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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020

011

「汝这位大爷是否对吾有所隐瞒?」

金发金眼的幼女。

吸血鬼的末路、吸血鬼的渣滓───昔日身为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受人敬畏的怪异之王,将近六百岁的怪异中之怪异,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变化到最后成为现在这副模样的忍野忍,在阿良良木家的历房间里提出这个疑问。

「喂喂喂,小忍,怎么劈头就讲这种话?你这样怀疑我,看来我们相依为命的关系也就此结束了。」

「哪能结束,分亦分不开了。吾正如所见,如同被钉上钉子般牢固束缚于汝之影子喔。」

「好了好了。小忍你看,我准备很多你爱吃的甜甜圈喔。黄金巧克力喔。」

「吾之主,就是这一点可疑至极喔。不准发出肉麻声。汝劈头即想隐瞒某些事吧?」

真是敏锐的家伙。锐如利牙。

十七岁的春天,朝我的脖子一口咬下,将我化为奴隶的传说吸血鬼,后来被成为吸血鬼的我反咬,反而化为奴隶───化为传说的奴隶。

只不过,嘴里说「吾之主」却完全不听我命令的这个奴隶,对于我有条有理无懈可击的态度似乎完全无法接受,反倒明显更怀疑我。

可恶,卧烟真是强人所难。对忍隐瞒事情,比对父母隐瞒事情还难。

因为这家伙和我是切也切不断,异体同心的关系。

如果和十七岁的春假一样面对吸血鬼接连展开激战或许比较简单,不过一旦由和平主义的专家暨稳健派的战略家发号施令,果然不会演变成这种王道剧情。

拖住忍直到天亮。

我不懂为什么非得这么做。我白天询问「关于这次的事件要怎么告诉忍」,卧烟一边睡一边回答的作战是这次不请忍协助,反倒要让忍远离这个事件。

这家伙真的被排挤了。

虽然不是在说女子篮球社,不过魑魅魍魉之间也有霸凌吗……哎,真可怜。

「不准以暗藏同情之眼神看吾。不准投以满满的怜悯之情。白天究竟发生何事?究竟见过何人?」

「喂喂喂,忍,你觉得我会和别人见面吗?」

「觉得。好歹跟别人见个面好吗?」

「别气别气。来,Mister Donut,这是半半圈喔。」

「汝这位大爷,即使讲这种话要转移话题……咦?一半是蜜糖波堤,一半是欧菲香?这是什么梦幻甜甜圈?有够扯!」

我斜眼看着一口口享用的幼女,计算明天天亮前的剩余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所以距离日出还有大约七小时。

我努力得了吗……

极端来说,忍封印在我的影子,所以只要我坚持不移动,就可以一直监禁这个幼女,不过逼她原地待命也不太对。

即使是备受关照的卧烟委托我这么做,我也不想做出影响我和忍今后关系的举动。

分也分不开的关系,正是我想维持的关系。

「对了,忍。自从和你留下难忘回忆的那个春假,我就一直想问一件事。」

「既然想了长达一年半,为何不更早点问……?」

忍皱眉这么说,但我不敢说我是刚才为了拖延时间才想到这个问题。

「我在那个春假被你吸血,成为不死的吸血鬼对吧?你记得吗?你像是随时会消灭的时候,我说『这种死法很像我的风格,还不错』,挂着空虚的笑容,主动献出我的脖子……」

「汝之记性怎么了?准备考大学那时候用尽了吗?」

实际上是一边哭一边说。

先不提是哭是笑,总之当时我化为吸血鬼……不过卧烟在病房说过,这段过程也很可能失败。吸血鬼制作眷属的失败案例反而比较多。

检验过三具女高中生木乃伊的现在,我强烈感受到这个事实,连背脊都发凉。

这么一来,我突然好奇一件事。

「如果那时候我没成功化为吸血鬼,究竟会变成怎样?说起来,对于吸血之主来说,化为吸血鬼失败具备什么意义?」

就是这件事。

「咯咯!述说此事之时刻终于来临了吗?」

包括半半圈,忍将我准备的所有甜甜圈一扫而空,然后不可一世般一屁股坐下。慢着,我可没要接触这么重要的秘密。

「吾之主成长了耶。慢着,不老不死的话不会成长吧!」

「不准自己搞笑加吐槽。让我成长好吗?何况我不是不老不死了。你这一年让我看见哪门子的成长啊?」

别说成长,甚至还退化。

总之,既然从美丽的妖女变成可爱的幼女,这家伙千真万确正在退化……不过我问这个问题不只是单纯要拖延时间。

如果那时候没成功化为吸血鬼,我也会变成像是木乃伊那样吗?

而且在这种状况,命名为忍野忍的前身───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将会继续在鬼门关前徘徊,无法继续活下去吗?

对于吸血鬼来说,人类的血液是养分,既然没成功将吸血对象化为吸血鬼,也同时表示没成功摄取营养吗?

那个暑假,怪异之王确实是这么说的。

吸血鬼吸血之后,任何人毫不例外都会成为吸血鬼。没有取舍的选择,差别只在于吃光或吃剩。

反过来说,若要防止眷属无意义地增殖就不能吃剩……这是消化不良吗?

到头来,女高中生们的木乃伊化,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对于制作者来说,她们是不值得留下签名的失败作品吗?目前难以确认。

卧烟正在追捕的吸血鬼,究竟是基于什么目的(或是动机)找上直江津高中的女子篮球社社员吸血?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设定基准。

即使是暂定,我也想要一条参考线。

如果是单纯要摄取营养的食欲,那么留下皮包骨的木乃伊也不奇怪;如果是想增加眷属,那就是过于丢脸的连环失败。这个吸血鬼究竟想做什么?

「从结论来说,汝这位大爷当时若是没成功化为吾之眷属、吾之奴隶,应该会化为失去思考能力之丧尸吧。想想,汝忘了吗?曾几何时,吾等曾经在不同之时间轴看过活尸群。」

「啊啊……确实发生过这种事。」

对喔。

在当时的状况,我看见的不死之身是又软又滑,充满水气的腐烂肉块,这样的印象比较强烈,所以没连结到这次的木乃伊。不过听忍这么说,我才想到自己已经知道前例。

即使是那种强烈而且印象深刻的体验,从不同角度联想的时候依然会意外地遗漏。那么,假设失去思考能力和失去意识大同小异,那些丧尸是失败案例,而且是大量的失败案例……那么在那条时间轴的「不同路线的忍野忍」,说穿了是一种自暴自弃,没有目的与动机。

这次事件的吸血鬼也是自暴自弃吗?基于自暴自弃而暴饮暴食……像是乱发脾气般大闹人界,和克己的行事心态或精明的生活意义沾不上边。

不过,我认识的吸血鬼不多,不足以将各方面样板化……和我高中时代的朋友人数一样,单手就数得完。

我曾经是吸血鬼的时期(虽然对我来说堪称永远)只有短短两周左右,不把这样的我算在内,首先要提的就是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

猎杀同类的吸血鬼猎人,为了追杀怪异之王而来到日本的巨汉专家德拉曼兹路基……同为吸血鬼猎人,身穿白色学生服的专家艾比所特,严格来说是混血的吸血鬼,不过半吸血鬼应该可以算进来吧。

还有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的第一个眷属───死尸累生死郎……

四人啊。他们不是人类,所以应该说四只?无论如何,样本数量太少,即使想分析本次案件吸血鬼的行为模式也无从参考……哎,一般人一辈子遇见一次吸血鬼就很够了,阿良良木历却在一年多的时间接近四只(加上这次是五只)吸血鬼,光是这样就可以说我的吸血鬼人生多采多姿吧。

不过全都和忍有关就是了───唔……不,等一下。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对了,这么一来,我也无疑遗漏了一件事……

说到和忍有关,即使没有直接的交集,但我还掌握另一只吸血鬼的存在吧?

没见过就是了。

但我知道。

这时候可不能遗漏。

不夸张,甚至无须形容,我敢说如果没有那只吸血鬼,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因为───

「忍,这么说来,我还没问过将你化为吸血鬼的吸血鬼,对我来说算是根源的吸血鬼是谁。」

「咯咯,述说此事之刻终于来临了吗?」

忍重复和刚才一样的表现方式,暴露她其实没什么料。

「打造吾,为吾取名之血亲,决死、必死、万死之吸血鬼───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吾述说其事迹之刻终于来临了。」

她这么说。

她刚才说了什么?

012

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

说来意外,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甚至是今天白天刚听到的名字。

「D/V/S」。

也可以这么缩写。

我至此完全理解了。不,即使不是完全,却也大致理解了。难怪卧烟命令我今晚拖住忍。我原本怀疑这到底算不算工作,内心毫无头绪,觉得这是吃力不讨好的职责,但我大错特错。

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任务。

说起来,昔日天人永隔的第一眷属死尸累生死郎复活的时候,正是因为忍狂扯后腿,卧烟才难以判断本次事件是否要找忍帮忙。然而这次可不是眷属这么简单,是昔日的主子登场。

忍半开玩笑、半打趣地称我是「吾之主」,不过这次不一样,千真万确是她的「主人」。可能不会只有扯后腿那么简单。

以最坏的状况来说,原本认定无害的忍野忍将会积极站到另一边。原本只要吃几个甜甜圈就亲切到讨喜的这个幼女,将再度成为吸人鲜血的传说吸血鬼……

回归黑暗属性。

总之,正因为是当成传说流传至今的存在,所以身为专家总管的卧烟,不可能不知道堪称传说泉源的吸血主之名。她是无所不知的大姊姊。

因此,推测暗号的解答是「D/V/S」时,她瞬间猜到这是缩写。

曾经接连发生怪异奇谭,如果在无神时代还很难说,这种平凡无奇的地方都市,为什么会再度出现吸血鬼,如同在嘲笑苦心堆砌至今的和平?我一直对此感到不可思议(正因为不可思议,所以只能理解为怪异奇谭),但如果是基于这个理由就截然不同了,姑且可以做个解释。

名为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的吸血鬼,或许是来探访昔日的眷属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如同为了取回妖刀「心渡」而试着接触忍的死尸累生死郎。

不过以生死郎的状况,原本也有返乡的意义就是了……

「嗯?汝这位大爷,怎么啦?怕了?吾如此强劲、美丽却梦幻之吸血鬼,究竟是以何等造诣之夜行者打造,汝怕得不敢问了吗?咯咯,这亦难免。关于尸体城城主之怪谈,简直恐怖到连血液都会冻结。吾亦像这样颤抖不止喔。」

忍故意做出冒鸡皮疙瘩的动作,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和她来往许久的我也鲜少看她这么亢奋。

大概是聊到交情最深,关系最密切的对象吧。我的心情就像是先前看神原和日伞嬉闹的那个时候。就像是看见交情不错的学妹,和另一个交情更好的朋友聊得比我更开怀的那个时候。

日伞将我这种家伙也确实当成学长对待,是这个时代难得懂事的学妹,若要说我完全不觉得她凭什么和我的神原走那么近,那一定是骗人的。但也不算吃醋就是了。

现在回想起来,同样以眷属身分和死尸累生死郎对决的时候,我确实怀抱着近乎嫉妒的情感。这使得我脾气变差,也造成卧烟的困扰。当时我扯后腿的程度也不输忍。

不过,既然对方是吸血主,我就无法视为嫉妒的对象。

这不就像是在嫉妒女友的父亲吗……我反而想请对方说一些忍还是人类时的事迹,忍有个能像这样自豪述说的对象,我甚至也感到高兴。若能换个场景就更好了。

忍愉快述说的怪异奇谭主角,接连朝着直江津高中的女学生伸出魔掌───伸出鬼掌,我终究不太能挂着笑容聆听。

「哎,吾直到去年和汝这位大爷上演各种风波之前,亦几乎忘记自己原本是人类。和殊杀尊主亦已将近六百年没见面。咯咯,那家伙采取毫无轨道之生活方式,正是天生之吸血鬼,想必早已步入末路吧。」

「……忍,你说的『毫无轨道之生活方式』,具体来说是什么感觉?」

我提心吊胆询问。

当然不是因为害怕听到怪谈,是害怕面对真相。我要冷静,或许这一切都是我急着下定论。

急性子不就是我的老毛病吗?

「这个嘛,吾无论是怪异或任何东西都吃个痛快,那家伙和乱吃之吾不同,是注重美食之吸血鬼。一旦决定要吃什么就再也不会碰其他食物,拥有如此顽固之个性。」

这样啊。

换句话说,一旦决定吸血对象只限于某高中某社团的女学生,对其他人就连看都不看一眼吗?

「实际上,吾还是人类那时,殊杀尊主决定要吸吾血之后,差点因而饿死。总之,后来吾算是于心不忍才让那家伙吸血。空虚笑着说『这种死法很像吾之风格,还不错』这样……」

「你讲了和我一样的话喔。」

「血缘无可争论啊。」

很难说。这样下去别说争论,还可能演变成以血洗血……为了避免这样的结果,卧烟才会改变方针,要我站在盯紧忍的立场……

只是这么一来,我别知道这个事实比较好……应该按照无所不知大姊姊的计划,当一个一无所知的大学生。

正如猜测,直到前一秒都愉快述说的忍,突然像是回过神来。

「……咦?为何事到如今,吾突然像是慢了好几拍般聊起殊杀尊主?」

她歪过脑袋。糟了。

「记得开端是汝这位大爷问了问题……」

「真是的。问的时候不答,说的时候没说漏嘴,却在反问的时候自招,我这个人总是和大家不一样啊。」

「不对,就只是有问有答吧?」

唔唔……

用来克服危机的Mister Donut也已经用完。不管是无所不知或一无所知,阿良良木历已经成为大学生,终究不敢像是意大利型男那样以亲吻转移焦点。高中生那时候其实也很勉强。

距离天亮还很长,但我像这样进退两难的时候,我得到了援手。

响起某人轻敲房门的声音。

「来了来了,我这就开门喔。是小怜?还是小月?是我当爸爸的消息吗?」

「汝以此等兴致开门,若是母亲怎么办?」

「如果是妹妹当妈妈的消息,我怎么可以不祝福?欢迎光临~~或者是生日快乐~~」

但我开门一看,走廊没人。

「鬼哥哥,是这里喔。」

女童从窗户登场。

「生日快乐。」

013

和吸血鬼似是而非的不死之身,人形女童的尸体人偶(虽然不是重提刚才的话题,不过其存在本身比较像是丧尸,是科学怪人那种肉感系怪异),正千里迢迢要返回日本的专家影缝余弦使唤的式神───斧乃木余接,现在以布偶身分借住在阿良良木家的月火房间。

她负责近距离严格监视我与忍,判断我俩的无害认定是否妥当,不过这个女童式神只在这时候是我心目中的救命女神。

「嗨嗨,这不是斧乃木小妹吗?你来得正好。不用客气,坐到我大腿上吧。我的大腿是你的安全座椅。」

「汝这位大爷,讲此等肉麻话之前,先吐槽一下人偶姑娘敲门却从窗外出现之短剧技法好吗?」

「放轻松当自己家吧,斧乃木卿。」

「贵族?」

忍看我的视线愈来愈疑惑,不过从旁闯入的天敌,似乎使她暂时将疑念放在一旁。正合我意。

不管她说我肉麻还是感性,我打算顺水推舟,让幼女与女童像是高中时代那样上演一场安全座椅的话剧。

「幸好我现在没空在鬼哥哥的大腿上休息。」

不过斧乃木面无表情冷淡地这么说。不对,这孩子(虽说是「这孩子」,但她是使用一百年的尸体,是凭丧神)面无表情是一如往常的事。

因为她是尸体。

「托鬼哥哥的福,即使雇用我的阴阳师姊姊不在,我也得以忙碌工作喔。财源滚滚来喔。赚到合不拢嘴喔。」

但你并不是合不拢嘴的表情(面无表情)。

「赚到合不拢嘴是有诀窍的喔。」

「有这种诀窍的话,真希望你教我。」

不过,卧烟也说过……斧乃木正在负责另一份工作。

还说大事之前的小事也是大事。

既然这样,应该只是时间点凑巧对上,她并不是接到卧烟的指令,前来支持我盯紧忍。这么一来,她找我有什么事?

「怎么了?意思是没事不能来?」

「你是我的儿时玩伴吗?我的儿时玩伴可不是这种会撒娇的家伙喔。是如果没有羽川袒护就连大学都不敢来的儿时玩伴喔。」

「不知为何突然想看看鬼哥哥的混沌。」

「不准来看我的混沌。要来的话麻烦来看我的脸。」(注2)

现在正处于混沌的时间点就是了。问题在于还完全没有平息的征兆。

「咻!」

斧乃木跨过窗框进入房间。她不是吸血鬼,所以进房不必得到许可。

说真的,她刚才怎么敲门的?魔术吗?

「不,真的没事喔。我刚才出门一趟工作,好不容易回来一看,月火那笨蛋好像在房间里,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做什么。」

那个妹妹是粗鲁又旁若无人的国三学生,被称为笨蛋也在所难免,私底下却意外地正经。月火以为斧乃木是等比例的布偶,所以总不能从窗户爬进去,这个劳工不得已只好尝试以其他路线回家,不是从月火房间窗户,而是从我房间窗户进屋。

那么讲正经的,刚才她怎么敲门?是找家鸣妖怪帮忙?是灵异现象吗?

「不过,看来在这里也会打扰你们。总之,不算闲的我就此告辞躲进天花板夹层之类的地方,两位继续讨论吧───啊,对了对了。」

斧乃木匆忙准备离开,我还来不及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挽留的时候,她像是忽然想到般摸索胸口。

女童想从胸口拿出什么?

「你该不会想用『例外较多之规则』变成大奶吧?省省吧。斧乃木小妹,世间某些界线是不能跨越的。」

「我可不想被跨越人类K点的鬼哥哥这么教训喔。来,拿去。伴手礼。」

「伴手礼?」

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即使斧乃木号称是东奔西走的都市传说,影缝不在的现在,她的行动范围应该无法脱离这个区域。

不过,接过她递出的东西一看,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是「去了某某地方」的仙贝或饼干,是一张折起来的极薄和纸。

说穿了就是神签。

难道是在哪间神社求了签,想要当成伴手礼送我?因为神签或护身符之类的东西不方便扔掉?如果不是大吉,我可不会接受喔……我如此心想打开签纸。

「什么嘛。这不是迷路姑娘担任神明,那间北白蛇神社之神签吗?」

看向我手边的忍刻意发出声音,为我进行浅显的说明。

顺带一提,是「良吉」。

良吉。

搞不懂是好是坏。

「怎么啦,嘴里说是工作,却跑去迷路姑娘那边玩?那应该也找吾去吧?」

「不是去玩喔。虽说是新人(新神),真宵姊姊姑且是统治这座城镇的迷路孩子,既然要工作就得照规矩来,否则会尝到苦头……」

不知道感情是好还是不好,忍与斧乃木进行看似亲密的对话,我则是在这时候检视伴手礼神签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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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要珍惜现在的女友!

学问───切勿大意,持之以恒努力下去喔!

健康───内心真的不太健康耶!

等人───主动去见面吧!

生意───言听计从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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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签文真是充满活力……

字句平顺,若说是八九寺的风格确实很像……如果「生意」指的是卧烟现在交给我的职责,感觉「言听计从很危险」正是我想要的指引。

真是痛快。

这是为了阿良良木而设的良吉,是良良吉……不对。

该注意的不是这一点,不,这一点也很重要,不过更该注意的是……

「斧乃木小妹,你不用去什么天花板夹层,在小月离开房间之前,你可以放轻松待在这里喔。」

我站了起来。

「因为儿童座椅与儿童,接下来要出门来场深夜的兜风。」

要去和等待我的人见面。

注2:日文「混沌」与「脸」差一个音。

014

我第一次见到八九寺真宵是在去年的母亲节,当时是迷路小学生的她,如今也已经是伟大的神明,基于立场,我要是过于随便跑去找她应该不太好,所以不只这次的吸血鬼事件,我平常总是提醒自己不要贸然求她帮忙(真的是字面所说的「求神」),但如果是她找我过去就另当别论。

卧烟吩咐我好好看着忍,却没要求我在自己房间监视。忍虽然有前科,也没被处以监禁之刑。

不是生存讯息或死亡讯息,也不算是改编成暗号的这段传言,八九寺以神签的形式托付给斧乃木转达,确实是神明特有的做法……

北白蛇神社。

建立在山顶,对我来说,对于这座城镇的任何人来说,都是关系深远、罪孽深重的神社。

如果我是鲁邦三世,应该会开着金龟车轻快上山,但我必须遵守道路交通法与常识,所以我将爱车停在路肩,让忍坐在肩膀上(我的肩膀也是儿童座椅),沿着漆黑的山路大步上山。

吸血鬼的后遗症,使得我虽然不到夜行性的程度,却适于在夜晚行动。这种时候的我不需要夜视镜。

「不过吾才想问,那个迷路姑娘找汝这位大爷有什么事?大家都这么想看吾主之混沌吗?」

是的,我在意的是这一点。不,不是指我的混沌,是八九寺找我的用意。八九寺自己也知道规矩(应该说卧烟将规矩灌输给她),所以行为举止不像以前那么自由奔放,不会没事把一般市民叫到山顶。

对于这座城镇正暗中发生的连续木乃伊吸血鬼骚动,她果然想讲几句话吗?

为什么要找我过去?别把怒火发泄在易于发泄的对象好吗?我个人很想这么说,但如果吸血鬼来访的原因又在忍身上,我这个管理者被究责也是在所难免。

这是没尽到善管注意义务。我是不是善良管理者就暂且不提。

老实说,感觉我是以八九寺找我为借口,巧妙摆脱忍的追问,不过要是上山之后又提到这件事,我就跑不掉了。

前门有少女,后门有幼女。

只能祈祷她找我是为了完全不同的事情。例如八九寺决定任命我担任儿童座椅,更正,担任神明座椅之类的(如果是这样,我会谨遵神旨)。

说真的,我这种走一步算一步的人生是怎么回事?不只是走一步算一步,甚至是闯一步算一步了。我没想到什么妙计,就这么成功登顶。

八九寺身穿白衣,正在接受瀑布冲打。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暗地里修行的样子终于被发现了。」

「这是哪门子的暗地里?以你这种做法,打在你身上的不是瀑布而是聚光灯喔。」

这座神社原本没有瀑布吧?

不准把神力乱用在这种搞笑的地方。

自由奔放的毛病完全没改。

「哎呀哎呀,彷佛出水芙蓉的好女人,应该不是我这个样子吧。」

居然不是?

八九寺划水爬出瀑布下方的水池……看起来确实是落汤鸡,和娇艳的感觉无缘。招牌双马尾也被水压打扁,白衣紧贴身体,看起来就只是难以行动。

哎,大概因为原本是蜗牛,总是和湿气为伍,所以她本人似乎不太在意。

此等宽容,正是神明的器量。

「所以呢,好久不见了,大海鹿哥哥。」

「确实很久不见,不过永远的小学五年级八九寺啊,即使你自己再怎么湿答答,也不准把朋友说得像是腹足纲后鳃目的软件动物。你全身湿透可不是因为我下了雨。如果你冲瀑布是为了这样叫我,那我深感歉意,不过我的姓氏是阿良良木。」(注3)

「抱歉,我口误。」

「不对,你是故意的……」

「我狗误。」

「还说不是故意的!」

「误狗我。」

「倒过来说也不是故意的?」

不对,你是故意的吧。

就这样,虽然感觉真的很久不见,但是经过完全感觉不到空窗期的这段例行拌嘴之后,我与八九寺彼此庆祝重逢。

「我也一直想见您喔,野武士姊姊。」

「谁是野武士啊,汝只是在玩拼字游戏,将忍者重组为野武士吧?吾之名为忍……慢着,吾亦得进行这种对话?」

「抱歉,我口误。」

「不对,汝是故意的。」

「我狗误。」

「还说不是故意的!」

「我误狗。」

「拼字游戏也不是故意的?」

幼女与少女看起来嘻笑得很开心。和动画版副音轨的世界观不同,温馨又和乐。

为什么到了番外篇才在针锋相对啊?一般都是反过来吧?

总之,忍在昔日的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时代,也凑巧被人们拱为神明,基于这层意义,她们的关系或许不只是幼女与少女,还有前辈与后辈的关系。

后辈吗?嗯……

「更正,拼字游戏哥哥。」

「你怎么还放不下这个哏?要是因为口误又产生新的口误,这段对话会永无止境喔。」

「更正更正,阿良良木哥哥。更加正点的阿良良木哥哥。我不惜劳烦忙碌的斧乃木姊姊在这么晚的时间找您来山顶,正是有要事相求。」

八九寺突然一脸正色这么说。在这种气氛突然故作正经,我不知道该怎么响应(我明明没冲瀑布,却觉得像是被泼了冷水),不过,即使她想出说错我名字的新版本,也不可能为此就委托人形女童传字条给我。

必须是有要事相求才行。

「其实,我想介绍幼女给阿良良木哥哥。」

「喔喔?看来是有什么隐情吧。」

「若没隐情就介绍幼女给汝,那么汝这家伙真的很危险吧?」

成功登顶之后依然不肯从肩膀下来的幼女,以手肘顶向我的头盖骨。

「正确来说不是介绍给阿良良木哥哥,而是介绍给忍姊姊。」

「呵呵。小忍,看来真正危险的是你喔。」

「不准让幼女骑在肩膀上还如此嚣张。不准耸肩,不然吾要紧抱喔。居然做出耸肩这种动作,汝这位大爷不知道某些事可做,某些事不可做吗?」

「需……需要说到这种程度吗?我只是耸个肩耶?」

「所以,迷路姑娘。汝想介绍幼女给吾?」

「是的。在这里。」

八九寺说完,沿着境内的参拜道路走向主殿。我们沿着年轻神明赤脚留下的湿脚印跟了过去。

「嗯。是前几天收容的迷路孩子……顺带一提,她全身赤裸喔。」

「哇,裸体幼女吗?不知道能不能改编成动画,算是在踩线边缘吧。」

「完全踩到红线了吧?小心点好吗?」

被吐槽了。

「在各个幼女都要小心点好吗?」

忍大概是说「在各个节骨眼都要小心点」吧。(注4)

居然玩这种双关语。

「话说,其实在小说亦踩到红线吧?」

「但是可不能避开这条路喔。因为你想想,我们是勇闯禁忌的社会派。」

「是勇闯禁忌的社会边缘派吧?」

不过说真的,我松了口气。

我对裸体幼女什么的完全没有头绪,不过看来和卧烟目前找我帮忙的事件是不一样───和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的事件不一样。

考虑到八九寺的出身,收容迷路的孩子对她来说不是神职,是天职。

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的创造者暨命名者其实是幼女,而且是裸体幼女……除非剧情往这种极为创新又荒唐的方向进展,否则应该和本次事件无关。我爬到山顶的同时,时钟指针也走到顶端,距离天亮还有五小时。

既然八九寺有事相求的对象是忍,如果在巧妙分散忍注意力的这段期间,卧烟(等人)让美食家吸血鬼事件落幕,就是最理想的结果。

只要影缝还没回国,殊杀尊主应该也不会被暴力肃清……这部分得感谢卧烟的和平主义。

「话说回来,阿良良木哥哥这边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嗯?」

「您脸上是这么写的喔。」

唔唔,虽说资历尚浅,却不愧是神……从我脸上看出我的混沌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我决定这件事不该找她商量。现在和没有立场的那时候不一样。八九寺刚成为神,我不想害她夹在人类与怪异中间两难。

「哈哈哈,阿良良木哥哥,您意外不懂我耶。我不会两难喔,我一直都站在阿良良木哥哥这边。即使下地狱也不例外。如果和阿良良木哥哥一起下地狱,那么地狱也不是太差的地方。」

八九寺说着这种重义气的话语,在抵达主殿的同时打开门,但我顿时觉得被这样的挚友狠狠背叛。

如同圣洁的御神体躺在主殿内部地板上的,确实是裸体幼女。

是裸体幼女的木乃伊。

注3:大海鹿,又名黑斑海兔,日文汉字名为「雨降」。

注4:日文「幼女」与「节骨眼」音同。

015

肯定有人会说,无论是不是木乃伊,裸体幼女就是裸体幼女。相对的,也肯定有人会说,无论是不是幼女,裸体就是裸体───当然,也会有人说无论有没有穿衣服,木乃伊就是木乃伊。同样的道理,无论是穿着高中制服还是病患服,木乃伊就是木乃伊。

不过,如果场景是在夜晚神社境内,是在和电灯无缘的传统正殿里,那么这具娇小的木乃伊就像是完全量身打造过于融入现场。

舞台效果超群。

与其说是怪异现象,看起来更像是重要文化财。

如果可以这么说,那么当我暂时陷入恐慌的时候,是我头上的小小声音让我回复正常。

「殊……殊杀尊主?」

细语。

此时我慢半拍察觉到,将斧乃木称为「人偶姑娘」、在八九寺成为神统治城镇之后依然将她称为「迷路姑娘」的忍野忍,难得以名字称呼不是专家的对象。

殊杀尊主。

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忍刚才这么说?

「怎……怎么完全变了个样?」

「呃,喂,忍,你在说什么……」

「嘿呀!」

即使是干枯木乃伊的状态,她还是认得出昔日的主人?

来到山顶也坚持不肯从我肩膀下来,在完全变样这方面颇为不落人后的忍,把我的身体当成跳箱,双手撑着我的头部,华丽劈腿,大幅跳过我的身体。

然后在半空中翻两圈着地,作势要跑向裸体幼女木乃伊。幼女作势要跑向幼女。

「危险!忍,小心……」

我想起自己白天在通学道路旁边破屋尝到的苦头,连忙提醒忍。但是没发生我担心的事情。

木乃伊动也不动。不过像这样写出来,就觉得简直是废话……嗯嗯?先不提有没有穿衣服,也不提是不是女高中生或幼女,从木乃伊本身的性质来看,这具个体是基于不同的准则存在吗?

或许我也应该接近这具木乃伊确认脉搏与呼吸,身体却不听使唤……彷佛不是我自己的身体。感觉真的变得像是儿童座椅或跳箱。

「八九寺……」

「话说在前面,我可没有为了阿良良木哥哥而预先把幼女剥光喔。幼女木乃伊从一开始就光溜溜。」

慢着,我并不是想问这种问题……

「而且,她也没有一开始就是木乃伊。」

「所言何意?究竟发生何事?」

忍虽然反射性地冲过去,却好像没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她毫无意义地在木乃伊周围绕圈,转头看向八九寺询问。

「神啊,这座城镇目前究竟发生何事?」

即使忍不是问我,但她极为罕见使用这种语气,我也不禁紧张。

我们待在这里的这段期间,专家总管卧烟肯定也在巡逻夜间城镇,要追捕身分不明的吸血鬼。既然这样,推测是生产大量木乃伊真凶的身分不明吸血鬼───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为什么偏偏以木乃伊的模样被藏匿在神社正殿?

她是被藏匿的───对吧?应该吧?

「…………」

无论如何,应该可以确定我与忍走到的这一步,已经大幅偏离卧烟的意图。

制作木乃伊的嫌犯,以木乃伊的模样被发现,简直是「去拿木乃伊反倒变成木乃伊」这句谚语的真实版。不对不对,按照这句谚语所说,接下来变成木乃伊的是我。

「忍,那具木乃伊,那个裸体幼女,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说起来,打造你又帮你取名的殊杀尊主居然是幼女就够惊人了,但她的外型原本就是没成为吸血鬼,如同丧尸的这副模样吗?」

头号嫌犯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如果按照推理小说的风格,应该这么说吗?

「不。真要说的话,此为干眠。」

忍以慎重又严肃的语气回答。

干眠。

另一种说法是隐生。

我在书上看过,号称和吸血鬼一样拥有不死之身的现实生物,非怪物而是生物的水熊虫,在保命时采取的紧急措施,就是这种极致的假死状态。

「不是活尸,是陷入类似病危之状态……迷路姑娘,汝即是为此找吾等过来吧?」

「嗯。来自海外的贵宾要是客死异乡,我这个统治者事后会不太好受。我也想知道这座城镇究竟正在发生什么事。为了知道事件真相,必须让这一位回复,所以想请阿良良木哥哥准备所需的药。」

八九寺说。

「你说的药……是什么?你说准备……要去哪里准备?」

吸血鬼原本就是不老不死,能对吸血鬼发挥药效的特效药,这个世界真的有药局开得出来吗?

「这个世界没有。不过那个世界有。如您所知。」

「那……那个世界?虽然你说如我所知,但我不知道啊?」

「阿良良木哥哥肯定知道喔。因为不久之前不是才去了一趟吗?我说的是地狱喔。血池地狱。」

八九寺这么说。

血池地狱。

对于医生或知名温泉都无法治疗的吸血鬼症状来说,这确实是非常适用的药效成分。

016

如果和阿良良木哥哥一起下地狱,那么地狱也不是太差的地方───八九寺刚才说的这段话,看来并不完全是比喻。为了让木乃伊状态、干眠状态的吸血鬼回复,看来我得再度前往地狱一趟。

我直到刚才都以为殊杀尊主是针对直江津高中女子篮球社社员下手的恶鬼,现在却为了她的健康而奔走,我不禁感到认知失调,但这是为了追究真相。

在那年春假懊悔不已的我,居然再度为了拯救濒死的吸血鬼而行动……真是充满鲜血的讽刺。

说起来,即使和女高中生一样(不管是否一样)以木乃伊的状态被发现,她(再说一次,没想到「D/V/S」居然是幼女)也没有因而摆脱嫌疑,不过可以确定事态极为扑朔迷离。

当然超越我的想象,也超越卧烟的想象。忍刚才说出的疑问,也一样是所有人的疑问。

这座城镇正在发生什么事?

究竟是什么样的怪异现象?

……连我这个冒失的大一学生都知道,询问「本人」是最快的做法。

即使不提这方面,比方说,即使忍的创造主是女高中生化为木乃伊的元凶,我也实在不认为可以就这么将光溜溜的幼女扔着不管……若是没厘清真相,我也对不起提供直江津高中女子篮球社名册的日伞学妹。

说起来很像是《潮来侦探工藤事件簿》那样,名侦探主动让受害者灵魂附身在自己身上解谜的推理剧情,不过当然没那么好。

因为,我再度要为了幼女前往地狱……而且这次是为了裸体的幼女前往血池地狱。

「不过,下地狱要怎么做?圣人君子如我完全想不到方法。」

「和平常一样找幼女或妹妹玩下流游戏,汝就能正常下地狱吧?」

虽说现在被封印,却因为是怪异而无法一起前往地狱的忍这么说。

讲得真简单,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不对,对忍来说并非事不关己。等同于创造主的吸血鬼正面临生死关头。

忍好像还没跟上状况,虽然没营造出太沉重的气氛,却也没有一直说笑。

不过,八九寺又如何?

八九寺原本是迷路的孩子,不过现在是神明,应该无法像上次那样,两个人一起前往地狱。

换句话说,虽然八九寺刚才讲得那么窝心,不过到头来,我这次依然得独自下地狱,也没有向导或导航。这种平凡无奇,极为理所当然的事态是怎样?

「哎,虽然这么说,但是也没办法。看来只能去一趟了。前往我的第二故乡───地狱吧。」

「吾差点重新迷恋汝,然而用不着在表面上说得如此帅气。汝上次在地狱仅仅待了一小时左右吧?」

「这是不合时节的返乡。」

「住家里通学的大学生讲这什么话?」

对于我这个即将下地狱的男人,幼女与少女讲得毫不留情。

「总之,先不提逗留时间,既然是第二次,阿良良木哥哥应该也习惯了。」

「不到习惯的程度啦……不过确实也有专家可以随意往来就是了。」

不过正经一点,具体来说要用哪种交通手段?

「抱着这么轻松的心情下地狱,阎魔大王的面子都挂不住了。」

八九寺说。

明明是提案人,她却毫不留情抨击我。

「总之,虽然没技术可言,不过使用上次的方法就好吧?」

「上次的方法是……」

我搜寻记忆。是的,那是去年应考当天凌晨的事情。

说巧不巧,地点就是我目前所在的这座北白蛇神社境内。当时卧烟几乎没进行任何说明,以近乎偷袭的手法送我下地狱。

她以手提的妖刀「心渡」将我的五体砍碎───就是这样的交通手段。

对喔,这么说的话,别名「怪异杀手」的那把妖刀,原本的持有者目前就在这里……

「啊?咦?那么,我接下来要被忍大卸八块?我在十七岁的春假都没遭遇这种事,居然是这么惊奇的展开?」

「与其说是展开,应该说是展开图。人体的展开图。忍姊姊,麻烦您了。」

「来啦。」

将我碎尸万段的步骤迅速安排妥当。忍张大嘴巴,将自己的手掌伸进喉咙深处的深处。

刚才说没技术可言,不过好久没目睹这项特技了。就像是没有机关也没有造假的魔术,散发妖光的大太刀无声无息从幼女体内拔出。

妖刀「心渡」。怪异杀手。

「呼呼呼,像这样以正当理由斩杀汝这位大爷之机会,吾等好久了。至今竟敢要吾坐在儿童座椅羞辱吾。」

「你……你明明都很开心啊!为什么事到如今说难受?呼什么呼,你平常的笑声去哪了?」

「复仇是放凉才美味之汤品喔。」

「我一直以为我俩的交情滚烫如火!……话说回来,我总觉得很少看你实际挥刀的样子……目前必须偷偷来,所以不能拜托卧烟下手,但你能够和她一样好好砍碎我的五脏六腑吗?」

「咯咯,不准小看吾。确实,至今连剧场版都没获得此等机会,但现在就让汝见识吾之奥义吧。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只为了送汝这位大爷下地狱。」

「你的执念太深了吧?」

「好好品尝吾持续钻研四百年之剑术吧。话说在先,可不是砍碎五脏六腑那么简单喔。吾之生死流有七大奥义───」

奥义一:「镜花水月」。

奥义二:「花鸟风月」。

奥义三:「百花缭乱」。

奥义四:「柳绿花红」。

奥义五:「飞花落叶」。

奥义六:「锦上添花」。

奥义七:「落花狼藉」。

「───还有同时施展七大奥义的生死流最终奥义:『七花八裂』!」

居然从头到尾说完了?我如此吐槽。

不过这时候的我,或许已经大卸八块了。

017

和化为吸血鬼的后遗症奋战,也就是堪称过着抗病生活的高中三年级,说来冒失,我出现了惯于死亡的倾向。

吸血鬼的不死特性,在我回复为人类之后依然明显残留,现在回想起来,我过于依赖这个特性。换个方式来说就是上瘾了。

死亡成瘾。

结果,不只是九死一生,而是以万分之一机率回复为人类的我,这次不必被任何人吸血,自然而然地差点再度成为吸血鬼。可以说是复发,也可以说我单纯是个不受教训的笨蛋。

先前我被卧烟砍碎全身下地狱,是为了将这种不死特性、怪异特性从我的灵魂分离出来,不过仔细想想,我现在或许正要重蹈覆辙。

如果和先前让自己习惯死亡一样,试着让自己习惯下地狱……

我不会失言说出「这是第二次所以很放心」或「已经习惯了」这种话。

毕竟小扇应该会笑着说「真是愚蠢」,老仓应该会气着说「去死吧」。

无论如何,我这个不受教训的笨蛋,就这么再度采取行动,踏出脚步,进行这场从根基摧毁人类生死观的地狱巡礼……

「……咦?」

我清醒之后,或者说我永眠之后,发现我身在天堂。

天堂。

或许是极乐,或许是净土,或许是乐园,或许是仙境。

虽然有各种形容方式,但总之和我上次被切片的时候截然不同,放眼所见的是至今从未见过的原始风景,更正,梦幻风景……这是什么?

一般来说会形容为美得无法以画笔呈现,但这幅光景,这幅充满光的景色,令我以为自己跳进画中世界。换个方式来说,我只在画中看过这种光景。

如果以我贫瘠的语汇能力来形容,就是美丽的大自然吧……但我内心留下的印象是「我这种家伙可以待在这里吗?」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像是来错地方,像是搞错状况。

如同在百货公司闲逛的时候误闯珠宝专区。

绿意盎然的大草原;远方描绘特别棱线的山脉;万里无云的美丽天空;挂着沉甸甸果实的青翠树木;五彩缤纷恣意绽放的花朵。

不经意觉得空气也好清新。

虽然不是以云霞为食的仙人,但每次呼吸好像就能多活一百岁……不过,别说延年益寿,我不是碎尸万段毙命了吗?

不是下地狱了吗?

「唔……也就是说,本应下地狱才对,却失误上了天堂?啊~~真是的,怎么这样。我平常的所作所为,会看的人就是会看耶。」

「一点都没错。您并没有您自己想的那么坏。」

为了摆脱混乱与打破现状,总之我轻声说些搞笑的话语想让内心镇静(这是我控制自己的方法,意外有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以为附近没有任何人,背后却传来这个声音。

这个人对我的自言自语起反应!

这时候一般来说都会羞耻到不行,但是这个声音清澈温柔到不输给周围的空气,我不只没慌张,甚至还平复心情。我转过身去。

即使站在那里的是裸体美女,我也没有混乱。

继裸体幼女之后是裸体美女。

这是哪门子的连续?

不过,如同裸体幼女是木乃伊,这位裸体美女也有第三个要素。而且更严格来说,无从断定这位裸体美女是否真的是美女。

因为美女戴着鬼面。

鬼面……讲详细一点就是鬼的面具。

毫不掩饰全裸示人,却只有脸蛋因为鬼面而完全隐藏的成年女性……结束高中生活就读大学的我,一直隐约期待原本不是十八禁而是十八解禁的私生活将会正式进入成人领域,不过我的成人领域走向好像怪怪的。

不是软玉温香的情欲路线,而是笔直走向江户川乱步的惊悚情色路线。

「…………」

不过,是我多心吗?

这位成年女性……这位戴着鬼面的全裸美女,我觉得似曾相识。即使看不出长相,鬼面后方露出的长长金发,一丝不挂却彷佛披着薄纱的美丽曲线,我都好像在哪里看过……

「以这种模样见人,请恕小女子失礼,阿良良木大人。」

确实很失礼。

我可没这么说。

来自面具另一侧,这个端庄温柔的声音,虽然没令我惊慌失措,但老实说我不知道如何反应……这个人是我认识的人吗?

这里必须是哪里,才可能发生这种事?

既然她戴着鬼面,这里果然是地狱吗?她是狱卒?翻开书籍才会知道,地狱真的充满多样性,可以说网罗五花八门的类型……或许其中也有金发窈窕性感裸体美女戴着鬼面修理亡者的地狱。

「像这样戴着面具,小女子我好害羞。」

看来比起全裸,隐藏脸蛋更令她感到害羞───不对,虽然我怀疑她可能是狱卒,不过这位美女和放眼望去的风景一样,彷佛是艺术画作描绘的美女,即使找遍她的全身,她的裸体也没有丝毫的低俗或下流感。

应该说……我甚至觉得这片风景是为了这位鬼面美女而存在的背景。她的全裸就是如此耀眼。

不,实际上,如果她没戴鬼面,她的耀眼或许会毁掉我这种人的眼睛吧……啊啊,为了避免这份美丽伤害我,所以她才像这样藏起脸蛋吗?

……美丽?

「你是……国色天香姬?」

「是的,也有人这么称呼。但在天堂这里,请叫小女子我为雅赛劳拉姬。」

她这么说。

成为忍野忍之前,成为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之前,以无与伦比的身心之美毁灭国家,正如字面所述的倾国美女───雅赛劳拉姬这么说。

天堂的美女这么说。

018

「这里是天堂,所以裸体比较自然。是自然中的自然。恕小女子冒昧,像阿良良木大人这样穿着衣服才不自然。如何?阿良良木大人要不要也脱衣服?」

「是吗?我知道了。」

「请不要当机立断脱衣服。」

到底要不要我脱?

不过,她这样光明正大展露胴体,也确实让我觉得自己是错的。

「国色天香姬」,雅赛劳拉姬吗……我回想起来了。

严格来说,我并没有见过这位女神……至少在现世,在现实世界没见过。

没有实际见过,所以细节容我省略,不过我从直江津高中毕业,还没进入曲直濑大学的这段交接期,我曾经在镜之国所建立的城堡,很荣幸地谒见了「国色天香姬」。她美丽到令人光是和她见面就想死。

那时候也是,明明隔着帘幕交谈,我却差点自杀。和她毁灭的王国国民一样自杀。

「总之……要说接受的话确实能接受。『国色天香姬』……雅赛劳拉姬成为天堂的居民,想必没人胆敢对此有意见吧。」

不妙,我的语气也早早变得怪怪的。

天经地义。

不只是天堂居民,说她是天堂的女王大人,我也能接受。

以目前所见,即使是视野如此辽阔的大草原,我却完全没看见其他人,想到这里就觉得女王大人或许连天堂都会灭了……哎,这是玩笑话。

不提这个,雅赛劳拉姬待在这里没什么好奇怪的……阿良良木历待在这里才奇怪。

八九寺与忍于公于私都断定我死后会下地狱。那我为什么会升天?

「因为是小女子我邀请阿良良木大人过来的。」

「啊啊,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既然这样反倒是理所当然吧。」

「嘻,阿良良木大人真是的,这可不是这么快就心领神会的事情喔。」

她笑得好开心,以高雅的态度吐我槽。

从她愿意配合我搞笑来看,她不只美丽又温柔,也是个好人。

她笑得真甜。和那个咯咯笑的幼女差太多了,截然不同。

这一位真的是那个旁若无人的幼女前身,是那个胡作非为妖女的前身吗?

「……几个月前,我从吸血鬼特性分离出来,下了地狱。同样的,在六百年前,雅赛劳拉姬化为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的时候,当时『死亡』的美丽灵魂也分离出来,上了天堂吗?」

如果强行类推,就会是这么回事。

隔着鬼面看不出表情,不过说来厉害,赤裸的人体意外能表达内心的想法。雅赛劳拉姬扭动身躯,不以话语就肯定我的猜测。

话说,总觉得这位女神说话时都带着动作。她本人想必是千百个不愿意,但是无可否认,她的美丽举止不只渗入骨子里,还渗入灵魂深处。

我可不能输。

这是一场别具风格的话剧。

「不过,这样的您为什么找我这种人过来?我实在承担不起……」

「……看来只有鬼面还不够。阿良良木大人,借您的鞋子一用喔。」

「是,遵命。」

我听话恭敬递出球鞋,雅赛劳拉姬穿上鞋子……裸体美女穿着男用球鞋,戴着鬼的面具。

由此产生的些许亵渎感,使我顿时回神。

俄然回复自我。

不过在这个场面,身为凡人的我或许不该冒出这种想法。

至少我不认为天堂会发居留证给我。

「雅赛劳拉姬,您为什么找我来天堂?我必须到血池地狱采集那里的水,更正,采集那里的血回到现世才行……」

「阿良良木大人,别说得这么冷漠,请您陪伴不知世事的小女子我一段时间吧。这里是以小女子我的故乡仿造的喔。」

她应该是好人,但不愧是公主,行事我行我素……她开始讲评风景。

美丽的公主讲评美丽的风景。

「小女子我的故乡,就是小女子我毁灭的各国之中,第一个受害的国家。」

「…………」

各国。第一个受害的国家。

这段发言好沉重。

以倾国美女的立场来说也是空前绝后。

「听您说空前绝后,小女子我也无从反驳,只能甘愿承受吧。只不过,阿良良木大人的那位朋友,或许总有一天会做出类似的事。」

嗯?她说的是谁?

说到哪个朋友具备国家级的影响力,我顶多想得到羽川……

「……因为美丽而毁灭国家,我至今对此都没什么概念……雅赛劳拉姬,即使没有您,那些国家也迟早会毁灭吧?」

虽然这种说法不构成任何慰藉,但我不得不这么说……她不该像这样把一切当成自己的责任,背负起这无限大的责任。

虽然不是在说女子篮球社的连带责任,但是公主的背过于娇柔,难以背负这一切。只不过即使娇柔,也并非脆弱到一碰就坏。

正因为全裸,所以我知道。

她的背部透露坚强的意志。

「盛者必衰。不,再美丽的事物也迟早会毁灭。阿良良木大人,这是您要说的意思吗?既然这样,藉由被殊杀尊主吸血而获得永生的小女子我,不得不说实在过于贪婪了。」

雅赛劳拉姬垂下肩膀。垂下美丽的肩膀。

是的。忍所说关于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的传说相当偏颇,虽然断断续续说出这名吸血主的人品个性,但是「雅赛劳拉姬」成为「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的原因,「雅赛劳拉姬」成为「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的原因,这些具体的部分她几乎都没提及。

是刻意不提吗?还是因为发生在六百年前,所以她忘了?

一般来说,这么重大的事件不可能忘记,所以应该解释为她难以启齿。毕竟以忍的个性,后者的可能性很高。

忍就是如此草率,甚至会在她漫长的人生中,在她的生命中,忘记自己曾经是人类的这个事实。她曾经说过,看到想回复为人类的我,使她久违想起自己曾经是人类。

……她自己在那个时候又如何呢?

如同八九寺现在这样,或是千石之前那样,昔日被拱上神明宝座的时候,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拒绝邀请,继续保持自己吸血鬼的身分,但在她从人类变成吸血鬼的那个时候,她的心境又是如何呢?

曾经想回复为人类吗?

还是说立刻就……忘记自己原来的人类身分?

如前面所述,我必须尽快办完事情复活,所以坦白说,现在不是以野餐心情和裸体美女交谈的场合,不过既然像这样抢先获得问答的机会,我就忍不住想询问各种事。

至少只问一个问题吧。询问其中最重要的问题。

「不好意思,方便将您丰满上围的尺寸告诉我吗?啊,我并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是希望务必有机会让我送您一套内衣……」

「阿良良木大人,对于初次见面的女性询问这种问题,不是值得夸奖的事。小女子我知道您是为了缓和气氛而开这个玩笑,不过您应该避免讲这种话,以免在多活十年或二十年的时候感到后悔。」

我很自然地被骂了。被公主骂。被裸体公主骂。

我面对的是能让人明白自身多么卑微而想要自杀的公主,刚才那段没礼貌的玩笑话,与其说是为了缓和气氛,不如说是一种生存手段───不过,必须在天堂小心翼翼以免自杀的家伙,大概也只有我吧。

「小女子我……后悔了。后悔活下来。」

「…………」

「应该在遇见殊杀尊主之前就一死了之。」

我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她根本不想成为吸血鬼,和我一样想要回复为人类,但是听到她接下来的话语,我得知其实是完全相反的意思。

「因为这样,小女子我害得殊杀尊主背负了沉重的业障。」

这位公主不是后悔被人吸血。

是后悔给人吸血。

……对于十七岁的那个春假,和吸血鬼相互协助、相互厮杀的那个春假,我直到今天都没有一天不后悔,却应该不曾以她的这种方式后悔。

「所以,看到您为了那一位而下地狱的时候,小女子我明知逾矩,还是忍不住将您拉上来。」

看来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了。

总之,不只外表,连内心都美丽的这位公主,即使个性我行我素,讲话的时候也不会秉持本位主义吧。

「现在成为您搭档的那个我,您所知道的那个我,如果已经忘记现在位于这里的小女子我,原因应该不是记忆在六百年的生命之中磨耗殆尽,而是对于这样的小女子我讨厌得不得了吧。」

「……这也是后悔吗?」

不。

甚至将后悔视为避讳。

所以───当成不存在。

认定自己天生就是吸血鬼。

……吸血鬼可以搅动大脑唤出遗忘的知识,既然拥有这种惊人的记忆术,或许也可以反过来埋藏已知的往事。

「说得也是。令小女子我后悔到心痛欲裂的事情,不是成为吸血鬼这件事,而是我曾经是人类,曾经是公主的这件事───只能说是对自己感到后悔。」

「所以才胸涨欲裂……」

「阿良良木大人。」

光是听到她叫我名字,我就畏缩了。佯装冒犯的玩笑话,就某方面来说似乎也有自杀的危险。

虽然这么说,但我也已经是大学一年级,不会看到女性裸体就惊慌失措,只是面对态度坚毅的全裸女性,我要是表现得不为所动好像反而失礼,这部分很难拿捏。

不经意觉得她在考验我的绅士礼仪。

「所以,小女子我才会从本人的灵魂被切离,就这么以一个灵魂……不对,应该是以半个灵魂的状态被送来天堂吧。这是小女子我应得的惩罚。」

待在天堂都是一种惩罚的灵魂吗……

凡夫俗子如我难以理解这种感觉,不过如同我与忍野忍有着切也切不开的密切关系,雅赛劳拉姬与殊杀尊主似乎也有着切也切不开的密切关系,密切到唯有切离一途。

我现在想起来的忍,先前是以看不出这种壮烈关系的轻松态度,如同聊起家乡前辈的大学生(这种人很常见,我好羡慕)述说那名吸血主的事迹。不过总归来说,她连自己为什么忘记这段往事、为什么想忘记这段往事,都全部忘得一乾二净。

这样形容听起来很脱线,不过像这样看着面前被切离的雅赛劳拉姬,我可不能只是一笑置之。

「您应该是接受这样的际遇而待在这里,所以我没要安慰您,也没这个资格安慰,但您还是不必为此忧伤吧?因为吸血鬼背负着吸血的宿命……」

「小女子我已经成为吸血鬼所以敢这么说,吸血鬼吸血的行为,相较于狮子先生或大熊先生袭击人类的行为,果然具备不同的意义喔。」

居然说「狮子先生或大熊先生」?

为什么只有这部分像是童话书里的公主?

「如果要将捕食人类的吸血鬼当成肉食动物来比较,小女子我认为果然很牵强。您刚才说的那番话,小女子我就心领了。」

「不……抱歉我说得不够详细。」

不对,我甚至说得太重了。

或许,我其实不是想安慰雅赛劳拉姬,虽然看起来是说给她听,其实却是说给我自己听。

不必为此忧伤。

但我应该要忧伤吧。忧伤一辈子。也就是永远。

「不过……」

雅赛劳拉姬说。

「如果在这一点是相同的,那就代表小女子我改变了濒危物种的生态系。这样的罪状或许更重。」

「…………?」

什么意思?生态系?

身为理组学生,我可不能把这句独白当成没听到,但在我询问意思之前,她就坚定地发表「如今或许为时已晚,不过基于保护濒危物种的意义,小女子也想拯救殊杀尊主」这段宣言。

美丽地发表这段宣言。

「小女子我的罪不会因而变轻,说不定后悔的念头会更加强烈。即使如此,小女子我还是要做自己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

该后悔的事。

「就这么视若无睹,就这么放任殊杀尊主维持那副模样……这样的选项在小女子我面前不存在。」

裸体幼女。不对,和裸体无关。

木乃伊幼女。

干枯至极───不忍卒睹的木乃伊。

「换句话说,公主大人您绝对不是要妨碍我造访地狱寻找特效药,更不是看到我快坠入地狱的时候,心想『那个男的没那么坏』拿一条蜘蛛丝吊我上来,而是为了拯救殊杀尊主……拯救殊杀尊主小姐才拉我上来吧?」

「是的。其实我不认为您这个人没那么坏。」

正直也是一种美德。

我甚至想把她介绍给之前成为好友的美少年侦探团成员。

「如果小女子我是您的朋友,会建议您找别的机会在地狱待久一点。」

听到灭国公主推荐我这种度假行程,我不得不重新评价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过如果她有这个意思,我想要心怀感谢接受她的协助。

现状是连猫的手都想借(以我自己的状况,应该是「猫的手最想借」),既然公主大人主动伸出援手,即使不到磕头的程度,我也必须跪下来亲吻她的手。

「您说这幅风景是仿造您的故乡,那个,天堂也有血池地狱吗?像是从这里过去比较近,比较容易采集之类的……」

「天堂没有血池地狱。如同这个世界没有小女子我或您的容身之处。」

她讲得好过分。

不过,说得也是……如果有的话,这里就是血池天堂了。「血池天堂」不禁给我一种酒池肉林的悖德印象。

一点都不像天堂。

她邀请我来到没有容身之处的天堂,并不是要推荐效果相同但价格比较便宜的学名药,既然这样……

「难道说,您是在忠告我们的做法完全错误吗?即使在血池地狱捧着一杯分量的药水回去,也不会成为让殊杀尊主小姐回复的特效药?」

仔细想想,这不是写在《家庭医学》的治疗法……是待过地狱的神明───八九寺真宵的提案。

说穿了,这就像是民俗传说想出的民俗疗法,进一步来说,我或许就像是为了求雨而下地狱。

简直是没有意义的活祭品,是抽签被选中的人柱……

「不不不,并不是这样。这种疗法对于变成那样的殊杀尊主来说……没错,算是压箱宝吧。」

公主配合使用我这种年轻人的用语……可惜时代差得有点远,不过光是这份贴心就令我感到高兴。

「如果不介意小女子我这么说,那么堪称熬煮人们业障的血池地狱,不只是对于殊杀尊主,对于所有吸血鬼来说都是健康饮料吧。不过……」

那一位应该不会饮用。

应该不会接受。

雅赛劳拉姬如此断言。

「因为那一位是美食家。身为与众不同的一流老饕,不会摄取自己不想要的菜肴。绝对不会吃。」

听她斩钉截铁这么说,我想起忍之前说明的殊杀尊主个性。

只吃亲手杀掉的生命。

殊杀尊主是这种坚忍克己的吸血鬼。

「真要说的话,血池地狱是装满各种人的血,任君挑选的吃到饱餐厅。阿良良木先生喜欢吃到饱餐厅吗?」

「咦?嗯,那当然了。」

我知道的吃到饱餐厅,主要是陪女友去吃的甜点吃到饱,不过那种华丽宴会的气氛令人内心亢奋。

其实我也期待血池地狱也能发挥这种安慰剂效应。

「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喜欢单品料理。」

公主大人继续举例。

「新神明的思维跳脱既有框架,这个点子本身的见解独到,值得赞赏。不过世间也有患者会拒绝合理的治疗,也有人不只拒绝治疗,甚至拒绝求医。」

想要自然结束一生,不想违背命运延长生命是吗……

总之,追根究柢也会成为安乐死或尊严死的问题,我这种小伙子不该轻易讨论这种事,不过这种想法确实存在于世间。

「别说自己是小伙子。请继续思考,不要放弃。您已经有选举权了吧?」

她为什么熟知日本的政治形态?

包括这次的事件在内,她在天堂将我们的动向看得这么清楚吗?那么这位公主也已经掌握本次事件的内幕吗?我不经意出言试探。

「既然殊杀尊主小姐是这样的美食家,应该说这么偏食,那么她以吸血鬼身分袭击的对象也会特别挑选吗?」

例如只挑选女高中生,挑选特定高中的女子篮球社社员之类。

「请别试探小女子我。像这样和您产生交集,原本是不太值得夸奖的事。」

唔唔,听她当面这么说,我就不方便追问了。

而且被她发现我在试探,感觉不太好意思。

「因为小女子我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殊杀尊主那边,真要说的话,就像是自家人出来作证。请不要认为小女子我说的话语可信。」

「…………」

「只不过,小女子我并非知道一切……只能提供您一个意见。在殊杀尊主心目中能成为极品美食的特效药,并不是富含各种血液的饮料吧,而是从精挑细选的某人身上抽取的血液。」

比方说……

比方说小女子我的血液。

说到这里,这位「国色天香姬」,这位全裸的公主大人,将手伸向唯一穿戴在身上的鬼面具。

嗯?她要取下面具?

这时候取下?为什么?

「请闭上眼睛。」

在她催促之下,我后知后觉般(原本在成年女性全裸出现的时候,我就应该先这么做了)闭上双眼。

要是直视她过于耀眼的尊容,别说吸血鬼,连普通人的眼睛都会瞎掉。「国色天香姬」美丽到连目视都是一种危险。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正因如此,即使在基本上以裸体示人,标准服装是全裸的这个天堂,她依然戴着鬼面出现在我面前。那她为什么事到如今毫无脉络可循就唐突要取下面具?

「当然是因为……」

公主大人说。

我已经封闭视野所以无法断定,不过她大概已经取下面具,声音更加美丽。戴着面具难免产生的模糊感消失了。

而且她的声音离我好近。

不知何时靠得这么近,呼吸几乎相触。

她美丽的声音,从彼此嘴唇几乎相触的距离传来。

「戴着面具没办法接吻。」

「啊?」

「刚才请您闭上双眼,就是这个意思喔。」

即使雅赛劳拉姬讲得像是在谆谆教导,我也听不懂意思,即使多嘴也要开口询问她的真意。

但她以接吻让我闭嘴。

019

自己的所作所为迟早会回到自己身上。

在如今只存在于回忆的那栋补习班废弃大楼,我曾经以接吻让忍野忍闭嘴,时隔多日,她的前身雅赛劳拉姬在天堂以接吻让我闭嘴,这样的因果轮回算是我自作自受。

江户的仇在长崎报。

当时的场面只能说令我大吃一惊,即使如此,我或许还是应该感到荣幸……将周游的所有国家毁灭,与其说是传说之中更像是神话之中,进一步来说应该是童话中登场角色的公主大人,应该不曾以她美丽的吻杀死国民吧。

不是亲吻手背,是嘴对嘴的吻。

只不过,这是发生在天堂的事。

或者也可能是发生在我妄想中的事(既然这样,我就不该说「吸血鬼体质可能会被发现」这种鬼话,最好尽快冲到医院挂号。居然妄想出一位戴着鬼面的全裸公主,我的心理状态出了相当严重的问题),不过待在天堂和待在地狱一样,没有所谓的生或死,也没有所谓的杀害。

若要说有什么,大概就是复活了。

「…………」

我回神的时候,位于北白蛇神社的主殿。和直到刚才看见的风景截然不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不是中世纪的大自然,怎么看都是现代的日本建筑。

熟悉的光景。

不过,周围的环境没给我熟悉的感觉。

看来我从那场地狱巡礼,更正,从那场天堂巡礼早早返回,迎接我的是鬼搭档忍野忍与神朋友八九寺真宵的泪水。

「汝……汝这位大爷!汝这位大爷,汝这位大爷!汝这位大爷复活了吗?」

「阿……阿良……阿良良……阿良良木哥哥……!」

哇哇大哭的幼女与少女抱住我。

这是什么状况?八九寺叫我的名字居然没口误……

「历历完全没有复活的迹象,所以这些孩子以为自己不小心失败,误杀了自己的搭档或朋友,直到刚才都充满自责的念头喔。」

大哭的两人后方,有个傻眼伫立的人影。

这个人随意将出鞘的大太刀,更正,将出鞘的小太刀扛在肩上,看起来粗鲁无礼。

是卧烟伊豆湖。只有这个人会叫我历历。

和妖刀「心渡」成对的妖刀「梦渡」。昔日以那把妖刀让我复活的也是她。

「不过实际上失败了。处于封印立场的小忍无法亲手斩断她和你的连结,才使得你经历一段不上不下的濒死体验。」

换句话说,直到将我大卸八块都很顺利,但是后来我完全没从地狱回来,所以忍与八九寺连忙向卧烟求助?

「严格来说,这些孩子求助的对象是余接,再由那个家伙联络我───联络闲得闲得闲得闲得闲得闲得闲得闲得不得了的我。」

卧烟她难道在生气?

不对,她当然会生气吧。既然不顾一切求助,那么忍与八九寺肯定已经将拥有的情报一五一十告诉斧乃木与卧烟。

至少卧烟已经从她们那里得知,这座神社的主殿藏着幼女木乃伊───藏着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

卧烟今晚想花一整晚抓到的太古吸血鬼就在这里……顺带一提,卧烟交付给我的任务,我就这么完全没完成,还自顾自地要下地狱,所以我无从辩解。

直到大学毕业都再也不和我有所牵扯的那个约定,应该已经无效了吧……不对,我这次的背信行为,反倒严重到即使她这辈子和我绝交也在所难免。

她当然会生气。

「我不是生气,是受伤了。我一直以为你会更相信我一点。」

卧烟说到这里,将妖刀「梦渡」还给依然在啜泣的忍。和杀害怪异之刀成对的复活之刀。

当然,忍与八九寺原本应该也想用那把小太刀让我复活,但是和先前送我下地狱的那次不同,这次没有顺利成功。

这是当然的。因为说起来,我并没有下地狱。某人从旁插手大幅变更路线,我前往的不是地狱而是天堂。

八九寺的计划在这个时间点产生破绽。

即使如此,我依然像这样复活成功,那么无所不知的大姊姊卧烟,是否掌握到我经历什么样的体验?少女与幼女透过女童向卧烟求助,卧烟基于缜密计划的通宵行动应该是紧急中断了,我猜不透现在的她在想什么。

扔下预先拟定的作战,指挥官的面子也丢光了吧。

听卧烟说她受伤,我终究过意不去。是的,如果是几乎把学校当成一切的高中生时代就算了,升上大学一年级,稍微扩大视野看向世间之后,就会得知「不只孩子,大人也会受伤」的这个事实。无所不知的大姊姊也不是完美超人。

既然我害得大人受伤、少女悲哀、幼女哭泣,这份罪恶感沉重到令我这次真的想下地狱。

想到她们两人以什么心情看着我的尸块,我绝对不敢说出自己在天国和戴着鬼面具的裸体美女交谈过。

落差与温差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天堂与地狱的落差。

是血池与朱唇的温差。

「历历,怎么了?大姊姊我正在等你道歉耶?我已经做好原谅你的准备,这种事还是赶快和好让彼此舒坦吧。」

先不提卧烟内心怎么想,但她在这方面展现大人应有,或者说大姊姊应有的宽宏度量。

但是我可不能说出道歉的话语,也不能对忍与八九寺说出温柔的话语。不,晚点我当然会这么做,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件必须最优先做的事。

非做不可的事。

如果不做这件事,我就说不出任何话语。

我撑起横躺的身体,将新神与古鬼推到两侧,背对专家总管,爬向藏匿在这座主殿,身为话题中心与问题中心的木乃伊。

裸体幼女的木乃伊。美食家吸血鬼。

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的木乃伊。

我小心翼翼捧起她的头颅,却以爬过去的速度顺势吻上去。

和木乃伊接吻。

大学篇还真是限制级啊。

020

正确来说不是接吻,是嘴对嘴喂食。

我在天堂几乎突如其然,毫无征兆就被雅赛劳拉姬亲吻的时候,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甚至以为我只是没察觉自己的魅力,其实已经具备了连公主都会为我着迷的优雅气质,但是并非如此。

公主将原本要下地狱的我硬是邀入天堂,她那一吻应该是让我复活的程序与方法没错(以妖刀「梦渡」复活始终是现世那边的解释,天堂那边也需要有个适当的解释,如同之前手折正弦在地狱做的那样吧),不过这么做有另一个含意。

公主大人居然是以嘴对嘴的方式托付我一个东西───特效药。

代替血池地狱汤的药。

进一步来说,是食材。

美食至上的吸血鬼,为此甚至拒绝治疗的吸血鬼,依然必定会吃某些食材。

比方说,雅赛劳拉姬的血液就是代表性的例子。

因为已经吃过一次。

只不过,如同天堂没有血池地狱(或者说,如同天堂没有容身之处),天堂绝对不能发生流血事件。

所以「国色天香姬」托付给我带回去,代替血液的学名药,是唾液。

不是血液,是唾液。

不过唾液和血液一样包含个体特性,实际上,我曾经使用具备吸血鬼回复力的唾液,对羽川翼与老仓育进行过治疗。

这可以说是最容易以嘴喂食的口服药……所以我即使被少女抱住,被幼女含泪哭诉,被大人责骂,依然得先把装满口腔的液体排出去,否则我甚至无法安慰或道歉。

嘴对嘴之后的嘴对嘴。

我这样像是雅赛劳拉姬与殊杀尊主间接接吻的媒介,总觉得心情不免复杂,不过总而言之,我和不在我好球范围的木乃伊接吻了。

真是的,这种吃亏的丑角工作,要不是为了救命,我绝对不干。

「汝……汝这位大爷……终于没节制到此等程度了吗……」

我一复活就进行的这个行为,忍似乎没能理解这是崇高的医疗处置,震惊到停止哭泣,但我努力将一直存在口腔的唾液输出到一滴不剩。

我品尝到松鼠在颊囊塞满橡实的心情……不过,我真正品尝的是公主大人的唾液。

我体内依然残留些许吸血鬼成分,所以若要避免自己吞下这些唾液,需要相当的精神力。

我想夸奖一下我的自制心。

荣幸负责试吃(所以我才得以复活吧)的我敢说,即使是挑食成性的美食家吸血鬼,这道汤品也必定能满足味蕾……总之以结果来说,或许也稍微混入我的唾液,不过我可是「国色天香姬」下一个形态───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的眷属。

请当成为了提味而刻意加入的香料吧。

就这样,我嘴对嘴灌药之后,木乃伊没有吐出来。

而是正如字面所述───服下了。

然后……

「喔……喔喔,总觉得很像那个耶,干燥海带芽泡发的那种感觉……」

八九寺真宵依然带点哽咽的感想确实精准,不愧是形容力备受好评的她。

木乃伊迅速「复元」了。

原本干枯的皮包骨,逐渐回复为娇嫩水润的皮肉,头发也变得润泽亮丽,就像是修图修过头的护发精广告。

虽然应该不是因为金发金眼的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由她打造并取名,但她的金发耀眼夺目。

「这一招真是漂亮。不过,同样的做法不能用在女高中生们的木乃伊。因为总归来说,这种『还原』正是吸血鬼化。」

卧烟说出很像专家风格的批评。她的说法也是一针见血。确实,如果对本次事件的受害者进行相同的治疗,原本没成功化为吸血鬼而变成木乃伊的她们,将会被打造为完整的「成功案例」。

这样就本末倒置了。

「……果然是殊杀尊主吗?」

面对正在高速回复的木乃伊,忍轻声这么说。刚才目睹我治疗行为所受到的打击,她似乎暂时放在一旁了。希望她就这么忘掉,如同她忘掉过去的自己。

虽然刚才忍看一眼就说出这个名字,不过以那种木乃伊状态好像还是不能百分百断言,直到看见逐渐修复的模样,才终于确定这是昔日的吸血主。

「不过……依然是完全变了个样啊。」

……?什么意思?

就我所见,裸体幼女木乃伊「回复」为裸体幼女的程序已经完成,没出任何差错。不知道吸血鬼是否都是这样,位于我面前的是可爱的幼女,裸体的幼女。直到刚才的木乃伊模样像是不曾存在。

我终究不知道该看哪里,所以脱下上衣披在她身上。

这里不是乐园。是神圣的神社境内。

「看起来……大约六岁?原来也有儿童吸血鬼啊。」

感觉这个体型坐在儿童座椅刚刚好。

总之,从忍的话语推测,这个吸血鬼活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千年,所以年龄不可能和外表相符。

狗的年龄和人类的年龄算法不同,吸血鬼的年龄和人类的年龄算法也不同。不过在我的印象当中,吸血鬼的成长速度比较快。

说到年龄和外表不符,吸血鬼混血儿的吸血鬼猎人艾比所特,虽然看起来像是国高中生,实际上却年仅六岁。

「感觉像是电影里的小僵尸耶。」

年龄同样和外表不符的八九寺这么形容,不过忍这次严厉摇头驳回。

评价很严厉,表情也很严厉。

「吾之意思是说,吾当时遇见之殊杀尊主,并非这种幼女外型。哼,但现在彼此皆为幼女外型就是了。」

「……?这是什么意思?」

忍不想继续说明,所以现状只能询问本人(我就是为此让她复活的),但即使她的肉体回复水润,目前依然没有清醒的征兆。

治疗失败吗?

「水分要渗入毛细血管,尤其是循环到大脑各处,还需要一些时间吧。看这个样子,应该不必花费一整天。嗯……历历这边的状况,我大致掌握了。」

卧烟说。她的掌握能力一如往常恐怖。即使是这位大姊姊,终究没掌握到我在天堂荣幸意外和戴着鬼面具的裸体美女接吻吧,但是不能粗心大意。

不必花费一整天。

换句话说,大概到明天晚上……吗?

「那么,在那个吸血鬼───我在找的头号嫌犯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清醒之前,也让你们掌握我这边的状况吧。已经无法回头了。」

「咦……请等一下。也就是说,我还没被开除吗?」

「我比你想象的更信赖你喔。光是被背叛一两次,这份信赖不会动摇的。」

她像是在夸奖我般酸了我一顿。

包括这番酸言酸语,以及令我觉得沉重的这份信赖,我只能甘愿承受。

「且慢,汝说吾之老相好是『嫌犯』,这是怎么回事?」

忍好像又吓了一跳。不妙,她即将发现我有事情瞒着她。

话说,原来卧烟还没说明这方面的事。虽说现在不是这种时候,不过好不容易脱离木乃伊状态,也就是脱离病危状态的旧识(老相好)被说成怪异现象的嫌犯,忍的内心不可能平静。

「呵……」

八九寺像是从一开始就理解一切,以高傲的态度双手抱胸频频点头,不过实际上很难说。

这家伙正面临可能摔下神明宝座的危机。目前在这座城镇遭遇最大危机的或许意外是八九寺。

不过八九寺的危机也等于这座城镇的危机就是了……

「历历不想依赖八九寺小妹的志气,我也希望小忍远离本次事件,但现在这两个企图或许只能扔到一旁了。接下来就团结一致,大家一起和乐融融谈笑风生吧。没错,大家一起。也包括沉睡的吸血鬼殊杀尊主小妹。」

也包括殊杀尊主?

听到话中有话又出乎意料的这段发言,我想询问卧烟真正的意图,但她委婉制止我之后说着「首先进行报告」打开话匣子。

「既然藏匿在这里,我即使找遍城镇每个角落,当然也找不到我要找的嫌犯殊杀尊主……不过在余弦联络上我之前,我并不是没有任何发现。」

发现第四具木乃伊了。

女高中生的木乃伊。

这不是成果,而是失分。包括这一点在内,卧烟如此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