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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参章 北方作战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九月二十八日 帝都柏卢

每次通过参谋本部的大门,谭雅都心想──这些高层还真是任性。

将战斗群从东部撤回帝都,是在数小时前的事。以前线的实情调查为由派出的沙罗曼达战斗群,被一张唐突的军令召回。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生性勤勉,富有勤劳精神,与只想坐领乾薪的懒惰之人有著天壤之别。然而,就算是如此勤劳的谭雅,要是屡屡因为参谋本部的方便变更部署地点,也难免会产生意见。

将一个战斗群从东部重新部署到帝都,也绝不是件轻松的工作。

毕竟,自己等人是直属于参谋本部。相对地,部署地区却是东部方面军管辖的东部正面。尽管不是外派部队,也还是派遣到了现场。当然,只要有军令,就应该会允许撤离……但在紧急撤离之下,也不可能圆满进行。

最大的问题,就是返回帝都的方法。这可没有拿IC储值车票搭火车,进行长距离移动这么单纯。帝国军能使用的铁路车辆有限。就算文件上有通知,会提供方便以协助变更部署……但现场未必能按照指示动作。

就算是计画上保证会分配给我们的充裕车辆空间,也因为出乎意料的天候与设备故障介入,让混乱瞬间扩大开来。

为了确保空间装载装甲部队与炮兵队的重装备东奔西走,顺便交代细心的副官想办法弄到东部土产,大约是一个星期前的事。

等到能在头等车厢硬邦邦的包厢内勉强小睡时,已是几天前的事了。

抵达帝都,则是在昨天深夜。

就在这繁忙之际,参谋本部再度一通电报把我找了过去。还来不及做归还报告,就被卢提鲁德夫中将阁下找去关照,也难怪我会觉得这些高层还真是任性了。

当然,这是私情。基于正当职能与权限提出的请求,是没办法拒绝的。

因此,只要被叫唤就只能过去。当在深夜收到参谋本部传来「一早前来报告」的电报时,谭雅就选择去小睡片刻。想说就算只能睡几小时,脑袋也比没睡要来得清楚吧,是正确的判断。

等被副官从小睡中叫醒时,睡意也多少好了一点。之后,只要再作为帝国军魔导将校,穿上熨平的制服,用假咖啡的苦味硬是让惺忪的眼睛清醒过来,就是工作的时间了。

顺便想说,既然要去参谋本部,就把东部土产塞进将校行李里,准备出发。

按照服装规定,把一切整理得完美无瑕,在参谋本部派来的接送车上,假装沉思打著小盹,频繁地确保睡眠时间。

在抵达参谋本部的瞬间,谭雅靠著意志力打消睡意。踏著整齐规律的步伐,前往卫兵们值班的窗口。

「请展示军籍。」

一如往常──或许该这么说吧。参谋本部的柜台窗口虽是形式主义,不过对应可是毫无懈怠的专家表现。

尽管不想承认,但自己也觉得自己年幼少女的外貌很引人注目。他们可是能被配置在参谋本部窗口的人,肯定就连记忆力都很优秀。

「我是谭雅-冯-提古雷查夫魔导中校。所属沙罗曼达战斗群,正在东部方面部署。」

「是提古雷查夫中校吧。请稍待片刻。」

无法理解的人,往往会嘲笑这种手续是在浪费时间。所谓的人情世故,还真是可悲呢。双方明知道这会违反麻烦的作业规则,却还是因为对方是好朋友而省略的情况,是时有所见。

尽管如此,参谋本部的人员却不会忘记盘查,展现出健全的职业意识。这让人感到敬意与好感。又怎么能反对基于规则的对应呢。

「取得确认了。事前有交代下来,还请前往作战局。」

「辛苦了。」留下这句话后前往的方向,是早已走惯的通往参谋本部的道路。就暗中瞥见到的情况来看,没有大规模作战前的慌张。

往来的参谋军官们身上,也看不出一触即发的紧张感。是怎么回事呢,谭雅就在这时歪头困惑。当听到参谋本部作战局的紧急传呼时,还担心是不是要被投入新的大规模作战。

是我看错了吗?就以不至于失礼的程度,再度观察往来人员的表情……刚有这个念头,她的视线就停在一个人脸上。

「哎呀,好久不见。」

「乌卡中校,真是久未问候了。」

我们一面互相敬礼,一面庆贺著久别以来的再会。朝手表看了一眼,距离作战局的卢提鲁德夫中将找我的指定时间,还有一点空档。

「没关系,你人平安就好。比起这个,今天很急吗?」

「我来得相当早,所以距离指定时间……多少有些空档。」

「那么,就稍微陪我一下吧。」

取出乌卡中校用眼神指示「边走边聊」,不过在这之前,谭雅将身上的将校行李放下,取出一样小东西。

「时机正好,本来是打算之后再送过去的,是之前的回礼。」

拿出来的是分装成一小罐一小罐的玻璃瓶。是要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尽可能统统买下的东部土产之一。

「是我在任务地点拿到的蜂蜜。不介意的话,也有尊夫人与令嫒的份。」

「喔,坦白说,这还真让人感激。谢了。」

咦,谭雅会觉得纳闷,是因为感到他的答谢之中,参杂著「松了口气」的情绪。不过就是蜂蜜……值得他这么高兴吗?

「之前收下了咖啡豆,所以想说这或许刚好能当作回礼。」

「哈哈哈,也就是彼此都送了对方喜欢的礼物呢。」

谭雅基于军大学的关系,对乌卡中校这名军人有著一定的了解。

他有著能用严谨耿直四字形容的人格。就只想当作一点回礼,拿出蜂蜜送给他,光是这样就让他想握手答谢的话,也让突兀感更为强烈了。

「……后方的粮食情况有这么糟吗?」

「不算危险。就这层意思上,还算不错吧。」

至少,应该是没有挨饿。就往来人员的模样看来,是与饥饿状态相差很远。

不过──谭雅稍微做出补充。

这里可是帝国军中枢的参谋本部。如果连参谋将校都处于饥饿状态下,「根本就没有办法战争了吧」。

「跟开战初期相比,配给也有好好发挥效果。」

「那么,大后方的生活也很顺利?」

「是呀,是很顺利。正确来讲,是『只限于卡路里与营养素的摄取的话』,就过得非常顺利吧。今年冬天,大概会吃芜菁甘蓝吃到想吐吧。」

厌烦的语调,说明了一切。

就算配给制度有发挥效果,不过也只限于营养素的摄取。芜菁甘蓝说起来就是根菜,而且还是公认不怎么好吃的芜菁。

听说,这本来是家畜的饲料作物。光是听到配给名单上列著这种东西……就能轻易察觉到内情了。

「我就直接问了,嗜好品呢?」

「战时情况下,不该抱有太大的期待吧。换句话说,就是联合王国的海上封锁,将咖啡从我们的餐桌上彻底夺走了。」

啊,这是让人不得不哀叹的事实吧。

尽管也不讨厌追求效率的饮食,但人类之所以是人类的根据,就在于人类的文化与创造性上。就尊重个人自由的观点,自由的饮食生活遭到限制,是很悲哀的事吧。

战争残酷的一面。

「情况还真是严重呢。就期许潜艇的那些家伙们,能帮我们还以颜色吧。」

「说得没错。提古雷查夫中校。虽不知道你有没有空,不过要是有空,就来战务的办公桌找我。午餐就让我请吧。」

「知道了,就让我好好期待吧。哎呀,这么说来,已经是这种时候啦。」

朝墙上的挂钟瞥了一眼,差不多快到约好的时间了。

「那么,运气好的话,就等下见了。」

尽管在意大后方的情势,但工作优先。敬礼后,谭雅将脚步转往参谋本部深处的作战局。

然后,不知道这趟是福是祸,做好心理准备的谭雅……就遭遇到挂著满面笑容的卢提鲁德夫中将,这名最糟糕的敌人。

作战家的微笑,可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他在笑?如果能获准的话,这是极度推荐立刻回转脱离的事态。是如同遭到敌人伏击一般,完全出乎预料的展开。

「好久不见,提古雷查夫中校。」

「是的,久未问候了。我的战斗群,已于昨日返回帝都!目前正于指定基地展开部署。」

「嗯,有收到报告了。虽然对将校们很不好意思,但我帮士兵们安排了几天假。只要情况允许,就让他们回家休息吧。」

「感谢阁下对部下们的照顾。」

是基于形式上的规范,不过却格外强调亲切感的对话;虽是长官与部下的关系,却像是互相怀著敬意的对话。

这也……很奇怪。

谭雅的脑内响起警报。毕竟,「卢提鲁德夫中将会说这种社交辞令也太奇怪了」。

会单刀直入说重点的军人,就唯有今天莫名地兜圈子?

「那就进入主题吧。提古雷查夫中校,东方战线的主军掩护、敌情调查,还有战斗群的运用测试,这些全都辛苦你了。」

多么贴心的话语啊。

要是不认识平时的卢提鲁德夫中将,说不定深受感动。他的语调与视线,就是温柔到这种程度。不过要是知道他平时的言论,就反倒会浑身颤抖。

说要进入主题,却是开口赞赏?……性急到失礼的军人,竟兜圈子到这种地步?

「下官就只是善尽自身的义务。」

「就别谦虚了。正是有你无与伦比的奉献,才会有这种成果。杰图亚中将也有传话,要我帮他赞赏你几句喔。」

背部真的窜起一阵恶寒。

「还有,什么也别说,把这收下。」

「是的。」

他递来一个小木箱。

想说该不会是递炸弹过来吧,战战兢兢地收下后,有别于外观,相当沉重。愈来愈怀疑该不会真的放了炸弹吧,试著打开来一看……勋章?

「是针对你在东部的情报收集,还有战斗群的运用测试,所颁发的白翼大十字勋章。推荐人还是以吝啬闻名的参谋本部军事谍报局喔。」

「这还……真是光荣。」

好死不死,居然是「参谋本部军事谍报局」所「推荐」的白翼「大」十字勋章?

这要比喻的话,就连送手榴弹过来,都还比较让人安心一点吧。

这里是参谋本部深处的作战局。

不过,谭雅提高警觉。现在,这里就相当于是最前线。不对,是跟莱茵战线过于惨酷的「无人地带」同样危险。

「好啦,中校。这就是如此出色的功勋。虽然对我来说,这件事很难启齿。这里有一份战斗群的解编命令文件。」

「咦?」突然的话语,让我全身僵住。

「恕我失礼。请问阁下,刚刚是说?」

「我就直话直说了,中校。」

长官说著让人难以理解的戏言。一脸错愕的自己,看在卢提鲁德夫中将的眼中,会是这种感觉吧。

「我们判断沙罗曼达战斗群已达成编成目的。因此,各部队要归还原队。」

「……什!」

归还……原队?

哑口无言的谭雅,就在下一瞬间,向长官猛烈抗议。

「请不要拆散我的战斗群!那可是作为有机性的战斗集团,好不容易才完成的部队!」

「那是帝国的战斗群,中校。」

「……呃,非常抱歉。」

「很好。」卢提鲁德夫中将带著苦笑点头,将一叠命令文件堆到谭雅面前。就像仍然无法接受似的,谭雅大声抗议。

「但那是我亲手锻炼起来的战斗群!身为指挥官,我没办法拋下自己所培育的部队!」

那是自己的棋子。

就算是长官,也不希望他伸手乱碰自己的棋子。

……不论是公司还是军队,指挥系统都是一样。

顶头上司越过直属上司直接跑来现场干预,是绝对不会有半点好事的!

而且,偏偏还是……参谋本部跑来干预?

「解散能即时投入战斗的部队,可是前所未闻的事啊!」

「你说的都很有道理。」

「那么!」

让人想说「请再三考虑」的开场白。

「提古雷查夫中校,我想你应该还记得。战斗群运用测试的目的,本来就是『临时编成的特遣部队』,而不是要作为常驻部队。」

「……阁下是想说,跟我亲手培育的部队不同?」

「作为典型案例让你去反覆尝试的,是在『临时情况下编成』部队这件事。贵官出色地打造了一批精锐部队。太过出色了。要解散这批部队,会觉得可惜也是能够理解的吧。」

「但是──」卢提鲁德夫中将慎重做出补充。

「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精锐战斗群,而是大量能战斗的战斗群。临时编成不能只靠将校的个人资质,必须要有能以组织进行的诀窍吧。」

很正确的理论。考虑到帝国军这个组织的整体情况,比起个人技术,会更想要能作为规格,统一不变的方法。

是可以理解,即使是战斗群,也想大量运用的理由。

「贵官也懂吧。像战斗群这样的部队,想要建立起由参谋本部编制,再委托给将校运用的基础,就必须要学会诀窍。」

不应该制作无法取代的齿轮。在组织当中,准备复数知道齿轮的制作法、复制方式与运用方式的人,可是正义。

更何况像军队这种以损耗为前提的组织,就更应该准备复数的备份。就理论上,这甚至很有道理吧。

只不过,谭雅还是提出反驳。

「请考虑东部的情势!」

这近乎是悲鸣。

毕竟我才刚从东部的最前线归来。只要知道有什么事情正以现在进行式进行著,就实在是没办法信奉这种天真的理论。

就算是在某种环境下正确的理论,也会在某种环境下无法成立。

「就只维持著稳定状态!在现况下,像战斗群这种已成形的战斗单位,不是该认同他们作为战略预备部队的价值吗?」

「当然,是有考虑过作为战略预备部队运用。然而,稳定状态是意外的幸运。这次,有必要为下次做好准备。」

「你说……下次?」

「东方战线的损耗率甚大。要是兵员照这速度损耗下去,军队很可能会在磨耗下,自然而然地丧失战斗能力。」

唔──谭雅不禁哑口无言。

这是让人不得不赞同的发展……帝国军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不断向东部注入庞大的血量与铁量。

明天,军队应该是不会消灭吧。

下星期,军事行动也肯定不会出现障碍。

就算是下个月,战力应该还能保持可战斗状态吧。

明年也只要运气好,说不定就不会出现破绽。

然而,作为「有限资源」的人力资源,确实是正在逐渐减少。就如同沙漏的沙,唰唰地逐渐减少。

……不过跟沙漏不同,这可没办法倒过来重新开始。

「就算是已瓦解的部队,也不得不加以运用的时期,正逐渐逼近。说不定不是明天。但是,很可能就在不久之后到来。正因为如此,就算很勉强,也必须要让组织学会,能灵活重新编制部队的战斗群运用准则吧。」

考虑到人力资源逐渐减少的恶梦,作战局会想寻求运用战斗群的方法,作为重新编制解体部队的诀窍,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贵官临时组成战斗团的表现让我们看到了光明,这我要感谢你。尽管感到抱歉,但之后就是参谋本部尝试这项诀窍的时期了。贵官暂时就担任老巢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指挥吧。」

「……是的。」

毫无反驳的余地。想到权限大概也会大幅缩减……就甚至会感到寂寞。

「不过,目前具有战斗群运用实绩的,就只有贵官。在不久的将来,还想请你运用我们编成的战斗群,取得资料。」

「遵命。下官会全力以赴。请问前往参谋本部编成的战斗群赴任,大约会是在何时?」

「说实话,不需要等太久。」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已经在作业了。预估还有一个星期到十天左右的时间。目的是要让年轻将校们累积经验呢。也不打算从贵官手中,将战斗群拿走太久时间。」

要是资深团队被夺走,还要负责总公司选拔的实验团队的话,也难怪会头晕了。正因为曾经待过人事,所以才能理解。

那会是对总公司来说很方便的团队,而不是考虑到现场方便的团队。

「那么,我与大队呢?」

「这段期间,我本来也想给你们休养。但本国已经没有余力,放任有空闲的部队不做事了。干活吧,中校。」

「是的!」

尽管脚跟并拢地凛然答覆,但内心却是成反比例的乌云密布。所谓的心烦意乱,就是指这么一回事。

「非常好。那就去稍微模仿一下海贼吧。你想真枪实弹教育一下本家的海贼们战争的方法也无所谓。」

伴随哗啦一声的轻微拟声,递到眼前来的是一份作战计画。

让人惊讶的是,负责地区居然是北方方面。虽不是激战连连的东方,却要在秋天的北洋担任巡逻任务……是要接下的话,真想在夏天时去做的工作。

「……是要参与海上的巡逻线吗?」

「没错。不管怎么说,能在海上承受住长距离搜索活动的魔导部队很少。北方那些家伙,跑来哀求借人手给他们。」

北洋可是出名的冷。虽然还是初秋,但肯定早就开始降温了。

偏偏是要在这种时期,在刮著海风的海上做长距离飞行。深深觉得自己抽到下下签。

「名目是临检任务。嗯,详细情况会在现场通知吧。不过,毕竟事情突然。在这件事上,我也感到很不好意思呢。预定会让你出差一个星期左右。」

「遵命。」

理解情况了。

就算无法接受,这也可是命令。既然如此,我咬紧牙根。就不得不遵从上头的主张。

就彷佛若无其事一般,根据教范做出指尖并拢的敬礼。

于是谭雅-冯-提古雷查夫魔导中校,就这样吞下不仅要被夺走战斗群,还要并非比喻的,物理性地飞到极寒边荒的通知。

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对,是根本就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只有通知而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必须得转换心情,谭雅将期待放在乌卡中校说好要请的免费午餐上。就这点来讲,谭雅也不是没有反省。

……即使是我,也在睡眠不足之下动摇了吧。乌卡中校的保证,确实是没有食言。

午餐确实是他请客。

如果参谋本部陆军餐厅的那玩意,炖煮到令人作恶,彷佛固状物般的某种东西能称为「午餐」的话。

「哈哈哈,我听到了喔!卢提鲁德夫阁下用人也很过分呢。」

坐在餐桌对面拿著豪华餐具大笑的人,是我亲爱的同学。不管怎么说──谭雅发出忠告。

「你知道什么叫军事机密吧,乌卡中校?」

「这真是极为正确的意见呢。」

「但你就尽管放心吧。」乌卡中校笑道。

他将视线从参谋本部餐厅之中,宣称是午餐送上来的「也不是没办法下咽的某种物体」上移开,灵巧地耸了耸肩。

「解编手续与各位的重新部署,是战务负责的领域。」

「换句话说──」把叉子递到嘴边,瞬间蹙起眉头的他,就在拿水把嘴中的物体灌下肚后,继续把说下去。基于餐桌礼仪,在嘴中有食物时说话很没礼貌,所以是为了对话才喝水的……以这为藉口,勉强进行难吃的营养摄取作业。

参谋本部晚餐室提供的物体,只能说味道依旧是难以下咽。似乎是与餐具的豪华程度,反比例地牺牲了品质。

「这无聊的谜底说穿了,我就是负责人。与贵官讨论贵官的配属地点,倒不如说是职务的一环吧。」

「想不到是让熟人负责啊。」

虽想说值得感谢,但或许是跟惯例有些不同,所以困惑起来。

「我原本还以为会是雷鲁根上校负责。」

一面对话一面用餐。这样做,可以让自己不去注意帝国自豪的参谋本部餐厅所送上餐桌的,宣称是食物的某种物体。

光论味道的话,最前线的饮食还稍微……不对,是好上许多吧。就这点来讲,在这瞬间,真高兴自己是能领取高热量食物的魔导军官。

至少,我很喜欢特别加给餐点中的军用巧克力与饼乾的味道。加给餐的品质要是跟参谋本部的晚餐室一样,甚至会难以避免地丧失战意吧。

「这个嘛,是军务上的理由吧。想必是我们『不该知道』的事吧。话说回来,贵官分配到的海上搜索歼灭任务,还真是叫人怀念呢。」

看似摆出笑容的乌卡中校,然而眼神却没有笑意。

啊,原来如此。

会在话中暗示著「不要问」雷鲁根上校的动向……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只不过……还真是麻烦透顶呢。对于被当成闲置部队送过去的我们来说,不得不感到困扰啊。以向民船『临检』为前提的作战行动究竟是……」

「是担心各位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把船击沉了。毕竟贵官有前科在。我们身为战务,也得顾虑一下各位军法官同僚的胃壁吧。」

被戳到痛处了。谭雅也不得不苦笑起来。那尽管是起事故,不过确实是……就算被当成前科,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只不过,北洋啊……毕竟北洋的通商破坏作战,在政治上很棘手呢。」

「是顾虑著不知道是住在哪座新大陆上的人们吗?」

在北洋航行的船只船籍当中,有「临检」必要的国籍,实际上就只有一国。顶多就是合州国的船籍。

照常理来想,会在那种危险海域航行的民船,本来是不可能会有的。

尽管应该如此,但这世上还真是有不可思议的事……退役的合州国海军军人们,似乎是在北洋的民船上,找到二度就业的工作。

「尽管很蠢,但也没办法单方面的否认吧。没错吧,提古雷查夫中校。」

因此,谭雅只能苦笑著答话。

「没错,就跟你说的一样,确实就是如此。」

对于想阻止联邦军加强战力的参谋本部与陆军部,以想给舰队至今尚未有任何表现的海军部表现机会为藉口,把他们牵扯进来的这场奇妙的同床异梦来说,外交部那边应该会要求政治上的顾虑吧。这尽管非常正确,但累的可是现场。

会让人想叹息的事情,就是指这种事吧。难吃的食物,萧条的话题。到最后,还是麻烦的当地情势与政治的幕后情况。

就在谭雅哎呀一声,用假咖啡润喉时……

「……我稍微自言自语一下。」

看准服务生远离的瞬间,乌卡中校喃喃说出这句话。

「你的部队展开部署的北洋作战,是由陆海军联合情报部他们主导。」

听到他这么说,谭雅不由得歪头困惑。

参谋本部军事谍报局与陆海军联合情报部的关系之恶劣,可是传说级的。上下关系、预算分配、权限冲突。曾听闻他们的合并,是个待处理的问题……

白翼大十字勋章,果然招致了麻烦事件的样子。

「战斗群解编本身是既定事项。不过,听说上头是打算让『教导队』去做战技研究。」

……也就是说,我极为稳当且平静的后方生活,又再次……再次遭到夺走了。

「于是就突然介入,派你们去『北方』展开部署。情报部那些家伙,非常急著在推这件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我想你也知道,跟军事谍报局相比,情报部他们的立场相当尴尬。」

……因为在协约联合战、共和国战与达基亚战上的挫败。

无视参谋本部一部分人的强硬警告,陆军部就算要赌上海军部的面子,也想试图挽回颜面,恢复自己在军令上的权威吧。

「正因为如此,他们似乎想干一票『大的』。」

「对象是?」

「……不清楚。不过看起来,是没有预定要在对面发起大规模作战的样子呢。」

一旦连战务的当事者都察觉不到……就应该没有动到太大规模的兵力吧。没有战务支援预置物资,想要运用大军会很困难。

「这样一来……这虽是我在自言自语,但又闻到了麻烦的气息。」

正因为如此,才十分可疑。

我们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在这点上具有著「方便使唤」的性质。是不会对后勤网路造成过大的负担,可能展开的少数火力卓越的突击部队。

这应该非常便利吧。

对情报部来说,肯定是让他们垂涎三尺的存在。

「我大致上会留意一下。毕竟我不怎么期待,情报部会掌握到正确的情报。」

「就是说啊,我看他们需要外援吧。」

乌卡中校苦笑说出的低语,变了语调。啊,是这样啊,也就是悄悄话结束了吧。

「……说到需要外援的,首先是这间餐厅吧?」

「深有同感呢,提古雷查夫中校。参谋本部毫无疑问,是需要优秀的情报军官与味觉正常的厨师。」

虽是让人深感认同的话,不过也毫无疑问是忌讳在走来的服务生面前聊的话题,所以就乖乖把刀叉整齐放在餐盘上,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对了,还有一样礼物。其实,我有拜托雷鲁根上校预订将校俱乐部的座位,要帮你的战斗群将校开饯别会。嗯,就尽管喝吧。」

「对了。」就在服务生收走餐点时,乌卡中校就像是忽然想到似的,以事务性语调向期待饭后茶饮的谭雅,说出这项通知。

「忍受这顿午餐,算是有价值了。」

「哈哈哈,这可是在模仿杰图亚阁下的兴趣呢。只要一有机会,就想招待外部的人吃这里的餐点。」

「世上会把这叫作战务将校的恶习喔。」

「什么话,这可是为了让各位能在前线体会到,我们舍己为人的杰出工作态度喔。那么,有缘再会了。」

「嗯,有缘再会了。」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九月二十八日傍晚 帝都柏卢 将校俱乐部附近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是拥有银翼突击章的荣誉魔导军官,甚至还冠有白银的别名,身经百战的航空魔导师。

生性勤勉,极为遵从规则,而且也懂得在遂行任务之际行使适当的独断独行,是明白权力与义务的将校,是遵守著帝国将校规范的善良个人。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就是如此地对帝国追求的典范,尽管只在表面上,至今也一直表现得极为忠实。

直到,今天这个瞬间。

「……给我让开。下士,你以为这是在挡谁的去路?」

「恕我失礼,提古雷查夫中校。但我不能让。」

承受著谭雅坚决的视线也依旧毫无动摇的……是将校俱乐部附属的下士。身为帝国军将兵,并担任著帝都柏卢将校俱乐部的警备,确实是要同时考虑到外观与能力吧。

胆识过人而且循规蹈矩的态度,以仪队兵来说算是最高水准,谭雅也不吝于承认这点。

「我就把话说清楚了。我是具有军籍的现役航空魔导将校。倘若妨碍我行使正当的权力,就算是友军卫兵,也不会简单了事。」

「就算你这么说,但这是规定!」

唯一的问题就是──谭雅蹙起眉头,一面反覆要求,一面在心中叹息。

规定、规定、规定。

也太死板了吧。

这岂不是只会重复说出设定台词的RPG村民了。他该不会说不出「根据规定,无法让你进来」以外的台词吧──谭雅由衷感到疑问。

于是,谭雅就伴随著决心,喊出这句话。

「别开玩笑了!我可是将校喔!」

你看不到吗?──谭雅指著衣领与肩膀上的阶级章,还像是顺便似的挺出参谋饰绳,但对方的反应依旧不变。

「就算你这么说,但规定就是禁止你进入。」

「抱歉,下士。就我所知,应该没有任何一项军令,禁止将校活用将校俱乐部。」

「是的,中校。不过法令规定,未成年禁止饮酒抽菸!」

「啊?」谭雅忍不住抬头凝视起下士的不悦表情,从喉咙之中挤出疑问。

这家伙,这名下士……刚刚说了什么?

「饮……饮酒抽菸?」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是极为遵守规则的高级军官。当然非常清楚,自己因为年龄限制而禁止饮酒抽菸。

不论是酒还是菸,自己都未曾碰过。

居然偏偏用这当作理由。

「我可以视这为侮辱吧,下士。谁要求饮酒抽菸了!我只有说要进去酒吧喔!」

「真是非常抱歉,提古雷查夫中校。问题并非出在中校的意图!单纯是年龄的问题!」

「这可是军务要求喔。」

当军务要求之际,就没有年龄限制这种话了。否则要是遵守青少年宵禁令,在莱茵战线进行夜战的话,情况会变得怎样?帝国军高级军官如今早就统统因为协助鼓励违反风纪,迫不得已地遭到不荣誉退伍了吧。

「算我孤陋寡闻,我可从未听说过在莱茵战线无人地带战斗的各部队指挥官,有因为指挥未成年徵募兵作战一事,而遭到帝国内政部起诉这种愚蠢的事情啊。」

「咦?中校?」

「当军务要求之际,应该是以帝国军的军法优先才对。在军事设施,军人适用的法律应该是军法吧。」

「恕我失礼,这里并非是军事设施!这里是民间资本,法律上严格限制未成年人夜间进入,还请理解这一点!」

「什么!」在谭雅的质问之下,下士依旧毫不畏惧地提出个人主张的根据。

当听到这句话时,原来如此──谭雅尽管无法接受他反覆说著「根据规定,无法让你进来」的理由,也还是明白了。

是解释的问题。

这名下士,似乎因为这里是民营设施……所以不把这间酒吧,视为军事设施的一部分。但是──谭雅窃笑起来。

如果是法律解释,我可是有强烈的自信。

「将校俱乐部之中有民间资本。换句话说,就是每个月有缴交将校会会费的人,就有俱乐部的利用权吧。」

就跟强制险一样,是从每个月的薪水中预先扣除。既然有缴交会费,谭雅就不得不以坚决的态度主张权利了。

这是作为自由人,在守护自己正当的权利。

酒精饮料与香菸是怎样都好,但对于权利的侵害,我要坚决拥护这最后一道防线。这正是现代自由人的义务。必须要让存在X那样的混帐东西,还有缺乏知性的愚蠢家伙们知道,权利是有多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

「我有使用的权利。」

因此,谭雅毫不退让。

「所以我要使用。」

「我没有否定中校使用将校俱乐部的权利!但是,下官难以判断,中校是否有俱乐部中的酒吧利用权。」

我说一句你回一句的,互相板起脸来的对峙。

对谭雅来说,像这种无益的争论就只是浪费时间。瞥了一眼时钟,就快到约好的时间了。

对将校来说,在五分钟前集合是理所当然的事。

居然要让人等我──谭雅懊悔地在心中抱怨。

就算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部下,拜斯、维夏与格兰兹等人,让人等候自己的行为本身,就让严守时间的精神陷入强烈的焦躁之中。

谭雅纤细的精神,难以忍受再继续浪费时间下去。

「……这是正式警告,下士。禁止未成年进入,是贵官的直属长官向你明确下达的命令吗?还是说,贵官是根据自己的判断,拒绝我进入?」

是你,还是你的长官──这样的询问。

假如是擅自判断的话,甚至做好不惜在这瞬间闯入的觉悟。

就谭雅所知,面对笨蛋与面对收到愚蠢命令,立场上不得不遵从的人时,应该要采取不同的处理方式。

如果原因出在末端,就该把末端除掉吧,但要是根本的问题不在末端,而是出在上游时,就该去谴责上游的人。这点谭雅是知道的。

「是基于战时风纪管制令,由直属长官发布的军令。」

「……很好,下士。我就尊重贵官的职务吧。把你那下达这种该死愚蠢军令的长官情报跟我讲。然后,想请你帮我从俱乐部中找一个人出来。」

「是的,请问是要找谁呢?」

「帮我叫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出来。关于这件事,我会在明确记录下贵官的言论后,向你的长官提出抗议。」

所以……

就算知道日后会受到大肆嘲笑,谭雅首先就为了变更聚会场所,委托卫兵把副官叫出来。

于是,或许该这么说吧。

光就结论来讲,这件事最后尽管微微烧了起来,重创著负责人的胃壁,不过当天的卫兵日志上,依然是小小写著一句「无特别事项」。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九月三十日 往诺登列车

谭雅收到严密封起的命令文件,是在安排得莫名顺利的列车内。

大概是收到高层谨慎要求将校直接运送的命令吧。除了从看似刚从军官学校毕业,误以为拜斯少校是指挥官,差点把文件交给他的年轻中尉手中把文件抢走,并向陆军部发出正式抗议的始末之外,一路上没有值得一提的意外。

只不过,光是想到前天在酒吧碰到的不愉快争执,就足以充分让谭雅的心情不佳……或许该做出这项备注。

于是,尽管部分人散发著异常凝重的紧张感,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还是越过诺登,在旧协约联合领北端设置的临时据点完成展开。

就从毁损的屋舍与设备来看……修复看来是迟迟没有进展吧。不过,似乎是作为航空据点开设的基地中,有准备好必要的最低限度设备。

兵员的宿舍、管制官们,还有最重要的福利社。

将告知在收到其他命令前,严禁开封的密封文件收进大队金库,一连几天,为了熟悉当地的气候与天空,毅然进行著模拟空战。

然后还在演习后,看准宛如沐浴一般狂饮啤酒的部下们,为宿醉所苦的瞬间,试著进行了紧急起飞演习。

等让他们理解到,放纵过头会有怎样的下场后,再放松管制。

不是让他们尽情畅饮。不过,只要懂得分寸,就会安排在福利社,以「公定价格」备齐各类酒品。

当然,这么做会亏本,有必要靠「参谋本部机密费」填补……但这次的钱包可是陆军部。「该不会是挪为私用吧?」的怀疑,是陆军部检阅局的误解。

恳切恭敬地回覆「连传令军官都不屑理会的乳儿,怎么可能喝酒呢。这全是为了提振士气的作战经费」。

具体来说,要是能榨取经费,就要能榨多少算多少,所以我也很烦恼。毕竟俗话说,预算与权限是能拿多少算多少吧。

于是数日后,陆军部在派人过来之际,似乎也稍微用点心了。将要交给自己的文件带来的上尉,这次没有搞错人了。

根据开封命令拆开密封文件的谭雅,点头嗯了一声,将内容传达给拜斯少校。

将瞎扯著「为求保密,禁止外传」的上尉,丢给谢列布里亚科夫与格兰兹两中尉处理,与拜斯少校检讨起状况。

结论是,情报部送来的情报,应该是「值得相信,有探索的价值」吧。不过,既然参谋本部的命令是「以最大限度,回应陆海军联合情报部的要求」,可以说自己等人也没办法拒绝。

于是,在简报会议结束了之后,全副武装的四十八名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就飞往北洋的天空。

尽管是北方的天空,却难得有著良好视野。无线杂讯也维持在不阻碍长距离通讯的水准。有关导航支援,则是由诺登控制塔的精锐们负责。

「中校,收到电波了。是诺登控制塔的广域广播。通知是Case-C43。」

「Case-C43?跟事前预期的一样啊。」

副官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报告,让谭雅不由得呻吟起来。如果是Case-C43,就是指潜艇部队照预定计画,发现到敌船了。

看来陆海军联合情报部那些家伙,也是有能力克服上下关系,为了达成作战,建立起横向支援体制的样子。

……还真是相当能干。

嗯,谭雅感慨万千的点头。

「陆海军部的情报机关,看来确实存在呢。就工作表现来看,还以为他们再怎样也顶多是一群薪水小偷。」

「哈哈哈,真的呢。这说不定是我配属到中校旗下以来,第一次看见情报部派上用场。」

一旁笑起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等人,在莱茵战线可是过得相当辛苦。当中大半的原因,全是因为陆海军部与参谋本部掌握情报失败。

是为了挽回重大失态,费了一番工夫了吧?

「……当听他们说已特定航路时,还觉得很可疑……只不过,要是像那样自信满满地提供具体的预测航路的话,也没办法无视了。」

航路的估算,推断速度,以及护卫部队的情报。

虽是挂保证只要发动袭击并破坏引擎室就好的可疑行动计画,不过要是在其他地点,潜艇有发现到预定通行的敌船,准确性就大幅上升了。

「是破解了联合王国的暗号吗?」

「天知道呢。不可能让现场的我们知道这种情报吧。」

情报源的保护是一大原则,也可说是金科玉条。

尽管有办法推测,但谍报世界可是尔虞我诈。

就算假设有通知我们出处好了,也没办法判断会有几成是真话。是对人谍报活动、合法的情报收集,或是经由代表信号情报的监听活动,得到的解析结果等等,有著各式各样的出处吧。

既然如此,烦恼这些也只是在浪费力气。

「确实是如此呢。只不过,中校。在现况下,让敌人察觉到我们已掌握敌情的事实,难道不会对今后的谍报活动造成障碍吗?」

「维夏,我们可是实行部队喔。在上头传来情报,要我们过去的情况下,就算烦恼情报的来源,也无济于事吧。」

「唉。」听到深深的叹息。

隔著无线电,听到格兰兹中尉不经大脑的话语……还想说已经相当绷紧神经了,但他果然还是有那里深植著乐观主义。

「……格兰兹中尉,我倒希望贵官能再稍微动点脑袋呢。」

「拜……拜斯少校,这话有点……」

常识人拜斯少校应该是看不下去吧。不是乐观主义不好,但也要视场合而定。

不对,谭雅就在这时,稍微重新考虑起来。

虽说是在作战行动中,但现阶段还尚未遇敌。既然拜斯少校玩起来了,自己也参一脚吧。

「我跟拜斯少校有同感。格兰兹中尉,既然你没在动脑,那大概也不会累吧。就去处理大队繁杂的业务,稍微动动脑袋如何?」

「能……能饶了我吗?」

能察觉到风向的改变,表示格兰兹也很习惯战场了吧。

「喂喂喂,格兰兹中尉。有说要指挥官先行吧。你是欠缺身先士卒精神吗?大队长,这可不行啊。敌人当前,中队指挥官竟暴露出自己战意不足……」

「少校,拜托饶了我吧!」

「就适可而止了。尽管有必要纾解部队的紧张,但我们大队除了我之外,不觉得有人的神经会纤细到感到紧张呢。」

「哈哈哈哈,这才是笑话吧!」

拜斯少校相当愉快似的笑声。

「你难道不懂什么叫作纤细少女心吗?在这当中,我的伙伴顶多就只有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而已吧。」

「恕我失礼,中校。我很担心我们亲爱的维夏会消失无踪。你究竟是打算把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培养成怎样的怪物啊?」

「当然是正常的魔导军官,别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这是在战斗前,特意说给部下们听的一点玩笑话。

「……两位,就聊到这吧。预期遇敌路线上有船影,已经目视到了。」

劝告玩笑话就开到这里的人,正是话题的当事人。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不用我培养,就已经是名优秀的军人吧。

谭雅随即切换意识,用双筒望远镜朝副官指示的方向看去。

虽是小黑点,但能目视到。考虑到大小,倒不如该说是……就连这种距离都能目视到的庞然大物吧。

不会错的。

正是预定的猎物,RMS安茹女王号的巨大船影。在大量运送兵器、兵员上,属于一种特异点的该船,很难看错。

「真是庞然大物呢。尽管是独航的运输船,也让人感到压倒群雄的气势。不对,单纯以运输船来描述,有点不太适当吧。那就像是靠语言扭曲现实一般的东西。」

光论大小,该不会就连大洋舰队的主力舰都比不上吧。

那是数万吨的巨船,而且还以超高速在海上奔驰,除了水雷区外,能突破一切障碍的船只。只要目视到,就算再不愿意也会理解到那份威容。

「……中校,目睹远胜于耳闻,就是指这一回事吧。」

拜斯少校愕然地喃喃说著。就算说「这真是庞然大物呢」,也只能点头认同。

谭雅自己也应该明白才对。这是足以下达特殊命令的大目标。然而,就算是明白……也依旧被眼前的光景压倒。

「……本国的情报部也太强人所难了。」

「虽然我也知道这件事……」

「但那个……」欲言又止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就从她拿起双筒望远镜窥看的举动来看,这有一半是无意识的感叹吧。

「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虽有人称军舰是水上的黑铁之城,不过那个应该是水上的黑铁宫殿吧。」

发自内心的嘟囔。

在海上护卫部队与通商破坏舰之间的激烈攻防,已在海上行之多时的今日。

悠哉的独航船,不是中立国船只,就是根据国际法,经交战国双方同意的俘虏交换船或医疗船。除此之外的独航船,岂止是不要命,更会被笑是有勇无谋吧。

对睁大眼睛锁定猎物的部队来说,没有护卫护送的商船,只会被当成背著大葱的野鸭。帝国军的潜艇与航空部队,可是非常优秀的猎人。

「而且还相当快速。虽是目测……是不是跑出了三十节以上的速度啊?」

「是跑出来了。太奇怪了……商船再怎么快,二十节就算是高速船了。我记得当初是这样教的啊。」

「拜斯少校,也就是凡事都会有例外吧。」

然后,眼前的高速运输船正是那少数的例外。不是基于经济效率性,而是为了国家荣耀感所建造的大型邮轮。

尽管想嘲笑这是无用之物,不当作一回事,但没办法一笑置之的现实太过残酷了。

「帝国海军的封锁线,会像是完全没发挥出效果,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船这种交通工具,本来应该是体积愈大,就会牺牲愈多「速度」。只要变重就会变慢。当然,如果是巨型船舰,船速就无论如何都会变慢。

大型运输船往往还会加上装载货物的重量,所以一般来说都很钝重。不过,就唯有那艘船,不受到这项规则限制的样子。

「真是羡慕死了。那艘船肯定连稳定性能都很出众吧。去南方大陆时,如果搭的是那种船,想必就不会晕了。」

「我也有同感,少校。还真是羡慕海洋国家的定期货船。」

在这汹涌海面上,数万吨的巨船毫无摇晃的迹象。

即使如此,那无法藏匿的优美船体也依旧乘风破浪,悠悠哉哉地高速航行著。女王陛下还真是相当泼辣的野丫头啊。就算是用目测大略推算,也没有低于三十节吧。

让人惊讶的是,他们是靠「巡航速度」跑出这种速度。外加上只要有装载往返航路所需的燃料……寻常的军舰就连要追上,都近乎是不可能。让人真想问,你们知道什么叫经济性吗?

「那可有著相当于运输船团的装载量,所以才叫人错愕。」

如果只是速度快的运输船,倒还有办法处理。尽管碍眼,也还能忍受。问题就只会是,那艘运输船是一艘巨船的事实。

原本是在大战前,作为高速客船建造的船只……是乘载著大量乘客,在外海奔驰的存在。

是除了飞行机外,最快速的大量移动手段。只要有那个心,还可以在巨大的船体里,装载进大量的人员物资。

虽是推测,就连师团单位的人员,也能以三十节的高速运送吧。或是载满著大量的兵器弹药,靠著三十节的高速横越大海。这等于是能在海上移动的后勤据点,可说是一座宫殿。

「好啦,各位大队战友。总不能丢著那东西不管吧。」

「没错!」

对帝国军当局来说,这简直就只能说是战略上的恶梦。即使打算贯彻通商破坏作战,只要会被RMS安茹女王号突破,就毫无意义。

潜艇部队忍耐著激烈牺牲遂行的封锁任务,将会被对方嗤之以鼻,毫无立场可言。正因为如此,RMS安茹女王号必须沉没。

「我们可是被特别点名,接受这项军令的呢。大队,准备攻击。」

「是的,大队,准备攻击!」

「可能的话阻止敌舰,啊,不对,是阻止敌船前进。就以爆裂术式炸掉引擎室或船舵。」

瞬间,差点叫成战舰的威容。居然要阻挡悠哉横越大海的女王陛下,这毫无疑问是又抽到下下签了。

推断出航路的帝国军陆海军联合情报部,还真亏他们能抓到女王的尾巴。顺道一提,也难怪参谋本部作战局会想派遣我们过来了。就算想埋伏,现存的船舰就连要捉到女王陛下,都几乎很困难吧。

「真是令人傻眼的船。不论是小聪明的努力,还是既存的典范与战术,都会被那个巨体与速度甩开……」

如果是用来争夺蓝丝带奖的船只,潜艇首先就不可能追上。忍不住在空中发起牢骚,就是在指这一回事吧。

并不是帝国军的潜艇低劣。

只不过,即使勉强驱动引擎,就连水面速度也顶多二十节出头的潜艇,根本没办法作为对手。也不可能有预测状况,该如何对付这种有如怪物的巨船。

因此这超出了帝国军潜艇的能耐。唯一能追上的,应该是帝国引以为傲的航空战力吧。

然而,很可悲的。

帝国军的航空机在对舰攻击能力上,有著严重的限制。

毕竟,只有还不清楚有没有正在脱离,以支援地面部队与制空战为目的的战术空军范围的程度。海军航空战力的整备,也不清楚有没有抓到头绪了。

就只能靠水平轰炸,进行只有天知道会不会中的轰炸。作为另一种航空战力的航空魔导师,就这点来讲,精准度可是出类拔萃。

「让攻击命中船只本身是办得到」。

特别是针对小型船只与鱼雷艇的袭击作战,也略为听过西方与南方的部队有建下战果。

「遵命。只不过……一旦要阻止那艘巨船,事情会相当棘手吧。」

「就连引擎室也很坚固吧。」

「是的,能否靠我们的火力打穿,也是个无法忽视的问题。」

然而,我方也存在著,让谭雅不得不提出警告的问题。

首先是,航空魔导师的火力「有限」。特别是要问到,有没有办法阻止巨船前进的话,就只能依靠如果能造成诱爆,就说不定有办法的乐观推测。

「或是袭击敌船的船腹,让船浸水或破坏推进部位……」

想要夺走推进力,应该至少能采用集中攻击后方的技巧吧。然而,谭雅对不如人意的现况感到头疼。

「不觉得他们没有采取对策啊。」

「是的。既然体积如此庞大,浮力也相当充足吧。就算是船舵,说不定也有备用的。试探性的攻击,大概无法期待成果吧。」

「说得没错。」拜斯少校的牢骚,谭雅也点头认同。

「情报部的那些家伙,要是有找到任何一项设计图就好了。」

「姑且是有掌握到,敌方的护卫部队似乎很少的情报。」

「拜斯少校,这是当然的事吧。用少数部队攻击会动的移动据点,未免也太有勇无谋了。要不是有获得这种情报,我可不觉得他们会想攻击这种巨船。」

对方的船可是「客船」。具体来说就是载运「人」的船。我方是在长距离飞行下累积著疲劳,敌方则是会为了迎击,充满活力地升空吧。

假如不是情报部挂保证「联合王国仰赖著速度,没有配置太多护卫」的话,就甚至不会考虑靠近。

「……嗯?」

有点不太对劲。

「放弃攻击!立刻回转!」

我不是相信第六感之类的可疑感觉,但有那里很奇怪。

察觉到的瞬间,谭雅毫不迟疑。

尽管为了毅然发动俯冲攻击,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组成了突击队列,但在谭雅的一声号令下,他们立刻做出反应。

「散开!解除攻击态势!提升高度!快!」

「遵命!」

就在一面感谢部下没有疑问也没有反驳的体谅,一面防备来自下方的攻击,开始全力提升高度的瞬间。

「魔导反应!来自敌船,复数!」

「统一射击,来了!」

发射的攻击,是放弃事前的瞄准锁定,完全是以连同区域一起迎击为前提的概率射击。在子弹中混著术弹的攻击,是与毫无目标的盲射不同次元的统一射击。

如果就这样冲进弹幕之中,就算是大队也没办法平安无事。要是反应再慢数秒,大概就会被打成蜂窝吧。

「大队规模,不对,是连……连队规模!」

「魔导反应再次急速增强!怎么会!」

部下的叫声,在脑袋里剧烈回荡。

紧急决定回避的大队未受到损害。真是千钧一发,不过要高兴还言之过早吧。在状况骤变之中,谭雅忍住脏话,连忙思考起来。

加强大队遭到连队规模的敌人攻击了。

要是遭到没有事前情报的敌人先制攻击,就难以避免乱了步调。光是能避免组织性的损害,就还算是大队的状况运气不错了吧。

「01呼叫大队各员。放弃初期计画!放弃计画!上升,拉开距离!」

一边咂嘴,一边让他们解除突击队列,为了取得更高的位置,当场下令上升。

「这跟说好的不同啊!该死的情报部,果然是群薪水小偷吧!」

发自内心的吶喊。

听他们说,敌人因为吃紧的兵力情况,所以护卫人员只有最低限度……这很明显跟他们说的相差太多了。情报部那些家伙,做事还真是相当敷衍了事。

不知道是他们失误了,还是掌握到垃圾情报。

但在最后的最后,做事太敷衍了。太过敷衍了。应该将魔鬼就藏在细节里这句参谋本部的基本理念,灌输到军政那些蠢蛋的脑袋里。

「中校,是联合王国的海陆魔导部队!正以连队规模,急速逼近中!」

「反正会有后续部队吧。给我假设船上载著两个连队。」

「遵命!」

那艘巨船只有少数的护卫……这项前提已经崩溃了。那可是一艘巨船。只要有那个心,就甚至能乘载师团单位的兵员吧。

考虑到刚刚遭受到连队规模的统一射击,就毫无疑问承载著「连队以上」的兵员。

「只要夺走推进力,潜艇就会帮忙收拾了……但说到底,就连有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前进,都还无法确定啊……」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十月五日 诺登北方外海

我知道这件事。因为有收到哈伯革兰少将的警告。说是有鼹鼠潜伏著,所以说不定会有敌人出现。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在毅然进行贯彻隐匿与欺瞒的情报战之下,就算有敌人出现,也肯定是少数部队。」想起做出这种保证的长官表情,率领联合王国海陆魔导连队的德瑞克中校,深深叹了口气。

「……居然避开了刚刚的攻击吗?」

自认为那是完全锁定好目标的一击。在组成空降袭击队列的对手行进路线上,展开对空射击的弹幕网。

还为了不让他们事先察觉,就连魔法反应都压抑下来的一击。

尽管如此,帝国军那些家伙,却在最后的最后,由指挥官错开了突击轨道。根据距离与时机判断,只能用他们是在准备突击之前,莫名觉得我方很可疑来解释了。

「德瑞克中校,该怎么做?」

「不管怎么看,直觉都太好了。而且,还混著几个有印象的反应呢。不会错的,那些家伙不就是前阵子也交手过的Named嘛!」

勉强克制住差点僵住的表情,抬头望去,是正在紧急提升高度的敌部队身影。不仅看破我方的奇袭,而且还拉开距离,意图颠覆数量劣势的高度战意。

就算是以超出三十节的「巡航速度」自豪的「高速军用运输船」,对于飞在空中的对手来说,也一样很迟钝吧。让他们照这样继续纠缠下去,情况可是非常不妙。

因此,就不得不「靠近」做好迎战准备的敌人吧。

「看来哈伯革兰少将阁下,不清楚现场的状况呢。只要用两个连队埋伏,就是小事一桩……他是这么说的吧?」

因为船只特殊,所以连护卫部队也给得很大方?

要用这种无法信赖的人数,去挑战那批Named?

这跟说好的也差太多了。

……或许是该说,应该要将帝国军参谋本部会派出直属部队的情况,纳入考量之中吧。事到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只不过……他们也不是会放弃交战,就这样放我们逃走的对手呢……」

喃喃说出的痛苦记忆。

自从在莱茵战线遭遇以来,帝国军的Named部队有多么棘手的这件事,已经透过经验,清楚到厌烦的程度了。

战意与技术自然是不在话下,还是会率先厉行别人讨厌的事的一群人。他们肯定全员都长著恶魔的尾巴吧。

「对方是狩猎合州国义勇军的战争贩子。不可大意。要全力以赴。这是总体战。让两个连队统统升空。这可不是会被魔导部队火力击沉的船!既然如此,就用我的总战力攻击!」

「Pirates01,这里是AnjouCP。要全力迎击是无所谓,但这样会疏忽对潜警戒。一个大队就够了,我想将Anjou直接掩护,留下来作为预备战力。」

「抱歉,就连要分出一个中队都相当吃力了。我会吐出一队义勇魔导中队,你就认为这是极限吧。」

「我知道是Named,但对方真有这么厉害吗?」

隔著无线电叹了口气,再开口回答。对德瑞克中校来说,这是清楚到无须争辩的事实。

天敌,抑或是威胁。

具体来讲,是一群让人想不像名绅士似的示弱的讨厌家伙。

「是我在这瞬间,最不想遇到的对手。」

「我理解你对他们有著相当高的评价了,但对方有经过长距离飞行吧?」

「就算是在长距离飞行之下相当疲劳了,要对付那个大队依旧很吃力。与其他同等数量的帝国军魔导部队交战,大概还比较轻松一点吧。」

这是发自内心的牢骚。海陆魔导部队很勇敢。有许多技术也很卓越的老手。不过自开战以来,战力已在连战之下磨耗。

就算有用新兵与新人补充损耗,也比不上开战时的理想状态。这样一来,尽管遗憾,但甚至也有必要考虑遭到突破的可能性吧。

「AnjouCP,给你一个忠告。现在出现的部队,有可能就是之前袭击他们的帝国军部队也说不定。稍微注意一下义勇兵们的动向。」

「收到,Pirates01。可能的话,只要你们能好好把敌人收拾掉,事情就简单了吧。」

「我会尽我的微薄之力呢。但还是别期待吧。」

喃喃说出的这句话是肺腑之言。

不是自命不凡,也不是轻视其他人,但我们自负是最优秀的海陆魔导师。这是荣耀、自豪,或是对军务的确信。

然而,也很清楚在战场上,这并没有办法无条件保证胜利的荣光。我可不是不知道「战争迷雾」的单纯新兵。也曾看过好几次应该到手的胜利,眼睁睁地在眼前溜走。

当最优秀的敌人与最优秀的伙伴交战时,结果就只有神才知道。我没有傲慢到可以保证胜利。对德瑞克中校来说,帝国军同行的技术,他是清楚到厌烦的程度。况且,如果要以Named为对手,想必会是场艰辛的战斗吧。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

要是害怕,胜利就只是幻想。

「……有这么强?」

「是呀,就是这么强。」

就尽全力拚死达成吧。

不对,是说不定能够达成。既然如此,这样就够了。既然要赌可能性,就靠意志力坚持到最后一刻。好啦,就去试试看吧。

「海贼们,战争的时间到啦!我们在人数上有压倒性的优势!就让我们去欢迎飞了长距离远道而来的家伙们吧!」

伴随著怒吼升空,翱翔天际的是熟悉海风的男子汉们。

尽管高度差有两千英尺就很艰辛了,敌人却早就在往八千英尺移动。高度差,实质上有八千英尺?太荒谬了。单方面地遭敌人从上空攻击,会沦为教范上的笑柄吧。

但是,别无选择。

「以中队规模突破敌人的防御火力!各自采取突破战!冲吧!」

各级中队的指挥官,各个都在鼓舞著声音范围内的部下,钻过倾注而下的敌弹、热线,还有爆裂术式的冲击波,提升高度。

要是中弹的部位不好,就会轻易遭到击坠。

「别害怕!我们可是连队。对方只是大队喔!」

「包围他们!各位绅士,让他们见识战争的方法吧!」

「去让那些大海的新人知道海上的做法吧!上吧!」

靠著人数差距,意图让敌处理能力饱和的突击。这是在坦白自己的无能。是靠部下的尸体,压垮敌人的愚策。

尽管是只能称为蛮干的方法,但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该死的各位绅士!跟我前进!」

同日 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

高度差,实质上是八千英尺。照常理来讲,是不会有魔导部队,在这种状况下正面发起挑战……我曾相信应该是不会有。

然而,联合王国那些该死的家伙,看来就只会在战争与运动上该死的认真。

忍住咂嘴的冲动,只要朝下方望去,就会看到以中队规模分头逼近的联合王国魔导部队。就算为了压制势头,投射火力,他们的气势也依旧不减。

尽管能用一句不要命来说明一切,但该死的是,他们的战意与技术并没有成反比的样子。靠著漂亮的回避、防御,还有团队合作,朝我们逼近过来。

……要是正面交战,会被人数差压垮吧。

「01呼叫大队各员!准备脱离!」

瞬间的判断,是要回避交战。

「01,在现况下脱离,很可能会遭受追击!」

「这我知道!兼作为扰乱,我的中队会冲进敌阵!其余部队由02指挥。给我负责迟滞作战与突击支援!」

靠自己与直辖中队对RMS安茹女王号进行佯攻,将其余大队交给拜斯少校的撤退作战。

「05呼叫01。这事请交给我的中队。」

「偶尔也给部下表现的机会吧。我跟05都有自信达成这项任务。」

格兰兹中尉的进言,与拜斯少校可靠的话语。

谭雅问出一个她忽然很在意的疑问。

「怎么没提到我的副官啊?」

「哈哈哈,因为知道根本不需要提啊。」

「很好……嗯。」

对于自己以外的人的技术,谭雅也有著较高的评价。就算精神性是些许以上的战斗狂,他们也没有人会误判撤退的时机。

……该送谁去佯攻呢──烦恼这件事时……忽然想到。

「那就让全员一起表现吧。」

抢在部下错愕之前,谭雅发出宣告。

「大队长命令。全员,以中队各自冲入敌阵。再重复一次,以中队各自冲入敌阵。」

仔细想想,既然敌人升空飞来……就用冲击力粉碎他们就好。比起上升的敌人,顺著下降速度突击的我们,在动能上占有优势。

「空降袭击!既然敌人升空飞来,就去击溃他们!」

既然敌人意图饱和我们的处理能力,就没道理到奉陪下去。敌人分散开来,就表示也会出现缺口。

尽管依靠机率论并非我本意。

不过,就算是二次元的壕沟战,也只要不停奔跑,就有可能抑制损耗率。一旦场地移到三次元的天空,只要没有近距信管……单纯突破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冲过去。发挥航空魔导师的本领。就去让深信天空很狭窄的家伙们知道,天空究竟有多么辽阔吧。」

我的意图,并不是一个加强大队的突击。

「就算挡得住一个加强大队,那么真想瞧瞧,他们挡不挡得住四个加强中队呢!根据各中队长的判断,给我击溃他们!」

感受著海风吹拂,谭雅狰狞吼起。这是为了鼓舞自己,同时也是恐怕会让数成部下死去的突击宣言。

「全员,冲进敌阵!」

加强大队对两个连队。数量劣势大到毫无办法弥补。照常理来讲,对于数量劣势的帝国军来说,突袭会是个愚蠢到近乎自杀的选择。

正因如此,他们的突击确实是出乎德瑞克中校的意料之外。正因为确信著我方的数量优势,所以才会思考起该怎样追击敌人。

不对,这对联合王国方的任何人来说,都是出乎意料的发展。

「……!统一射击!阻止他们!」

就算吼叫,声音也来不及传达。就连展开阻止射击的空档都没有。对联合王国方来说,他们一如字面意思的化为晴天霹雳。

「别聚在一起!散开!」「不要去挡!」「不对,给我阻止!别让船被击沉!」「以更高的损害为前提!」「避免混乱!」「不要管脱队人员!」「给我向前看!」「拋弃装备!」「动起来!」「加速!」「冲过去!前进!」

混乱、悲鸣、吶喊、惨叫。尽管局面混沌,但依旧想维持秩序的各级指挥官,他们的吶喊相当可靠。能确信部下有在好好做事是种幸福。

「……我方没有混乱啊。这样应该算闯过去了吧。」

浅浅地,谭雅无意识地微笑起来。

即使与事前的情报不同,但度过难关的充实感可不小。在战场上,凡事都很单纯。幸运会落在率先做出正确判断的人身上。

于是胜利的女神就向从上空毅然发动突袭,攻其不备的帝国军露出了微笑。以近战魔导刀,一面收割著看似敌魔导军官的脑袋一面展开的突击战。这是来自上空的猛扑。选择猎物的自由,掌握在靠下降速度加速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手上。

「已突破前锋集团!」

「中队,散开!以分队各自渗透!攻击完后就立刻脱离!就跟骚扰攻击一样,只要有打中就好了!」

就算是上升中的两个连队,只要攻其不备,也会是这副惨状。

谭雅因成就感露出笑容,品尝著果断判断的果实。被拋在背后的敌魔导连队,完全陷入混乱的漩涡之中。

原来如此,联合王国的各级中队指挥官们,确实是很优秀。然而,谭雅暗自窃笑。正因为优秀,他们才会沦为逐二兔之人。

为了尽早追上我方,回转的数个中队的指挥官,可说是瞬间做出了适当的判断吧。

不让我们靠近护卫对象……RMS安茹女王号,是正确的判断。在护卫任务上,就算死缠烂打也要进行防卫的态度,也没有错误。

有别于这项判断,意图占据上空位置的那些家伙,也一样是妥当的判断。是一如教范的对应,适当的战术判断。只要确保住我们的上空,局面就会是攻守逆转,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将会单方面地遭到来自上空的攻击吧。

问题就只有一点。

他们尽管优秀,但正因为优秀,所以瞬间就做出判断这一点上,是他们的不幸。也就是说,两边都不该选择。

「拿追过来的联合王国魔导部队当肉盾,逼近船吧!」

因为占据上空位置的那些家伙,射线被追过来的那些家伙们挡住了。实际上,数个中队就在这一瞬间化为游离部队。

就算没有交战,敌人的战力也在这瞬间减半。

再加上,正因为半吊子的优秀,让他们犯下了失误。

「中校!追上来的敌中队正在散开!试图确保射线!」

「是不知道在高机动状态下,要隔著伙伴射击有多么困难的纸上谈兵状况吧。调整角度,避开射线!」

「就交给我们吧!」

对于谭雅的怒吼,身经百战的大队将校们齐声答覆。

「真怀念呢。让我回想起莱茵战线。」

「说得好呀,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就跟你说的一样。让人回想起莱茵战线的壕沟战呢!好啦,各位,来玩怀念的游戏吧!是捉迷藏喔!」

一边承受追击,一边袭击目标。就像是在壕沟战时,在只要被敌增援追到就完蛋的状况下,从事中队规模夜袭一样。

这次的目标,是在眼前悠哉航海的RMS安茹女王号。阻挡在大队与RMS安茹女王号之间的,就只有薄弱的防卫部队。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瞬间思考起来。办得到吧。

那一瞬间,玛丽-苏是忘不掉的吧。

那个总是来得如此唐突。

……突然间,甲板响起宣告战斗的警报声。

「接敌警报!波长的锁定也成功了。是敌方的Named部队!」

「敌情呢!」

「是在莱茵战线确认到的那批部队!」

「莱茵的?是那些家伙吗!」

是那些家伙。

是她。

……父亲的仇人。

以及伙伴们的仇人。

是我的、我们的……敌人。

正因为如此,我冲了出去。握紧枪、握紧宝珠,冲到甲板上。尾随在后的伙伴们,也怀著相同的想法。

复仇。

我们的、伙伴的、家族的……愤怒。

更重要的是,我们已不想再失去了。为了守护,就只能战斗。为了战斗的力量、武器,就握在我们的手中。

「海陆魔导师,全员准备迎击!起飞!」

相信著这点,我向担任指挥的德瑞克中校喊道。

「那……那么,也让我们!」

于是要求出战的我,就承受到……冷淡的严厉拒绝。

「抱歉,苏中尉。贵官们要在RMS安茹女王号上,担任兼具对潜防卫的直接掩护。希望你们能坚守岗位,绝对不要让敌人靠近。」

以坚决语调,拒绝我们出战的联合王国的德瑞克中校,他所说的话脑袋也能理解。我们,我们义勇部队……绝对称不上是万全的状态。

就算是这样,我也依旧想继续述说自己的想法,不过时间也到此为止。

「……德瑞克中校,我们能做到。还请让大家去帮战友复仇吧。」

「这是考虑过训练程度与状况之后的决定。没时间跟你争论,我不接受异议。」

就这样,他们起飞离去。

抬头仰望的我们,就只能一味祈祷,德瑞克中校他们能旗开得胜。当伙伴、当大家在战斗时,就只有我们被留在船上。

我知道看家也是很重要的工作。

……但是──

「……真遗憾。无能为力,居然会这么难受。」

微弱地,微弱地喃语。

这跟我、跟我们义勇部队,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没有关系。所以就只能一味感到心急如焚。

只要仰望天空,就能看到伙伴们在与仇敌交战,然后淌下鲜血。

但愿他们能赢。

希望大家平安。

在如此殷切祈祷,注视战况的我们面前……状况就在转眼间急转直下。

「急报!遭到突破了!」

「怎么会!战力差这么大喔!」

无线电上传播开来的是困惑与惊愕。不过,就唯有玛丽,在脑海中的某处「这样呀」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们可是有如恶魔的一群家伙。

「直接掩护部队,立刻迎击!苏中尉,能飞吧!」

「是……是的!」

机会、仇敌正从对面飞来。

必须得要去守护。

必须得要去战斗。

一面暗中下定决心,玛丽一面轻轻吸了口气,仰望天空,瞪视起下降而来的敌人。

我们这次一定要……守护住。

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考虑到状况,就算要完美达成任务,也绝不是不可能的事吧。只不过,在彻底想过一遍后,谭雅做出的结论是停损。

想说应该办得到的谭雅,就准备鼓起干劲。不过,让这种想法冷却下来的是我方的损害。尽管不想说毫无益处,但不得不说在边荒的任务上……毫无意义地浪费人力资本是最坏的状况。

「扶住肩膀!振作起来!」

「格兰兹中尉,不……不要管我了……」

「与其要当会舍弃伙伴的中尉,我宁可遭到中校斥骂!」

此起彼落的短距离部队内通讯上,满是暗示损害的悲鸣与嘶吼。现在,部队还能保持秩序,还能进行组织性的行动。但是,没办法对遭受损害的事实视而不见。

换句话说,这只是承受住损害,尚未瓦解而已。就算是我精悍无比的大队,也是人类的集团。只要没有必要,就不要让他们做无意义的勉强。要是能靠精神论打仗,如今这个时候,夸大妄想狂早就是世界最强了吧。

换句话说,应该要重新审视手牌。

我方正连续受到损害。就算勉强突破了敌防卫线,逐渐靠近船体……但敌人也渐渐懂得对应了。让人错愕的是,甚至已开始遭到长距离射击了。

要说到联合王国的那些家伙……尽管让人傻眼,但或许是乾脆接受多少的误射吧,开始朝我们使用长距离精密射击术式到让人厌恶的程度。

「中校?」

「脱离,脱离!」

就算是会隔著无线电传来笑声的副队长,也不会认为部下的牺牲是好事;即使是我,也没有特别欢迎人员的损耗。

「再度驱散前方的敌人,同时脱离!只要一击脱离就好!」

好啦,谭雅就在这时下定决心,要按照当初的计画,贯彻一击脱离。

情报部要求破坏RMS安茹女王号引擎室的委托,想要达成已是极为困难的事了。就道义上来讲,最多就是在一击脱离的途中顺便尝试。

只要尽到所需的最低限度义务,之后就是RTB了。(注:返回基地)

是停损的时间了。

再继续将资源投入无药可救的专案之中,是愚者的选择。

就算要兼顾本部与情报部的道义奉陪下去,也有个限度。再继续让有限资源暨亲手培养的部下磨耗下去,我可受不了。

「全员!如果中弹就以脱离优先!此外,就在攻击过敌船后脱离!没必要硬撑!」

「「「遵命!」」」

气势十足答覆的部下们战意高昂。

「前方敌魔导中队,急速接近中!请保持战斗距离……」

「不需要。以近身战斩杀。」

大声警告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眼光并不差吧。不过,谭雅从上方盖过她的警告。

「中校?」

面对有违理论的指示,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就像当然似的反问,而对于她的疑问,谭雅断言答覆。

「敌人的展开速度缓慢。体系不同。恐怕是为了挡路的二线级。以突破优先。可能误伤友军的爆裂术式就别用了。就假设冲进去后会陷入混战。以蹂躏为前提用狙击与近身战解决。」

在接敌之前,谭雅发出指示,要众人将术式从爆裂术式改为狙击术式。

然后……是在警戒范围攻击吧。朝著确实「遵照教范」散开的敌「中队」,队列较为紧密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开始突击。

这等于是向分散的敌人,挥出紧握的拳头一样。

「真是令人错愕。」

这是一场只需要耸著肩膀,将有勇无谋试图应战的敌魔导师斩杀的驱逐战。一群毫无学习能力的家伙呢,谭雅暗自窃笑。

然后,就在为了宰掉一名敌魔导师,准备抽出冲锋鎗的瞬间。

难以忍受的强烈恶寒,让谭雅连忙加速。下一瞬间,皮肤险些被辐射热烤焦的情况,让谭雅止住了呼吸。

热线?

连大喊「怎么可能」的空档都没有。

「父亲的仇人!」

一名冲过来,意图短兵接战的敌魔导师。她的眼瞳中,凝聚著纯粹到让人讨厌的敌意与憎恨。真想大喊,我有做什么吗?

不对,谭雅是大喊了。

「我有做什么吗!」

「开……开……开……开什么玩笑啊!」

我没有遭人谴责是在开玩笑的道理。一直以来自己都「十分认真」在从事职务。关于这一点,不论是面对何种存在,我都能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断言。

「在战争时开玩笑,并非自己的兴趣」。

倒不如说,谭雅斥责起来。

「还真是胡闹的敌兵,简直难以置信。我们可是在打仗喔。个人的憎恨?真是愚蠢。」

「你……你……你这家伙!」

怒不可遏的敌魔导师,表情就宛如恶鬼。只要笑起来,应该会被称赞是貌美如花的容颜,因为憎恨而扭曲,朝自己释放著敌意。

似曾相识的脸,是在哪里交战过吗?

不对,就在这里停止思索,兼作为牵制的术式三连发。看来敌魔导师也没有蠢到会勉强冲过来的样子。有著会在急忙闪避之际,一面朝自己发射数发光学术式,一面保持距离的冷静。

「中校,敌海陆魔导队追来了。请脱离!」

「我知道了。敌船的状况?」

「正在扫射甲板。应该也有数发直击到引擎室……」

「就控制在拍照纪录就好。应该会有什么帮助。」

将该做的工作俐落完成的大队,真是太棒了。只要朝周遭瞥一眼,就能看到朝敌船击发术式的部下英姿。

不过,这也形成了诱因,让敌连队正朝这里急速接近。

是时候了。

「好了,再继续下去也无济于事。撤收了!脱离!」

就在准备震动声音喊出「冲吧」时,谭雅再次千钧一发的避开棘手的一击。

发射光学狙击术式的凶手,是刚刚的魔导师。让人惊讶的是,尽管术式的构筑技术拙劣,威力与展开速度却是出类拔萃。

似乎是将自己的保有魔力,强硬灌输到术式之中,藉此实现急速展开的样子。

「想逃吗!」

「吵死了,别用吼的。我们还忙著赶路啊。」

长距离飞行、袭击战,以及脱离所需要的余力。只要考虑起这些因素,就没有空陪缠人的对手一直玩下去。

「中校,快点!」

「知道了,少校!我立刻就去!」

兼作为牵制的爆裂术式,再次三连发。比起威力,更重视效果范围的攻击,威力显然不足的样子。

追来的蠢蛋就像风筝一样翻了好几圈飞走,但即使遭到吹飞,却还不至于击坠……以新兵来说,顽强得惊人。不得不说她生存性莫名地高吧。

不对,远在这之上的,是防御壳比预期中的还要坚固吧……真麻烦。考虑到往后的事,真想在这里干掉她。

「啧,这种程度果然甩不掉她呀。」

用不著拜斯催促,我也不想与连队规模的海陆魔导部队,玩你追我跑的游戏。赌命玩捉迷藏可不是我的兴趣。就算是这种时候,也想要有选择玩伴的自由。

「……这下子,回程也很累人呢。」

不仅是长距离飞行,还因为战斗疲惫不已,最后还要让大野狼护送回家?这会是所能想像到的,最恶劣的脱离航程吧。

这种时候,应该要嘲笑自己的不像样吧,就连个长毛的新兵水准的蠢蛋都干不掉……当凡事都事与愿违时,事态就会深刻地往坏的方向发展。

「!」

连忙扭转身体,避开热线的谭雅愕然不已。

尽管差点大叫又是你,但不对!

是超长距离的光学狙击术式。联合王国那些该死的海陆魔导师,居然能在实战中用这种距离精准瞄准我们!

只要抬头望去,就会发现他们该死的正在逐渐恢复秩序。

照这样子,让他们从上空单方面地连续射击,可撑不下去。会沦为打靶练习用的靶子。再继续待在这里,就只是在浪费持间。

立刻就为了重新脱离加速,完全无视死命追上来的那名愚蠢魔导师。就像随机回避似的进行曲折飞行,与脱离中的大队主力会合。

「05呼叫01。脱离前,可以提件事情吗?」

「什么事?」

「兼作为阻扰,我想从远距离,用术式在敌甲板上引起火灾。」

由于是近距离,所以声音很清楚的部队内通讯。听完格兰兹中尉呈报意见的谭雅,暗自窃笑起来。原来如此,这是个好主意。

脱离途中,就算以加速状态进行狙击,也打不中大多数会动的目标。

不过,如果是像船只这种庞然大物的话,情况就不同了。

他们会坚守在RMS安茹女王号上,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如果对那些护卫来说,重要的是船只的话,就让他们去珍惜守护他们重要的事物吧。肯定会很守得很乐意的。

「……很好的著眼点!远距离爆裂术式,省略破碎效果!」

下令只需要阻止前进的船只,可是位公主殿下。就算是诸位该死的海贼骑士,也没办法丢著公主殿下不管。

「将威力集中在火焰上!准备显现!是齐射!就让寒冷的北洋勤务,充满暖意吧!」

「遵命!就交给我们吧!」

就在准备大喊「发射」时,谭雅注意到一道朝自己不顾一切猛冲的敌影。还真是缠人!

「给……给我等等!」

「很高兴你会感到寂寞呢!」

自己也是赶著离开之身。不能光顾著理会媲美跟踪狂般缠人的魔导师,错失脱离的机会。

「就代替奶嘴,给我尝尝这个吧!」

拿出来的魔术道具,是帝国军谨慎制造的马铃薯捣碎器。

照常理来讲,是只能爆炸十公尺范围的手榴弹……不过这家伙的弹头部位,装的可是「术弹」。将术式吸收进去,并不知限度地压缩起来的那玩意,谭雅极为随便地拋了出去。

随手拋出的那个,「光看外表」完全就是一支手榴弹。

「什么!」

这是没用的──过度相信防御膜的笨蛋,接下那个的瞬间。

……装著术式弹的那个,就在近距离下发动。除了爆裂术式外,手榴弹的弹头还像是赠品似的飞散开来。

「啊……呃……!」

「哈!活该!」

「击坠一!漂亮!」

准备点头说「是呀」答覆时,谭雅注意到了。就在坠落途中,瞬间,轨道不自然地稳定下来。那个,该不会是……

恢复过来了?

「啊──不对,是不确实一呢。」

「可是,看起来像是解决了。」

「我看是在最后一刻恢复过来了。战果确认最好别把不确定的算进来。与其被人嘲笑是击坠数灌水,还不如甘愿接受低击坠数。」

实在是无法断言杀死了。只要著水,由于周遭飞著如此大量的敌魔导师,所以获救的机率也很高吧。

就算考虑到是落在极为冰冷的海水里,生存的可能性依旧不低。

「简直就跟蟑螂一样顽强。首先,她为什么能断言我是父亲的仇人啊?难道不是憎恨帝国兵到把所有人都看成敌人吗?」

「哈哈哈,是因为那个吧。中校,请注意一下外表。」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吧。」

拜托别一脸错愕地盯著我,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算是自己,也懂得认清现实的。

「是啦,我知道啦。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大概是娇小女孩的外表成为了证据吧。

人不可貌相这句名言,就只是表示,不该用外表推测内在的一句话。换句话说,就识别情报来讲,外表会是有效的判断依据。

我可不太喜欢就因为个子矮小,导致自己在战场上引人注目。

「谁叫我会在将校俱乐部,被人用未成年禁止饮酒的理由赶回去呢,就算再不甘愿,也很清楚啦。」

「恕我失礼,不过中校。那件事真的太好笑了。」

「哎呀,真的呢。我可是真的很担心拜斯少校,会不会因为中校没来,就这样子玩牌玩到破产呢。」

是为了要摆脱沉重的气氛吧。副队长担任小丑,副官也咯咯笑起。只能配合他们了吧。

「还真令人想赶快长大呢。虽说饮酒抽菸,都对健康不太好吧。不过还真想拿回能损害健康的自由呢。」

「哈哈哈哈,这可是很棒的自由喔,中校。我以大队副指挥官的身分向你保证,军中可是不缺如果要没收这种自由,就会萌生不惜抗命觉悟的激进狂信者们吧。还请务必理解这一点。」

就在确信已拉开足以聊起蠢话的距离后,瞬间,谭雅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受到相当惨烈的损害了。

魔导部队离大型组织相距甚远。

中队是十二名。大队是三十六名。就连加强规模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员额数也只有四十八名。

只要看一眼,就能立刻知道缺了多少人。

「这我很清楚,少校。就算是我,也不想限制非值班的将兵……毕竟在英灵殿休息的他们,也喝得很过瘾吧。」

「……嗯,是呀。」

不论是好是坏,都很狭窄的世界。极端来说,满编就跟学校班上的人数相同,或是再稍微多一点。

「啧……摔得比预期的多啊。」

因此,不需要让归还的部队整队,就能知道见惯的脸孔消失的事实。

「是的,死亡四、无法飞行三、重伤三。」

「严重的损害啊。」

统一历一九二六年十月五日午后 帝国军基地

「中校,大队归还完毕。负伤者的后送,死亡者的遗物,也皆已安排妥当。」

早上还完好的人员,晚餐前已经不在了。

对于拜斯少校以平直语调进行的报告,谭雅淡淡答覆。

「……真是严重的损害啊。」

员额数四十八人。损害十人。这可不是区区的十人。是拋弃起来太过可惜,难以替代的……该说是自己手足的精兵。是精兵啊。

是作为航空魔导师精华部位的存在。姑且不论指导能力,光就技术来说,是实力足以明天就去教导队担任假想敌的一群部下吧。

就算以客观角度来看,也是在帝国有著屈指可数战斗经验的一群部下。

「必须得要承认,我们失去了一个中队。实际上,这是等同半毁的损害啊。」

就算没死,也不得不将重伤者算在战力之外。这所代表的意思,即是丧失了一个中队规模的宝贵人员。

而且还是相当于一骑当千的精锐们。

光是想到能不能重新编制,补充必要的损害,眼前就几乎发黑。

维持著极高训练水准的部队,有将近四分之一要用新人填补?

就算要合作,也肯定会暂时乱成一团。

也难怪尤利乌斯-凯撒会讨厌用新兵补充部队,用新兵去组成新的军团了。不对,突然闪过脑海的历史知识……是我在逃避现实吧。

「……说不定是我太傲慢了。认为如果是我的……是我锻炼起来的大队,如果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话,不论是怎样的敌人,不论是置身在怎样的敌阵之中……」

「这不是中校的错。我们也……很懊悔。认为如果是我们的话。」

「不对,不是这样的,拜斯少校。」

负责人就是为了负起责任而存在。当然,如果不是自己的责任……就该让犯错的混帐家伙,付出足够的代价。

相信情报部那群蠢蛋的人是谁?不就是我吗?

要是信了薪水小偷们的话,那换句话说,就是自己的错。无法否认在前提条件上,他们提供了错误的情报。然而,这只不过是应该考量的事项。无法成为应该免除责任的理由。

……规避责任的垃圾们,是对现代的大前提──信用的极大侮辱。

自己是根据自己的判断行动。既然如此,追根究柢就是自己的责任。与其成为应当唾弃的背德者,还不如接受自己是无能家伙的批判。

「尽管笑吧。就尽管嘲笑我吧……是我判断错误了。」

「这是军方的命令……不是中校的责任。」

「让在长距离飞行下疲惫的部队去尝试一击脱离,本来就是个错误。应该要回转,脱离战区才对吧。」

是很感激他的安慰,但应该要正视现实。长时间的滞空,以疲劳状态毅然开战,而且还是数量劣势。如果是在课本上,应该会教这些全是该避免的行为吧。

肯定会说这是典型的愚蠢范例。

「我们并不是没有成果。」

「拜斯少校,就跟没有一样吧。」

「可是,我们遂行了最低限度的任务。成功让速度减慢了!根据脱离前拍摄的照片,确实是对引擎室造成打击了。」

能受到拜斯少校这样的常识人担心,真的很感激。

只不过。虽是难得的关怀……但凡事必须要用客观,而不是主观的角度来判断。

坚持过了?努力过了?尽到全力了?「所以,那又怎样」?

行为本身是没有意义的。

意图是怎样都好。不论是善意还是恶意,这种主观的事实,等到在法庭上欺骗陪审员时,再拿出来就好。

结果。

是结果,如果没有结果……一切就只是徒劳一场。

这是自己的良知与存在方式的问题。是作为现代合理的自由人,自己的良心与诚意与独立自我的问题。

垃圾。沉浸在自我满足之中舔舐伤口,是无能的佐证。

「……有收到友军潜水舰,确实击沉敌船的报告吗?」

对于询问的反应,是沉默。

面对回以沉痛沉默的副队长,谭雅缓缓问出同一个问题。我想知道的是结果。

「怎样呢,拜斯少校?」

「这个……」拜斯苦于答覆的苦涩表情。光看他此时的反应就够了。能轻易想像到结果,到让人生厌的程度。

就算以乐观的推论判断,也不乐观。

「很好,那么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格兰兹中尉。我问贵官们,有听到击沉报告吗?」

就连小心起见的询问,部下们也依旧失礼的沉默著。

是规规矩矩地假装没听见,别开脸想要逃避回答。不可能是好消息。

「换句话说,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的行动,并没有带来成果。」

即使听著半吊子的安慰,也无济于事。对谭雅来说,这反而让她无地自容。

事实就是事实,必须得要承认。

「徒劳一场……尽管不想承认。」

谭雅淡淡地,极力以淡淡地语调说道。

「我们部队受到甚大的伤害,最后还没达成结果。潜艇部队他们也没能帮我们击沉。」

这是为了接受事实,所必要的话语。

失去的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老手们。我也不想选拔出战争狂。然而,他们却是在遂行战争这项自己的职务时,不可欠缺的人资财产。经过彻底的选拔,体验过帝国的所有主战线,藉由实战锻炼起来,媲美黄金的战争狂。

「……我的……我亲手培养的各位战友,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在了。」

他们是在战时,最为稀有的老兵。

偏偏居然是他们。

经过长时间的搜索飞行磨耗到最后,在敌我压倒性的战力差距下,不得不毅然进入战斗状况,丧失了将近一个中队。

「我感到眼前一片黑暗。想说如果跟他们一起……如果是跟他们一起的话。」

理解业务,受过训练,最重要的是能立刻理解自己意图,熟知彼此的集团。他们当中的一部分遭到夺走,怎么可能冷静得下去。

所谓的经营,就是看能多么有效率地让人员数量发挥机能。让最佳化、效用最大化的人员遭到删减……是最糟糕的行为。不论是特意,还是过失,这都没办法视若无睹。

「……不论是情报部那些家伙,还是敌国那些家伙,我都绝对会要他们付出代价。」

在这瞬间,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震怒了。

紧握起小小拳头,双瞳中激起愤怒,喃喃说出充满决心的话语。

「……我的部下,可是死了喔。」

朝竖立在废墟上的战场墓碑瞥了一眼,谭雅叹了口气。

尽管都下令要他们拋下了。但不论是谁,都没有拋下脱队人员,将他们扛了回来。得要写信通知,并将遗物寄回到遗族手上吧。

「通知信可是我要写的喔……」

轻轻地伸出手。自己的手碰触到的,是挂在枪上的钢盔。作为战场墓碑的钢盔,扭曲、凹陷,还开了个洞。头部枪伤,没得救的伤势。

「各位,稍微唠叨起来了。真是抱歉,差不多要回到任务上了。」

「中校?」

「但愿,他们的灵魂能与我们同在。各位战友,就祈求上帝的加护吧。只不过,要等到我们已不在祖国之时。」

随口说出的是怨言。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不信神。既然存在X这种魑魅魍魉会被放置不管,神圣的存在就没道理能在这世上存续下去。

对本人来说,这等同是公理。

因此,根据合理的思考,该信的是人。所以要相信人的力量,等到一切都没救时,再死马当活马医,把事情丢给上帝就好。

要是能得救,那就好。要是无法得救,即证明自己是对的,这样也不错。不论能不能得救,都没有损失。

「求神保佑,可不是我们的个性!」

「正是如此,拜斯。」

「那么,就来唱首老歌吧。」

啊,不错的提案呢,谭雅笑了。

「各位战友,我们曾有著一位战友。就将这件事情,即使是用各位音痴的破锣嗓子也没关系,唱给每一个人知道吧。」

颤抖著声音,部下嘶哑著嗓子唱出哀悼之歌。

是时候了,谭雅看准时机嘶吼著。

「一同闯过枪林弹雨的各位战友,请安息吧。请原谅我们无法握住各位的手。但是各位的荣耀,会长存在我们的记忆之中。」

拔出的,是手枪。朝天空击发的,是空包弹。鸣枪,三响。谭雅顺便将装填的一发实弹,朝著白翼大十字勋章击发。

无聊的本位主义与互扯后腿。

谍报相关人员,还真是可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