆乃夏！羽衣！有兽头尸人！」

当我这样高喊，那个身影也从巨大尸人的头顶猛力跃起。

兽头尸人跳跃的高度超过了边域的高墙，朝我们这里落下。

「唔……包在我身上！我可是为了跟那个东西战斗，有经过特训的！」

帆乃夏站到我前方，用枪口对准那个在月台屋顶着地的巨大身影。

「由贵你专心施展魔术！我们会保护你的！」

羽衣的魔像就像是要成为我们的盾牌般，往前站到最前列。

「唔……交给你们了。」

我决定相信她们两个，点头做出回应。

发亮的球体直径还只有巨大尸人的一半，约三十公尺左右。以现在膨胀的速度推算，要达到必要的尺寸，至少也得再花一分钟左右。

落在月台屋顶的人影正缓缓站直身躯。

跟过去看过的尸人相比，那个尸人的体型要更加纤细。头部是狼──不，那应该是狐头。

狐头尸人并没有对我们说话，而是从屋顶跃下铁轨，便笔直往这里逼近。

帆乃夏立刻朝尸人开枪。

可是狐头尸人展现令人难以置信的反射神经往旁边跳开。

「唔……被躲开了！？」

帆乃夏虽然显得焦躁，但魔像立刻朝闪避之后动作停顿的尸人冲去，正面将对方按倒。

「趁现在！」

听到羽衣的呐喊，帆乃夏也立刻再次扣下扳机。

尸人的头部应声爆散，红色的血液四处飞溅。

「成功了……靠这个子弹，我真的能击败兽头尸人……我有能力保护由贵！」

一击将之前令我们陷入苦战的兽头尸人击毙，让帆乃夏的声音充满感叹。

「别松懈！还没完！」

听到羽衣的声音，我连忙回神。

我看到有另外两个身影奔到结界外头的巨大尸人身上，高高跳上空中。又有其他尸人跳过墙壁，正往高架上的车站落下。

我仔细观察，知道那两个尸人的头部形状跟之前帆乃夏解决的尸人一样，都是狐头。看来在兽头尸人当中，也有同种的存在。

「既然这些家伙动作那么敏捷，那我就趁它们在空中的时候──」

帆乃夏迅速举枪，对着正往车站落下的狐头尸人接连开枪。

或许是训练的成果，帆乃夏射出的枪弹在尸人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命中了对方的头部。

空中开出了红黑色的血花。

「下一个！」

帆乃夏随即将枪口对准另一具狐头尸人，将剩下的子弹全数击发。

接连响起的枪声。

其中一发子弹命中目标，将狐头尸人的右腿从大腿关节打断。

失去平衡的尸人在月台屋顶上重摔弹起后，跌落到铁轨上。

「我要拉近距离！」

帆乃夏一边在枪里填入新的子弹，边奔向尸人落下的位置，从极近距离射穿尸人的头部。

当沉重的枪声响起，尸人的血跟脑浆也飞溅在铁轨上。

──好厉害。

帆乃夏流畅的动作让我看得出神。

虽然她在训练中就让我觉得很厉害，但现在看起来更加俐落。帆乃夏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可靠，让我深深觉得帆乃夏真的是个「特别」的人。

就算帆乃夏在国外有射击经验，但换成其他高中女生，真的可以只经过短暂的训练就能这样「战斗」吗？

「这样就解决三个了……应该不会再有其他尸人吧……」

帆乃夏不敢大意地将枪指向结界的方向，退回到我身边。

「暂时没有看到后续的尸人。可是感觉好像有什么震动……」

持续让爆炎凝聚的我这么对帆乃夏说。

「唔……那是什么东西！？」

羽衣指着铁轨彼端这么喊道。

结界外头是一片尸人海，但在更远的地方，似乎有某个巨大扭动的物体朝这里靠近。

「不会吧──」

那个光景让帆乃夏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我跟帆乃夏之前也见过那个现象。

「我想一定是因为刚才的爆炸声，让尸人海全动了起来！尸人会像海啸一样，整个涌过来！」

听到我这样大叫，羽衣的脸色转为苍白。

「那就糟了……如果那么多尸人全聚集到墙边──」

羽衣话还没说完，尸人形成的波浪就撞上了墙壁。

高架铁路剧烈摇晃。

结界另一头全被红黑色的尸人身躯占据，因为冲击而断裂的手脚就像浪花般在空中飞散。

就连原本在那里的巨大尸人都被那波尸浪吞没，没法看见。

可是如同大树般的手臂很快又从「深度」增加的尸人海当中窜出，巨大尸人从里头爬了出来。

只见巨大尸人踩在层层交叠的大群死者上头，朝上方伸出手臂。巨大尸人的手指──攀到了结界顶端。

我能理解羽衣之前为何要提到「高度」。因为那些涌来的尸人，让巨大尸人获得足以攀上边域高墙的高度。

而且巨大尸人仍在吸收脚下的尸人，持续增大。

「这下不好了──那家伙往我们这里来了！由贵，魔术还没好吗！？」

「再一下……只要再一下就好了！」

光球已经膨胀到了能把我头上景色完全占据的大小。我感觉自己彷佛会被那股热量烤焦。可是要把现在仍持续变大的巨大尸人吞没，还有些不够。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面临了危机。

因为终于将身体翻上墙顶的巨大尸人，正将手臂朝我们伸来。

「唔！」

帆乃夏立刻朝伸来的手臂开枪，然而目标实在太过巨大，子弹只能打碎一小段手指。那对巨大尸人来说，几乎谈不上伤害。

而且就连那些微的损伤，也立刻有尸人从伤口内侧爬出，立刻将伤口填住。

「来不及了──由贵！事情变成这样，只能用现在的状态攻击，然后立刻逃──」

羽衣以苦涩的表情，正要下达撤退指示。

砰！！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声巨响，逼近到眼前的巨大手臂应声炸裂。

「咦……？」

羽衣哑口无言。

砰！！

伴随那彷佛炮击般的声响，这次巨大尸人的脑袋多出大块缺口。

「夜未──」

羽衣惊觉到一个可能，转头望向京都车站的方向。

没错，能办到这种事的，就只有夜未小姐。我想应该是跑来找我们的夜未小姐在看到这个状况后，从远处为我们提供援护。

巨大尸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即使受损的部位已经开始复原，但只要多争取到这段时间──

「唔──」

我握紧手杖，试着凝聚更大范围的爆炎。

我所创造出的太阳正持续膨胀，放出甚至让朝阳相形失色的强光。

「可以了！」

羽衣发出行动指示。

我使劲将高举的手杖往下挥落，拉开嗓门发出命令。

「下去……把尸人吞没！」

巨大的电浆球──我所施展的光魔术，开始朝巨大尸人落下。

超高热的球体先是吞没了正在复原的手臂，紧接着蹂躏对方全身。

尸人根本没有时间抵抗。

巨大尸人的身躯在强光中转眼蒸发。

我眯着眼，看着那试图伸手攻击我们的巨人逐渐失去轮廓。

没过多久，在强光中仅剩下一小块黑色污痕。

那污痕的形状像是半月──像一个缺块的球体。

我想那应该就是尸人的核心。

我原本抱着那块污痕肯定很快就会消失的想法，继续维持魔术，然而那个轮廓却久久没有消失。

「不会吧……这样都撑得住！？」

我听到帆乃夏惊讶的声音。

我也很难相信──我不想相信。可是无论我怎样仔细观看，在如太阳般耀眼的光球当中，那粒黑点就是不肯消失。

砰！

就在这个时候，核心边缘伴随枪声多出些微缺口。

──又是夜未小姐……！

她应该看到了状况，再次提供援护。

正常来说应该连子弹都会因为超高热而蒸发，不过精通固体干涉魔术的夜未小姐，肯定也能对子弹赋予耐热性。

「有效果了！在由贵让尸人核心裸露的这段时间，夜未一定能把核心击碎！」

羽衣兴奋地这么喊道。

可是，我在这时看到了变化。我看到碎裂的破片冲出高热的牢笼，划过天际──

2

「……真是一些乱来的徒弟。」

在车站大楼后方的逃生梯上拿着狙击枪，再次瞄准尸人核心的九条夜未带着苦笑说。

夜未是在即将天亮，返回据点的时候发现羽衣她们已经离开。

看到羽衣留下的字条，夜未立刻明白她们打的主意，并动身想赶去制止，可是看到边域附近发生爆炸的时候，夜未判断就算赶去也来不及阻止，立刻转而提供援护。

「等这件事解决之后，得好好念她们一顿。」

夜未在嘴上这么说的同时，也透过瞄准镜，瞄准尸人的核心。

目标直径约三公尺。虽是半球状，但轮廓稍偏细长。

──话说回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南户由贵所造出的超高热球体，拥有让巨大尸人全身瞬间蒸发的威力。可是只有那个核心没有熔毁，就算被赋予魔术的子弹命中，也没法一击就彻底破坏。

──那是什么特别材质吗？某种连高热都能承受的……

想到这里，夜未脑海中顿时闪过昨晚看到的流星。

──难道是「那个」？如果真是那样……如果是足以承受穿越大气层高热的材质……或许就能解释为何这块核心会如此坚韧。

在如此思考的同时，夜未也调整呼吸，将手指搭上扳机。

──无论如何，我都会用接下来这一枪……

原本夜未已准备击发终结目标的枪弹，但就在这时──她看到从那块尸人核心上剥离出的「某个东西」，往外头射了出来。

那是长度约一公尺，形状诡异的碎片。

碎片急速往上空冲出高热球体，在高度超过边域高墙之后，以直角改变路径，朝这里直飞过来──

「唔！？」

夜未倒抽一口凉气，立刻将脸从瞄准镜上移开。

飞来的核心碎片在夜未的视界中急速变大──

砰！！

伴随着这声巨响，夜未脚下的逃生梯平台也应声爆散。

3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响，我转头回望，映入我眼中的，是从车站大楼那里扬起的粉尘。

「夜未！？」

羽衣发出哀嚎。

出现粉尘的地方，是之前我们远眺巨大尸人的位置。我想那里应该也是夜未小姐进行狙击的场所。

──怎么会……夜未小姐她……！

我虽然有看到从核心飞出的碎片，但没能理解为何会发生那种事。可是我想那应该是「反击」。之所以不是先针对我，而是攻击夜未小姐，很可能是她的狙击要更有威胁。

我不清楚夜未小姐是否有逃过一劫，但至少知道不能期待夜未小姐再提供援护。

──该怎么办……这种状况，已经──

就在我快要陷入恐慌时，我感觉有人触碰我紧握手杖的手。

「由贵，振作起来！看前面！」

「帆乃夏──」

我抬起头，看到帆乃夏正用激动的表情看着我。

「变成这样，就只能由你来解决了！」

「可、可是……我该怎么──」

虽然我还能维持魔术，但就算在超高热当中，尸人的核心仍不会消失。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是，如果还有什么『能办到的事』，那就努力试试看。我会陪着你！如果真的什么手段都没有，要死心逃跑也可以！」

帆乃夏将手放到我手上，对我这么说。

──还能……办到的事……

我稍微想了一下，做出决定。

「那我就再……努力看看。」

我看着帆乃夏的眼睛表明意志，接着将视线拉回那个在光球中仍保有形状的半月形核心。

「嗯。」

帆乃夏的声音抚平我焦虑的内心。

现在我所做的事，只是重复跟狼头尸人战斗时做过的事。

我还没有像帆乃夏那样，将自己在特训中学到的东西──我从羽衣那里学到的东西，我还没有实践。所以……

「维持这个状态。」

我对那个将巨大尸人烧毁的光球发出这道命令。

我将维持魔术的工作转交给自律控制，让自己能将意识移开。

借由这种方式，就能将命令──将新的魔术堆叠上去。这是我用小块瓦砾尝试过多次的新技巧。

而我现在要堆叠的魔术是──

「变得……更热！」

能干涉热量的火魔术。

如果用现在的温度无法将核心烧毁，那就用更热的温度。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手段了。

老实说，我不清楚究竟可以将热量堆叠到什么地步。

但总之这个当下就是使尽全力──因为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样。就算只有一度的变化，只要能超过熔点，应该就能将核心熔毁……！

「唔……！」

我死命紧握手杖，从体内深处挤出力量。

帆乃夏也用力抓着我的手。

光球变得更加刺眼。

简直就像是把真正的太阳放在面前一样。

啪──！

我听到这突兀的声响。

由于强光太过刺眼，我没法看清楚，可是尸人核心的轮廓似乎开始扭曲。

肯定只要再更热一点……！

我深信这个想法，尽全力将自己的力量转变为热──

就在这一瞬间，我听到宛如硬物碎裂的声响，光球中的黑点也应声破碎。

在满溢的强光当中，我什么都无法看见，所有声音也转为寂静──

「……咦？」

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让我连忙调整脚步，我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站在天地都是一片白色，彷佛画纸内的空间当中。

我对眼前的景象毫无头绪。我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我面前不远处，站着一名女性。

色素偏淡的长发。端整的面孔──那名女性的样貌与帆乃夏十分相似。感觉帆乃夏如果到了大学生的年纪，大概就会是眼前这名女性的模样。

「噫……」

可是我看到那名样貌与帆乃夏相似的女子，却发出哀嚎。

因为我发现她的双脚微微飘离地面。

那不自然地飘浮在空中的女性身影，简直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悬吊在空中──这让我不禁涌现一股源于本能的恐惧。

好恶心。我纯粹涌现这种感觉。

「哇──真是奇妙的现象……原来会发生这种事。」

飘浮的女性看着我，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微倾脑袋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断了脖子，令人毛骨悚然。

可是……我听过她的声音。那是我不久前才听过的声音。

加上她的样貌，我明白了那名女性的身份。

「你是……春香小姐吗？」

「是啊。这算是我们第一次能好好打招呼呢──由贵小姐。」

她在肯定我的疑问后，唤了我的名字。

「你知道我的名字呢。」

「是啊，因为你是那个人的女儿嘛。而且我也常听帆乃夏提起你。」

她用柔和的声音答覆我。

「帆乃夏说她认识一个非常有趣的朋友──明明弱小却很坚强，不起眼却帅气的女生。她好像是这么说的。我感觉现在大概可以理解那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她的声音跟我从山羊头尸人口中听到的一样，但语气要比那时更加温和。而这反而更让我觉得……诡异。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呢。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接近梦境的地方吧。你有对我从魔的核心做出强烈的干涉吧？所以我灌注在核心里的命令──我的部分意识涌进你体内了。」

春香小姐想了一下，这么对我解释。

「从魔……你是指那个巨大的尸人吗？」

这样说起来，从那个尸人的构造来看，即便规模不同，但跟羽衣的魔像颇为相似。差别只是零件是尸人还是石头。

那个怪物搞不好可以说是用尸人组成的魔像。

（插图016）

「没错，那看起来好像是我想把碍事的墙壁打坏一样。」

「唔……别说得好像事不关己！如果那是春香小姐的从魔，那代表你就是造出尸人，把世界搞得面目全非的元凶──就是真祖吗？」

面对我用强硬语气发出的质疑，春香小姐露出浅浅微笑。

「如果要说什么人、什么东西才是元凶──这也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对我来说，你其实才是元凶呢。」

「咦……？」

当我无法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正感到困惑的时候，春香小姐往我这里飘了过来。那双脚悬空，飘移接近的模样，简直就像幽灵一样。

「如果我在这里把你杀掉，那会怎么样呢？如果会让你失去属于你的意识，将这具身体变成我的东西……感觉会很有趣呢。我想帆乃夏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看到她朝我伸出手，我忍不住发出尖叫。

「唔──别、别过来……！」

我连忙想后退，但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起就已无法动弹。

春香小姐的双眼带着淡淡金光──彷佛能够看穿我内心深处的所有思绪……

哔！

就在这个时喉，在逼近到我面前的春香小姐前方出现一团耀眼的光块。

那团亮光形成企鹅宝宝的模样，紧接着像是要保护我般迅速变大──大到将春香小姐的身影冲散。

「唔……你又来妨碍我了。你真是个……坏心眼的人。」

伴随着这番话语，我的视界迅速染白──

「哔哔！」

「由贵，醒醒！！」

刺耳的叫声跟帆乃夏的声音让我醒了过来。

从我挂在肩上的肩包探出头的佩拉一跟我对上视线，便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停下叫声，帆乃夏也吐出一口气。

「幸好……你刚才突然眼睛发直，整个人瘫软下去……」

看来我有一小段时间处于帆乃夏所说的状态。

可是在现实时间当中，那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我所造出的光球依旧正用比朝阳更加耀眼的光芒照亮四周。

可是在那样的强光当中，仍可看到破碎的核心碎片在光球中飘浮的黑影。

「核心还没完全消失……！还差一点点！」

「加油──由贵！」

我感觉帆乃夏交叠在我手上的手心，似乎有一股热量涌入。

「把核心全部烧光……！」

我灌注自己全部的力量。

到了这时，我已经不会再去考虑何谓极限。

我不能输。

如果存在于那黑点「另一侧」的东西，就是榊春香的话──那我绝不能输。

因为我怎样都无法认同春香小姐所说的那种话。就算我的身躯被春香小姐占据，帆乃夏也不可能高兴。

因为帆乃夏是会肯定我选择的人生，肯定我心灵的人。

而且事到如今我也抱持着一股怒意。我在心里说出自己应该在刚才对春香小姐当面宣告的话语。

──春香小姐，如果你是在利用帆乃夏……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的怒气似乎转变成火焰，眼前的光球瞬间被烈焰笼罩。

而其中的核心碎片也逐渐消失。

「成功了……！」

帆乃夏发出欢呼。

「是啊──再来就是最后的收尾。」

我点头肯定帆乃夏的话语，接着将堆积的高热对准下方的尸人海，以放射状解放。

轰────！

高热在边域墙壁外侧形成爆炸，红色的火浪盖过了尸人海。

火焰消散后，聚在边域墙壁附近的尸人几乎都被烧成灰烬。

先前被尸人海吞没的建筑也全数崩塌，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瓦砾。

「我们把巨大尸人给解决了……对吧？」

帆乃夏茫然地这么问道。

就算我们又等了一段时间，也没看到那个巨大尸人有复活的迹象。

「……我想……应该是解决了。」

当我这么说完，将举起的手杖放下时，帆乃夏从我正面抱住我。

「由贵……！你真的很努力……你真厉害！」

「帆乃夏……」

我承受着帆乃夏感激的情绪与身躯，鼓起勇气开口。

「刚才──我在一个像是梦境一样的地方……看到春香小姐了。」

「咦？」

「我想操控那个巨大尸人的，就是春香小姐。」

我想如果我不趁这个时候说出来，就会再次难以开口。

「这──原来是这样。」

帆乃夏将脸紧贴在我颈边，用细微的声音如此回应。

「…………谢谢你告诉我。」

我没法从那压低的音量中听出帆乃夏现在究竟有什么想法。

「嗯。」

我这样应声之后，帆乃夏缓缓解开拥抱。

「有什么要烦恼，或是要想的事……等晚点再说。现在更重要的是──」

看到帆乃夏转头所看的方向，我这才惊觉到另一个事实。

对了，现在该──

「夜未……」

羽衣正站在铁轨上，茫然地望着车站大楼。

「我是……为了夜未才……可是……却变成这样──」

羽衣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可是现在还不能确定状况。

认为应该要先去确认状况的我，正要对羽衣开口之际。

砰、砰！

就在这时，从车站那里传来类似烟火的声音。

不对，那是──

「枪声！？是夜未！夜未还活着！」

羽衣的表情瞬间恢复生气，在这样大叫之后，转头看着我们。

「是啊──真是太好了。」

我点头回应了羽衣的话语，对她露出微笑。

「我们快到夜未那里去！啊……可是，在那之前──」

羽衣拉着我的手想赶紧去找夜未小姐，但突然又改变了主意，端正姿势看着我们。

「由贵，帆乃夏，真的很感谢你们愿意帮我。你们都是令我感到骄傲的师妹。你们不只是解决了巨大尸人，还用余波把聚集在墙边的尸人消灭──这样边域结界肯定又能再撑好一段时间了！」

可是说到这里，羽衣不知为何露出愧疚的表情。

「可是……在最后，我想请你们再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羽衣用有些胆怯的声音这么问道。

这让我立刻就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帆乃夏跟我对望一眼，接着她露出微笑，伸手轻拍羽衣的头。

「当然可以，我们会一起陪你挨骂的，放心吧。」

其实现在帆乃夏应该没有面露笑容跟人说话的心情才对。

我想帆乃夏很可能只是在强颜欢笑。可是我愿意相信她那样的坚强。无论在任何时候。

「是啊，我也做好心理准备了。」

所以我也同样用笑容回应羽衣，这次换成我主动拉起羽衣的手。

帆乃夏也从另一边牵起羽衣的手，我们就这样三人沿着高架铁道往前走。

我们要去的京都车站，在朝阳下显得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