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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忍·芥末 001-010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发布:深夜读书会

论坛:ritdon.com

001

贴交归依是今年春天刚就读私立直江津高中的一年级学生,加入女篮社,而且当然对这两件事后悔不已。就读直江津高中这种高水平的升学学校令她后悔,加入实在不像是升学学校运动社团的斯巴达式女篮社也令她后悔。

原因在于直江津高中的女篮社昔日有一位超高中级的超级明星,真的是在全国大赛大显身手。虽然这位学姊如前面所说已经退休,但是只有严苛的训练内容成为遗痕由后进继承。

明明不强却进行艰苦训练的运动社团。

烂透了。

眷恋黄金时代光景的过时训练,「既然一样是人类,我应该也做得到」的这种想法,只是膨胀自我的投影。

何况那位超级明星的学姊,最后也因为左手臂受伤而早早退休,不就实际证明斯巴达式的训练毫无意义,甚至会造成反效果吗……那么为何那个社团依然采用青蛙跳的训练?

就算这么说,贴交归依也不想缴交退社申请书。如果教练或队长冷酷宣告「你没才华所以放弃吧」,她应该会感到庆幸乐于抽身而退,不过说来可惜,斯巴达式的女篮社的向心力很强,这好像也是超级明星在籍时代的余痕。

向心力很强,代表连带责任很重。

自己退出之后,会对队友造成何种影响?想到这里,连牢骚都不方便说……要是说了「想退出」这三个字,就不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问题。

即使是只令人觉得错误百出的顽固传统,她也不想成为断绝传统的原因……但愿这个不好的传统,在和我无关的地方自然消灭。基于连带责任的责任推卸。其他队友大概也抱持类似的动机,被类似的绳索束缚,忍受着艰苦的训练。想到这里就觉得大家都是笨蛋。

就这样,贴交归依今天也不情不愿参加社团活动直到校门即将关闭,在昏暗的夜路上,拖着这几个月肌肉酸痛症状未曾消退的双腿踏上归途。

队友回家的方向都不一样,和班上朋友们放学的时间也不一致(老实说,因为社团活动太辛苦,她逐渐和班上的朋友们疏远),女生像这样独自回家称不上安全,但她心想,干脆现在来个暴徒袭击她算了。

要是受重伤,就可以无忧无虑退社了。

她自己也觉得太钻牛角尖,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毫无意义留下的负面遗产,即使认为会造成反效果却还是继承下来,她对此感到疲惫至极。

成绩也一直走下坡。

社团活动在考前终究会暂停,却很难逃离「记得要自主训练」、「记得要私下练习」的无言压力,导致高中生活的第一次段考成为国中时代无法想象,凄惨到不忍卒睹的结果。这样下去的话,期末考的名次可能创下三位数的纪录。

总之,也不能把一切怪到社团活动。

直到短短几个月之前,她都暗自评价自己或许是神童,但是集结在私立升学学校的人们,成绩优秀到令她觉得这个评价很丢脸……甚至沮丧心想自己或许会成为直江津高中创始以来的吊车尾。

啊啊,所以想被暴徒袭击。

袭击我吧。折磨我吧。

将我的人生变得乱七八糟吧。

这可以成为停止社团活动的理由,也肯定能藉此免于参加期末考……在住院期间好好用功追回进度吧。没错,即使不是神童,我也绝对属于聪明的人种。

现在肯定还能重新来过。

这种想法是逃避现实吗?

(逃避现实……是从现实逃离?还是逃进现实?)

抛弃梦想与希望,专心面对现实。

真要说的话,这也是一种逃避现实吧……无论如何,在贴交归依放学回家的路上,没出现握着棍棒往她脑袋狠狠打下去的暴徒。不管祈求几次、祈求几天,都还是没出现。

啊啊,不然的话,不是暴徒也没关系。

在转角被车撞也行,飞机精准掉下来也行……只要能让我解脱,怎样都好。

即使不是现实……是幻想也没关系。

比方说……

是的,即使是妖魔鬼怪───

「来到这个国家就深刻觉得……没有其他话语比『我开动了』这四个字更令本大爷不以为然……用『感谢招待』这四个字答礼简直是糟蹋。」

即将走到三岔路口的时候。

如同要方便暴徒从背后袭击,故意看着手机画面踏出脚步,更正,是拖着酸痛双腿移动的贴交归依,听到某人光明正大从正前方搭话。

如同自报名号是绝对不能退让的礼仪。

「本大爷是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决死、必死、万死之吸血鬼。」

希望成真了。或者该说绝望成真了。

如此心想的贴交归依终于抬头向前。

002

好久没来医院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阿良良木历并不是特别讨厌打针,也没有白袍恐惧症───我反倒喜欢白袍。讲个秘密,我也让女友穿过白袍……用自动铅笔玩打针游戏。

即使如此,我最近也没机会接近大大小小的医院(甚至因而罹患这种欲求不满的症状),因为在我高中时代的十七岁春假,美得令人背脊结冰的金发金眼吸血鬼吸了我的血,使我在短短两周的期间化为吸血鬼,后遗症就是我如今几乎和伤痛与疾病无缘。

健康程度优良到惹人厌。

要是贸然到医院接受诊察,反常的再生能力与卓越的视力反倒会为人所知,我可能会被当成人体实验的样本……所以就读大学之前的健检,我也编个借口躲掉。

为了享受多采多姿的校园生活,再怎么谨慎都不会过当……即使如此,这次我依然像这样踏入直江津综合医院,因为比起亲生父母更令我不敢反抗的某个大人直接叫我过来。

卧烟伊豆湖小姐。

「历历,这名患者你怎么看?」

在第四病栋五楼的某病房,卧烟以医生般的口吻这么说───征求我的见解。我念的是理学院,不是医学院,不过若要这么说,卧烟也不是医生。只是以这个人的能耐,就算拥有几张医生执照都不奇怪……现在当然不是正在玩医生游戏,总之听到她的催促,我看向病床上的「患者」。

这间个人病房不算大,其实我进房的时候就已经看见这名「患者」,不过老实说,我难以直视───反射性地移开目光。

感觉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躺在病床的患者是……

「……木乃伊。」

是的。

虽然穿上住院用的病患服,但至少不是活人───看起来不是。

「这是木乃伊吧。而且是人类的木乃伊。」

我在高中时代看过猿猴的木乃伊,不过这句木乃伊即使干枯至极,从骨骼与头部残留的头发来看也肯定是人类。

即使不是活人,也是死人。

「不不不,历历,这也不是死人喔。」

「……那个,卧烟小姐,可以请您差不多别再叫我『历历』了吗?我已经是大学生了。」

「大学一年级就像是刚出生的宝宝喔。我当时也是这样。还在牙牙学语。」

毫无着力点。

哎,说了也没用吧。即使我成年了,年龄不详的这个人应该也会继续亲切地叫我「历历」吧……话说回来,「也不是死人」是什么意思?

「即使是这个状态,这个人依然还『活着』。」

卧烟随口这么说。语气沉稳却不会装作过度严肃,完全是专家风范,而且是专家总管的风范。

然而,对于不是专家的我来说,这句话我完全不能当成没听到。

这具木乃伊活着?卧烟这么说?

我原本已经开始猜测,这可能是某间寺庙运来的肉身佛之类……不过仔细想想,卧烟的嗜好没有差到让这种东西躺在医院病床。

「心脏在跳动,鼻子也在呼吸。生体反应正常到惹人厌。虽然没有意识,却没有死亡……如果觉得我在说谎,你就确认一下吧。」

「要我确认……」

听她这么说,我战战兢兢将手伸向沉睡的木乃伊心脏───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被警告了。

「等一下,历历。这个人是女生,所以不准摸胸部。要像个绅士,牵起淑女的手确认脉搏就好。」

女生?毕竟干枯成这样,所以木乃伊的性别不明───不过,先不提是不是淑女,卧烟说这是女生,是女孩子,我可不能充耳不闻。

「……那么,恕我失礼。」

我碰触木乃伊的右手腕。毕竟是木乃伊,我担心会不会一碰就碎,所以提醒自己动作要相当慎重,不过她干燥的皮肤比想象中还要充满弹力。

而且脉搏确实在跳动。扑通,扑通,扑通。

「话说在前面,并不是血液在流动───虽然心脏在跳动,血液却没流动。只有空气在流动。」

卧烟说。

「空气空虚地流动。就像是空壳。」

「…………」

我听着卧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当真的这番话,轻轻拨开木乃伊的头发,慎重确认这名「女生」的颈子。

正如预料,颈子开了两个小小的洞。

彷佛被蛇咬的洞。

或者是被鬼吸的洞。

「…………」

「这具木乃伊的名字是贴交归依。是历历曾经就读的直江津高中女学生……虽然这么说,但她是今年入学的新生,我想你应该不认识她。」

「……是被吸血鬼袭击吗?」

意外听到母校的名称,我暗自吓了一跳,却还是向卧烟确认无须多说的这件事。虽然无须多说到令我不耐烦,但就算这样也不得不问。

我逐渐明白她叫我过来的原因了。

「好像是。听说她是在社团活动结束之后,在放学途中撞见的。」

「真是短暂的和平啊。」

我只说得出这种感想。

并不是要假装自己开悟。

不过,从我被吸血鬼袭击的那个春假开始的一连串骚动,明明肯定已经在毕业典礼的时候打上终止符,居然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后像这样发生新的事件。

不,这种程度的事件,在这个世界或许经常发生,只是我不知道罢了───不然卧烟「无所不知的大姊姊」这个职业就无法成立。

天底下居然有这种商机。

不是缝隙市场,而是缝隙死场吗?

「换句话说,这孩子……记得叫做贴交?她现在化为吸血鬼了吗?」

「应该认定是化为吸血鬼失败了。」

卧烟耸肩说。

「这很常见。像历历这样成功的例子才罕见。只不过,从吸你血的吸血鬼角度来看,你的例子就某方面来说才是彻底失败。」

卧烟说完看向医院独特的油毡布地板……看向我的影子。

当然,影子里没反应。

现在是大白天。

「虽然活着,却只是没死……只有血液被吸干的木乃伊。不是濒死的半死不活。不过……」

当时的我或许也会变成这样……话是这么说,但我在发毛的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

贴交被吸血鬼吸干血液,成为不知道活着还是死亡的木乃伊,我完全不想说这是她运气好。就算这样,只要没死就还有希望。

肯定有方法让她回复为人类,就像是昔日的我那样。在这个状况,她没成功化为吸血鬼,我甚至觉得是不幸中的大幸。

甚至觉得是绝望中的希望。

我那时候只能自己努力钻研想方法,不过这次打从一开始,全知的专家卧烟就出马了……即使不能乐观看待,也肯定有方法能拯救这孩子。

「『拯救』是吧。我家的夏威夷衫在这种状况是怎么说的?」

「……您家的夏威夷衫是怎么说的,我已经忘光了,不过卧烟小姐,您应该不会说『我不救她,人只能自己救自己』这种话吧?」

「你明明记得嘛。」

卧烟一边苦笑,一边接话说下去。

「当然,我是为了拯救这孩子,拯救贴交小妹而来到这里。不过历历,原本不爱出门的我像这样一开始就出差过来,要是你单纯觉得『我很可靠』,我还是会为难的。」

她这么说。

她说了什么?

「嗯?这是什么意思?卧烟小姐,如果您说您不可靠,那还有谁可靠?」

「你讲得真窝心,不过在说明这件事之前,我们先移动吧。」

「移动?要去哪里?」

「要巡房。历历你好像不讨厌医生游戏,我就介绍下一个患者给你吧。」

003

卧烟不是医生也不是职员,却能把这间医院当成自己家通行无阻,我原本对此百思不解,不过看到隔壁病房的病床也一样躺着类似的木乃伊,就觉得将本次事件委托给她这位专家的人应该是这间医院的院长,这样的解释很合理。

体内水分几乎都被夺走,却不知为何没有死亡。接连送来两名这样的患者,难怪现代医疗会举白旗投降……轮到怪异专家出马了。

「她叫做本能焙,一样是直江津高中的学生,不过是二年级,所以历历你说不定也认识这个孩子。」

可惜我不认识。

高中时代的我,不常和学弟妹交流。

不只如此,我也没那么融入学校,会跨学年掌握各学生的姓名……既然现在是二年级,那她在我三年级的时候是一年级吧。

既然这样,我说不定至少看过她,但她化为木乃伊又穿上病患服,我也没办法以人相判别……若要我说实话,我甚至无法分辨她和躺在隔壁病房的木乃伊。

「躺在路上的贴交小妹木乃伊被路人发现,是前天发生的事。在自家床上化为木乃伊的本能小妹被母亲发现,是昨晚发生的事。」

「一天一人吗?速度挺快的。」

「不一定是一天一人。或许人数更多,只是没人发现大量的木乃伊。目前看起来是锁定直江津高中的女学生下手,但这或许是一百人中的两人。」

一百人中的两人。这推测绝对不夸张吧。

我认识的吸血鬼曾经大发豪语说,只要数个月吸一个人的血就活得下去,但是另一方面,要是失去自制心,食欲也足以吸光全世界人类的血。

不过,基本上目前应该基于卧烟的推测来思考……身分不明的吸血鬼锁定直江津高中的女学生下手。

身分不明……不对。

是我认识的吸血鬼。

「那个……卧烟小姐,难道您在怀疑忍那家伙?她确实曾经是在直江津高中女学生之间议论纷纷的吸血鬼,可是……」

「不不不,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喔。是现在听你说才察觉的。我并不是基于这个原因,把正在享受大学生活的你找过来,只是希望你这个当地人协助,避免出现第三个……或是第一○一个受害者。偶尔试着拯救素昧平生的女孩,也别有一番风情吧?」

卧烟说得像是在揶揄我的过往经历。我无从反驳……毕竟我曾经为了拯救我身边范围遭遇困难的人们而奋起,结果却害得不在我身边范围的人们遭遇困难。

不过,这下子该怎么办?

像这样突然连续目睹两具木乃伊,又得知这是女高中生的木乃伊,我必然也会被道义层面的使命感驱使,不过基本上,一口答应卧烟的要求是很危险的事。

摸不透的大人,就某方面来说比吸血鬼可怕。

我无法立刻回答而沉默下来。

「其实现在是我想依赖历历的局面喔。想依赖可靠的历历。」卧烟说。「坚持想躲在幕后的我不得不出马,现在是这种状况。如果这么说还不够,那我也可以这么说……我正在准备叫余弦那家伙回来。」

「咦……叫影缝小姐回来?」

这或许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是我惊讶得不得了───比连续目睹两具木乃伊还惊讶。至少卧烟这段话的效果比她预期的更好。

叫余弦那家伙回来。

影缝───影缝余弦确实是专门对付不死怪异的阴阳师,却很难认定她是正当的专家。不只如此,她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偏离正道的专家。以前我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和卧烟一起工作的那时候,即使面临和不死怪异有关又相当危险的状况,卧烟也坚持不找影缝小姐帮忙。

换句话说,卧烟判断这次的事态比「那时候」严重。

既然这样,我能置身事外吗?虽然我完全不爱母校(在学时期甚至讨厌那所升学学校),却也不忍心装作毫无关系。

而且,虽说我当时几乎没有跨学年的交流,却也不是完全不认识学弟妹……想到她们可能遭到吸血鬼的毒手化为木乃伊,我果然静不下心。

「……可是以实际问题来说,既然影缝小姐会来,我应该没有出场的余地,反倒可能拖累。如果是基于各种原因化为吸血鬼,导致严重后遗症的高中时期就算了,但我升上大学之后,症状完全平稳下来了。」

「看来没错。原本热血到不行的历历,现在好像完全平稳下来了,大姊姊我好寂寞喔。」

真敢说。

「不过,余弦的行动力也没有好到随传随到的程度。因为如你所知,她有一些特殊的苦衷,所以再怎么赶路,也要好几天才能抵达这座城镇……这几天可能会直接牵动到受害者的人数。」

原来如此。

由此来看,我是时间多到用不完的大学生,行动力比高中时代更好。今天也像这样自主请假没去上代数课,轻易答应卧烟的邀约。

说实话,我和影缝发生过各种事,所以单纯在心情上不方便和她见面,不过既然这么说,我也可以在她抵达这座城镇之前终结这个怪异现象。

无须多说,以卧烟的立场,她也希望这样。

「对了。既然影缝小姐要来,我得跟斧乃木小妹说一声……话说卧烟小姐,不用通知斧乃木小妹吗?」

「那孩子正在忙另一份工作。一份不能告诉你的秘密工作。」

「?」

什么工作?

最近的斧乃木好像和千石走得很近,这么一来我就不方便主动试探……但是听卧烟明讲这是秘密,我就很好奇。

「大事之前的小事也是大事喔。真要说的话,这是后面集数的伏笔。虽然这么说,但我不想和以往一样勉强你。如果历历理直气壮滔滔不绝说明自己再也不想涉入这种会刺激内心创伤的事件,那我会断然收回委托。到时候我会改找贝木过来。」

「请交给我吧。」

无论怎么想,我都不认为卧烟会让那个骗徒在这种现象的事件参一脚,但是既然她提到这个名字,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为了让那家伙远离这座城镇,我愿意做任何事。

这座城镇谢绝骗徒。

「我觉得大部分的城镇都谢绝骗徒就是了。总之,我当然不会要求做白工。既然要让你背负不少风险,亲切的大姊姊我会提供足够的回报喔。」

「不少风险」是吗……

哎,既然可能要应付吸血鬼,就不能一直悠哉躲在安全地带……何况这次的事件被判定比死尸累生死郎复活的那时候还危险,那我参与的时候也必须做出相当的觉悟。

不过,如果问我是否想要相应的回报,我其实不想要……坦白说,我害怕从卧烟那里收到任何东西。

缘分或恩情愈深,愈容易深陷其中。

像这样每次都被找过来,感觉如同我过多久都无法真正从高中毕业。

不过在我这么思考的时候,卧烟像是看透我内心想法般开口了。

「历历,如果你愿意协助解决这个怪异现象,那么直到你大学毕业的这四年左右,我发誓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也不会联络你……到时候你就好好享受和怪异或专家无缘,快乐又阳光的校园生活吧。」

「真……真的吗?」

「真的。我这辈子从来没说谎以及绑双马尾。」

卧烟绑双马尾的模样,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看,不过她这个提案比双马尾更吸引我……不,从某个角度来看,她就像是宣布要和我绝交,发誓到这种程度也令我舍不得(我好任性),但是无论如何,如果可以完全脱离她动不动就说得像是卖我人情的这种生活,将会是最令我开心的回报。

哎,卧烟是骗徒的学姊,不知道她的誓言有多少可信度(说不定她也绑过双马尾),但是无论有没有立下这个承诺,现状我还是不能视若无睹。

如同护城河完全被填平。

说起来,对于卧烟来说,我绝对不是一张易于利用的牌。我在这一点没资格说影缝小姐。我的问题在于行动过于草率。说到高中三年级的阿良良木历多么不按照卧烟的计算与指挥行动,我自己都觉得很惨───每次回忆都只能反省当时的行为举止。

卧烟不得不使用我这张不成材的牌,如此严重的事件发生在我的家乡。既然这样,我无论如何总不能撒手旁观吧……也对。

偶尔拯救素昧平生的人也不错。

「我知道了。请容我在不影响学业的范围协助吧。但我不想为家人添麻烦,只有这部分请您多多费心。」

「啊啊,这部分我当然会处理妥当。余弦与月火小妹的关系,无所不知的大姊姊我可是了如指掌……哎呀呀。」

刚好就在卧烟获得我协助的这个时间点,她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不对,这里是医院,所以收到来电的可能是PHS。这位大姊姊总是随身携带许多不同种类的通讯机器。

「喂?嗯。嗯……嗯。」

讲电话的卧烟,每次应声的音调都比前一声低。

这位大姊姊基本上是不适合严肃气息的轻松风格,不过顺着电波传送过来的情报,好像让这样的大姊姊笑不出来。

「历历,有个遗憾的消息。」

卧烟挂断电话之后说。

「发现第三个受害者了。一样是直江津高中的女学生。」

004

昔日就读私立直江津高中时的阿良良木历,与现在开始就读国立曲直濑大学的阿良良木历。若问这两者有什么最明显的差异或变化,最适合的答案应该是「通学方式」。高中时代的我基本上是骑脚踏车或徒步上学,但我到大学上课的时候,手握的居然是汽车方向盘。

我开的是福斯的金龟车。如果说这是我脚踏实地挥汗打工,买下车况良好的中古车再自己翻新的成果,应该会给人不错的印象,不过这是爸妈庆祝我毕业赠送的新车。

我自己都觉得被宠坏了。

父母的这份疼爱,我意外地不像叛逆期那样抗拒而是自然接受,这或许才是最明显的差异与变化吧……不提这个,我离开医院之后,让卧烟坐进这辆金龟车的后座,载着她前往怪异现象的现场。

说到为什么坐后座,是因为副驾驶座固定安装儿童座椅───我的副驾驶座是幼女的指定席。

「记得小忍的外表不是八岁左右吗……?即使不该和完美模式相比,不过既然能坐儿童座椅,她是不是稍微长大了?」

「稍微长大的孩子塞在儿童座椅,坐得不太自在的那种感觉,我很喜欢。」

「这样啊……历历,这件事最好避免告诉别人喔。无所不知的大姊姊我也不想知道这件事。」

我们轻松进行这种玩笑对话前往目的地。或许该说果然吧,目的地是直江津高中的通学道路。距离医院不是很远,所以很快就到了。

木乃伊刚被发现不久,我以为会有看热闹的人群或是已经有警察赶到,不过事发现场反而空荡荡到吓我一跳……虽说通学时间早已结束,不过民生用路会冷清到这种程度吗?

我对此感到疑惑,不过这好像是卧烟安排的。

专家的专业领域,以结界驱除闲杂人等。

虽说理所当然,不过本次接受卧烟指示行动的人,好像不只我一个。团体行动是卧烟的强项,看来搜索队早早立下成果,发现了和已经就医的两人一样化为木乃伊的受害者。

早早。或者应该说晚了一步。

发现第三个受害者,不能说这是好事。

「为了怕生的历历,我也已经请搜索队离开这里,所以你可以慢慢调查事发现场喔。」

卧烟说。

很高兴她这么贴心,但我没怕生到那种程度。

总之,以卧烟的立场,大概是不想将旗下的心腹,将「真正的协助者」介绍给我这个临时成员吧。我可以理解这份心情。

因为我是不好的教材。

「虽然这么说,超常结界在白天的住宅区也有极限。加快节奏进行吧。等等在视觉上的冲击应该会很强,所以历历,请你充分做好心理准备。」

卧烟一边说,一边从停在路肩的金龟车后座下车……都已经连续让我目睹两具女高中生的木乃伊了,她怎么还在说这种话?疑惑的我也跟着下车,但我随即体认到她的建言何其有益。

推测是第三个受害者的「她」被发现的地点,正确来说是隔着通学道路的护栏,一间看不出端倪的简陋小屋。

总之,这间木造建筑原本应该有某种用途,但如今看起来像是不明的积木工艺……进入小屋也顶多只能遮阳,缝隙多到这样别说躲雨,连风都挡不住。

屋内的干枯木乃伊令我说不出话。

穿着病患服躺在医院病床的木乃伊,和穿着高中制服如同路倒般倒卧在这间莫名其妙小屋的木乃伊,两者的视觉效果截然不同。

鞋子脱落,衣服凌乱,书包掉在一旁。

这些细节死缠着我,要我体认到这是现实……体认到这虽然是怪异现象,却绝对没有奇幻之类的要素,是真实上演的光景。

体认到现实与妄想没有区别。

我率直后悔了,觉得自己踏入外行人不该插手的领域───如果允诺的对象不是卧烟,我甚至想就此夹着尾巴跑掉。

话是这么说,但我这时候无法好好运用全身表现出惊慌模样。

我反倒想在专家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我尽量假装冷静,走向这具木乃伊。

「这女生看起来也是没有成功化为吸血鬼。」

我像是了然于心般说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感想,并且蹲了下来,想要和刚才在医院做的一样,捧起「她」的手腕检查脉搏。就在这个时候───

「历历,危险!」

卧烟喊得这么大声也很稀奇,却是在所难免。

我蹲在木乃伊旁边没多久,「她」就像是背后上了发条般弹起来,反而朝我伸出手───不对,不是手,是手指。

不是手指,是指甲。

木乃伊要搔抓我───要将我抓烂。

「唔,唔哇!呃……」

被女高中生按倒在地,就某些状况来说可能是刺激又快乐的体验,然而地点是诡异的简陋小屋,女高中生又是木乃伊,加入这两个条件之后,我实在开心不起来。我刚才为了检查脉搏而贸然接近木乃伊,如今却基于另一个目的(防卫目的)用力抓住「她」的双手手腕。

我以这种方式防御女高中生没贴美甲片的十根爪子,但这招对牙齿不管用。反倒因为我抓住她的双手,使得自己的双手也被封锁。

木乃伊就这么把我按倒在地想咬我,但我可不能以咬还咬。

虽然我体验过各式各样的吻,不过木乃伊女孩终究不在我的好球带。即使如此依然热情逼近的木乃伊嘴唇,以及嘴唇后方闪亮的利牙,最后是由专家发挥本领封锁。

与其说是封锁,反倒该说卧烟是解放───开放了。她将简陋小屋窗户像是破布的窗帘拉开。

顿时射入屋内的阳光,如同聚光灯打在木乃伊身上,「她」因而停止动作。简直和太阳能人偶刚好相反,木乃伊照到阳光之后就停止动作,如同失了魂(前提是魂还在)瘫软压在我身上。

这就某方面来说也很恐怖,不过冒失的我似乎勉强脱离险境了。

以最小限度的处置就帮外行大学生善后的卧烟眼中,应该不把这种状况当成险境吧……原来如此,虽说失败却也是吸血鬼,所以会害怕日光。

这么说来,木乃伊躺的病房,窗帘果然是关上的……除此之外,那间病房应该也在各方面做好封锁木乃伊的措施吧。

即使失去意识,即使失败,吸血鬼依然是吸血鬼。

光是接近就有危险。

「对……对不起,卧烟小姐。我擅自乱来了。」

与其说是擅自乱来,应该说是爱面子的结果。

一点都没成长,我自己都讨厌起我自己……要是化为吸血鬼失败的木乃伊吸我的血,不知道我是否会化为吸血鬼,但我差点就精确又缜密地重现十七岁春假的往事。

我抱着丢脸的想法,从木乃伊下方爬出来……此时卧烟对我说「不,历历,你立功了喔」这句莫名其妙的安慰。

立功?

「这孩子好像叫做口本教实。直江津高中一年级。因为个子高,所以我原本以为她可能是三年级,最近的孩子发育得真快。」

卧烟已经不再看我,而是拿起木乃伊旁边地上的书包翻找学生手册或钱包等物品,好像在收集受害者的个人情报。第一个木乃伊是一年级,第二个木乃伊是二年级,所以第三个是三年级……这样的数列并没有真实上演。

「那个……卧烟小姐,您说的『立功』是什么?」

「口本小妹要用指甲袭击你的时候,捏在她手上的单字本掉到地上。历历你已经不是高中生了,但你记得吗?用来背英文单字的那个工具。」

卧烟这么说,并且头也不回就将单字本扔给我。我当然记得。考大学的时候受过不少照顾。

我接住单字本。看来口本学妹不算用功,这本单字本几乎是全新的。单字本只有第一页使用过,以红色原子笔的潦草字迹写在上面的甚至不是英文单字。

『B777Q』

「……?这是什么?」

「天晓得。顺带一提,用来写这几个字的笔也掉在单字本旁边,连笔盖都没盖好。简直像是被吸血鬼袭击的时候,口本小妹一时慌张,总之想要先把这几个字记下来。」

卧烟若无其事这么说,拿起附吊饰的女高中生手机滑啊滑。可惜手机好像上了锁,即使是擅长使用通讯机器的专家也无法分析内容。

不提这个,单字本。

其实她想背单字吗……怎么可能。

这反倒是……

「话说回来,口本小妹好像是这个时代令人佩服的爱书人,她书包里有艾勒里-昆恩的著作喔。『给读者的挑战书』的权威大师艾勒里-昆恩。」

而且艾勒里-昆恩也是「死亡讯息」的权威大师───不过口本只是没成功化为吸血鬼,没死掉也没被杀,所以在这种场合说成死亡讯息也不太对。「B777Q」吗……

「推理迷小扇看到这个暗号应该会开心吧。虽然这么说,但也不能拜托那孩子协助就是了。」

「没错。她也是直江津高中的学生,但是可能反而使得黑暗更加深沉……希望她至少在缓刑期间安分一点。」

缓刑期间啊。说得真好。

那孩子好像不是很安分,这边却也没必要故意刺激她的好奇心。只不过,要是继续有直江津高中的学生受害,那名黑暗少女可能会自己行动。

伤脑筋。如果在高中时代,这时候我会毫不犹豫拜托羽川……不,等一下。

「卧烟小姐,可以让历历我挽回名誉吗?」

「嗯?什么事?」

「这段死亡讯息……或许应该说是生存讯息,我在解读这方面有头绪。这本单字本请暂时让我保管。」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在意喔。『生存讯息』吗……讲得真妙。把『死亡讯息(dying message)』说成『用餐讯息(dining message)』的双关语很常见,不过说成『生存讯息』就很创新了。能早期发现那个证物是你的功绩。我来负责『这个』吧。」

卧烟很干脆地将这方面交给我,不过与其说是给我机会雪耻,应该说她好像在鉴识的时候发现更重要的线索。

卧烟依然看着口本的手机。严格来说,专家以犀利目光注视的不是上锁的手机本身。

是正如其名吊在手机当装饰的吊饰。

「……卧烟小姐,吊饰怎么了吗?」

就我这个外行人看来只是平凡的吊饰。两个象征英文字母「K」的饰品挂在绳子上───无须猜测,应该是口本教实(KUCHIMOTO-KYOUMI)的姓名缩写。

像这样把个人情报吊在手机上,我觉得即使手机上锁也没意义吧……

「如果只有这样,当然只是常见的可爱饰品。不过,第二个受害者本能焙小妹的手机也挂着类似的吊饰,这么一来就另当别论了吧?」

「咦?……您说类似的吊饰?」

「姓名缩写的饰品。她叫做本能焙,所以是『A-H』……但是设计风格一样。这当然可能只是巧合,单纯是落伍大姊姊我不知道的流行风潮。」

毕竟第一个受害者贴交小妹的手机没有任何装饰───卧烟慎重补充这句辩解之后说下去。

「不过,除了同为直江津高中的女学生,受害者说不定还有别的共通点,那么在查明这个失落环节的同时,就可能查出神秘吸血鬼的真面目。」

005

卧烟安排的救护车,将第三具木乃伊口本教实和前两具木乃伊一样载往直江津综合医院。我以余光看着救护车离开,独自开着金龟车前往曲直濑大学。

至少要出席下午的课程。不是基于大学生的可嘉心态,是要去找我心目中的人选,解读受害者留下的生存讯息。

今天的第五堂课刚好是喜欢的暗号学,所以命日子肯定会出席。

食饲命日子。

她是我在大学新认识的朋友。毕竟是我的朋友,所以毫不例外是个怪人,不过重点在于食饲命日子是对我来说不知道隔了几年之后终于结交,和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市传说或怪异奇谭毫无关系的朋友。老实说,光是这样就不枉费我努力考上大学了。

真庆幸我当年努力用功准备考试。

抵达曲直濑大学,在有点迟到的时间进入暗号学教室一看,照例有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今天停课。

大学就是会发生这种事。

不过也有好消息。我要找的学生待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她没读书也没滑手机,也没趴在桌上睡觉,就只是坐着发呆。

「哟,命日子。」

「啊,阿良良木同学,欧啦~~今天停课喔。」(注1)

「欧啦~~看来没错。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这段时间原本就预定待在这里……吗?」

命日子像这样傻乎乎地回答,就像是听我这么问才首度疑惑自己为什么坐在停课的教室。

回想起来,第一次和这家伙交谈的时候,记得也是这种感觉。我在停课的课程迟到,遇见独自无所事事坐在教室里的命日子。

总归来说,命日子极度不擅长变更既定的行程。即使停课,只要决定这个小时在这间教室度过,就会按照这个时间表行动。

她是个怪咖。没我怪就是了。

而且多亏这样,我今天才能像这样见到她。她是这种个性的朋友,所以要打手机约时间也挺难的。

「有个东西想给你看一下。」

在无人的教室里,我抓准机会坐在命日子身旁,立刻说明来意。

「既然是你的要求,那就没问题喔~~我什么都会看喔~~」

「就是这本单字本。」

隔了好久终于结交到和怪异无关的朋友,所以我比照先前对待老仓那样,尽量小心避免将命日子卷入怪异相关的事件,慢慢和她建立友谊,但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应该没问题。应该说,来到大学果然会有形形色色的家伙,这个散发温吞气息,像是活在不同时间流速的女大学生,明明不是推理迷却喜欢解读暗号,是个相当奇怪的人。

这家伙就像是过于沉迷暗号而就读数学系,虽然今天停课,不过负责这门暗号学的教授也很欣赏她,她是一年级的明日之星。

听说她将来的目标是进入警视厅的网络犯罪对策课……所以在无法依赖羽川与小扇的现在,若要找朋友讨论这方面的事情,我想不到比命日子更好的人选。这段暗号是木乃伊留下的死亡讯息,应该说生存讯息,但我没有连这件事都告诉她。

也绝对不会把她介绍给卧烟。

如果想保护珍贵的友谊,划清界线很重要。

「『B777Q』……嗯~~?」

好像引起她的兴趣了。虽然从表情不好辨识,不过基本上命日子对于没兴趣的事物会视若无睹。

如果贸然将「我什么都会看喔~~」这句承诺完全当真,前后就会完全搭不上,还好她应该真的有在看。

「单字本啊~~好怀念耶~~嗯?这一页的后面也有写东西喔。」

「咦?后面?」

在那间简陋小屋,我只是随手翻阅就判断几乎整本空白,不过说得也是,这是单字本,所以背面也有写笔记的空间……

我果然不适合饰演侦探角色。

粗心与看漏的问题太多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口本近乎整本空白的单字本,没有奇妙到只有背面写得密密麻麻,背面和正面一样几乎空白。但正如命日子的指摘,只有写着「B777Q」的第一页背面,以比起正面更潦草的字迹写着「231」……「231」?

「B777Q」与「231」?

我毫无头绪。那么暗号迷呢?

「嗯,不懂。」

「居然不懂?」

「是啊,不懂。比我聪明的你,为什么解不开这种程度的暗号?我不懂。」

换句话说,就是她已经解开暗号的意思吗?

注1:西班牙文的问候语「-Hola」。

006

我对命日子说想请她喝茶当谢礼,但她说接下来还有课所以郑重拒绝。我接下来一样有课,但我和命日子不同,时间相当弹性。我和高中时代一样完全不排斥逃课。

也单纯因为我没时间。

这是和吸血鬼有关的怪异现象,所以我想在天黑之前能做多少算多少。有备无患。

即使面对不知道是生是死,位于生死界在线的木乃伊,我都差点被撕碎。要是对上吸血鬼本身……

总之,既然由卧烟运筹帷幄,应该不至于演变成战斗,但前提是能够在影缝小姐抵达之前解决事件。

因此,我依照汽车导航走最短路线,从曲直濑大学的停车场前往直江津综合医院。一抵达就拨打先前和卧烟分头行动时问到的PHS号码,询问口本被送到哪间病房。既然是第三具木乃伊,我胡里胡涂觉得大家干脆入住同一间大型病房算了,不过以卧烟的立场,好像反而希望各自分开。

总之,要是女学生们亲近的人(主要是家人)贸然共享情报,事情可能会闹大。三人始终以「原因不明的怪病」个别治疗,基于保护隐私的名目,秘密处理本次毛骨悚然的奇异现象,以免造成恐慌。

不过,保密当然也有极限吧……

「嗨,历历,你回来得真快。」

口本学妹和前两人一样穿上病患服躺在病床,在她身旁像是在施行某种法术(封印吸血鬼?)的卧烟转身看我。

「暗号解开了吗?如果你说解开了,我会很开心喔。这边发生一件麻烦事,所以我想要好消息。」

「哇,居然在我不在的时候发生麻烦事,真难得。」

「一点都没错。」

她没回应我的玩笑话,看来真的遇到堪称麻烦的麻烦事───不过说来可惜,我带来的好消息不足以相抵。

多亏命日子,问题所在的暗号确实解开了,但是我一样搞不懂意思───只不过,这也是外行人的判断。

要是将命日子的解答(解读)告诉卧烟这位专家,或许就能顺利得知其中的意义。

「预定专攻暗号学的大学朋友,十秒就帮我解开了。要说不够尽兴确实不够尽兴,不过毕竟是高中生想的暗号。」

不是无法解读的暗号。

我将单字本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简短说明。

「『B777Q』。分解之后就是『B』与『Q』夹了三个『7』。那么,『B』与『Q』这两个英文字母的共通特征是什么呢───像这样向您卖关子会没完没了对吧?」

「不,我听得很愉快喔。就这么继续吧。」

就算这么催促……

她明明应该察觉了,却配合让我有机会回复名誉,我好开心。和她交谈就会发现她意外地不错。

「哎,总归来说,『B』与『Q』的大写完全不一样,但如果改成小写就是『b』与『q』,只是上下颠倒,但形状一样───而且说到形状一样,阿拉伯数字也有形状一样的配对吧?」

「没错,和UNO一样。」

「我不知道是否和UNO一样就是了。」

是「6」与「9」。

然后如各位所见,「6」与「9」、「b」与「q」,彼此果然都是一样的形状───换句话说,只要代入再代入,「B777Q」等于可以写成「67779」。

「B777Q」=「67779」。

「嗯,原来如此。到这里我懂了。不过,『67779』这段数字意味着什么?接下来的解释呢?」

「我朋友虽说想专攻暗号学,但和我一样是数学系的大学生,所以看到这种数列,基于天性就会想进行质数分解。」

「真麻烦的天性啊。」

「是啊。不过用不着进行质数分解,『67779』可以分割成三个质数,也就是『67/7/79』。这是明若观火的事实。」

「怎么可能明若观火?是暗若观灵吧?」

卧烟傻眼般耸肩。

看来这位无所不知的大姊姊,也不敢说自己摸透了暗号迷兼质数迷的天性。

「所以?接下来的问题是要怎么解释『67/7/79』对吧?」

终究不必连质数是什么都要逐一说明的样子,卧烟要求我继续说明。她真会使唤别人。

「刚才将英文字母转换成阿拉伯数字对吧?这次要反过来将阿拉伯数字转换成英文字母,这是正统的解读法。」

「唔……所以是『S/D/V』吗?」

真敏锐。

没错……「67」是从「2」开始计算的第十九个质数。同样的,「7」是第四个质数,「79」是第二十二个质数。

从「A」开始计算的第十九个字母是「S」,第四个字母是「D」,第二十二个字母是「V」。

「67/7/79」=「S/D/V」。

「既然你说十秒就解读到这里,最近的大学生也不容小觑耶。到目前为止没什么好挑剔的,但我还不知道『S/D/V』意味着什么。还有后续吧?」

「嗯……您应该早就发现了,单字本那一页的背面也有写字……以和正面一样的字迹写着『231』。」

「我没发现喔。可以不要太看得起大姊姊我吗?我不忍心害年轻人失望。『231』?随便就能用『3』整除,所以当然不是质数吧。记得莫理斯-卢布朗那本小说的书名是《313》?」

「她刻意写在背面,所以不应该当成暗号,而是解释为提示用的副钥匙……我想单纯只是在显示顺序。」

「顺序。换句话说,正面的暗号解出三个字母之后,要用『2、3、1』的顺序排列吗?所以『S/D/V』是『D/V/S』……」

「S/D/V」=「D/V/S」。

恐怕是为了让成品更漂亮,为了表现出三连7的「777」,才加上这道将暗号重新排列复原的程序吧。

我也觉得「B777Q」比「77QB7」漂亮得多。

总结如下。

「B777Q」=「b777q」=「67779」=「67/7/79」=「S/D/V」=「D/V/S」。

命日子,你高估我是「比你聪明的阿良良木同学」,我率直感到开心,但我没办法解到这一步。

但暗号迷命日子只能解读到这里。就算「S/D/V」=「D/V/S」,还是一样搞不懂其中的意思。

现阶段只能解读到这里。

所以如果卧烟又问「我还不懂耶,应该还有后续吧?」这个问题,我只能举白旗投降。

「…………」

不过,这位无所不知的大姊姊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述说感想,而是按着嘴角摆出静静思索的样子。

正如我的期待,她有一套专家特有的解释吗?「D/V/S」该不会是专家使用的专业术语吧……例如「德古拉-吸血鬼-不会死」的简称之类……我在思考这种蠢事的时候,卧烟开口了。

「虽说是简称,不过这算是一种缩写喔,历历。」

就像是在规劝我的胡涂想法。

「例如……是『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这种姓名的缩写。」

「D/V/S」=「DEATHTOPIA-VIRTUOSO-SUICIDEMASTER」。

007

卧烟用来举例的这个名字具体到不行,但她好像不打算继续说明。「历历,谢谢你。托福应该找得到大方向了。」她道谢之后断然结束话题。

「也帮我谢谢你的朋友。」

「好的……」

掌握主导权的队长都这么总结了,我也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总之,既然卧烟不说明,或许代表我别知道比较好。至少目前别知道比较好……

无论如何,第三具木乃伊口本教实所留下存活讯息的解读工作,至此暂时放在一旁……我个人比较在意另一件事。刚才我进入这间病房的时候,卧烟挂着愁眉苦脸的表情。

她刚才说,发生了一件麻烦事。

所以她想要好消息。

卧烟嘴上在道谢,表情却绝对没有拭去忧愁,所以我带来的可能不是好消息而是坏消息,不过关于我不在时发生的麻烦事,我可不能不表兴趣。

「形容成麻烦事算是太夸张了。应该说早知道应该先知会历历你一声……这件事就某方面来说是一种缘分。没有啦,我从吊饰猜测受害者除了就读同一所学校可能还有更多共通点,所以重新调查了女高中生的隐私。」

「如果只听这段话,还真听不出卧烟小姐究竟是哪方面的专家。」

「结果我得知意外的事实。她们三人都参加同样的社团。」

「同样的社团?」

啊啊,既然这样,即使她们不同年级,交情却好到会挂着同款的吊饰也不奇怪吧……我当时没加入社团,所以几乎不知道跨学年的友谊是何种形式。

那么,不只是口本与本能,第一具木乃伊贴交即使没挂同款吊饰,也以共通的失落环节相连。不过,这种事哪里麻烦了?

反倒是万万岁吧?

比起我不惜专程前往大学,不惜劳烦朋友之后获得的情报,感觉这个线索更具体也更可能成为解决事件的路标……

「顺带一提,她们参加的社团是女子篮球社。」

「啊啊。」

我懂了。完全懂了。

「那里」是专精各种妖魔鬼怪无惧一切的卧烟唯一想回避,感觉得到亲姊姊影子的组织……直江津高中女子篮球社。

卧烟远江。

她是卧烟的姊姊,是大姊姊的姊姊,这位大姊姊的姊姊有个女儿叫做神原骏河───现在就读直江津高中三年级的女高中生,也是女篮社的前队长。

对我来说,神原是少数有所交流的学妹之一。正确来说,我认识她的原因,在于她是我女友的学妹,总之木乃伊这个关键词套用在神原身上真的不太妙。

即使不提这个,直江津高中的女篮社也有点特殊……在那所正经古板的升学学校,是颇为异质的存在。

即使除去怪异,也是特异的组织。

既然受害的三名女高中生都是那个女篮社的社员,感觉不可能以单纯的巧合来解释……不过坚持认定原因就在这里也很危险。

忘记是什么时候了,专家这么说过。

怪异都具备相应的理由。

是的,我在十七岁的春假被吸血鬼吸光血液,也是基于必然的理由。

若说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必然……

「只能深入调查了吧。呃  换句话说……这件事最好由我来吧?」

「嗯。因为我不应该再和骏河有所往来了。」

所以这就是「早知道应该先知会历历你一声」这句开场白的意思吧……以前在怪异相关,而且是吸血鬼相关的事件,不得不藉助神原「左手」之力的时候,卧烟甚至还使用假名。

卧烟把接近姊姊当成此等禁忌。

不同于忍野,个性大而化之的这个人,只在这部分严格以对。

「何况现在的骏河失去『左手』───不对,应该说『取回』。受不了,贝木也真是多管闲事。多亏这样,我少了一个继承人。」

「……想到上次的事件,我也一样不希望太常把她拉下水。不过……」

我看向病床……看向化为木乃伊的女高中生,第三名受害者口本教实。

重新确认她干枯的模样之后,我不得不这么说。

「只不过,神原退出女篮社也很久了,不一定拥有可用的情报。」

「但还是拜托你了。那孩子跟母亲一样善于交际,应该不会完全不认识现役的学妹。可以的话,我想要所有社员的名单。」

「知道了。」

我嘴上允诺,内心却不免沉重。这边再怎么谨慎提防,只要一个不小心,神原就可能主动插手而且一个劲地往前冲……我绝对不想重蹈上次的覆辙。

我看向右手的手表确认现在时间,确认高中正在上第六堂课。看来应该可以在天黑之前见到神原。

和命日子不同,既然对象是考生神原,先打个电话知会再过去比较好吧……干脆只用电话问个清楚?不过毕竟是这种事件,还是当面讲比较好吧……

「除此之外,我翻找随身物品之后得到的情报,也一起告诉你吧。在调查事发现场的阶段,成为第三具木乃伊的这孩子,我推测可能是在今天早上被吸血鬼袭击,不过她好像是在昨天凌晨受害的。」

「昨天?那个,所以……虽然是第三个被发现的,不过口本学妹是第二个受害者?」

「嗯,就是这样。她失踪了整整一天以上,我联络家属才得知这件事。整理一下吧,直江津高中一年级的贴交归依在前天晚上遇袭,而且吸血鬼在当天还没天亮的时候,袭击同为直江津高中一年级的口本教实。虽然不知道是带进破屋再吸血,还是吸血之后将木乃伊搬进破屋,总之都是在晚上行凶。凶手按照吸血鬼的习性,在太阳东升之后的白天休息,等到夜晚再度来临,前往直江津高中二年级学生本能焙的自家卧室,朝她的脖子咬下去。」

虽然顺序更改,但是无论如何,我原本以为一天出现一名受害者的速度挺快的,但这个假设轻易被推翻了。嗯,虽然是马后炮,但这不是什么好情报。

居然有大胃王的吸血鬼。

「这么说来,记得吸血鬼进入别人家或别人房间的时候,不是需要许可吗?可是第二个……第三个受害者本能焙,是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被发现的。」

「这部分我只能回答因人而异,也要视状况而定。有时候是这样,有时候不是这样。不过,如果吸血鬼是死尸累生死郎那种年薪五亿圆的超帅八头身,应该没有女高中生会拒绝他进房吧。」

我不确定死尸累生死郎的年薪是否五亿,但卧烟说得也是真理,是常理……说不定和我们对于口本教实的推测一样,神秘吸血鬼是在路边将女高中生吸血化为木乃伊,再将她运回房间……但还是猜不透凶手为何要这么做。

「当然,可能还有其他受害者,所以不限直江津高中的女高中生,我会注意全镇寻找干枯木乃伊。真是的,别说怪异奇谭,我觉得甚至是在寻找古代文明。目前搜索范围只限于这座城镇,不过依照状况可能要扩大范围。」

「……找八九寺帮忙会比较好吗?」

说到城镇,现在成为土地神的那个迷路孩子,应该掌握镇上的大小事吧……她或许知道某些情报。

「唔~~很难说。那孩子确实很可能知道什么,不过既然是神,坦白说她现在明显属于怪异那一边。」

「嗯……」

靠着老交情让那家伙夹在人类与怪异之间两难,我也于心不忍吧。

毕竟神也有自己的立场。要是诉诸友情,害得那家伙跌落神坛,那个迷路孩子将会没有迷路的余地,就这么直接下地狱。

北白蛇神社的参拜道路,铺着直达地狱的道路。

这可不只是令我过意不去的程度。

「那么,无论如何,我先准备等等去见神原吧。顺便把那家伙的房间收拾干净。」

「这是哪门子的顺便?抱歉我侄女为你添麻烦了。」

比不上您就是了。

哎,你们这家人都是这样吧。

「卧烟小姐,您接下来要怎么做?」

「虽然你跟搜索队的大家都在忙工作,不过很抱歉,我要借用医院的空床位睡个午觉。因为晚上必须采取行动。即使再怎么装年轻,到了这把年纪,熬夜还是很难受。」

说得也是。

既然吸血鬼是夜行性,为了对应对方的行动,这边也得调整生理时钟,睡觉也是工作之一吧。

顺带一提,多亏后遗症,我不必像卧烟规划睡眠时间,熬夜一两天也没什么影响。这是在考季稍微派上用场的吸血鬼体质。

「对了。话说卧烟小姐,这次的事件要怎么告诉忍?到了晚上,我想她应该也会醒来吧。」

死尸累生死郎复活的那时候,除了神原,我也一样请忍野忍协助,不过玻璃心的那个幼女真的称不上管用。

甚至可以说她真的扯我后腿。

总之,当时也得考虑一些隐情,所以也不能全盘批判,我也不打算这么做,但如果要聪明活用当时的反省,或许应该预先将那个家伙排除在外。

虽说她封印在我的影子,不是半吸血鬼化而是半奴隶化,但是那家伙基本上不会照我的意思去做。

「您想想,那家伙也是吸血鬼,而且或许认识对方对吧?到时候说不定真的会陷入两难。」

「也对。或许认识对方,也或许会陷入两难。」

卧烟话中有话般附和。

「哎,这件事我在睡觉的时候慢慢想。总之入夜之前先专心收集情报吧。」

「知道了。」

008

我踩着油门开车前往神原家,同时思考那本单字本所写的文字,是否有可能不是存活讯息。

「B777Q」=「D/V/S」。

卧烟好像也立下某种假设,命日子的解读本身,我也觉得是对的。只不过,如果这是受害者即将化为木乃伊的时候一时情急留下的暗号,我觉得这暗号也太复杂了。

即使以暗号学的角度正确,但这果然不是推理小说……如果出题的是小扇,那我就可以接受,不过在被袭击的时候,即使对方不是吸血鬼而是暴徒,真的有余力思考第二十二个质数是什么,或是写成「777」比较好看之类的事情吗?

即使是以求学为本分的女高中生……也不一定吧。

坦白说,即使是不得不承认只靠数学能力考进大学,如今就读数学系的我,也很难在现在这样开车的时候在脑中正确列出质数……在遇袭陷入恐慌的状态,更接近是不可能的任务。

哎,羽川应该做得到,命日子也做得到吧……即使口本教实姑且可能是古今罕见的天才儿童,不过如果只看那本空白的单字本,还是很难认定她是热中求学的优等生……

如果是以艰苦训练闻名的女篮社社员,那就更不用说……包括接下来要见面的神原在内,那个社团的运作系统必须相当无视于学生的本分才能成立。

这么一来,应该推测那不是存活讯息,更不是死亡讯息,而是「凶手」吸血鬼的署名才妥当吧?

署名,犯行声明,宣战布告,自我表现。

要怎么说都可以,不过这么一来,这就和卧烟随口所说,或是不小心说出口的「缩写」这个假设一致。不是受害者留下「凶手」的姓名缩写,而是「凶手」将自己的姓名缩写留在受害者的手中吧?

简直像是在……明示自己的身分。

……这样的话,(目前暂定的)第一个受害者贴交归依,以及(依照发现顺序的)第二个受害者本能焙,从这两人的随身物品或许也找得到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署名。

这件事告诉卧烟比较好吗?不,这种程度的可能性,连我这种程度的人都想得到,那位卧烟不可能想不到……即使没有,这个假设也不值得将养精蓄锐以备今晚的那个人叫醒一起检讨。

现在专心进行自己的任务吧。

想着想着,金龟车抵达神原居住的日式宅邸……虽然我还没完全摆脱脚踏车的魅力,不过汽车的机动力强太多了,甚至没空在移动的时候推理或推测。

放学回来还穿着制服的学妹,在打开的门前迎接我,看来是把自己当成停车的引导员……咦,学妹不只一人。

同样穿着直江津高中制服的一名女学生站在神原身旁。看领带颜色应该是三年级,不过她是谁?

「阿良良木学长,为您介绍,她是在篮球社时代和我同届的日伞。在我退休之后接任球队队长。」

我简单问候并且下车之后,神原为我介绍同班的这名朋友。直到不久前担任女篮社队长的同班朋友?原来如此,我事先在电话简单说明来意,所以她预先安排妥当。

真是成材的学妹。我完全配不上。

「阿良良木学长,初次见面,我是日伞星雨。久仰学长大名。」

「哈哈,反正不是什么好传闻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到不自然的程度。看来不是什么好传闻。

「站着聊也不太对,阿良良木学长,进来吧。爷爷奶奶正在旅行,到后天都不在家,不过茶我还是会泡的。」

「咦?慢着,可是,你的房间……」

「放心~~我知道。」

在我慌张的时候,日伞一副熟知细节的样子这么说。看来成材的学妹有个成材的朋友。神原有个能够容忍那个凌乱房间的同级朋友,得知这一点的我暂且放心了。虽然这么说,不过久居无益。

左手的长年问题已经解决,神原那家伙看起来精神百倍活力充沛,那我就赶快办完事情告辞吧。趁她发现我这个学长和她的亲戚阿姨混在一起之前。

「阿良良木学长,茶来了。没掺怪东西,所以放心喝吧。」

「不需要那句注释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或许只是很爱笑的日伞,在凌乱到夸张的这个房间,和首次见面的学长围桌而坐,她对此似乎不太抗拒。不愧是神原的朋友,真随和。

「不不不,我很怕生喔。和大剌剌的河河不一样。」

但我不这么认为。

还有,原来神原都被朋友称为「河河」吗……

可爱的学妹说神原大剌剌,我瞬间差点探出上半身,不过考虑到交情,日伞和神原比较亲近,我阻止她这么形容也不太对。

「不过,感觉阿良良木学长好像老朋友,我不觉得是第一次见到您喔。」

「说真的,到底把我传成什么样子啊……?」

她讲得像是神探科伦坡那样。

「因为您是从直江津高中毕业的唯一不良学生。」

原来那不是羽川自己的误解?

伤脑筋。

「虽然这么说,但我光是听到传闻就吓到发抖。不好意思,如果我紧张到有任何冒犯的地方请多多包涵。啊,我想向朋友炫耀,可以给我手机号码吗?」

天不怕地不怕。

另一方面,她毫不客气又亲人地将手机递给我,我确认她的手机吊饰是英文字母的「S-H」……嗯,看来退休之后也会一直挂着。

那么神原呢?

啊啊,这么说来,这家伙是认识我之后才办了手机───发生过这种事。

「所以,关于女子篮球社的事……」

「好的好的,这边准备了资料。」

日伞学妹从学校背包利落取出硬壳文件夹。看起来像是班上的点名簿,不过从对话来看,应该是社团活动的名册吧。

「从我待在社团那时候,就等于是由日伞管理社团活动。毕竟我这种人不会想制作这种名册,做了也会弄丢吧。」

神原说。

嗯,看到明明前几天打扫过的房间现状如此凄惨,就知道这不是给朋友面子的谦虚说词。

虽说日伞升上三年级之后也退休,但她好像一直待到四月的招生大会,对于现在的二年级与一年级都清楚掌握。但是在我反射性伸出手的时候,她迅速举高双手将名册拿远。

如同避免对方偷球的篮球选手……其实不像。

「怎么了?日伞学妹,没人对你说『put your hands up!』吧?」

「嗯。那个……阿良良木学长。虽然不必强调,不过这是女高中生一百人份的个人情报对吧?」

日伞就这么高举名册笑着说。

一百人?

我看向神原。神原点了点头。

真的假的?女篮社多达一百人?

光是一年级与二年级就一百人……每个学年的社员多达五十人?得知具体数字之后,比起先前预测可能有不特定的多数人受害,更令我束手无策。

卧烟说过「一百人中的两人」,但这始终只是举例才对……

哎,不过,既然是打进全国大赛的运动社团,这种人数还算少吧……

「严格来说,不是每个学年五十人,是二年级七十六人、一年级二十四人,合计一百人。」

日伞说。

「所以,虽说这是我自己制作的,但是如果有人知道这种数据外泄,我会吃不完兜着走。」

「嗯。哎,我想也是。」

我不得不同意。我已经毕业,而且昔日是和女篮社八竿子打不着的回家社,这样的我想取得一百名女高中生的姓名住址与联络方式,基本上是自私的请求。

「是的。到时候我的血液会外流。」

她应该是在开玩笑,但我光是今天就看见三具被吸干血液的木乃伊,所以实在无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样笑。

「是的。这不好笑。不只是姓名住址与联络方式,名册还记录身高体重三围以及是否有搭档。」

「日伞学妹,不好意思,可以劳烦你把那些部分涂黑吗?」

「明明光是这样就吃不完兜着走,要是将这份纪录交给以变态闻名的阿良良木学长就更不用说了……」

「以变态闻名?」

「不对,我说的是以学长闻名的阿良良木变态。」

如果你真的这么说,那后者比较过分。

我要不要现在就杀进直江津高中洗刷负评?

「日伞,变态是我的领域。也不准你和我的阿良良木学长聊得太和睦。」

「河河」在一旁发挥狭小的器量。

这家伙真的毫无明星光环……她这样居然是篮球社传说中的王牌。

不过,如果日伞身为前任队长想要保护个人情报,说起来她应该不会接受神原的邀请,带那本名册来到这间宅邸。

「原来如此。日伞学妹,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要那本名册,就要用街头篮球对决是吧?」

「不,我没这个意思。」

居然没有?我上衣都脱了耶?

「即使如此,我依然不惜冒着全身淌血的风险,也将这本机密名册借给阿良良木学长,是因为我期待您或许可以帮忙打破直江津高中女子篮球社的现状。」

「……?女子篮球社的现状?」

「日伞,向阿良良木变态要求到这种程度有点……」

带着险恶气息的话语使我纳闷时,神原像是规劝朋友般这么说。你刚才说我是阿良良木变态喔。

绝对不能把一百名女高中生的个人情报借给这种家伙吧?

「不不不,可是河河,对于现在的女篮,你也感受到责任吧?说不定更胜于我。」

「这……啊啊,阿良良木变态,这里说的女篮是女子篮球社的简称,绝对不是女子浴室的意思喔。」

「神原学妹,说我坏话的该不会是你吧?」

无论如何,两名前任队长好像也还没达成共识,不过都听到这里了,阿良良木变态我可不能轻易罢休。

而且,如果女子篮球社正面临什么麻烦事,或许意外和本次的连续木乃伊事件有着直接的关系。

「告诉我吧。我也不想平白要求别人协助。有困难的话我会帮忙。」

「阿良良木学长,很高兴您有这份心,不过您光是每周来帮我整理房间就够了喔。」

「河河,这样其实不够吧……?不要讲得害我不好意思拜托学长好吗?」

日伞蹙眉之后说下去。

「我们退休之后的女篮有够糟的。」

她以毫不拘谨的语气对我说。

说真的,她哪里怕生了?

「并不是具体来说哪里糟,不过气氛烂透了……先前为了宣泄准备考试的压力,我想去装个学姊的样子,可是去了体育馆一看,压力不减反增。」

当时她大概是摆出轻松的态度避免现场气氛凝重吧,不过这女生的个性挺厉害的……旁听朋友说明的神原摆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不过等一下,你应该对自己房间的现状感到不好意思吧?

「意思是神原和你这些黄金世代离开之后,球队变弱了?」

或许我应该更慎选言辞,不过缺乏语汇能力的我想不到其他的形容方式。

变弱。只是就某方面来说,这应该在所难免吧。

基于某种意义,神原过于特别。

不愧被誉为超级明星,在属于私立升学学校的直江津高中,她原本是比我更格格不入的学生……

「也对。因为我原本只是追着崇拜的战场原学姊用功准备考试啊。」

「顺带一提,我是不必用功也考得好的运动型女生。」

日伞就这么举着双手骄傲挺胸。

确实也有这种人。

「不过,并不是变弱喔。能够变弱反而好……所以说,是气氛变差了。」

「气氛───」

「不再是开朗愉快,充满向心力的女子篮球社。」

神原非常不情不愿地说明。一点都不像她。

「失去向心力,只留下连带责任。具体来说……」

神原骏河继续说。

「刊登在名簿的一百名成员之中,有五人失踪了。」

009

日伞说「失踪」这种形容方式有点夸张,很像是我那个急性子学妹的风格,总而言之,现在不知去向的社员,一、二年级加起来共有五人。

说来惊讶,我已经知道这五人之中三人的名字。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

贴交归依、本能焙、口本教实。

到这里我还可以接受。

或许可以说这是卧烟巧妙操作情报,耍心机封锁情报的成果,化为木乃伊的女学生各自被当成罹患「怪病」,家属应该也不会对外张扬,所以三人都以外人无从知情的含糊理由来处理,也就是常见的无故缺席。

「失踪」。

就某方面来说,到这里为止都是顺理成章,不值得错愕或惊讶。问题在于又增加两名「失踪」女学生的这个事实。

我不想面对的事实。

这时候认定两人也遭受吸血鬼的魔掌终究太早下定论,即使不是如此,多达五人的学生「失踪」就足以当成重大事件吧。已经从高中毕业的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回忆在学时的各种状况,不得不做出「未必如此」的结论。

我已经说过自己高中时代动不动就逃课,不过在这种「不良学生」很少见的升学学校,若说我以外的学生都是优等生也不太对。

跟不上课程进度,不适应成绩至上的校风,这种吊车尾学生的末路,一言以蔽之就是───「不见了」。

可能是转学,可能是退学。

或者像是老仓育那样窝在自家不出门───「不见了」。

日伞说的确实没错,我这种「从直江津高中毕业的不良学生」真的很少见。

说「唯一」终究太夸张,不过大致上都撑不到毕业。

会不见───消失不见。如同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所以在直江津高中,某个学生变得「看不见」,不是什么特别异常的事态。

被视而不见的不是吊车尾学生本人,是升学学校有学生跟不上课程的事实。是现实问题。

总之,不只是直江津高中,私立高中总是会把损害校誉的事情压下来……

只不过,本次在女子篮球社发生的风波,之所以在校内也有点异质,原因在于这不是从课程或考试难度产生的麻烦事,是从训练或团队默契产生的麻烦事。

「虽然河河本人应该会否定,不过坦白说,直江津高中的女篮是源自神原骏河,为了神原骏河而存在,神原骏河专属的社团活动……毕竟自从加入社团那时候,我在某方面也是积极以这种方式诱导。」

日伞这么说。

「我至今也认为这种做法没错,正因如此,我们才成功打进全国大赛。问题在于河河左手受伤退休之后,这套体系就这么继承下来……我担任队长的时候,依然努力瞒骗大家,巧妙维持社团运作,但好像在我四月退休没多久就突然出毛病了。」

过高的目标,艰苦的训练,逃不掉的团体压力……

没有向心力,只有连带责任。

「运动比赛不是折腾到这种程度还要继续参加的东西,所以既然这么辛苦,我觉得干脆退出算了。」

个性本应有话直说的神原,此时以偏弱的语气这么说。大概因为这个社团是从她这个人开始的,所以也很难完全否定吧。

「即使想退出,也不想成为第一个退出的人吧?」

「我无法理解这种感觉。」

「河河你想必无法理解吧。」

日伞像是傻眼又像是搪塞般说。

「当然也有人退出喔。但不是缴交退社申请书而退出,是在练习的时候受伤退出。」

日伞说得像是那些人故意受伤退出……我不敢说自己不懂这种心情。

即使绝对不能相提并论,但我在准备考大学的时候也曾经受到诱惑,想要故意连续花好几个小时写题库把身体搞坏。虽然因为吸血鬼体质而没有成果,但我只能说当时的自己有毛病。

换句话说,就是有毛病。

现在的女子篮球社有毛病。

因为神原世代的这根支柱脱离───不,应该说这颗核心脱离。

「后来我觉得必须想点办法,召开三年级的校友会讨论一堆有的没的,总之并不是没有实行任何对策,但可能是造成反效果,这几天社员接连没来上学。不只如此,表面上像是没发生任何问题,所以更加恶质。觉得辛苦的孩子们,在练习告一段落之后,会充满奇怪的充实感或幸福感,对此感到麻痹;不小心说出丧气话的孩子,大家会群起批判,还从中获得奇怪的乐趣。」

「阿良良木学长,现行的体制也不方便由我们进行改革。之所以这么说,在于这个体制本身由我们这个世代建立,她们在做的事情和我们当年做的事情几乎一样。」

「没错,差别只在于个人的感受……不,我们或许果然也错误了。就像是指导者如果经历过体罚或过当阶级制度横行的那个时代,就会说『或许现在的时代不吃这套,不过那种做法有自己的好处』,坚持自己的论点。不过,我从加入社团直到退休,每天肯定都过得很快乐喔。」

这就不一定了。

只要得出结果就难以否定过程,这是事实,而且即使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只要实行的人不一样,印象就不一样,这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不过既然是这么回事,我可以理解神原与日伞难以指导那群只是在效法她们的学妹们。

「校方下了封口令,终于觉得走投无路的这时候,阿良良木变态主动出击。我觉得这是上天的恩泽。」

把变态的主动出击当成上天的恩泽,看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好啦,该怎么做?

时机确实是刚刚好。

在这个时代,如果不是这种时机,我觉得日伞甚至不会把这本名册的存在告诉我。不过若问这是必然还是偶然,我还不方便多说什么。

女子篮球社面临的这件麻烦事,是否和这座城镇现在发生的吸血鬼骚动有着直接关联性?日伞应该想不到我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风波而奔走吧。

「唔~~……」

但是,我不禁稍微思考。

不是在对照我去年的经验……我想起来的是好同学羽川说过的话。

羽川翼当时果然面临麻烦事,虽然实在看不出来,内心却充满陷入绝境的感觉,在十七岁的春假冒出「想见到吸血鬼」的想法。

怀抱着渴望。

怀抱着绝望。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名为「现实」,名为「现实问题」的铜墙铁壁摧毁,羽川想见到这种超越理解的怪物。高中毕业之后就展翅前往海外的她也这么想过。

既然这样,对于社团活动抱持烦恼的女高中生,苦于面对高中生活的女高中生,也可能心想「干脆被吸血鬼袭击就能解脱了」,这样的推理是否过于牵强附会……?

不过,如果这种强烈的渴望───或是绝望,成为连结受害者的失落环节……

必须查出另外两名失踪女学生的下落。前提是她们还没化为木乃伊,不,即使已经被吸干也一样。

「日伞学妹,我知道了。我是个大木头,不认为自己可以介入女生之间的敏感问题,但是如果你愿意出借那本名册,我保证至少会全力以赴,避免你的学妹们有更多人失踪。」

「您愿意这么说就够了。」

我这段话无法造成任何慰藉,不过日伞这么说完就放下高举至今的双手,将名册递给我。

「话说回来,阿良良木学长,您有女友吗?」

010

如果回答「没有」会怎样?脸红心跳的我,对于被首次见面的女高中生捉弄感到羞耻,再度掉头返回直江津综合医院。

身为毕业生的我感觉内心消沉,但是如果只看结果,我很顺利获得女子篮球社的成员名册,虽然卧烟应该还在小睡为晚上做准备,但我抱着可能被称赞的期待抵达医院一看,专家已经在行动了。

她是不是只睡三十分钟左右?

她刚才说熬夜很难受,不过她可能和大部分的伟人一样不必睡太久吧……总之我在今天造访的第一间病房,直江津高中一年级的女子篮球社社员───贴交归依的木乃伊安置的个人病房,像是信鸽般将带回来的情报告诉卧烟。

「哇~~你在享受青春耶。」

她的第一句话是这种感想。

总之,没就读直江津高中,和我完全不同世代的卧烟,对于这件事的感想就是如此吧。

我实际知道神原骏河以超级明星的身分三头六臂大显身手的时代,女子篮球社现在的体制就我看来,老实说光听就觉得内心隐隐作痛,但我这份心情应该不可能分享给外人吧。

如同大一新鲜人的我,无法基于正确的意义理解勤劳或结婚这些主题,虽然方向不对,但肯定大同小异吧。

「我对此略感遗憾喔。大姊姊我也经历过青春时代耶?和忍野、贝木、影缝共度的青春……也是和姊姊共度的青春,不过,嗯,正如字面所示,当时是令我脸色铁青的春天。」

「……恕我冒犯了。」

不过,我着实无法想象卧烟等人的青春时代……更别说神原母亲───卧烟远江小姐的青春时代。

「如你所说,目前没有根据断言这件事和少女们的木乃伊化有关,却同样没有根据断言毫无关系。确实,明明已经没有学姊做为目标,为什么不惜牺牲学业也要被严苛的训练折磨得心力交瘁?怀抱这种郁闷心情的女子篮球社社员们,内心的黑暗吸引吸血鬼来袭……这样的假设具备一定的说服力。」

「怪异都具备相应的理由……是吗?」

「总之,无所不知的大姊姊我,就来说一件刚好知道的事情吧?即使是骏河在籍的时代,也肯定不完全是健全美丽的青春时代。因为不提她们自己的反省,那个侄女也绝对不是基于正向原因变成飞毛腿。」

说得也是。

超级明星并非打从出生就是超级明星,不只如此,那名少女是「被迫」成为超级明星。

因为向猿猴许愿。

「即使摆脱那只猿猴,也没摆脱青春期会有的烦恼。哎,为后辈心烦也是前辈的宿命。为了完成你拍胸脯保证的事情,这时候得加把劲才行。」

首先重点搜索另外两名「失踪」的社员吧───卧烟将我递给她的名册随手翻阅之后,像这样订下方针。

「当然也要确认这一百名左右的学生在哪里。官宫鹗、木石总和……都是二年级吗?」

「假设这两人已经遭到吸血鬼的毒手,那么五名受害者分别是三名二年级与两名一年级。」

这种整理毫无意义,而且明明没发现她们变成木乃伊的样子,思考到这种程度或许过于心急。

不过,虽说变得悲观是因为内心沉重,却也不能忽略这种讨厌的可能性。我想预先思考所有可能的状况,以便应付最坏的事态。

三比二……社员人数各年级的比例差不多就是这样。

「对了,卧烟小姐。我后来才想到,口本学妹单字本那段疑似生存讯息的字符串,您认为有可能是吸血鬼留下的署名吗?」

「我认为很有可能。」

卧烟很干脆地点头响应我的意见,看来果然早就检讨过这个可能性。缩写是吧。

「D/V/S」。

「不过,放在这里的贴交归依随身物品,或是隔壁病房本能焙的随身物品,都没找到类似的署名。生存讯息当然不例外,但是写在那本单字本的『B777Q』如果是署名,所有木乃伊应该会留下同样的暗号。」

是这样吗……这部分居然也已经调查完毕,这个人真的在我离开的时候小睡过吗?

「以口本学妹的状况,她不是在大马路旁或民宅房间,是在被遗弃的破屋,那不就代表吸血鬼也不必在意他人的耳目,可以慢慢办事吗?」

我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感觉突兀。

不必在意他人的耳目?慢慢办事?

在意他人耳目而手忙脚乱的吸血鬼,简直是低俗的闹剧吧……既然这样,不知道是暗号的那段暗号,当成是贴交或本能的木乃伊遗物还比较对劲。

「历历,还有其他不对劲的点喔。吸血鬼像是艺术家在作品刻上名字那样留下署名,这种解释以怪异奇谭来说毛骨悚然又煞有其事,不过在这种场合,不觉得留下的作品应该是抱持自信的作品吗?」

再怎么样也不应该是失败的作品吧……卧烟说完从名册抬起头,看向病床的木乃伊。

对喔。

看到如此凄惨的木乃伊时,我这种外行人会停止思考,不过这些木乃伊始终是要化为吸血鬼却「失败」的木乃伊吧。再怎么满足自我表现的欲望,我也不认为艺术家会在失败的作品签名炫耀。

果然应该单纯把那段字符串解释成口本留下的生存讯息吗?

「我姑且试过鉴定笔迹,拿书包里笔记本的文字,比对单字本的红笔字,却没得出确切的结论。两者的笔迹看起来不一致,但如果是在吸血鬼袭击的时候边跑边写,当然会写得潦草。」

「我想也是……总之,无论是生存讯息或是署名,也没能怎样就是了。」

「以追捕的立场来看,自我表现欲望强烈的吸血鬼比较好找,方便多了。说到这里,我想以指挥官的身分,对你下达今晚的指令。」

「啊,好的。请问是什么指令?」

太阳终于即将下山。时间到。

再来是夜晚的世界。

情报的收集与讨论结束,无论如何,终于必须对怪异现象实际采取应对措施了。我和神原与日伞谈过之后,解决事件的动力提升到足以抵销内心的消沉,好啦,我要做什么?

「我原本很犹豫是否要拜托这件事……不过历历,看来只能请你这么做了。这是只有你做得到的事。」

卧烟一脸正经地说。

「请你拖住小忍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