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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话 忍·suicide 001-004

网译版 转自 百度化物语贴吧

翻译:阿善的日曜日

指导:四个圈yotsumaru(B站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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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良木历如今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对这个问题好奇得不得了的读者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位吧。然而要语道今日,就不得不回首过往,从一年前的春天、两年前的春天、乃至远如六百年前的那『吾世之春』讲起了。既然如此更不妨从千年前的小春日和开始——虽然此春非彼春。就算有我这半吊子的吸血鬼体质,突然如此大幅度回首,怕不是得拧断了脖子。

【注】吾世之春,我が世の春,用以歌颂黄金时代的词汇;小春日和,秋高气爽,冬日暖阳的意思。小春是农历十月,此时已为深秋初冬。

所以,稍取间歇,先说说五年前的事情。

这一取,不知当作是间(间),还是暗(暗)了。

我还在初三那会儿,不知为何鬼迷心窍,得意忘形,高攀了直江津高中这所私立的升学学校。其结果就是现世报来得太狠——在那一方菁英云集的高中里,我的颜面扫地,排名一落千丈,状态也处于身心俱疲当中,体感上有如重伤濒死了。

已然沉浸在死当中,像极了自恋那样自我陶醉。

甚至,直江津办学以来头号的不良学生,这一金字招牌都大有要挂到我头上之势——实际情况就是,我成了反复迟到和早退、一眼就知道心思不在学习上的厌学懒汉,其实并不是什么无法无天的家伙,唉,相对评价就是如此苛刻。周遭都是优等生的话,我这种也能算个传说级的差生了。

【注】相对评价,表示在一定集团内个人学力的相对地位的评价方法。

换一个裁判,或许就是个外角低球。

【注】棒球用语,外角低球即远离打者、较低进垒的球。

将将还在好球区的年轻人。

如此这般的我迎来巨大人生转机是在高二和高三之间的春假,通称『地狱般的春假』时了——我为吸血鬼所袭击。

人生转机,也是人生坠机。既是坠落,又是堕落。

总而言之,是落得一个什么的下场。

人生的下场。

不曾想这下场前,柳暗花明又一着——我在那般春假之后,花有开有谢,事有得有失,人也终于落入了字面意思的地狱之底。所谓厄运不知何时是个头。

我的面前,未来时常将计而就计。

杀人又诛心。

既然要说相对评价的话,正是因为清楚体验了那般地狱,我才得以体会到自己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落魄吧。之后,我重整了自视过高,不,自视过低的姿势,从升学无望、毕业难保的境地中,实现了到应考生的阶级跳跃——旁人看来,我大概就是个黄金周后交到了女友就突然来了劲、阴阳反转后为了和女友上同一所大学而一时兴起、没有任何主体性的家伙。不过还请不要用这种过分的眼光看待我。

解释起来很麻烦的。

我还是不好意思让各位把已发行的作品全都读一遍,不过最近好像也普及了有声书的文化,详情请见那边……即使如此,高三的我并没有惩前毖后,一如既往地不知天高地厚,报考了曲直濑这所群英荟萃的国立大学。

就和在捕不着鱼的风暴中出海一样。

究竟是多么喜欢混在菁英当中啊,到底有多大的情结啊。内心的黑暗(暗)太过深邃了。

话虽如此,我一毕业,原本的菁英升学高中,就变得不再是我深信的那样一个纯朴菁英加纯白尖子生的集合体了——秀才不出门,未必知天下。不标新立异,就用老一套来说,那些菁英和尖子生也有我所没有的烦恼,也有在我身上不可能发生的葛藤纠纷。作为『不良学生』,我有所怠慢的事物,绝对不仅仅是授课这么简单。这份悔恨,从今往后也会伴随着我吧——虽走流程说『没有惩前毖后』,但那高中时代的失败,绝不能在大学生活里重蹈覆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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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前毖后吧。

杀鸡儆猴吧。

【注】原文惩りる、惩らしめる,分别意为再也不敢尝试某事;对干坏事的人给予处罚,使其不敢再犯。中文取相近义。

不是重蹈覆辙。不是一如既往。

会当从新来过。

让我得以重生的那位班长中的班长已经不在了,但正因如此,我才要认真讴歌这王道的大学生活——这是其志所向,也是其心所随,事实上,大学入学后一年以来,也发生了许多和那禁忌的高中生活无甚差别的事件,但凭借经验,耍尽花招,好说歹说也都忍受过来了。那么,前言到此打住吧。

枕词到此打住。

【注】枕词,用于修饰或调整和歌中的词语,亦指开场白、枕边话。

接下来是被褥,不过,不是羽毛被褥。

【注】被褥,日语原文布団,用布缝成袋子后装入棉花、羽毛、稻秸等做成,用作被褥、垫子,薄的还可以缠裹供保温。

阿良良木历迎来二十岁生日的翌年四月,没有中退或留级记录,隆重成为大二生的我,却不知为何离开了独居的寄宿公寓,回到了眷恋的老家当中。

我回来了!

而且,我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去大学了——这断然并非是我翘课(sabotage)癖再度苏醒的缘故。

说是闭居,那便是吧。

实为众所周知的线上课程。

和勉强度日不为人知的我之人生不同,关于此事的情况就没有特意反复说明的必要了,除非遇难漂流到了无人岛,否则能毫不夸张地说,这次全世界的人类都被卷入了其中——正是新型冠状病毒的大流行(pandemic)。

大学的线下课程一概中止,还望不到再启的那一日——我呕心沥血,昼夜伏案,把将来未必会用到的背诵知识摄入脑中而获得的『Go To 大学』门票,就这样几近完美地失效了。

就跟炒股失败的人一样。

孤注一掷的投资到头来都算什么啊。

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不惜拜托恋人和班长都要学到那份上呢,我不由得感叹——当然,我这人还是受了不少恩惠的那一方,所以不知当讲不当讲,我甚至有想过,这是我出于短浅见识而轻蔑菁英所招致的诅咒。

受诅咒的我。

不,其实是受恩惠。

当然也可能是因诅咒而受的恩惠——上述的『地狱般的春假』过后,我的体质就转化为了半成的吸血鬼,由此意义上,普通的感冒是不会得了。

常年保持着健康。

强制性地。

脑袋飞掉也好心脏剜掉也好都和翘辫子无缘的不死身怪物,是不可能败给或新型或旧型冠状病毒的——倘若有什么意外,那也只要小忍再吸一次血就能复活。

只是,这种超常的安全措施上,作弊般的罪恶感总是挥之不去……这个感染病,据说是年轻人的感染风险更低,此言一出,仅仅是年轻这一点就能让人体会到幸存者罪恶感(survivor-s guilt),这是命日子告诉我的。她说年轻一词反倒成了坏话。

食饲命日子。

和那家伙已有段时间没见。大学交的朋友本来就很少了。

命日子还呆在寄宿处——好像她本来打算给我准备庆生的惊喜派对,当然预定落空,只有礼物在前几天给我快递过来了。

是本奇怪的辞典。

明明要是能面对面交付给我的话,我肯定会做出超大反应的。

【注】日本某类型综艺节目中,对主持人的作弄表现出较大反应的艺人因其作出反应这一行为被称为反应艺人。

竟连惊喜也一并白费掉,感染病恐怖如斯——为了防范感染病的扩张,本来我也得呆在寄宿处不出门,不该回到老家的,不过家家都有本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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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念的经。

【注】前者『经』的原文是『家庭の事情』,即家庭里的原因、情况、难处,后者『难念的经』原文是『情事ではない。事情だ』,原句的意思是「并非风流韵事。是苦衷」情事则是指恋爱方面的风流韵事,和事情不同。

若能听我道来,就省事了。

毕竟已经没有隐瞒下去的意义了,所以也不想再隐瞒下去,这次就事先说一下吧,我的双亲都是警察,这时候正是他们社会基本工作者(essential worker)维护治安的紧要关头——不能当什么线上警察(online-police)。

和网络警察(cyber-police)的任务是不一样的。

只是,派出所这地方,也属于那种不知何时就会发生集体感染(cluster)的人群密集场所,虽然这样的选择很不容易,但他们还是决定好在工作场所住下,率先起头过上了半自主隔离生活——作为儿子,对这样工作狂的父母实在感到震撼,但同时我也迎来了二十岁,已经从对此的反抗期中毕业了,和高中毕业一起。

对父母的繁忙期已经习惯了。

【注】反抗期hankouki、繁忙期hanbouki。

也已经开始尊敬了。

就连『回家吧,你妹妹等你来照顾』这种父母硬塞的嘱咐,我都没能拒绝掉——我自己也有担心的事情,比如将高二的妹妹·阿良良木火怜,和高一的妹妹·阿良良木月火二人,放在毫无约束的家中什么的。

莫名恐怖。

抽象地莫名恐怖。

去年,虽然由于火怜升上高中而解散了,但将栂之木二中的fire sisters,长时间暴露在了无管束的环境下,是我这个哥哥率先起头犯下的愚蠢至极之事。这话由我来说,或许不太恰当——更何况是在这充满压力(stressful)的社会下。

所以代行监护人一职吧。

我至少也得在这份上帮到忙嘛。这才是基本哥哥(essential brother)吧。

我本来就有大二春天开始寄宿生活的计划了,所以才先走一步离开家庭的,结果正撞上大二开头便回了家,这份都城陷落逃离地方的感觉令人失望。若是连妹妹们的保姆都做不好,颜面还往哪搁。

【注】都落ち,指都城陷落后被赶出都城,逃往地方;也有调离京城和都市的意思,尤指从东京调动到地方。

幸好,小初高比大学开学得要更早,而且年纪比我小的两只妹妹借由这场新冠,从父母那得到了手机的使用权,似乎还用得挺顺手。

何止顺手,已经是相当地得心应手了。

甚至能说匠心巧手。

虽说又开始上课了,但合唱比赛、文化祭、体育祭以及修学旅行,无一例外全部中止或延期,活动规模正无奈缩小的时候,能做到这样着实厉害——特别是月火。

「即使不是餐饮店的店员,口罩下也都是笑容的对吧!」

说着,精神满满的样子。

光是看眼神就知道那是笑容。

月火·quokka。

【注】quokka,短尾矮袋鼠,是小型袋鼠,澳大利亚西南角一小块区域的一种特有动物。因为一脸无害,长着微笑的脸,被称为『微笑天使』。

我原本就觉得,妹妹们的活力足以将我逼至窘境,所以这也并不是什么好意外的事情,不如说甚至正在意料之中,果然在这种灾祸当中才能够增加存在感、发挥领导能力者也不乏其人,原fire sisters的两只,就是那样生机勃勃,在SNS上向初中时代的同届发声,并且展开了线上活动。

想当然是日渐消沉之高中生活的即将开幕,但就这情况来看,或许火怜和月火于私立栂之木高中再度结成fire sisters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真是精力旺盛(energisch)。

让人怀疑,这真的是我的亲妹妹吗?

如果不是,那从竹子里捡到的孩子应该是我了。

【注】neta自竹取物语的主人公辉夜姬。辉夜姬是一位伐竹翁从竹心当中取出的。即同为主人公不是监护人亲生孩子的故事。

像这样会因年轻而受到责备的、比刁难人的淘气鬼(enfant terrible)还要可怕的社会形势当中,羡慕年龄更加小的也是人之常情,嘛,如果不是这次的机会,我也不会有为妹妹进厨房的体验了,就这样乐观一点想吧。当初打个照面就会打成一团,现在我并不是特意回过来想要赔偿那段不和睦时期,其实,也是多亏这些才赚得一些宝贵的经验值。我本人是认为,比起呆在寄宿的地方,这样不会搞得自己郁郁终日。

【注】enfant terrible,指说话行事使大人难堪的孩子、发奇问而无忌讳的儿童、缺乏责任心的人;『赔偿』埋め合わせ;『打照面』颜を合わす;『打成一团』殴り合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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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寄宿处……就是老仓育。

自称欧拉的人。

我最开始就是因为担心那个青梅竹马,才提前离开老家的(现在才好说,我开始独自生活的理由只有这一个,要不是为了青梅竹马或许这辈子都会在老家过日子),这一点正和那个一直开着手机接收朋友恋人消息的TELE-HODAI命日子,以及和虽然隔离(stay home)、但实则住在寝室、毋庸置疑是在和室友一起生活的黑仪不同,这是实打实的『独自生活』,可怜无家可回的老仓,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正常的精神状态吗?

【注】TELE-HODAI是日本NTT提供的定额支付话费后无限拨打电话的服务,时间段仅限于晚上11点至次日8点。这里指命日子随时随地接拨电话和他人取得联系。

担心。

真想担出我的心来。

说到底,那家伙的精神状态本来就有不正常的原因……扔下老仓一个人跑回家,这事多少让我负疚。

而且她还不太会用线上课程。

主要原因是,她对电脑和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没辙……病理性地反感照片摄影的倾向,本来就在这监视社会难以立足,更何况这世道已经迈向更深的程度了。

上帝究竟多么不眷恋她啊。

远程会议都不会的人就会被时代抛弃,这句话此时像是全在说的她,不对,岂止是此时,人生的大半都被迫害着的老仓,只是单纯地无法忍受『摄像镜头』这种间接性的视线而已吧……虽然现在的话题并不一定全要怪罪于大流行(pandemic),但弱者在这时候的确相当弱。

这世上有人一直戴着口罩就会觉得呼吸困难,也有人因口罩而避人耳目、匿名性上升后反倒觉得呼吸轻松。正所谓多样化世界。

一样的受灾下,多样性才露骨地突出来这一点也相当讽刺——这算是突出,还是沉浮呢?

【注】『突出』浮き雕り,清晰明了地显露出来,有别于其他;『沉浮』浮き沈み,有凹有凸,繁荣或衰败。

即使不是这样,老仓也会有慢慢地想不开了的事情。终于有一天,作为忠诚的青梅竹马,我迈出勇气邀请她来自己家,结果被爱答不理地拒绝了。

「为什么啊。我们都像是家人一般的关系了,线下授课再开之前,就和以前一样在阿良良木家过不好嘛。我会找好借口支开黑仪的。」

「去死吧。」

咔嚓一声关了电话。

移动手机怎么咔嚓一声关的?

【注】日本电话关闭的声音分年代,昭和年代出生的人因为用的电话是座机,所以关闭的声音是ガチャ(咔嚓),而移动手机普及之后,日本的年轻人们对电话关闭声的认知发生了改变,随之拟声词也不再使用咔嚓。

你啊,今天的台词只说这点就行了吗?总之好像还挺精神的……那就好。

事后,我找黑仪确认。据说是,老仓摆脱了散发跟踪狂气息的邻居,因而在新冠当中反倒恢复了身心健康。

什么!她的邻居里居然还有疑似跟踪狂的!

应该是另一边的邻居吧?不过,老仓的房间好像是捱着角落的……嘛无所谓了。老仓只要获得了哪怕些微的幸福,我就是无上的幸福了。

感谢你让我变得幸福。

有了有了,疑似跟踪狂的人选——神原骏河。

差点让她糊弄过去了。

虽然,我这一年在曲折中讴歌的校园生活后马上便是新冠了,但要说小我一岁的神原骏河,那家伙不说一年,连一天都没有碰过大学生活……在神原和小日伞的面前,我的哀叹根本不足为道。

到底是受应试折磨的人,她们心中的苦楚没法子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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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种艰苦处境作比较本身就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说透彻一点的话,这算是,看到了比自己过得还苦的人之后于是深信『自己算强了』,类似这种的行为,而这样子才更加过意不去……神原和小日伞,或者那些高中毕业之后和我有过一缘女子篮球部部员的每个人,为考试复习而付出了何等的努力,才赢得了志愿学校的入场券,这些场景我都亲身亲眼清清楚楚地看过来了,所以觉得女孩们的现状实在可怜。

升学学校的优等生们,也这样被摧残着。

着实荒唐。

我没法马上跑到面前去送上鼓励,也不能邀请一起去聚餐。她们的全国高中运动会(inter high school),今后又该怎么办呢……虽然不曾属运动部的我也没办法真的了解运动员们的心情,但高中运动活动也好,部团活动也好,都会变个截然不同的样儿吧。

众所盼望的疫苗,好像也还没给未成年打——啊啊,不对,虽然不是去送鼓励的,但回家之后有且仅有一次和神原碰过面。

当然,保持了社交距离(social distance)……我拜访了她的家,为了帮她收拾家务。

那个平时就『收拾不了的超级明星』二十四小时隔离在家,房间更是乱七八糟了。病毒的污染到来之前,她自家的污染更加深刻。是想要凭一己之力促成全球变暖吗?讲真的……搞不好会染上其他的病。

说起来,事实上她和祖父母三人生活,处于高风险的状况,按道理来说也该让自己的居室变得更加舒适了……虽然乱七八糟的居室也有相应的让人舒服的地方,但她当时好像念头一转,想着已经高中毕业,即使这大学生当得徒有其名,也不能一如既往地做个脏房间的居民。……结果立马跪了,转头向我哭诉。

体育根的根性哪去了?

【注】『体育根』スポ根,为体育スポーツ(sports)和根性(生性、骨气、毅力等意思)合成的词语,スポ根是运动漫画的一个分类,即讲述通过一味的不断努力最后取得好成绩的漫画。

真是的,高三时不忍坐视而出手相助的神原房间大扫除,没想到简直以救命行为的形式拖到了现如今,不过如果我说『不是吧,现在这社会,房间还是自己打扫吧』的话,对后辈也太见外了——打扫完毕后,没有握手拥抱击掌等一系列流程,不过有借口来线下看看神原的情况,也是不错的报酬了。

既然是那个明天早晚跑满十千米的她,想活动却不得的紧闭生活想必相当难受。但至少在我面前,还表现得铿锵——自己房间的打扫虽然还无能为力,但看样子,已经不像还处在高三阶段的样子了。

即便一天都没有去过大学。

只是,我从高中时代就已经习惯了,不过对于神原和小日伞这样朋友多的人,现在这种『交不到新朋友』的环境,或许影响很大吧……虽然我甚至都想象不了。

这种情况下,『别来无恙』这种话,也等同于在说明她们正『勉强着自己』的心声吧。

照这话想起朋友来,我的朋友八九寺真宵——本来,叫她朋友也多有惶恐,现在身为这小镇之神的她现在究竟如何,要介绍这部分的话,就要拿着乌冬去拜尼彦入道大人了。

【注】『尼彦入道』アマビエamabie,日本疫情当中突然爆火网络的妖怪,半人半鱼的形象,有预言丰收和疾病的能力。被画成画记载在一些志怪图书里,其形象也被做成各式各样的食品,有糖,也有乌冬面。

嘛,虽说是神明,八九寺管的是散步和迷路,对居家隔离这方面有短板……性格上的好动也和神原不相上下,是宅家的反面。即使如此,我故乡的这片小镇也没有大范围的感染例,或许也还是多亏了她的恩惠。以健康为目标的散步在守护着这里。

她当神明的时间点也真奇怪。

不得不感到责任在身。

我上大学后,对那个小学五年级幽灵的待遇和以往调皮时不一样,尽量减少了又是从背后抱起又是蹭脸又是亲脸又是扒衣服的行为,不过现在甚至都没有必要发挥那种别扭的伦理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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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等的社会啊。

对家人之外的亲密接触已经不再被允许了。哎呀哎呀,到底我,是为什么活着的呢?难不成是为了一辈子和妹妹们嬉闹吗?

居家隔离也有和家人之间引起矛盾的危险,所幸现在和妹妹们或者父母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糟。作为儿童虐待的专家,真是这么想的。

嘛,家这块地儿平平安安地是好事。

我等自治体提倡的『餐饮用口罩』这种静食的习惯,似乎已经完全形成了。带好几个问题儿童进行午饭会议(lunch-meeting)的日子已是过去式了。

【注】『餐饮用口罩』いただきマスク,音近日本人吃饭前说的我开动了。日本疫情期间曾推出餐饮用口罩,提倡餐饮店里吃饭时戴口罩、不说话。

因为已经安定下来,或许也是心理上被锁定(lockdown)的表现吧……现在想出镇子都比较困难,假使大学又开始线下课程了,届时又要离家出门去,还有没有那个心情都很难说。

不会真的一辈子在老家过日子吧。

一边照顾妹妹们,一边度过余生吗?

那样的话,我该担心的就是离开这片被保护之地的两人了……不必多说,正是千石抚子和羽川翼。

现在,怎么样了呢,她俩。

过得还好吗。

现在和千石无法通信,这完全是我的自作自受,而且我去担心那个原青梅少女本就是一种傲慢,甚至可以说是狂妄。但即使如此,听了她初中毕业后,不上高中直接去了京都这种破天荒的传闻,怎么还能坐得住?

究竟发生了什么……

问月火又只会装傻……

然后是羽川翼。

我的羽川翼。

羽川……那家伙,我本来就不知道到底在哪做着什么,知情者是一个都没有,本来就杳无音讯,在我查明她的去处时,世界风向就这样发生了巨大的流变——虽然已经打听到了她在非洲大陆做着医疗相关的志愿活动这份上,但之后的线索啪地一下断了,就是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情况。

就是这样一个疾病蔓延的情况。

虽然这里那里不断地承受挫败和希望落空,日本还是勉强地再接再励下去了,我是这么想的。但一旦到了国外,即使是同一场大流行(pandemic),处境(situation)也会截然不同——医疗体制、政治体制、文化风俗、社会形势、气候、社会格差、人口密度……以及地域分划。羽川现如今究竟在哪个国家的哪个地方,或许更应该担忧这个。但毕竟是她,想必是不可能待在安全圈里的吧。

不如说,在这新冠里越是艰苦的地区,她就越有可能积极地向那进发——不仅是对我,黑仪和老仓同她的联络方式都被切断了:这或许是为了让生活在和平国境内的我们不操多余的(或者说正经的)心,是为了不让我们卷入麻烦当中,但连她都可能没有预料到会有这场大流行。

因为不是什么都知道。

还是说,因为她从事着医疗相关的志愿工作,所以这并非意料,她对此的意识可以说是必然的?——所以这属于『只是刚好知道』的范畴内?我记得她的知识层里,这全球化的社会爆发大规模感染几乎是必然的,大概吧。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只有一边祈祷她安然无恙。

一边焦虑不安。

真是的,我好恨啊,忍野——

本来她现在,就算在海外,那也是在MIT或者剑桥这种地方作为升学活动而留学的。没想到那样一个班长中的班长、优等生中的优等生,居然在直江津高中毕业之后,一转成了放浪的背包客,那个夏威夷的影响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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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的大叔促生了放浪的少女。

可是说起忍野咩咩,他的放浪范围基本只限于日本国内,羽川在这个节骨眼上已是青胜于蓝……嘛,既然事关那个大叔,我也没理由可以担心了。

既没有理由也没有情理——若有那只是恩情。

包括居家隔离,一想到连家都没有的忍野该如何度日,我就不能够安下心来,不过却又有一些无凭无据的确信,确信是他的话总有什么办法——如果那个补习塾的废墟还在的话,如果那个专家还以那里为巢的话,那才真的是在依赖尼彦入道大人的显灵,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话也没用啦。

不过,这种时候还真像听一句呢。

「精神不错啊,阿良良木君。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嘛?」

这句装模作样的台词。

听了好像多少能振作精神。

羽川的去向和忍野的下落,搞不好,问了那个『什么都知道的大姐姐』即卧烟伊豆湖小姐的话,可能就给我全盘托出了,但我和那个大姐姐现在,还处于绝对绝缘当中……何止是普通的社交距离(social distance)。

是反义词的个人距离(personal distance)。

【注】都属于社会距离的一种。但个人距离其实更近,推测此处意思为没有任何关系,各自处于相互无关的距离。

如果能全都告诉我的话,我也想知道小斧乃木和小扇现在在哪儿——不看重缘分的人,这时候会被轻易孤立的。

如同吸血鬼一样孤独死。

真有可能,那就好笑了。

嘛,说回那两人,遗体人偶和『黑暗』,要怎么担心才算担心,这一点很难说明白——不如说现今这种混沌之中,这二位才值得依赖。

锃锃发亮的尸体和闪闪放光的黑暗啊。

和月火在另一条路线上确认的情报说,千石有小斧乃木跟着,万一有什么意外也不会有事,这点真是我的定心丸。另外,决定留在直江津高中的小扇一定,不仅守护着女子篮球部的后辈们,更在保护着整个高中吧……虽然她用的是她自己那一套。

嘛,如此这般,大家都各自地应对着新冠——现阶段,厕纸售罄、口罩断货这种恐慌(panic)应该已经没有了吧。

很多事情都在线上进行了,所以和久久未开始的线下授课一样,为了做出完全的应对措施而迟迟不下应对方案,这种副作用也有。不过感觉我自己倒已经习惯居家隔离的生活了。

这是好是坏,我并不清楚。

即使恐慌(panic)褪去,流行(pandemic)还将持续。

如果这种情况未能改善,应该要更加适应线上课程才是,不过,变得太过依赖线上的话,届时开始线下课程之后又可能会觉得闹心——事到如今上大学真麻烦、独居在家已经受不了了、大学如果就这样没意思还上什么,要是这样想了那可怎么办?

大家都老老实实待在家的期间里,就算是儿童虐待的专家,也没法干预他们的纠纷。关于新冠以外的事项,可以说正处于百事和平的自肃期间——不会有女孩从楼梯上掉落,不会有和迷路少女的相遇,不会被超级明星跟踪,不会有被蛇诅咒并束缚的事件发生,不会有野猫魅惑人类——不会有僵尸杀害妹妹,不会有黑暗来吞噬一切,不会有青梅竹马被摧残。

【注】自肃是日本的说法,实为日本国采取措施禁止国民随意外出的政策。

时间移动也好,落入地狱也好。

反复完结往复终了不断落幕的物语,都彻底失落了。明明那些都是反覆完结往复终了不断落幕多番罢息百般停局收场了遣散了闭门了打止了却又周而复始的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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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稽可笑。

如果这场感染爆发出现在两年前,我也不可能遇见羽川、遇见吸血鬼——还是说会在线上相遇呢?

裙子被吹起的女高中生和四肢被切断的吸血鬼,直播这些准保被光速封禁吧——我想着这些。

目送时差进校下可以回学校的妹妹们之后,我为了杀时间而细细思考,正回顾着以上的『前倾概要』,此时,

『汝啊。』

一声,从我的影子中传来——哦呀哦呀。

那才是从比自肃期还早两年的春假起,首先在补习塾、然后在我的影子里潜伏,就开始过着居家隔离生活的金发幼女。在这种快到正午的时间段,怎么就慢吞吞爬出来了?

忍野忍。

金发金睛,外表八岁的幼女。

尽管如此,其真身乃是铁血的热血的冷血的吸血鬼之末路——活有六百年之久的怪异之王其残渣。

顺便一提撞上时她还打马虎说『五百岁』,那以后过了两年的,现在是不管怎么四舍五入都不听进去,直奔六百岁的这样一个幼女。

【注】『打马虎』サバ(鲭)を读む。字面意思是读鲐鱼,因鲐鱼易腐,所以只能或者时数数,但活鱼乱跳,极易把数数错,于是多会在实际数量上捣鬼。引申为数量上打马虎眼。

六百岁的幼女和二十岁的我。

太酷了耶。

我并没有多大兴致,去讲这样的男子究竟是怎样迎来二十岁的——命日子主办的惊喜派对中止了非常可惜,但比这更令人惊叹的东西已经包围了整个世界。

虽说我到了二十岁,没有立马对饮酒吸烟产生兴趣,但连选举这事都充满风险的社会里,我的生日没有衍生出什么东西也很正常。

「吾有点提案,现在方便吗?吾之主。」

「没事你说。如你所见现在我也正无聊呢,需要来点提案。想给空白的日程上,添点预约。」

虽然说得像是已经习惯了居家隔离,但,好像也不比你宅……将这幼女从始到终一直束缚在影子里的残酷,如今我才深有体会,也因此无论什么愿望我都会听她的。

是什么呢,甜甜圈吗?

近几天甜甜圈店也更换了经营路线,高级甜甜圈的种类也增加了。说不定正合贵族出身的小忍的口味。

原本是夜行性的小忍,现在这样快中午却起了床,我想她的生活习惯,也在这郁人的世情当中不易察觉地混乱了起来,为了让她心情变好一些,依着她也没有关系。

虽然已经不是仆从关系了,但我也乐于去听从一位幼女。

我正轻易许诺,然而,身为居家达人的六百岁幼女,已经超出了我这种新手的预料。

「接下来要去趟欧洲。随吾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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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忍,抱歉,再说一遍?有点延迟没听清。」

「面对面几厘米说话呢,怎可能有延迟。真是的,虽然知道汝想和吾多说电话,但也没必要这样装糊涂。」

我现在的确很渴望说说话,但并不是因此而反问过去的。虽然延迟是假的,但希望那真的只是我听错了。

顺带一提,因为小忍被我的影子束缚,只要没到黄昏时分,是保持不了社交距离的。

我们的距离(distance)是零。

是没落要塞(DECA-DENCE)的距离。

【注】DECA-DENCE,2020年7月8日在日本播出的动画。

几厘米、零距离什么的虽为夸张说法,但不得不常常密接着对话也是事实——就算是那个看穿一切的夏威夷专家,将小忍封印在我影子里时,也还是没料到会有如此事态发生吧。

本来,和幼女的密接,还算是好事的。

「和幼女密接还是好事吗!嘛也罢,听好。虽事有二但不过三,吾之主人。是『接下来要去趟欧洲。随吾一起吗?』这句。」

「没听错吗……」

我无力地垂下肩来。

真有第三次,也就差不多有第死次了。

可惜……我已经作为一个束缚自己自肃生活的前辈,本想大肆赞扬小忍,可那个赞扬对象竟说出安全意识如此底下的话来。

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悲了。

不只是外出,居然还跑到海外旅行?

是什么发生了什么才会这样啊。

不,不要泄气。

这种双方间的磨合,此时此刻,一定在日本全国各地都在进行时。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是例外。

无论什么人都会犯错,即使不是人。

犯的错,改正就不是错了。

「小忍,听好了。我和你这种,在大流行面前的确风险很少没错,但是那也只是说感染和重症化的风险很低,不代表让其他人被传染的几率很低的哦?」

这是在说日本人因为凝血第十因子(factor X)什么的难以重症化而态度乐观的话,会招致国际社会的孤立什么的言论。

只有自己好了,便不代表真的好。

小忍看上去只是幼女,所以风险可能也比较低,不过对此不管是哪个政府的感染病研究中心都缺少样本,难以下定论吧。原吸血鬼的幼女,扩散感染病毒的风险什么的……

放进送检样本的话会歪曲整个标准的。

「哼。愚蠢的问题。夏威夷小子是妖魔鬼怪的权威的话,那身为吸血鬼之王的吾就是大流行的专家了。真没教养。」

「这样吗?」

有被什么成员叫过吗?是在情报番组的透明评论区里提过吗?

不,不过好像,怪异之属的吸血鬼,其起源和感染病的蔓延并不是没有关系的……吸血鬼,将感染症媒介的蝙蝠当做眷属,并且还会化为蝙蝠的模样,就有这种老印象。

就是嘛,即便不是那小忍也有六百岁了。

西班牙流感和鼠疫,她应该都有经验之谈——关于对新型冠状病毒的了解,也比我这种只在媒体上看过一点知识的人要更加权威。

就算没有感染过病,也应该见闻过不少大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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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怎么还说那种话啊。刚还觉得比较乖了,突然就蹦出一句不得了的话——说什么欧洲。这种情况下会启程去欧洲的只有哀川润。」

【注】哀川润,全身红色,暴力至上的人类最强承包人,女强人设定。来自西尾维新另一部系列作『戏言』,该系列作的本篇以『斩首循环·蓝色学者与戏言跟班』为开篇,共十卷,并在2023年发布了续作。除此之外,还有专门描写其他角色的番外个人篇,也包含哀川润的个人篇。死物语上关于哀川润桥段,主要讨论的是哀川润个人篇当中的内容。

毕竟那抹红色,在紧急事态宣言期间还去了威尼斯旅行……虽说世界观不同,但真是个牛人。

不愧是人类最强的承包人。

就算我还是吸血鬼也完全不觉得能打赢。

「说起威尼斯,我读了之前很火的曼佐尼的『约婚夫妇』啊。这历史名著要不是新冠还真没可能碰过,这么一想,真的深感自肃期间里也能打磨自己啊。」

【注】曼佐尼(1785-1873),意大利作家。其所作历史小说『约婚夫妇』是意大利最重要的浪漫主义作品。日语名为『いいなづけ(许婚)』。

「啊啊。那本书的话吾初版就读了。」

真的?没在吹牛?

就好像在说这书还没火之前自己就已经读过了一样……现在死磕着日本MANGA(漫画)的幼女,根本没法想象看着那本书的场景……

不禁投去怀疑的目光。

「看完那书我想了很多啊。以前,我还私下烦恼是不是讲了太多和主线无关的杂谈,但是读了『约婚夫妇』『悲惨世界』这些种类的书之后,反过来觉得那些有点少了。」

「汝想的些啥?」

被吐槽了。

被想着去旅行的坏家伙吐槽了。

「快想起来,那本书在日本已经绝版了。吾当时发售日就读了『悲世』,现在那书只能读到文摘版的了吧。要学习的话,就先从这种知识开始学习。」

【注】『悲惨世界(Les Misérables)』的日文是音译的片假名『レ-ミゼラブル』,这里缩略成了『レミゼ』。

好正经的说教啊……

想起来了,黑仪推荐我读非文摘版的『悲惨世界』,我却中途放弃了。我对那本全译本的唯一感想只剩『冉阿让多久登场啊!』。

【注】冉阿让,『悲惨世界』的主人公之一。虽然各语言译本的页数会有些许出入,但冉阿让第六十页左右才出场,可作参考。与上文历所说『反倒觉得有些少了』对应,众所周知物语系列同样在开篇会做很多看似无关的描写。

能把那么长的一段故事,仅在那么点时间内就用音乐概括好是真的厉害——不,其实我们的动画化,也是那种跨媒体制作(media mix)。

【注】汤姆霍伯于2012年执导的电影『悲惨世界』里,仅用了不到一分钟的音乐片段便引出了冉阿让的登场。此处应该是在说这个。

活到老学到老。就算已经没有考试。

「不过,和路边突然遇到女主角,说着一大段无甚所谓的杂谈这种展开,感觉已经很难写了啊。」

「是。这回总算第一次把废话的难得之处给品味一遍了。所以不要说三道四,现在就去欧洲吧。」

虽然品味一遍了但还是没有品味一致啊,我的伙伴。

【注】『品味』噛みしめる,细嚼,玩味,仔细领悟、理解事物的意境;『品味一致』噛み合う,争辩等你来我往的交锋趋于一致。

只想散个小步的话,那只消拜托一下散步神明就能在小镇里玩的事。虽然有点细致入微、吹毛求疵了,但如果涉及到海外,还有可能引发水际对策的问题,究竟要怎样说明才能让这个原贵族能听懂呢——我充当女子高中生的两个妹妹的监护人就已经吃不消了,真没想到居然还有照看幼女的职责摆在我面前。

【注】水际对策,疫情期间的日本水际对策主要是为了阻止传染病和有害生物等的登陆,在机场和港口等地实施检疫等措施的对策。在其他国家一般被称为边境管控(border control),在被海水包围的岛国日本则通称为水际对策(日,英border control measures,即国境管理对策)。

监护人已经做到保育的份上了。

【注】『监护人』保护者,处于提供保护立场的人,尤指对未成年人有保护义务的父母等;『保育』日文同字,为使哺乳儿、幼儿身心健康,由幼稚园、保育所进行的包含养护在内的教育。

疫情里保育所和小学都停业,想必小孩子一直呆在家的家庭肯定不容易,但不料我竟亲身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怎么办呢。

到底该怎么办呢。

给她吃个美味甜甜圈,能不能让她把这突发的冲动性的点子给忘掉……用亲亲来让她闭嘴的这种老一套,在禁止密接的现在已经不好使了。不,即使不在新冠疫情里,已二十岁的大学生,也不该对幼女做这种事。

这也是要学习的一部分。

嗯…真没办法。

总之这回,让她把想说的都说了吧。

这种价值观有所冲突的时候,一股脑地全盘否定对方也只可能发展成吵架,就尽量不要批驳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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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批驳,免得被她反驳。

她也不至于是想起什么『现在观光地的人反倒很少所以』之类的理由才说要去欧洲的吧——我好像听说了现在观光客变少,威尼斯的运河也清澈透明了之类的新闻。

疫情里钱也没有地方用了,导致股价上涨什么的,这就是夸张的新常态(new normal)。发生什么事都已经不足为奇了。

无论何等不可思议,都是可思议的。

那么,看看我们不可思议的金发幼女,会用什么样的理论来劝诱我这个主人去旅行呢?

「嘛就是『莫名』想去吧。灵感(inspiration)而已。没关系的吧。不会有什么要紧的,大概。」

「你这家伙很不妙。」

我原来跟这么个不妙分子,组了十五年以上的搭档啊……偶尔听说,没法拒绝的对象那儿来的饭局邀请,就是这种感觉。

内心不禁呜哇地一下。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家伙曾就是如此漫不经心地,带我时光穿越的……带我远离地狱,去到天国的。

【注】天国,指有幼女版羽川翼的世界。

不是『约婚夫妇』『悲世』什么的,这下已经是『神曲』『浮士德』了。

那我还想去『十日谈』啊。

「什么『十日谈』。读了几本书可勿要装秀才。高中生时还胡说『班长的胸部就是十日谈!』这种话。」

「我说过这么没品的话吗?」

不要捏造啊,我的人品。

我的败德人品。

一想现如今羽川下落不明、音讯杳然,不该那么不谨慎。说话应当谨慎。

嘛我或许说过类似的话,但我已经不是高中生了。虽然我现在算不算大学生还要看微妙的定义,但至少现在开玩笑不会再扯上羽川的欧派了。

扯上欧派。

虽然擦边词我能说三十页左右,这也无视掉吧。

「好像艾萨克·牛顿在大流行里疏散人群时,目击到了下落的苹果,才发现了万有引力的法则。我也想成为像那样。不要耍些诱惑我的把戏了。」

「那个牛顿是欧洲的伟人吧。想变成那样,得先出国喏。」

「真有诱惑力呢,苹果一样的欧派。」

「谁有苹果一样的欧派啊。不是无视不掉吗,欧派玩笑。」

她死盯着我。

只是,仅看到下落的苹果就发现万有引力法则这种情节难以让人相信,进一步讲,这只是个半真半假的逸闻而已吧。

「苹果就算真的是苹果,那也是姬苹果吧。」

【注】姬苹果,也称姬美好,日本盆景所用的苹果种类。

「哪怕台上是十七世纪的法官,告汝都能胜诉。」

「可能是李子。桃李是一家。」

【注】『桃李是一家』日本的绕口令。李も桃も桃のうち,读作sumomo mo momo mo momono uchi。

「汝想被做成海里的藻屑吗,桃桃李李的也全都做成藻屑,里海里的!」

【注】『藻屑』もくずmokuzu,同样含mo的音。

我并不是在开玩笑,只是在尝试把从刚才那个『约婚夫妇』里头学到的杂谈放到对话里岔开话题,但没想到不管用——居然还扯上里海,看来这个幼女,对欧洲有相当的执着。

关于里海属不属于欧洲,很久没学地理的我凭直觉也猜不出——直觉。

灵感(inspiration)……

她说『莫名』,我也一不小心就跟着她脱线了,如果这就叫灵感的话,事情可能和我们想象中的有些不同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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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不仅是普通灵感。

这灵感,属于原怪异之王。

第六感,也就是这灵感,被怪异言说出来的情况下,就不再是单纯的可疑之事。

「首先,身为吾主者,屈服于这种同调压力,真让吾讨厌。一点儿话也没心情说了。被放在高气压的地方,吾的兴致都变得低气压了。汝究竟什么时候有了这奴隶劣根。」

【注】『同调』指赞同别人的意见或态度,并采取同样的行动,同调压力则是为了和其他人保持一致而感受到的压力;『没心情』原文ぺしゃんこ,被压成扁平状,也有被驳倒而哑口无言的意思。

「不就是被你变成奴隶那时候开始的嘛,如果真有奴隶劣根的话。」

屈服于同调压力,和屈服于你施加的压力,这两者究竟有区别吗——这样想着,我慎重地试探起来。对手可不是那种拿着灵感这个关键词去问,就会老老实实直接回答的金发萝莉奴隶。

必须要旁敲侧击。

「光说欧洲太笼统,那里可是有很多国家的。还有些国家不属于欧盟(EU),有些国家没加盟申根协议。西欧和东欧、南欧和北欧也自然不属于同一个文化圈。」

【注】申根协议,[申根为卢森堡的村落]目的在于废除EU境内的国境审查的协定。1990年在德国等7国间签署,1995年实际生效。废除护照审查等。

往昔从羽川那听来的知识,就这么被我照搬过来了。

这很难说是考试用的知识。

只不过,包括东洋的日本在内,各国之间的感染病对策良莠不齐。现在就算听不到羽川说话了,这些也是自明的事实——全球主义(globalism)也很难。

也可以说全球距离(global distance)。

这本书出版的时候,奥运会·残奥会表现得怎样呢——真想问问身为运动员代表的神原啊。

「如今有封锁(lockdown)的国家,也有不下强制措施、试图获得集体免疫的国家,你想去的如果是后者这样的国家,嘛,也不是说就没有这个可能——」

的,吧?

我这个大学生连县外都很少去,有没有飞去海外的想法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我对那些国家的出入境检查、隔离政策,当然是不可能有详细把握的。

即使这种情况下,还对感觉与自身无关的情报疏于调查,所谓人类真是随便的生物。让人怀疑这是否真的是社会性的动物。

不及蜂或蚁一点。

假使出能出去,若回不来的话,那就不是旅行而是流亡了——我过的人生固然没有什么高度的伦理观,但也不至于德行坏到要流亡吧。如果是我做了过于残酷的事情而导致记忆丧失了那就另当别论。

「——小忍同学唷。你想去的是欧洲的哪块地儿呢?」

「格陵兰岛。」

「格陵兰岛!?」

那里,属于欧洲吗?

啊啊,也不算不属于吗……因为在丹麦境内。

「刚才说的是玩笑。以暖场为目的的幽默。」

好像这充满压力(stressful)的世情当中,小忍那边也在为了不让气氛变得紧张,替我着想着。

即便笑不出来也。

说起来,过去还在南极有过一段生活吧,这只吸血鬼——好笑的是,她说过两年前的春假时段来到日本,也是为了观光。

想到那之后的剧情展开,才可谓是亡命般的死里逃生吧。

然后,便是今日眼前这亡骸般的空壳。

【注】『死里逃生』命からがら;『亡骸』なきがら;『空壳』抜けがら。三者都有がら(gara)。

「听说南极都有感染病例,或许,那片大陆里不存在怪异云云之说,也慢慢成为过去式了吧。到头来,是寒冷地域爆发病例多,还是其他地方多,都难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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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夏天一到,人类的活动也愈加频繁,所以两者不相上下吗?以这个时间点的理解来说是这样的。

「放眼全球,必有夏季而定有冬季之故嘛。」

不愧是六百岁,视野广阔。

正因如此,也相对不太明白感染病的重大性吧……我们口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历史事件,在她眼里大概就是『嘛有过吧』这样。

上次和上上次还有上上次的上次也莫名奇妙挺过来了,所以这次也觉得无甚大碍?

她这心理也没什么好非难的,但要不要放她一马又是另一码事——我「所以,到底想去哪儿呀?」地重新问她。

嘛,虽然刚才引用羽川的发言骄傲地说了一番,但我现在久疏复习,欧盟少了英国,还有多少国家都不知道(二十多个国家,我感觉有这么多——),甚至能不能把欧洲各国的名称说出来,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就在此时,我私下开始担心起,若是对方提起一个记不太清的国家,不就暴露了我不学无术吗?只见小忍说道,

「位置,就在汝说的西欧、东欧、北欧、南欧的,正中间那块儿。」

不知为何,说得十分暧昧。

中央欧洲?中欧?

有那种说法吗?

「小忍,我是在问确切的国家名啦。」

「问也无济于事哦。因为那国家已经毁灭了。」

无情地,小忍说着。

无情地,百无聊赖一般。

「历史书当中都未有记载。吾都已经忘掉了,估计也没谁记着,国名尔尔——已经被彻底忘记了。」

【注】『国名』kokumei;『彻底』日语:克明kokumei,细致,详实,认真仔细,一丝不苟之意。两者同音。

「…………?」

最后加了个同音异义词,搞得我思考当中混入了若干杂质,什么,毁灭了?比亡命还亡命的亡国?

嘛,我想也不会是什么『巴黎~圣塞巴斯蒂安周游·坐吃山空之旅』的企划……而且欧洲不只有法国和西班牙这一要点,也正是我刚才所说中想要表达的,即使如此,要去亡国真是让我吓了一跳……作为束缚影中的新手家里蹲,突然搞这个是不是有点太超纲了?

「因此不必说检疫和隔离期,就连护照和绿卡都用不着。如果没有国名不好彻底记住的话,那就先叫它雅赛劳拉王国罢。」

小忍莫名拘泥起了『国名』和『彻底』的谐音,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雅赛劳拉王国。

那不就像是在说你支配的王国嘛,学小斧乃木说的,旧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嗯?

雅赛劳拉?

雅赛劳拉——公主?

「说到底,汝呀。现在被禁止的,只有所谓非必要、不紧要的外出。」

小忍说着,收了收肩。

这句话之后,我想当然地以为是什么『只要不是非必要、不紧要的外出,那就没关系』这种决定性的台词,然而这位原贵族、原公主却,

「不是外出,而是回家的话,应当能够允许吧。」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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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外出而是回家。

这话像是临场发挥的智慧,不过如果那所谓雅赛劳拉王国(假名),真的是我所想的那种国家——真的是我所想的那种亡国的话,更严谨地说,那个不是回家,而是回国。

忍野咩咩给起的日本名忍野忍,她在这两年里已经彻底叫熟了。虽然像这样完全接受了这个名字,但小忍究竟还是日本外来种的吸血鬼——而且,还是一国之公主。

她曾被唤作雅赛劳拉公主。

或者说,『美丽公主』。

那么所谓亡国,其含义也并非是经由战争什么的而毁灭——她曾身为人类时,亲手毁灭了那个国家。

因为是吸血鬼之前的事情……五百九十二年前毁灭的王国?不,不对吧。小忍现在八岁的外形,是我的过失,并非真正的年龄。

「与其说是汝之过失,毋宁说这低龄感是按汝喜好来的。」

「完全体,原本的外形差不多是二十五岁到七岁?」

我迅速无视小忍的离题指摘,重新计算起来——虽然这算数也不至于说重新计算,总之这小国家差不多是五百七十多年前毁灭的吧。任他如何,过往历史也留不住这样一个久远的国名了。

这就是历史。

哎……

那『姬君不复再,空留梦中所』的地方,现在去拜访是要作甚呢?回娘家……现在天下犯难,回国这种事情都不能如愿,疫情初期到处跑着特别快递的记忆还历历在目——为了防备突发情况而想要回自己国家的想法,是很自然的。

【注】『姬君不复再,空留梦中所』原句:姫君どもが梦のあと。出自俳人松尾芭蕉的俳句『夏草』夏草や、兵どもが、梦のあと(平泉夏草深,功成名就古将士,空留梦之迹。林林译)。意在抒发国破山河在的感伤情怀。

可以说是归巢的本能。

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羽川她也回国,所以小忍想要回到故乡可以说是理所当然——只要,那不是个亡国的话。

光看这句话,就好像是大结局一样的氛围。

远异国或异世界而来的可爱食客今日却要返乡——甚至不必要特意点名是藤子不二雄作品中的哪个了……但是,回雅赛劳拉王国(假名)之后干嘛?

医疗体制有未有整全备齐不必说,连国民都不存在了。

「咔咔。说得有理。吾早将所有人杀光了。」

「那份罪我想过个五百七十多年也没法失效的……」

还『咔咔』笑。

虽然是你带头的,但那个,我真的能笑吗?

说是自虐,实则自白。

有可能成为呈堂证供的自白。

「严谨来说那并非吾所杀,是吾之美貌引得国民悉数自杀了。有这回事。」

这一国兴亡记真是非同寻常。

所以才不是什么『有这回事』嘞。

不要把罪行付之历史。

虽说如此,却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成分……我本人在那『镜中世界』,谒见了『美丽公主』后也差点切腹自尽——吸血鬼当中的异端,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尚有人身之时也同样是同类中的异端。

甚至,她人类时代更加骇人。

威压百姓的美丽。

为了解除那种诅咒,雅赛劳拉公主自发地成为了吸血鬼——花了相当久的时间,她才告诉我那些来龙去脉。

心直口快的小忍,也只有那件事,不想进一步说明吧——只有装作与自己无关、装作是一段过往历史,才能讲得出来。不过当然,也有可能是单纯地不记得人类时代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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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连我都常常忘记青梅竹马的存在嘛。

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可能世上还有造访亡国的狂热旅游业也说不定,不过那也不是现在该做的事情吧?如果新冠还是没有得到抑制,甚至连日本都有可能毁灭。还是别特意去欧洲了吧。」

这种情况下,『甚至连日本都有可能毁灭』的措辞恐怕都难以成为权宜之计,但至少告诉了我们国境之脆弱皆如此般。

国境也好县境也罢,都是人类擅自划定的线呢。

「那样说着的我也还不是回了家,所以其实你这思乡心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愚蠢。吾并没有思乡病(homesick)。」

「是吗?那到底为什么……不是思乡病也看上去像是怀病(sick)的样子……又不是观光,又不是回娘家,那——」

「所以说是『莫名』想回。」

灵感。

小忍言罢二回。

「『莫名』——就是吾突感有事发生。事先预感,这种情况下应该叫事先传感吧。由吾盟友之身而来。」

【注】『事先预感』日语原文:虫の知らせ。字面意义为虫的通知。日语中虫有心、寄宿于体内引起意识感情变化的思想之意;『事先传感』日语原文:鬼の知らせ。鉴于小忍和盟友的感应关系而作此翻译。

「盟友?」

「由迪斯托比亚·维托索·苏伊赛德领主之身而来。」

【注】Deathtopia Virtuoso Suicidemaster,台版译作迪斯托比亚-威尔图奥佐-殊杀尊主。本篇取汉化组译名。小忍对其的称呼为『デス(Death)』,译作死主。

有一瞬,我都不知道是在说谁,然而,这只怪我直觉不好——说『盟友』时就该明白的,甚至小忍提出要去欧洲时,就该明白是在说『她』的。

那才叫做灵感。

迪斯托比亚·维托索·苏伊赛德领主——对我而言几乎就是姬丝秀忒·雅赛劳拉莉昂·刃下心般的存在,也是五百七十多年前,咬了雅赛劳拉公主后颈,吸了她的血,将她变为吸血鬼的,那个真祖。

一年前,不意间来到日本。

那才叫仅因旅游起的兴致。

仅仅是不经意而来,就卷起一场大麻烦,还将我母校卷入了进来,那件事,嘛,暂且不题——最后,『她』几乎是被强制遣返回国的。

回国前,小忍和苏伊赛德领主有了一次数百年不见的再会……与其说当时我不想打扰她们,不如说我这新手连加入对话的机会都没有,因此也并不知道两位吸血鬼说了些什么。

肯定有不少话要说吧,这数个世纪下来。

但,这次反过来小忍去那边的原因,是为了把没说完的话给说完吗?我想,绝对不是吧。

是有事发生——由盟友之身那传感来。

虽说事先传感,但真是这样,那就比我们想象得更加严重。甚于灵感、近似心灵感应——毕竟,是对方将自己变为吸血鬼的。

虽然可能没有我和小忍的关联性那般坚固,但那看不见的联系,仅凭五百七十多年光阴,是完全不会被切断的——而且一年前才刚重逢。

纽带——

「那所谓有事发生……具体的呢?」

「那就不知道了。吾甚至都确信不了。或许是错觉。」

说的话一层比一层没有信心,但相比之下,语气却不含任何动摇——因为,那就是直觉中的直觉吧。

「可能被吸血鬼猎人退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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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可能。只是,她是个从以前起就老去赴死的家伙喏——说白了,一年前碰面时,她还活着这事也让吾感到十分意外。」

所以那厮平平无奇地死掉,反倒不会有这种微妙的感觉——小忍说着,在我听来,其逻辑也是十分微妙的构成。

嗯……

不,其实这世道下,担心起未能相见的友人是很正常的,我也正体会着那种心情。

黑仪、老仓还有命日子现如今究竟过得怎样,光是想象一下胸口就要裂开——她们想必也有各自应对的方法,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那种心情,在吸血鬼特有的实感加成之下,小忍正切身体会着——对方恐怕是这六百年以来唯一的一位『盟友』。

有点忌妒呢。

但是,我也只好承认——相比之下我没有产生什么直觉,也完全说不上忌妒,即使如此,能再会的话,我也真的很想去和羽川见一面。

即使前方是太空宇宙。

「正是如此。死主之于吾,就是班长丫头之于汝的关系。」

「民众叫苦口罩不足的时候,我真的有认真想过把羽川的那个(bra)改造成口罩。」

「吾就当没听到刚才的话,汝也别把上上句话当回事。」

发言的详情暂且不题。

只是,左右为难(dilemma),无可奈何。

神原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和高龄的老爷爷老奶奶同居,一是可以在近处照看,让自己安心,二则承担了与之相应的风险……以我看来,苏伊赛德领主就像是小忍隔代的祖父母一辈,但或许在远方担心着更加合适一些。

故乡是远方让我思想之物。

【注】原文:ふるさとは远くにありて思うもの。出自日本诗人室生犀星的诗『小景异情(其二)』,诗原文为:故郷(ふるさと)は远きにありて思ふもの。下一句是,并且让我悲切地吟唱。

有朋自远方来。

所以,如何应对呢?

必须好好想想。

和上述的一样,孙子辈的我没有产生什么直觉,不过嘛小忍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才对。

无凭无据也可相信。

没有理由认为它低危。

当然苏伊赛德领主也是吸血鬼,而且还是真祖,所以是没可能感染新冠、重症化的,但即使如此,也可以推测出不少其他的困境。虽然这么说有点那啥,不过那位真祖也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吸血鬼——比我这个新手的死亡率都高得多。

这便如小忍所说。

去年来日本时,总计死过多少回了呢?

所以,如果有不可避免的事态发生,小忍想要迅速前往那里也是当然的。而且,一直以来我想去哪,这金发萝莉奴隶就得跟到哪,作为补偿还是想尽量满足她同行的愿望。想成为力量,想为她出一份力。即使是没法帮到的案件,我也这么想。

只是,有个现实问题,所谓造访亡国,就是会有不同于造访观光地时的麻烦、难题横亘在道路上——即使是没有疫情的和平时期,也并非易事。

不过两年前的小忍,以及一年前的苏伊赛德领主也不是说坐飞机来日本的……如今小忍那铁血的热血的冷血的吸血鬼之力几乎完全丧失,应该是不可能再做出一样的行动了。

那么乘坐正规的交通工具可以吗?这一问就换成我这边有问题了——岂止是飞机,我连船都没坐过。即使亡国不需要出示护照,到头来国籍也好户籍也罢没备一件的小忍,又何谈出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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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不是出国而是回国。

「纵有那种安全出国的暗箱操作,最开头说的问题怎么都解决不了啊。即使我们感染了也很有可能是无症状,但终究还是有可能传染给别人。」

「吾之故乡已经毁灭了,没有国民可以传染咯。」

超现实主义的回复。

但是,即使那样。

「总得经过什么地儿吧。人流就是问题。040」

新冠疫情当中增加人流量的行为会被谴责为非人哉,但反过来,就算不牵扯人流量也可以照样谴责——特别是作为吸血鬼的二人组。

「嗯。汝所挂念的事情合乎情理。不过,此事吾有一计——反正,只要不扩散感染病就行了吧?」

她满脸得意,看样子是不准备把那所谓一计当场告诉我了——看上去像是在装模作样,但估计这时候,应该是拿不出什么能够得到我赞成的方案才做样子的。

还真会打小算盘。

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点子。

特别是『反正』这说法相当粗糙,还煽动了我的不安情绪……小忍有什么主意的时候,我就会有什么不安。

不过,我也没有准备好替代方案——没办法,问题也只能一个一个慢慢地解决了。

不能抓着她盘问。

人类在这数月之间学到的东西有不少,其中最深刻的之一,便是『不可分而断之』。

切记提防二元对立。

「那就,这次暂且采用你的计划,假设可以安全出国·渡航、假设旅行时可以不给他人添任何麻烦了吧。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回国之后呢就自主隔离两周,对了,就用小扇制作的一年级三班那个迷之空间,悄无声息地度过隔离期吧……不过,即使冒那种险可以成功,也还是会大发脾气的吧。卧烟小姐。」

那个绝交中的满脸笑容大姐姐,准保给我来一通说教。光是设想这种场景,我沮丧的头盖骨就要屈服下来了。

原本大学入学后有段时间,我和小忍成了卧烟小姐的监视对象——我的房间中来访了一只久坐不走的遗体人偶(正确来说是妹妹的房间,嘛,就相当于我的房间)。那之后究竟是疑云消散了,还是说有其他原因,小斧乃木监视的目光转移到了千石身上(好像也没什么原因),即使如此,我和小忍也没有完全被认定为无害吧……有没有坐满保护观察期还不好说。小斧乃木还没走半年,就谋划逃出国外这种事,不仅会被重新监视,搞不好还会被退治名单点名。

【注】保护观察期,对犯罪人及失足少年等的一种处分,为了帮助其改过自新和向善,在社会生活中对其进行指导监督和辅导援助。

偷偷出去再偷偷回来,就能钻那个『什么都知道的大姐姐』的空子吗——那是不可能的。现在,筹划着这些事情本身,估计都被猜中了。

「所以,偷渡似的悄悄出国是不行的,干脆去找那个头子取得许可再出去吧……我虽一身鲁莽,但解送金发幼女这事就跟解送武器一样需要慎重嘛。」

「麻烦。好好斟酌吧。」

我现在,真的是『主人』的立场吗?

比当奴隶还要忙煞我也。

不是主人,而是公主般的举止吗。雅赛劳拉公主……

既然是公主,应该避免不了出入国的一系列必要手续吧——然而,毕竟是在绝交中,申请许可也是非常困难的……感觉会被下达个人性质的水际对策。就那种特别严的水际对策。

【注】『特别』日语原文:ひと际,一际,格外,分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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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不会生气,只会说一句不行来否定我们。

我现在终于懂了,就不该马虎地跟人家绝交。

「快点快点。快发挥二十岁大学生的智慧,赶紧搞些灵光一现出来。吾之主。」

「求大学生求太多了。」

虽然的确都二十岁了。

嘛,斟酌吗。

不管是好好斟酌,还是坏坏斟酌。

呃,总结来说——『去王国的交通手段』『对大流行的感染病对策』『回国后的人身安全』三点,是目前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

其中,关于『感染病对策』,交给令人担心的小忍——『交通手段』和『人身安全』,并非易事啊。

前者的对象是公家组织,后者的则是让人抬不起头的大姐姐。哪一边都太棘手了。即使一上来就表演我的拿手绝活土下座,也不太可能让卧烟小姐爽快答应送我们出国……怪异云云不题,作为一个大人,在这种情况下有轻举妄动,就很可能被叱责。即使不会生气,也只会说一句不行来否定我们。

比疫苗还难以得到通过。

本着不行也没事的心态去联络人家,不仅计划本身会泡汤,心态也会搞没,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说到正面硬怼那位大人的心胸,我也是一点儿都没有——

【注】『不行也没事的心态』日语原文:ダメ元;『赔了夫人又折兵』日语原文:元も子も(ダメ元も)ない,原本的俗语只有括号外,括号外的字面意思为失了本钱(元)又丢了利润(子),西尾的原文添加了上半句所讲的ダメ元。

「…………」

正面硬怼。

对方可是卧烟小姐,那是卧烟小姐直属的后辈忍野、或者贝木都不敢犯的蛮行——但是,有这么一个人呢。

所做皆为蛮行的专家。

对啊,我们世界观里头,也有啊,暴力等级匹敌哀川润的人……啊啊,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妙哉。

要拜托那位暴力阴阳师的话,我负责的两个问题,没准能够一并解决。虽然可能是场危险的博弈……这场博弈,是胜是死几率持平。幸好,或者说不幸的是,虽和卧烟小姐绝缘,和那个人的联系方式,还保留在我的电话里。

从高三那年冬天起。

没有兴致……

或者说,以她为交涉对象,说不定一发出委托,就有当场被退治的可能性。但既然灵光一现想出了这个选择,就不能不去试试。

即使是比远渡海外都要危险的尝试。

海外旅行还是黄泉旅行,一念之间。

「我们这是要去救迪斯托比亚·维托索·苏伊赛德领主。以自杀行为起跑,合乎情理哉。」

「然也。毕竟,这地球上也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

有必要这样说吗?

由直接经历数场感染病的幼女来说,这句话的分量便有所不同,我深感危机意识不足而不由得颤抖。但是,这颤抖必须得变成兴奋的意味才行了。

【注】『兴奋』日语原文:武者震い。面临战斗或重大事件时等,由于紧张而身体发抖。

既然要同暴力阴阳师·影缝余弦对峙的话。

则必须成为武者。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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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单纯地有兴趣。

抑制不下的好奇心。

我没有任何担心那个人的想法,不过影缝小姐在新冠疫情里,究竟是如何生活的呢?

她的专属式神小斧乃木是遗体人偶,所以我想应该和感染病无缘吧,但影缝小姐毕竟姑且大概也许可能没准是人类,所以可能不会有百毒不侵的身体吧。虽说有一定数量的人是不会得感冒的,不过像那样对万病都有抗体、免疫力的人,几乎不可能存在。

然而她也绝对不是那种会安安静静居家隔离的类型吧……无论下令封锁(lockdown)者有多大的权利,我想都无法封住影缝小姐的行动。

若真有所谓可以封住那个人的束缚,那只有『不能在地面上行走』这一奇特的诅咒。

小扇的算计下,姑且是有过困在北极这事,但那也不能算是封印吧……因而,也有对影缝余弦现状的好奇心在推动着我。

如若不是,则只剩下『小忍的第六感』这种旁观者看来十分模糊不清的根据,仅凭这个是不够给专家打电话的——而且对方还是不死身怪异的专家。

天敌。

如若生逢其时,我们被那个暴力阴阳师退治了都不奇怪——迪斯托比亚·维托索·苏伊赛德领主造访这个小镇时也是,卧烟小姐把她视作王牌,还将她从遥远的北极那儿喊了过来。

这么一想,她刚好干这一行。

虽然与此同时,她也可能刚好和我们对着干——于是。

「近来可好,阿良良木君。啊啊,二十岁的生日,祝贺你喽。」

家人以外第一个祝我生快的是影缝小姐。由此展开,对话开始了——原来还记得我的生日吗。不过大概是因为我这监视对象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目标,所以才作为情报知道的吧……

不过说实话也很高兴啊。

虽迟但到的惊喜。

「说起来,这世道也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哪。居然会和阿良良木君,在视频通话里远程交流,头一回见面的时候都没想过。」

「是呢。」

意料之外的zoom会议。

那个暴力化身的影缝小姐,会使用智能手机本就是一件反直觉的事了,和公共电话、黑电话都不会用的忍野不一样,她似乎精通数字设备。

对了,她差使式神小斧乃木,也是给人家配备了儿童手机——顺便一提,小忍暂时让我请出房间了。

请出房间、请进影子。

远程会面时,还是不要让幼女乱入这一家庭内打闹的现象发生了……因为影缝小姐和小忍之间,有着微妙的因缘(挺无所谓的,以前,头被踩了一下的因缘)。

虽然有些延迟,但画面是清晰的。和影缝小姐说话已经时隔一年了,但只有头发稍微长长了点,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好像没有因为疫情而积攒什么压力。

嘛,毕竟想发泄就能发泄啊,这个人。只要手边的东西毫无意义地破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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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虽然不是什么远程『有的有的』节目,但因为是视频聊天,我便暗自估摸着能不能从背景房间的样子当中寻找到影缝小姐生活的踪迹,但不愧为『无所不知的大姐姐』的后辈,或者说是看穿一切的夏威夷衫的同届吗,她似乎早就洞察了我的邪念,背景采用的是其他的合成图。

【注】『有的有的』在演艺和对话当中,说话人讲一个所有人都切身经验、耳熟能详的事情,以博取赞同引人发笑。因为对方反应时会说『有的有的(有这回事)』而得名;『生活的踪迹』这里原文是人物像、个人像(profiling),此处历的意思应该是,想要偷看影缝小姐的房间,以了解她个人生活的习惯。

如此精细的技术。

本以为这人比率直还要粗犷,结果有点超乎预料,原来是这么一个看重隐私的人啊。

将小斧乃木做成式神一事的原委,说起来还没有听她讲过呢。

而且那背景图像居然整了个欧洲小镇的风景……越看越像是卧烟小姐的后辈、以及忍野的同届。

讨厌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上来就这样给我回击,我们这边的计划会很难开口的……话说这片景色,是欧洲的哪里呢?虽然莫名觉得像在东欧……鳞次栉比的街景远处,还有个像样的城池,真是不错的图片啊。

这就是专业的技术吗?

「所以,有啥事,阿良良木君。」

「没,就是想您最近过得好不好啊~什么的。最近不是不太平嘛,这世道。」

习惯上已经把感染病的话题完全当做时令寒暄了,总之我试探性地开口之后,

「这世道上的事情不太熟,不过人家倒是的确忙得很。早知如此,就再搁北极玩会儿了。」

【注】影缝的用语是关西(大阪等地的)方言,第一人称使用的是『うちuchi』,有咱个、咱、人家等翻译,这里沿用伪物语动画版的翻译。

如此回答道。

话说像这样用电话交流,多少会有安心感,而且也不会突然毫无意义地挨打……果然觉得,这人的气质真是不随大流而生的啊。

那隐士气质方面,和同届忍野的隐士气质又有不同意味——实际上,脚不能落地这一点,完全是诅咒。

原来忙得很?

「难道说,旧刃下心出了什么事?」

哎哟。

稍稍耽于思虑,对方便间不容发地切入话题了——若因为是打电话就大意,就会被格斗技意义上地秀一脸。

我是不是也该下点出人意料的工夫,把聊天背景换成阿良良木后宫团比较好呢?

下工夫的结果,可能是被人用功夫干掉。

「没呢没呢,小忍精神得不得了。因为居家隔离(stay home)是她的拿手好戏呢。回避三密什么的也都是尽在掌握之中!在我影子里完全地封印着,安全得不得了,不会有加害于谁的可能,定好的规矩也都无一例外遵守着。那个金发萝莉奴隶没有在企划任何事情!」

【注】『三密』此概念最早应该是于2020年3月份左右,由日本厚劳省提出的。指的是①换气效果较差的密闭空间;②拥挤的密集场所;③需要近距离交谈的密切接触场景。

「哼嗯?」

什么啊,好冷淡。

明明都这么卖破绽了。

我和小忍作为对手,的确不够影缝小姐打的。但被这样冷落的话,都想不打自招了。

其实现在,我俩正在鲁莽地谋划着外渡的事情哦?都想这么坦白了——不对,那个坦白,迟早都得说。

直接上来就打电话是我的不对,现在临场时就一筹莫展了。我正思考着如何能把话说得毫无冒犯,却只听对方又推进着话题,

「那样的话,人家这边也好有事拜托你俩。」

她如此说道。

有事拜托?

「是啊。还是你打过来的电话,有点过意不去呐。」

这种社交性的短语,能从影缝小姐的口中听到,真是活久了什么都有——十七岁那年没死真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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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感慨,却又在听到那件事的瞬间,感到自己快死了。

二十岁差点因震惊(shock)而死。

「本来是人家这边给你打过去的。讲真讲真。时机恰好,出人意料呀。阿良良木君,和旧刃下心稍微来这边一趟?人家现在在罗马尼亚附近来着。」

【注】罗马尼亚Rumania,位于东南欧的巴尔干半岛东北部的国家。

「…………!」

唉?等待,罗马尼亚(Rumania)?

罗马尼亚是那个罗马尼亚?

『喜欢咖喱的国家是?』这种定型的脑筋急转弯的答案?被吐槽说如果是咖喱狂热分子(Curry-mania)的话,前面那个罗(Ru)有什么用的那个脑筋急转弯的答案?

「二货啊。咋的还纠结起脑筋急转弯了。」

被关西方言吐槽,真有被吐槽那味道啊。

「想当然把罗(Ru)等同于咖喱酱(curry-roux)的思考方式也很幼稚,明明是咖喱。」

【注】『curry-roux』roux来自法语,音同Ru,curry-roux则是和制英语单词。所谓咖喱酱原本是小麦粉和黄油一起煎后,混入咖喱粉所制成的东西。近年来,也有指代咖喱饭所用的酱料之意。

「纠结于咖喱也不太对吧……啊嘞?那您的背景,不是壁纸,而是真的东欧吗?那难道说,那远方能尽收眼底的城池,其实是布朗城堡……?」

「对对。知道的挺多嘛。」

怎么不知道。

那可是吸血鬼德古拉的城堡原型啊。

仔细一瞧,那画面上的背景,和视角一起移动着——这不是叙述性诡计,而是线上会议诡计。不是背景(background),而是正宗的场景(ground),野景(field)来着吗!

罗马尼亚。

不是,为什么跑那么远……还不如待在北极更加自然,而且为什么我们确定要去的目的地那,已经蹲了个影缝小姐啊。

拦路游戏?

【注】『拦路游戏』日语原文:通せんぼ(う),一种儿童游戏,张开双手挡住别人不让过去,对通过的人进行刁难。亦指挡住通路,使不得通行。

捷足先登也不是这样抢先的吧。

已经超越了卧烟小姐的全知和忍野的洞穿——我虽然之前就老在想这人不妙啊这人不妙啊,但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真就哀川润吗!

不对,那个人类最强的登场也是和紧急事态宣言时间段重合的,她旁若无人而又一派胡来地承包事件时,可是在疫情发生前的威尼斯啊?真是吃惊,即使是全世界的人们都同样经历着灾祸的时候,都能这样与众不同吗。不对,现在不是感叹时机恰好的时候,有话叫先发制人,可我杵那好久说不上话。

【注】此处哀川润的剧情来自2020年发售的『人类最强的威尼斯』,当中故事发生在疫情之前。

「……观光,不大可能吧。影缝小姐这情况。」

「出国办差事。」

像是在说正经事。

可不能理解为正经事。

「不过不要误解。人家刚到这里时,还没有入境管制。然后国家就这里封一下那里关一下,现在回不去了可恼人嘞。人家本来移动就受限,这下子,还不如呆极地时来得自由。」

「哈……」

她说的话,听上去就和现今世界上常常发生的事态没什么不同,然而,尽管她把自己按正规手续办理出国的事情说得跟真的一样……影缝小姐所谓的『差事』,也就是,退治不死身怪异的差事。

好像话题间有种讨厌的联系。

最糟的想象在脑内一掠而过。

有危险……也就是说,小忍直觉到的『盟友出事了』,难道说是那个盟友,迪斯托比亚·维托索·苏伊赛德领主,被影缝小姐亲手退治掉了?

太过长生,以致时代变化,已经不再列入退治名单的苏伊赛德领主,却到头来,能不能得到饶恕还得看影缝小姐的度量,更得看卧烟小姐的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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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量灵活就有得活,度量死板就有得死。

她一边说我和小忍打来的电话时机正好,自己过意不去,一边像是顺便提的一样,将我们喊去欧洲,该不会是想让我们认尸吧……是不是被粉身碎骨,只剩身为盟友的小忍能认得出了,苏伊赛德领主。

影缝小姐那边招待我们过去,几乎就是字面意思上的顺风船了,但如果真的是去认尸,那船就算是已经遇难了吧。

【注】『顺风船』日语原文:渡りに船,要渡河时正好有船,心想事成的意思。

对方全然不见我沉默的样子,继续说道,

「所以现在有点困难。也不清楚之后会发展到什么形势。还有,嘛,人家记得阿良良木君还欠份人情,所以你就过来帮忙吧。」

碎碎念着。

有过吗,欠这人,人情?

啊啊,想起来了……好几次帮过我妹妹,还有我不能变回人类体质时也是她出的力。

北白蛇神社境内,还让她帮忙锻炼我肉身的武艺来着……说实话,和忍野不一样,她没有给我什么恩人的印象啊。

只是,她说困难,而不是遇难。

【注】『困难』日语原文:难航。难以航行,(事物)进展不畅;『遇难』日语原文:难破。失事、遇难,因强风、巨浪导致船只破损、倾覆。两词都与渡海相关。另外,日本作为岛国,本篇当中的出国相关词汇基本都与渡海、渡航有关。

也就是说,即使影缝小姐渡海是为了退治苏伊赛德领主,也至少在现阶段下还没有达成那一目的——那么,小忍希望从危机当中救下盟友的愿望,现在还有实现的余地。

有吗……不,有。

当它还有吧。

既然如此,那就顺着影缝小姐的邀请去往欧洲,在此基础上妨碍影缝小姐的工作,接下来会是这样一个流程吗?总感觉和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不觉得她是恩人,但这行为,恩将仇报也不是这么搞的。

远程通话下传达不了细微的语感(nuance)和情绪这种化石般的意见,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深刻体会到……因为说到底,要是面对面说话,这时候我早就被影缝小姐揍扁了,毫无意义地。

至少也得带点意义吧。

好像已经变成废案了,就毫无脉络地梳理一下,公开发表算了吧:我当初的想法是,很难直接向卧烟小姐取得渡海欧洲的许可,而且,一申请就有可能反遭无条件拒绝,所以,通过先和卧烟小姐的直系后辈(暧昧地)谈话一事,来姑且正当化出国。现在看来,想了个满是漏洞的计划,而且还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啊啊,本想避开三密,却连计划的周密都错开了。

要是供认了,会不会影缝小姐嫌太复杂,而在简单的独断下给我们许可呢,这种想得美的预期也有——哎,何止是许可,现在还邀请我们过去呢。

不错的委托。

这可如何是好呢。

是否要顺应潮流。

【注】『委托』頼み,tanomi;『如何是好』悩み,nayami,烦恼;『顺应潮流』波に乗る,tami ni noru。

像是一场不会停歇的怒涛。不过趁此不停议论,顺顺当当地进展下去,之前说的一举两得的第二得『交通手段』,也能顺利确保。

只是事情进展之顺,也像是通往地狱的传送带(belt conveyer)一样……噫~究竟下几回地狱才满足唷,我啊。

就没听说过还有地狱回头客(repeater)这一说。

不是罗马尼亚(Rumania),而是温泉狂热者(mania)?

【注】世界各处都有将温泉视作圣水、圣泉的习俗,西欧有将温泉水当作是复活水的说法(举个译者勉强想起来的例子,似乎在铃木央漫画作品《七大罪》中有所体现,强欲之罪的班因喝了生命之泉而长生不死)。

「好的,我现在时间充裕,能帮上影缝小姐的忙是至上荣幸。务必让我来学习学习。啊啊,只是,怎会如此,我手头上没有交通费所以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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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样。大学生的打工什么的,现在完全没排班了是吧。学费也不是笔小钱。」

她向我出示了理解,但其实我并没有打过工。学费都是父母出的,不同于老仓,我连奖学金都没用上……那方面的苦恼,苦楚都没有品尝过。

说起来,忍野和贝木的三人组里,就影缝小姐大学毕业了啊……真想知道是怎样的大学生。

想象不出。

「而且阿良良木君和人家不一样,没有外交官特权嘛。」

「影缝小姐拿着外交官特权!?」

为什么!?

这不是最不能拿特权的人吗!?

「没事儿没事儿。到时候,就派遣余接来你那儿,一块飞过来。其实人家也是那样渡海的。」

那样来欧洲不会有时差,影缝小姐说——那样的话身心承受的伤害可比时差(jet lag)要高多了。不过,没错,既然这么说那就已经有决定性手段了,我和影缝小姐视频通话的目的业已达成。

小忍和苏伊赛德领主(大胆地无视了吸血鬼不能横跨流水的规则)来到日本时,使用的是大型跳跃(大jump)这一点之前也言及过了,不过,影缝小姐的式神兼阿良良木家曾经的食客,力量型人物(power chara)小斧乃木也是会用相同招数的。

也就是特化移动的『多数例外规则(Unlimited Rulebook)』了……我和小忍,直到现在已有多次受其关照。

那时候还只在国内移动……那个式神童女要是动真格,甚至可以跳到地球另一面去的猜想,好像没错了。

「当然还是并非全盛期的怪异之王、铁血的热血的冷血的吸血鬼那样,那孩子用一次『多数例外规则』是到不了欧洲的。得在欧亚大路上反复过境(transit)。」

【注】过境transit,去某国家途中,路过另一个国家(的机场),亦指这种旅客。因为斧乃木要多次使用大跳飞行,和现实中多次乘机过境贴合。

在奇怪的地方上磨合着现实唉。

过境可还行……。

「啊嘞?所以『派遣』,是说小斧乃木现在,和影缝小姐一起行动吗?」

「是啊。人家的式神,当然了。」

那个不是当然的时期,好像相当长啊……即使不算小斧乃木在阿良良木家当食客的日子,也还有当千石伙伴的时候呢。

「嗯?余接已经从小抚子那儿撤退了。」

喂喂。

情报没更新啊,小月火。

「因为那事,这次还纠结委托阿良良木君还是拜托小抚子呢。然后恰巧来了你的电话。虽然余接可失落了。」

原来这会让她失落啊……不是千石而是我的话。不,但是,那样的话,我就不得不庆幸打电话的时机确实恰巧了。

我只有这地方值得好评。

虽然不能作抵偿,但帮助影缝小姐的重任,比起千石,是应该落在我肩上……说起来,原来是这样吗,从阿良良木家撤身之后,又跑到千石家住下这部分是听说了,原来那之后,小斧乃木已经走了啊。

如影缝小姐所说,作为阴阳师的式神,这也可以是就其本位了——嘛,我就朴实地祝贺再会吧。

如果现在的情况还有那么悠闲的话。

「说起来,可以问一下小斧乃木从千石那儿撤回的原因吗?」

「什么啊,很在意?」

「毕竟嘛……一想到那孩子从监视我的岗位上被炒鱿鱼这件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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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去想她是不是什么事情上失手了。我知道这只是担心过多,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想再平添忧心事了(这不是多余的担心而是余接的担心),话虽如此,要乘上一架状况不佳的飞行机,还是需要相当的勇气的,所以才问。

毕竟小斧乃木,其实还有点冒失属性呢。

「但是,人家也不大清楚。所以,去问问本人?人家这边想要阿良良木君帮忙的事情,也都是先给余接托了口信的。想想啊,大概两小时之后到日本吧。」

「哈啊。比想象中要久呢。」

普通地乘坐国际线航空飞机大概要花十个小时的欧洲—日本,其实两小时比这快多了吧,不过一想到有大型跳跃走捷径,虽说要过境,但也应该很快的。两小时看上去有点像是在慢行了。

航空路线有没有慢行的说法呢?

【注】『慢行』日语原文:徐行。即(车辆)慢速行驶。

难以想象她是出行前着装花时间的类型。或许有什么理由吧。

「因为过境时也让她选了新冠感染者为零的安全地带吧。遗体人偶的余接自身不会感染,但万一把病毒带到日本就没趣了。而且阿良良木君,好像还会和余接亲密接触嘛。」

「很难说不会呢。」

「说一说的工夫倒是做啊。」

威胁我的声音超瘆人。

【注】这段音频在有声书(白石凉子朗诵)的1:48:27处。

撤回前言,在电话那头都十分恐怖。

这不是同调压力,是单纯的压力。

也是暴力。

不愧是暴力阴阳师。

只是,这并不是可以当做玩笑话略过的对话,既然要乘坐航空会社ONK,不管我再怎么样算一个伦理上的青年,都只能抱住她的胴体。

【注】航空会社ONK,航空会社即航空公司,ONK即『斧乃木(Ono No Ki)』的首字母。和前面的飞行机一样,指斧乃木变成了目前能用来乘坐的航空交通工具这一现状。

没有道德出场。

只有我来出场。

「阿良良木君也好小忍也好,尽量贯彻『不被感染,不去感染』的指标再过来。有别于人家这种外交官,不能回国的话很恼火的。」

这种世道,好不容易进大学了,毕个业会比较好——恐怕是想起了中退的两个同届,影缝小姐如此说道。话音刚落,是信号出了问题,还是想说的话全都讲完了呢,视频通话被粗暴地,也就是暴力地切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