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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章 开始的大队

参谋本部第一会议室

「西方方面的情势总算是停止恶化了。」

当天,掌管所有战斗勤务的杰图亚准将,在参谋本部第一会议室里提出的报告,让众人阔别已久地舒展愁眉。也就是战况严峻的西方战线,情势正逐渐恢复平稳状态的消息。

「至于战区概况,目前依然是略遭压制的状态。」

展示在会议室里的地图上,可看出西方军正在顽强死守。尽管第一时间反应不及,让法兰索瓦共和国推进了不少战线一但仍旧坚决阻止他们进军到莱茵工业地带。不用说,前线的战力已接近极限,部队几乎是遍体鳞伤地进行抗战。他们已被逼迫到,必须紧急从首都调度战力,采用分批投入战场的手段也是事实。

尽管情况缓和,但整个战线依旧是渐渐遭到压制。现在甚至有部分后方据点,已经进到敌魔导师的续航范围内了。

「只不过,大陆军主力的集结与重新部署也已经完成了。」

西方军顽强死守的程度,超乎国防计划三一五计划原本所顶想的极限,替帝国争取到关键性的时间。帝国就在这段时间内,勉强让作为决战战力的大陆军赶得及展开部署。同时也开始在前线重新编制。

不用说,这是从北方到西方的大规模重新部署。远超乎他们所担忧的,受到铁路大规模运输能力相当严重的限制。结果,让行程比当初预定得要落后许多。但概括来讲,在方面军得到大陆军这面防壁增援的现在,仍然有办法控制住战局,重新建立起战线。

「……实际上只能说是勉强赶上的程度吧。」

然而,参谋们脸上浮现的表情,却不是对赶上所感到的喜悦与放心。杰图亚准将与在座的参谋本部人员所共同意识到的问题,是对时间与快速反应能力的苦恼。时间、时间、时间。这是在遂行战争时,绝对难以避免的一个要素。

虽说大陆军的重新部署有赶上,但就参谋本部的见解来看,这可说是相当危险的时间点。而且本来应该要透过内线战略,以有效动员战力为前提的大陆军,却在国内机动上花费了不少时间。这意味着战略选择,并没有开战前预期的那么具有灵活性。

本来为了弥补这点,会将中央的常备部队视为预备战力。但西方战线却显示出,少数部队的增援只是杯水车薪的现实。就算有着优秀的快速反应能力,数量依旧是个深刻的问题。

「果然还是该增强能够快速反应的部队吧。战务局不得不提出这项劝告。」

「作战局也赞成让可任意运用的战力,具备机动力与一定以上的战力。」

就根本来讲,必须要让大陆军能够迅速动员。这是军方一致的见解。为让大规模移动能够更加顺利,还希望能够调整铁路时刻表。毕竟将战力集中在单一战线上夺取胜利这种帝国军的传统战略,速度即是一切。

但同时,就像杰图亚准将所劝告、卢提鲁德夫准将所赞同的一样,他们也认为充实保有一定战力并且能快速展开的预备兵力也确有必要,所以也强烈希望能强化快速反应部队。只要部队的大规模展开有来不及的可能性,就绝对有必要准备预防这种情况的救火队。

「此外,战务局想提案进行以两面作战为前提的国防战略研究。」

同时也开始迅速主张起,重新审视战略前提的论述。所谓在一边取得胜利的过程中,另一方已经产生破绽的风险,近年来已变得太大了。就算再怎么粉饰太平,运用上也已经达到极限,这让以杰图亚准将为首的战务局成员对内线战略抱持着强烈的怀疑。

这份主张,也就是「是不是该切换根本的前提,怀着觉悟进行两面作战?」的疑问。让各地的方面军以防御为主要任务,交给大陆军发动攻势的概念,他们觉得无法再维持下去了。

「我不反对研究……但在实际作战上,我们不得不去避免两面作战。」

不过想当然,分散投入战力是军事战略的大忌,这项原则不论在哪个时代都近乎铁则。「以全力击败一边的敌人,然后再对付另外一边的敌人」这种所谓的内线战略,已被奉为金科玉律在参谋本部根深柢固。

最重要的是,看在卢提鲁德夫准将等作战局的人员眼中,集中确定能获胜的战力压制敌人,这种正攻法是难以否定的真理。

「我同意有备无患,但作战局认为,应该把重点放在如何回避这种情况上。」

「卢提鲁德夫准将,考虑到帝国的地缘政治学因素,这种事很难办到。」

「这我无法否认。不过这项议题,在最严重的情况下,将有可能导致全战线都在战力上落于劣势。」

在确立区域优势,夺取绝对胜利的期间内,由方面军顽强地争取时间。这是遭到列强围绕的帝国传统与基于地缘政治学的必要性所产生的战略。说到底,要是具有能全力遂行两面作战的国力,哪还用得着这么辛苦。

「倘若情势不允许呢?各方面军的增强,我相信也是在提升内线机能上,在某种程度内不得不做的事情,」

然而,方面军尽管具备某种程度的规模,也仍旧在共和国军面前濒临崩坏也是事实。要是大陆军没能赶上,西方工业地带想必一定会失陷吧。内线战略要是其中一边没办法支撑住,就没办法实行。

因此,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增强防御战力,杰图亚准将等人的主张未必有误。

「……就现况来讲,想要大规模重新编制军区很困难。有什么不错的替代方案吗?」

只不过,光是平时要重新编制军区就是件浩大工程。要求司令部在与敌人打得如火如荼时进I行重新编制,强人所难也该有个限度啊。这就像是在足球比赛途中把前锋与后卫全员撤换掉一样。要只是大混乱就能收场,下场还算是好吧。

「那么,我想提议快速反应军的创设。此时正需要经由战区机动的改善,能够在必要时前往必要地点展开的部队。」

此时所提案的,是很久以前就曾主张过的快速反应军的创设。他们经常主张,希望设立能经由战区机动确保某种程度的快速反应能力,并具备军队规模的集团。特别是以杰图亚参谋本部副战务参谋长为中心的战务参谋们,近期内更是如此强硬主张。

「好吧,作战局也能同意此事。只是不得不说,还得视规模而定。」

担任实际运用的作战局也同意战务局的意见,明确表示他们也认为有必要提高快速反应能力的认知。过去曾认为大陆军能胜任这个角色。但大陆军的规模扩张得太大,导致他们已无法担任这项任务。倘若不是西方军英雄般的奋战,如今恐怕西方工业地带早已失陷,此时也正在编写谈和会议的条文吧。

「就这点来讲,西方与中央的快速反应部队的奋战姿态,真的只能说是相当出色。战务局想在此提案,藉由增强中央部队,来让预备战力获得强化。」

因此,杰图亚准将在此提议增强中央部队的战力。将能朝四方紧急展开的预备战力编制成常备部队放在手边。这项方案尽管会形成游离部队,在军事上应该得要避免,但在现实需求的逼迫下,可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不过在编制时,还得顾虑到东部与南方的方面军吧。」

「真是受不了。光只有西方军一直受勋的情况,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军大学的军功推荐名额,还有分配到的中央职位减少。对各方面军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个难以接受的问题。」

尽管如此,但基于组织的常态,就算是帝国军,也必须在重新编制时顾虑到各种问题;实际上,西方军在奋战之下,让他们获得远超过其他方面军的授勋与奖金。但碍于预算问题,所能给予的奖金与奖赏名额有限,结果导致其他方面军的损失。一部分的军官人事已逐渐扭曲。陆续出现不仅是被同梯,甚至是被学弟超越的军官。各方面军提出的军大学推荐名额,东部军也是在不甘愿下,把部分名额让给西方军。

「我不想太过轻估这所造成的影响。」

「没错。特别是吃亏的东部军,对这种情况的不满相当严重。」

就跟人事局所透露的一样,这是在军方人事上不太期望的事态﹒毕竟他们在西方、北方屡建战功时一直遭到忽视。在防御东部地区的重要职位上享受好待遇的人,突然面临到待遇恶化,晋升机会不断延后的事态,难免会感到不满与不安。功勋自然不在话下,甚至担忧会遭到学弟或同梯超越,这虽然尚未浮上台面,但也已经形成严重的不安情绪。

「东部方面军没有参与跟协约联合或共和国的战争。虽说是抑制东方情势的部队,但吃闲饭的人是得不到什么好评价的。」

「实战经验不足也是个问题。有必要取一个适当的平衡。」

此外,他们的心情虽然也是个问题,但更主要的问题还是实战经验不均。打仗并不是光靠西方军的将兵。必须要假设东部军的士兵也总有一天会站上战场。要是直到开战前都让他们袖手旁观,未免也太无所作为了。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从战况激烈的西方,大量抽出资深老兵到东部军进行教育。

「你的意思是,要以东部军为主,成立具有一定灵活性的部队?」

这样一来,最实际的办法,就是从东部军的部队中挑选人员组成快速反应部队。作战局的卢提鲁德夫准将向人事局确认的事情,也就是新部队的编制,是否该使用东部方面军的人。

尽管没办法让他们体验战争,但至少比让部队远离实战气氛来得好多了,这个提议主要是基于他的这种判断。这不仅能减轻西方军的负担,也能让快要因预算起争执的双方和平共处。

「我想兼做战略机动的实验,以军团规模进行尝试。」

尽管如此,提案总是会伴随着议论。虽然杰图亚准将等人非常注重战区机动实验,但是资源有限。就算他们的各项提议获得赞同,但谈到规模,果然是没办法轻言答应。他们与铁路部联合提出的师团规模的实验,在战时实在是太过奢侈。虽说是与快速反应军的构想一起复活的提案,但反对的意见也很强硬。

「我反对。东部的战略预备部队就只有两个师团喔。」

而就实际运用的作战局来看,不可能答应在预备战力有限的状况下,再额外抽出人手。

「规模太大了。不能让东方的防御战力也跟着薄弱。」

对他们而言,前任者在编制大陆军时,让西方防御战力薄弱的错误是个教训。西方军的苦战,说到底就是因为国防计划的前提崩坏。考虑到这点,虽说是远离主战场,但要是从东部军抽出太多部队也很危险。

毕竟东部军的战略预备部队,除了主要战力外就只有一个军团。所以他们反对从最低限度的战略预备部队当中额外抽出部队。

「分别从东部方面与南方方面抽出部队如何?」

「这也要等北方处理完毕才行。」

只要处理完北方协约联合的事情,多少也能空出一点余力吧。但作为实际上的问题,虽说大陆军主力已解决掉敌方主力,但还需要时间压制。要是在这时从南方、东方方面军中抽出部队,未免也太本末倒置。没道理为了编制能前往所有战线救援的部队,让国境线的防备变脆弱。

「那么,我想尝试一个实验要素。将魔导师大队实验性地置于中央快速反应司令部的管辖之下如何?」

此时战务局所提出的,是作为次佳方案,但实际上却是主要目的的一项提案。以杰图亚准将为中心所构想的,「快速反应魔导大队构想」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向参谋本部提出。

「是那个『快速反应魔导大队构想』吗?这提案我也赞成。」

而如果是大队规模的实验,就不会对作战造成什么妨碍。就他们看来,虽说是以军团规模的战术运用为前提的魔导大队,但就算抽走大队程度的人员,在运用上也能充分弥补。

就这点来讲,倒不如说他们非常欢迎能在前线灵活运用的魔导大队成为预备兵力吧。

「要特意抽出魔导大队?」

「若是从东部方面军的话就还有余力。主要还是魔导大队也方便空运,展开力也高。」

虽然有部分人担心东部军的战力下降,但是遭到展开力高的理由反驳。魔导大队为二千六人编制。以陆军来说,比中队还要方便运送

就算三十六名士兵需要携带四十五天份的规定物资,对于后勤的负担也极为有限。若有必要,甚至可能在一天之内,从西方赶往东方展开部署。

「……那么,就认同实验性地设置魔导大队吧。就当作是参谋本部的直辖部队。」

原本就是不太可能出现反对意见的提案。

「快速反应军司令部的设置先暂且观望,就看魔导大队的表现如何了。」

尽管快速反应军司令部果然是没办法获得认可,但好在能获准采用实验性的内容。快速反应魔导大队的设置,肯定也能在将来促成快速反应军司令部的设立。

「那么,就进行下一个案件吧。」

看样子是能守住承诺了。在感到放心后,杰图亚准将偷偷地放松肩膀。然后切换心情,集中精神面对下一个案件。

统一历一九六七年六月二十三日 伦迪尼姆 WTN记者室

世界大战存在着许多谜题。

尤其是帝国方面的资料,虽说有受到终战期的混乱影响,但几乎都还是个谜。尽管认为两军曾出手犯下许多禁忌,但这些至今仍旧隐藏在厚重的机密面纱之下。我曾身为环球今日新闻〈World today-s news〉的战地记者参与过那场战争。就跟许多有关那场大战的同世代人们一样,我也想知道真相。

我没有要审判的意思。就单纯只是想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与赞同我想法的伙伴们想要追求战争的真相,而在WTN的编辑会议上提案制作纪录片。

坦白讲,在这种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的状态下,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但好在理解我的上司与伙伴们愿意对我伸出援手。

只不过就实际上来讲,我们仍然是充满着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的疑问。什么是战场的真相?这种事不是会因人而异吗?各种意见众说纷纭,让我们难以决定方针。尽管已有数项机密文件解密,但这些文件不仅无法让我们深入理解全貌,反倒还带来了混乱。

当初,我们首先将重点放在较早解密的联合王国的资料上。一开始先试着调查大战后半的达卡战役。这是被视为佯攻作战,受到许多人谈论的南方作战。

参与这项作战的联合王国海军本国第二战队的旗舰胡德号,连同旗下七艘船舰尽数覆没的事件相当有名。舰队为什么会突然遭到歼灭?这其中一定有被视为机密的理由。

我们原本怀疑,联合王国是想用假情报钓帝国上钩,所以才将全部的迎击部队集中在达卡。也就是假设,为隐藏对帝国发动奇袭作战的主要目的,联合王国将第二战队作为祭品牺牲掉了。

难道不是为了隐瞒这项事实才列为机密吗?

我们想像在战场上曾有过这样的阴谋。实际上,这些肮脏事早在担任战地记者的时期就略有耳闻,所以我们预想能找到资料作为佐证。但抱持着这种想法迅速阅读解密资料的我们,预想却一口气遭到打乱。

「联合王国海军最糟的一天,是由×××××××××××所引起的。」

尽管只有解密这一句话,但军方相关人士却全都守口如瓶,拒绝回应。

就在这个时候,认识的战史相关人士带来一个有意思的消息,这或许就是缘分吧。他暗示我,只要仔细分析战场上的谣言,就能够发现真相。

所谓×××××××××××这十一个字的暗号「皆有在许多战线上发现到。根据他的说法,这或许是高级将官或是间谍的暗号。我们将这个×××××××××××与塔罗牌连结起来,命名为「第十一号女神」开始调查。

调查的结果十分惊人。「第十一号女神」在帝国所有的大规模战斗当中,可说是几乎都有出现。最早获得确认的,是在大战的两年前。在国境纷争地区遭到某国的情报部确认。之后我们就假设,这个暗号所指的该不会是情报官或是干员吧?

然而,我们却注意到一件奇妙的事情。一部分有过前线经历的人,对我们取的「第十一号女神」这个名称有着敏感反应。表示「这是我听过最恶劣的笑话」。

我们该不会因为偶然都有十一个×字,所以把复数事物当成同一个呢?一想到这,我们就尽可能透过文字脉络与地区,从资料中找出合理性最高的「×××××××××××」试着统计。

然后,发现到充斥着最多×××××××××××这个暗号的战场。

莱茵空战(又称为大战的关键战役)。在作为最激烈的战区,以「天空三分血七分」之名受人恐惧的莱茵绝对防空区所展开的魔导、航空战。

碰巧,我与同僚克雷格是曾身为WTN派遣的战地记者,见证过莱茵空战的现场证人。想必任谁都曾听过诸如「恶魔栖息的莱茵」、「Named坟场」、「连银都会生锈的战场」等,在和平世界里无谓夸张且超乎现实的称呼,但我可以断言。这些全是事实。我可以根据经验断言,在那个战场上,有着货真价实的恶魔存在。

打个比方,假设有个跟我们在酒馆意气相投个性不错的魔导师。在短短六小时后,就算我们出席变成肉渣的该名魔导师的葬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至少我就曾经历过三次。

「在那里,人类会变得不再是人。」与我交好的一位航空魔导军官在战死前说出的这句话,我至今仍能伴随着栩栩如生的戚触回想起来。那里是聚集着人类疯狂的战场。

莱茵战的各种报告书,直到现在都还覆盖着厚重的机密面纱。这当中恐怕有许多事态,是受到这血腥世界的异常状况所引起的吧。

而且,在这场莱茵空战当中,「第十一号女神」展现出了绝对的存在感。这让我们突然感到了兴趣。尽管早知道会失败,但还是向当时的帝国军相关人士访问调查的结果,只是让我们知道TO KNOW〈仅知原则〉目的障碍比想像中的还要高。曾在参谋本部担任过勤务的将校仅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话。

他表示,希望能等到无法与他取得联络后再公开发表。而当我们想进一步询问时,他却早已经失去音讯。此后,至今我们仍将无法与他取得联络的事写在备注上。

他要求匿名所说出的一句话,这边就根据与他的约定写下。

「V600」。

我们持续追逐着这个谜题。为了得知在那个疯狂的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文:安德鲁WTN特派记者)

克琉格鲁街3号 泽鲁卡餐厅

军大学的教育课程,本来会在时间运用上安排得很宽裕。因此一到战时,就会有许多课程遭到取消,但另一方面,也会将教育内容切换到更加适合实战的方向。还有部分课程获得品质改善一的好评。毕竟乌卡自己就曾有过,通常要上两年的课程在被删减到不满一年后,内容反而变得更加严厉的经验,所以让他也不免这么认为。

曾认为自己的才能绝对不会比同学们拙劣,但在与有如闪耀明星的英才们一同学习后,果然会有种世界是很辽阔的感觉。只不过,自己很幸福。

双亲虽然没有强迫我迈向军人之路,但在听到我成功考上军官学校时,就像是自己的事情一样替我高兴。而能遇到自己根本配不上的好妻子,是我最大的幸福。

前阵子出生的女儿,也可爱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所以才会有这种念头吧。或许是成为女儿的父亲后,才总算是有那个心,去询问以前特意不去在意的事情吧。

圣格里高利教堂附近的闲静餐厅。就跟事前问到的一样,里头看得到将步枪与演算宝珠胡乱丢在餐桌上,正在点午餐的年幼少女身影、据消息来源的宪兵队友人表示,她星期天总是会在这里用餐的样子。

据他的说法,教会附近能允许客人武装进入的餐厅就只有这一间。

「乌卡上尉,真难得在这里遇见你。」

等回过神来后,提古雷查夫中尉就经由服务生的视线察觉到我的存在,端正地向我敬礼。我一边答礼,一边朝她的座位走去,在适当地跟服务生点完餐后,递给他小费要他暂时不要靠近。

这不是能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轻易说出口的话题。

「不是偶然,因为我听说你总是会在这里。现在方便吗?」

「当然方便。请坐。」

劝我坐下的她,身上的军服看起来十分搭衬,毫无矫揉造作的感觉。老实讲,提古雷查夫中尉要是穿着便服,自己可能会找不到她吧。她就是如此地适合穿军服。她是比起十一岁的年龄,更适合中尉这个官阶的军人。

就连私人物品,也除了公发品外,看不到值得一提的东西。硬要说的话,就是摊在桌面上的报纸,以及用来在报纸上添注的伦迪尼姆时报与WTN的特刊吧。虽然不是没想过,不过话说回来,军大学的语言教育很推荐学生学习邻国的语言。

中立国的伦迪尼姆时报以及WTN等,算是能普遍取得的优良教材。但这应该也算不上是私人物品。

「上尉平常都会来这用餐吗?」

她停止在报纸上添注,望来的眼神或许没有那个意图,也让我脊背发寒。如此娇小的她,同时也是帝国军魔导师当中屈指可数,引以为傲的Ace of Aces。不过身为一名父亲,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克制住想要询问她的冲动。

「提古雷查夫,不好意思想请问你,为什么要志愿从军?」

「……咦?」

该怎么问好呢?脑袋里头尽管千头万绪,但要是说得太婉转就没有意义。烦恼到最后,脱口而出的是单刀直入的疑问。这话问得太过简单,甚至让她难以理解我质问的意图。

真没想到,居然能看到那个提古雷查夫中尉脸上浮现问号的模样。就算是人称铁面人的她,似乎也是有表情的。还以为她缺乏情感表现,但看来还是有着人性的一面。尽管不太谨慎,却也让我感到放心。

「对了,我希望你别把这当成是上尉的提问,而是同学对你的疑问就好。」

我想听的不是应付长官疑问的场面话,而是她的真心话。

「既然你有如此出众的才华,应该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吧。为什要特意从军呢?」

假如单纯只是身为魔导师的才能出众,选项应该不会太多。既然军方渴望优秀的魔导师,只要具备能作为战力的才能,他们是不会太介意年龄的。所以像她这么有才能的人,确实会在年纪轻轻时就遭到军方征招也说不定。要是只有这样,她想必只会被当成一个兵器对待吧。

只不过,就算会被征招,应该还是会基于年龄而给予延期,然而,她却纯粹凭藉着自身的才智,一路来到军大学。年仅十一岁,虽说敬陪末座,但也成功当上军大学荣耀的十二骑士之一。

仅凭天生的魔力,或许只能停留在兵器的程度,但要是具备如此才能,不论是当技术人员还是研究者,应该有许多选择才对。实际上,帝国大学也接受跳级生,对于资优的学生不仅免除学费,甚至还会给予奖学金。所能选择的出路应该是要多少有多少。

「……我的父亲生前是名军人。」

「生前……抱歉,失礼了。」

一听到生前,我就立刻明白了。这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毕竟帝国军人总是与死为邻。不论是谁,都随时有可能死亡。

这些死掉的人有着各自的家庭,也有着被他们遗留下来的家人。

「请不要任意。这在现在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只不过,提古雷查夫就像毫不介意似的露出笑容。一副早就习惯的态度。但是她才小小年纪就已经明白这种道理,让我深深觉得这是场悲剧。她是为了复仇才从军的吗?

「身为孤儿的我没有其他路好走。孤儿没什么选择的权利。」

然而她的答复却超乎我的想像,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可是,既然你有能力考上军官学校,不是也能选择接受高等教育吗?」

毕竟她有着小小年纪就能突破重重难关来到这里的头脑。就我所知,应该有不少社会善心人士,会很乐意援助像她这样有才能的年轻人。她为什么会没有选择的余地?

「……上尉,请恕我失礼,上尉的家境应该不错吧?」

「没这回事。虽然幸福,但就只是个普通家庭。」

父亲身为政府官员算是中坚分子。母亲出身于平凡的家庭。不认识什么值得一提的有权人家。顶多就是祖父曾是海军军人,所以很高兴我能成为军人的程度。

然而,提古雷查夫中尉随后说出的话语,却让我受到无法言语的冲击。

「唉,真是令人羡慕。孤儿可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活过一天是一天。」

她的语气,就像是回想起那饥肠辘辘的生活一般。尽管没有说出口,但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再再透露着自身凄惨的际遇。难以想像的沉重气氛,让我不自觉地倒在椅背上。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压制了。被她的氛团。

「……军人遗族应该能领抚恤金吧。」

「上尉,我是连母亲的长相都没见过的私生子。倘若没有孤儿院的话,我如今早就曝尸荒野了吧。」

教会附属的孤儿院。原来是因为这样啊,我顿时明白了。虽说是不幸的开端,但正因为是教会拯救了她,她才会如此热忱地前往教会。正因为如此,才会如此真挚的祈祷吗?

然而,就算是这样好了。

「只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但你还是小孩子。不应该再继续当军人了。」

就算在战时想要不当军人是痴人说梦,也不应该舍弃其他道路。军人这种生物,就本质来讲必须要是吃闲饭的。而虽说是吃闲饭,但等到必要时却不得不死。

让小孩子做这种工作是一种悲剧。

「……鸟卡上尉是在质疑下官的能力吗?」

然而,等到提古雷查夫面无血色地提出反问时,乌卡上尉才醒悟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不慎对拥有名誉与荣耀的军人,说出这种相当于是怜悯的话语。

「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能力!而是觉得像你这样的小孩不应该上战场。」

这听起来像是在辩解,却是我的真心话。朝我投以试探眼神的中尉,还只是个孩子,应该要受到保护的年幼少女。不论是谁,都不会想把女儿送上战场吧。

光是想到要把刚出生的女儿送上战场,就让我几乎发狂。她那赌上性命为帝国捐躯的父亲,也肯定不希望她这么做。同样身为父亲,我可以断言这绝对没有错。

「这是军务。既然身为军人,就没有办法避免。」

然而她却坦然地,毫无一丝犹豫地断然说道。身为军人。她就如同字面意思的,将这句话具体呈现出来。这不是作为原则的军人论,而就像是在不知道其他道路之下成为军人,然后培育出宛如军人般的自我一样。

那她的自我究竟在哪里呢?

「你是认真的吗?」

但我还是下意识地,问出这句自己也知道毫无意义的询问。只不过,她注视而来的眼神,是不想看漏我真正意图的认真眼眸。如果是在说笑或是说谎,是不可能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吧。

更遑论她是有过充分实战经验的人,跟不知道战场情况的人所说的空泛言论截然不同。有着包覆硝烟与铅的坚定信念。

「……上尉打从方才起,究竟是怎么了?」

或许是觉得乌卡的烦闷很可疑吧。保持着礼节,提古雷查夫稍微向眼前的对手发出疑问这让乌卡感到非常地无地自容。

「我的小孩出生了。听说是个女孩。」

「恭喜上尉了。」

虽然她很恭敬地献上祝贺,但这种依循礼节的对应,甚至让我感到寂寞。有种她与其说是基于对小孩的爱情,更像是单纯对喜事淡然地发表祝贺的感觉。她的视线,就仿佛是在看待与自己无缘的世界。

「一看到你就让我忽然想到,自己的女儿会不会也需要上战场呢。」

她已经相当地敞开心胸了。也觉得从她口中听到了率直的意见。然而难以克服的认知差异与不对劲的感觉却狠狠冲击着我。

「居然让正需要人疼爱的小孩上战场,这个社会究竟是怎么了?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就只是将涌上心头的情感,如实地用言语表达出来。

我感受到她注视而来的视线就像是想看穿什么似的。老实讲,就连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控到这种程度。但既然话已说出口,就没办法再逃避了。最后,正在观察我模样的提古雷查夫中尉,就宛如宣告神谕的巫女般缓缓开口。

「……上尉,你是个有常识的人。我劝你现在就退役吧。」

仿佛立场颠倒的话语。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在这个需要我们收拾善后,不让战火延烧到下一个世代的时刻,叫我退场也太过分了吧。」

「你是在知道战场后还保有良知的人类。你如果退役,将能成为一股力量。」

你应该这么做才对。蕴含着这种言外之意,她握紧放在餐桌上的小手极力地主张——你应该要退役。

「我是军人。除了军人外,什么也不是。」

「不,上尉。你还保有理性。就让我以同学的身分厚着脸皮建议你,至少在这疯狂的舞台揭开序幕前退到后方吧。」

「这种事是不被允许的。」

这可是战争。能悠闲待在办公桌前工作的情况已经结束了。而且我也没办法抛下伙伴、抛下同梯、抛下战友,自己一个人恬不知耻地离开。朋友啊,我与你们共同在队列中发过誓了。绝对不能就这样离去。

「上尉,活着也是场战斗。这也是为了不让令嫒被送上战场。」

「……我会考虑的。」

但我却没办法反驳她。尽管感到抗拒,却说不出更多的话语。我被十一岁小孩的气势压倒。无言以对。

「时间不多了,请尽早下定决心。」

「你说话就跟参谋一样啊。」

「因为我只接受过这种教育。」

看来我真的是心无余力了。居然要求军大学的学生讲话不要像个参谋,这根本毫无意义。毕竟我们受的教育,就是要我们成为这种高级参谋或幕僚。

这倒不如说是赞美。以话语的使用方式来讲,没有比这还要错误的用法吧。就连自己也能隐约注意到,自己感到相当地动摇。

「……原来如此。确实就跟你说的一样。」

确实就跟你说的一样——我也只能够这么说了。我这个人的词汇还真是贫乏啊。

「啊,午餐似乎是送来了。一起用餐吧。」

「……嗯,就这么办吧。」

中午遇到的乌卡上尉,看来是因为小孩出生所以精神错乱的样子。嗯,我同意成为父母会诱发心理学变化的学说。

总之,这样乌卡上尉也就从军大学的升官道路上脱落了。主张要趁对方在精神上毫无防备时说服他的法西斯主义者,肯定是恶魔般的天才。这样他就会因为希望担任后方勤务而导致评价下降,乌卡上尉应该不会不知趣地提出抗议吧。如此一来,我也能在军大学的百人之中,确定获得前一二名的名次。拜这所赐,虽说仅限于我这一代,但也能冠上冯①之名,成为参谋将校了。

毕竟难得获得军大学的经历。要是名次太高,事后应该会有很多麻烦事,但要是太低也很难自由行事。就这点来讲,如果能姑且取得优等评价,获得军方荣耀的军大学骑士的称号,就不算太坏。不过还是得看学习的成果和与教官们的关系。

想到自己被怀疑稍微缺乏积极的奋战精神,这个名次应该算是妥当吧。虽然之后得再多展现一点积极的态度就是了。毕竟自己一直都很倒霉,必须得再多注意一点。

算了,今天就先这样了。方才的午餐,是靠三寸不烂之舌拢络成功的乌卡上尉帮忙代垫。晚上则是要被参谋本部招待,不晓得餐点会是什么呢。虽然不到海军的程度,但听说参谋本部的餐厅品质也不错。真是教人期待。

参谋本部第一(陆军)晚餐室

正当某军大学的同期学生,在市区的餐厅里谈论彼此的经历时,参谋本部的第一晚餐室,也同样在用餐的同时进行对话。

只不过,这边是受到排场与传统束缚的餐会就是了。

过去,帝国陆军在参谋本部内部盖了一间豪华的晚餐室。这间豪华的晚餐室,不仅遭到士兵们抱怨极为浪费,将校们也不太方便使用,所以评价并不怎么好。但由于海军的一句话,让舆论彻底逆转。所谓「陆军就连晚餐室也很多余」。

对于嘲笑这件事的海军,陆军则是提议删减战舰的多余设备反击。

所谓「真搞不懂在旅馆里打仗的家伙们在想什么」。

因此,陆军如今是团结一致,把对晚餐室的一切批评视为背叛行为。此后,就为了展现出陆军有在活用晚餐室的情况,陆军的相关会议经常到晚餐室以餐会的形式举办。收到要在这间豪华房间里进行午餐会议的通知时,正好与雷鲁根中校刚结束北方与西方这两边战线的视察,把包包放在作战课的办公桌上时几乎是同一时间。不过这种事雷鲁根中校也早就习惯了。

但问题就在于餐会的议题。

「我反对。我坚决反对这件事。」

在打开信件的瞬间,雷鲁根中校忍不住瞪大了眼,这种事他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光想着这件事,让他在上午几乎没办法好好工作。完全没动眼前陈列的食物,在与会高官之中,雷鲁根中校独自一人展开激烈的反对论战。

「雷鲁根中校,我尊重贵官的意见,但你得先排除主观因素。」

只不过,担任直属上司的作战局副参谋长卢提鲁德夫准将,很不幸地并不支持雷鲁根中校的意见。毕竟这对他来说,可是期盼已久的战术改善方案。他恐怕是不会轻言放手吧。但这看在从战场视察回来的雷鲁根中校眼中,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绝对不能让她指挥快速反应大队。按照她的个性:可是会直到全灭为止,都不会停止前进啊。这是在白白消耗魔导师的行为!」

提古雷查夫中尉会在军大学毕业的同时晋升为上尉。这尽管令他害怕,但如果是这种程度,倒也还有办法修正。认为技术研究所或教导队应该还有位置安排给她而掉以轻心了。没想到,上头居然想在提古雷查夫上尉的指挥下编制实验部队!

喔,神呀!这根本就是场恶梦。她太过危险了。那个战争论可是她的看家本领。

「虽然贵官如此主张过好几次,但军大学的教官们,可以给予她重视士兵的评价喔。」

确实是有部分军官学校的教官支持雷鲁根的见解,表示「她太过好战」。

但军大学的教官们却有不同的意见。她就连在参谋旅行这种极限状态下,也会重视士兵,避免损耗。这可不是靠表面工夫就能做到的事——这是他们的结论。在成员皆是军大学毕业生的参谋本部里,这个意见具有决定性的重量。

所谓「战斗欲旺盛。尽管如此,却同时保有避免损害的正常感觉」。总之,他们将这视为是优秀的资质。

「你是不是太过于被成见束缚了?」

「……您难道没看到她在军官学校时代的报告吗?」

他不死心地提出调查到的她的负面评价。但雷鲁根自己也是军大学毕业的参谋,连想也不用想就十分清楚长官们会以哪边的判断为重。所谓军人这种生物,会更加尊重自己人的判断。

「就当作最后她也在教育之下获得成长吧。军大学说她没有问题。」

要是有在军大学惹出问题,评价或许会完全相反吧。但在军大学获得优等评价,获选成为骑士的她毫无瑕疵。

「她的行动与其说是教育的成果,更该说是本性啊!不能把大队交给她!」

但至少也必须要提出反对意见。就算这会让自己身为高阶军官的经历受到伤害,也不应该逃避身为军人的义务。要是把大队交给她,大队很可能会在与敌人交战前先被她杀死。这是身为军人绝对无法容许的事情。

「最主要还是她还太年轻,阶级也不符合条件!」

「提古雷查夫中尉已经决定要晋升为上尉了。比起中队指挥官,她是更应该担任大队指挥官的人才。」

「帝国没有那个余力让能干的军人闲置。这贵官也知道吧。」

只不过,上头已经决定好方针。听到卢提鲁德夫准将训诫他的声音,雷鲁根中校不得不明白这一点。这是为了改善快速反应能力,解决这个当务之急的问题。就算多少有些问题,上头也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如此,就该让她回教导队,或是担任技术研究人员。她还是小孩子。您难道不知道,小孩子的天真有多么残酷吗?」

他试着提出其他方案。参谋本部在传统上很欢迎议论。因为他们相信,多方面的观点能减少事情的瑕疵。

「雷鲁根中校,我会倾听贵官的意见。但这件事已经决定好了。」

「这是参谋本部的决定。我相信贵官也知道这所代表的意思。」

反过来说,只要是透过议论决定的事情,就不允许再有异议。推荐进行彻底的辩论,但只要决定好方针,就要求全体一致团结毫不拖延地执行下去。要是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就只会被驱离参谋本部。

「……呃,下官失礼了。」

已是实质决定好的事吗——雷鲁根中校垂头丧气。从来没想过参谋饰绳会有一天看起来如此可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不对,本来的话,根本不可能顶撞中央到这种地步。尽管如此,他仍然是非常不安。

「很好。那就照预定,让提古雷查夫上尉编制新的大队吧。」

「等编制完成后,立刻准备让她晋升少校与担任大队长的任命书吧。」

「以上。接着讨论下一个议题。」

……这样真的好吗?

「百闻不如一见。」

这是对勤务兵放在眼前,盛在盘子上头的料理,谭雅率直的印象。

谭雅知道这是名叫屠裂鹇辫盘的料理。屠宰肉拼盘她并不讨厌,而且还是在战地难以吃到的炖煮料理。这种将在战壕生活中原本就容易缺乏的维生素C,经由加热处理浪费掉的奢侈料理,就只有在后方才吃得到吧。

考虑到前线归来的人也会来这间餐厅吃饭,所以在菜单里放入只有后方才能吃到的料理,算是个不错的主意。要说理由的话,就是用跟前线相同的食材费安排餐点,表示后方并没有乱来的周全顾虑。

到这里都还很好。到这里。

问题就在这与其说是酸,倒不如只有咸味的调味,以及煮得半生不熟的猪肉。这要不是还有马铃薯,根本就只能拿去倒掉的搭配,让她惊讶不已。

况且主食的面包还是战时面包。这似乎是要兼作为普及宣传,但讲明白点,海军的黑麦面包还比较营养丰富且美味吧。如果要她说的话,真想拜托他们别勉强把小麦粉与马铃薯混在一起做面包,正常地分开来做料理吧。

要是去海军的餐厅,肯定能在相同预算下吃到更好吃的东西。

理由很简单。虽然陆军方面想必是撕裂嘴巴也不会泄漏半句,但晚餐室的设备用掉了太多经费,结果必须不断拿部分伙食费去填捕折旧费用,已近乎是公开的秘密。外加上跟海军不同,就算吃粗食也无所谓的风气,似乎也无法刺激厨师们的创作欲望。还不只是如此,伙房人员的频繁替换,也让他们在技术上完全应付不过来。

就连战时面包②,也是因为是最便宜外加上没人想吃,所以才有办法端上餐桌的面包。在参谋本部的陆军餐厅吃的食物,别说是海军自豪的上级军官休息室,甚至比他们下级军官休息室的食物还难吃。就算撕裂嘴巴,也不愿意承认海军浪费预算的指责,真是让人对陆军的顽固意志感到目瞪口呆。老实讲,这可以跟联合王国竞争饮食的世界最低水准吧。不对,肉馅羊肚的水准说不定还比较高呢。

这绝对不是会让人主动跑去吃的味道。

「……味道如何,上尉?这可是参谋本部的招牌菜喔。」

没错,主动。反过来说,这要是参谋本部人事局的柯德上校与战务局的杰图亚准将招待的料理,就是不得不吃了。也由不得人说不吃。

「是的,若要下官据实以报,就是让下官回想起常在战场的心情的出色料理。下官实在是佩服不已。」

「哈哈哈哈,这真是漂亮的回答啊,杰图亚阁下。」

但正因为如此,面对杰图亚准将的问题,谭雅不得不保持礼节地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就算要人耐得起粗食,这种食物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或许是相当中意自己的答复吧。开怀大笑起来的柯德上校,开始碎碎念起:「干脆就取名为常在战场的餐厅吧……」

「你的心态可嘉,上尉。不过不需要客气。」

「不,我已经吃饱了。请不用太在意我。」

双际上,即使是他们也不是自己喜欢吃这种食物的样子。

「是这样吗?你还在发育,吃太少不好喔。」

「是的,下官的食量很小。我会努力让自己多吃一点的。」

基于立场不得不利用参谋本部的餐厅……而且还被陆军方面持续强迫利用的杰图亚准将,大概会对每位新任的参谋提出相同的询问吧。谭雅认为这就跟大学里会有部分教授喜欢稍微恶整学生是一样的情况。

不过这种情况也只到用完餐为止。

就在柯德上校驱离前来收盘子的勤务兵,要他在送上咖啡后暂时不要靠近后,随即进入了正式主题。

「那就进入主题吧。啊,虽然迟了点,不过恭喜晋升,提古雷查夫上尉。」

她在军大学毕业的同时,收到晋升上尉的任命书。核准这道命令的不是别人,正是人事局的柯德上校自己。这还真是相当做作的祝贺词。

「感谢您的祝贺,上校。」

身高不够,硬是坐在高椅子上才勉强构得到餐桌的谭雅,就算挺直背脊,也仍旧是不得不抬头仰望着对方。尽管如此,谭雅还是按照将校应有作为的刻板印象,以爽朗的声音答谢。

至少在军队这种庞大组织里,模范值得效仿。

实际上,首次见面的人事部上校也朝她露出满脸亲切笑容。虽然只是摆出对方也应该要这么做的态度,但礼节并不是无意义的行为。至少在交涉时,将有可能是逮住对手破绽的工具。

有别于内心的漠不关心,发出宏亮的声音。早已经收到晋升的任命书了。

如今,不需要故作恭贺的上校说也早就知道了。包括接下来的主题才是重点这件事。

「送来的可不只是晋升的任命书。还有贵官的分配单位。」

没错。就是军大学的毕业出路。军大学毕业生的人事,不是由教育总监负责,而是掌握在参谋本部手中。

人事权是由这群拥有强烈同伴意识的少数人负责管辖。想当然,倘若惹到他们不高兴,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这话反过来说,也是真理吧。

「我想尽可能参考你的意见。」

「感谢。」

柯德上校所谓的参考,总之就是我会假装听一下的讯息。只要是人事部的人,不论是谁都至少有过越级命令的经验,这种事并不罕见。

但不论人事部的人表现得多友好,都千万不能够大意。倒不如说,我十分清楚他们是活在场面话世界里的人种。正因为如此,场面话就要以场面话来对应。

「不过下官是军人。只要有命令,不论怎样的单位我都会虚心接受。」

睁眼说瞎话的答复。说不论怎样的单位都会虚心接受,在大多情况下都比随便打草惊蛇来得好。当然,得小心别让自己抽到下下签。

「很好。送到贵官这边来的是这些文件。」

随后上校就像是很满意一般,细心地拿出一叠人员申请书,交到我手中。全是来自第一线的部队。而且都迫切需要魔导师与军官的样子。虽然看起来也不是没有正在后方重新编制的部队。姑且算是有很多单位想要我的样子……假设我要是说错什么话,肯定会毫无选择余地,被丢到最严酷的地方吧。

「对了,参谋本部也提出了一张。」

最后交出来的文件,单纯是参谋本部希望我前往参谋本部的配属希望书。

「考虑到贵官的功勋,人事部不会强制你的选择。你就选自己喜欢的单位吧。」

「能选择的单位实在太多了。真不知道该怎么选才好。」

不过,实际上根本没得选。掌握人事权的参谋本部,只是想让我知道究竟有多少单位要我吧,这也就算了。

但是,拥有决定权的参谋本部都叫人去他们那里了,哪里还会有笨蛋不听从啊?这是不可能拒绝的。

「也是呢。」

上校在深思熟虑后催促着我,这虽说是故作姿态,但他却像是真挚地对烦恼出路的年轻人给予建言般,营造出这种人物形象七真是名杰出的演员。不过早在他配合自己这边的蹩脚演技演出时,这就已经是出看得到结局的三流戏曲了。

「不过,不论哪个时代,都没有轻松的工作喔。」

「是的。」

保持挺直背脊的姿势答话。看来对方也挺忙,似乎没太多时间配合我的蹩脚演技。

「我不清楚参谋本部想任命你做什么,但就先祝你幸运了。」

「感激不尽,上校。」

祝我幸运,这是种私人的表现。总之,就是向我传达个人善意的讯息。对方似乎握有什么会对我有很高评价的要素。

也就是说,最初的「不清楚要任命我做什么」这句话是谎话,应该认为他已经知道才对。你究竟知道些什么?想询问此事的谭雅,无意识地像个小孩般,微微地偏着脑袋。

对于她的询问眼神,自以为明白的上校点点头,站起身。

「尽管遗憾没办法一起享用点心,但下官就先告辞了。」

「辛苦你了,柯德上校。等会儿见。」

觉得该说的都说完后,柯德上校就连忙离开餐厅。尽管视线追逐着他离去,但杰图亚准将也同时叫出在一旁待命的副官,开始进入只是交付文件,却特意把她叫出来的最大主题。

「毕竟是贵官,我们就直接来谈实务内容吧,你会分配到参谋本部底下的单位。虽然不是直属长官,不过你就当作这实质上是在我的底下办事吧。」

「是的。今后请多多指教。」

他事务性地淡然述说着。但即使是从军多年的杰图亚准将,也是连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拥有让十一岁小孩成为自己部下的经验。

就连被提拔的本人,也一副这正合我意的感觉,让他怀疑对方是否在适应军大学生活上,意外地吃了一些苦头。不过既然有能获选为骑士的才干,以及战场归来的身分,年龄想必只是个小问题吧。

这个小小上尉的脑袋里装着的某种东西,能以经验让我们知道,对我们来说,依赖视觉判断状况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本来应该要对这种情况感到不对劲吧。在如此年幼的阶段就发挥出卓越才能的人太过异常。

她那独创性的概念,究竟该给予赞赏,还是批判她疯了呢?

只不过,她能不能作为将校派上用场?杰图亚准将与参谋本部就只在乎这一点。既然能派上用场,那其他议论就显得不重要了。

「很好。」

实际上,就连她也对未曾指挥过中队就需要指挥大队的情况,丝毫不显得慌张。根据她的言行来看,恐怕她早就认为自己会立刻担任大队指挥吧。

我曾从军大学的图书馆管理员们那边听说,她曾在战史编撰室中研究过大队规模的机动。倘若不是对自己的言行有着相当的把握,应该是不会有心思准备到这种程度。这意味着,自已眼前的提古雷查夫上尉,早在授命担任大队长之前,就已经是一名犬队长了。

「上尉。参谋本部打算立刻让贵官负责大队指挥。」

实际上来讲,她会这么心急也是莫可奈何的事。倘若是魔导大队,就能兼具某种程度的裁量权与战斗能力,是行动相当自由的部队规模。她似乎认为自己适合在前线作战,就跟大部分教官所指出的一样。所谓重视士兵,但极为积极果断地迈向战斗。

如此具有干劲的野战将校,还同时是名卓越的魔导军官。就算要我现在就立刻让她率领部队,在最前线发挥本领也无所谓吧。

「是的,这是下官的荣幸。」

但对杰图亚而言,还是期待她能成为少数经历过军大学教育的魔导军官,担任起更加广泛的职责。因此就某种意思上,他甚至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很好。不过要交给你的,将会是新编制的魔导大队吧。」

「是新编制吗?」

「这是组织的常态。放弃吧。麻烦事会很多喔。」

组织部队,加以训练,并确立管理系统。倘若没有经验老道的老兵支援,这些全都会是极为困难的工作。人尽管能够创造组织,但组织却无法创造人。

因此,只要能组织出某种成果,才能算得上是帝国军真正贵重的中流砥柱。正因为如此,才会以重新编制大队的功绩,强行将大队交给她指挥。

「然后,你明天就会收到编制官的任命书了。」

所谓专家的事情就交给专家处理,他将制度上能利用的制度全部利用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把魔导大队交给连中队长经验都没有的一介中尉指挥,必须得要运用相当的手段。

比方说,编制官这个职位,原本是负责将佣兵队编入正规军,这种几乎算是中世纪遗物的职一务。这不需要有过中队长经验,只要是军官都可以担任。是为了统一管理雇用的佣兵团,用来统治他们的制度。这虽是在二百多年前使用的制度,但只要没有废止,当然就是有效。

既然在文件上有效,就任谁也无法提出异议。说到底,说不定会因为根本不知道编制官这种

职务,连想抗议都没办法就是了。

「编制官?这似乎是相当古老的职务吧?」

不过她相当优秀。提古雷查夫知道编制官是种古老的职务。想必很快就会知道,这实际上是强行靠制度敷衍过去的做法吧。

实在是相当可靠。这么优秀的人,倘若要是男性,就算要我把自己的孙女嫁给她也没问题。由于她太过可靠,甚至几乎要让我忘记,眼前的军人只不过是一名少女。

「要将大队交给上尉指挥很难。所以是利用编制大队的功劳,强行让你晋升少校。」

这本来是不应该说出口的话也说不定,但是面对她,或许老实让她接纳我们是她的伙伴,会让她把事情干得更好吧。这是要重新编制一个大队。该做的事情堆积如山。所以事先让她知道,战务局不是她需要警戒的对象会比较有益。

「……可以认为我是实质上的大队长吗?」

「全力以赴吧。这样就能确保你少校与大队长的位置。」

看来她果然没忘记自己曾说过想要一个大队的事情。区区的中尉,竟向准将如此要求。这肯定是怀有超乎寻常的决心与自信才会这么做。而且,她的这份能力是货真价实的。

身为魔导师并拥有指挥官器量的稀有人才。就算如此强行运用她会遭到其他部门的抗议,我也早已做好觉悟。

「我可以认为这会遭到周遭人士的反感,并以此为前提行事吗?」

最重要的是,她这故作不知向我确认情况的谨慎态度。与其说要以周遭人士的反感为前提,倒不如说早就遭致反感了。就算她透过越级上诉获得大队长位置的谣言没有传开,如此快速的晋升也十分醒目。但她会把这件事说出口,是想在确实掌握住情况后寻求协助吧。

「说得好像现在才发现一样呢。你就说吧,有什么要求吗?」

「在进行编制时,可以认为是由下官全权负责吗?」

「没错。大队的人员与装备,我会尽可能拨发给你。」

对于她的疑问,我的答案十分明确。当然是任凭她的自由。倘若有必要,我还会举战务局的全力提供支援。而就像我让人事局的柯德上校同席所表示的一样,人事局也能在某种程度内给予通融。

打从一开始就是这种约定。大队的人员与装备都会尽可能给予通融,替她做好安排。

「只要在四十八名以下,就照你高兴地去编制吧。」

而兼作为让她从零开始编制大队的赔罪,我稍微出手关切了一下。关切的重点,则是大队的规模。帮她确保了相当于加强大队程度的预算。名目是以实验部队的例外措施。

「四十八名,是加强大队吗?谢准将。」

「让快速反应大队具有加强大队的规模,是当然的处置。因为是新编制的部队,所以塞了很多预算下去喔。」

快速反应部队要是太弱还能用吗?在他如此低语后,负责运用的作战局就与他连成一气,表示支持。而理解到杰图亚意思的卢提鲁德夫在背后帮忙,或许也占有很大的因素吧。

但卢提鲁德夫准将的判断,主要还是受到实际利益的观点影响。比起分散远处的复数兵力,能集中在手边运用的大队会更有价值。就常识来判断,这是任谁都会举手赞成的内容。

「不过有个条件,就是只能从西方、北方方面军以外的部队里挑选人才。唯有这一点是无法商量的。」

唯一的条件就是人才的来源。不能从正在担任最前线的方面军中擅自带走精锐。这同时也是运用部门与方面军的意思,要以未经实战的﹉人员组成部队的核心。

就这层意思上来讲,这也是让各方面军交流经验的好机会。就连对各方面军来说,只要能表现得比其他方面军还要优秀,藉比重新建立管道,就再好也不过了。

这个部队,肯定能以有形无形的方式成为帝国军的支柱。

「大队就配合你的本业,编制成航空魔导大队。」

这是当然的事。航空魔导大队的编制,就等同于是已经发布命令一样,之后就只是时间的问题。提古雷查夫上尉看起来也像是能理解似的,不发一语。也好,没有多余的对话,事情也比较有效率。

「请问是怎样的指挥系统呢?」

她是会率直发问的人。这里要是能回答快速反应军司令部,想必会相当轻松,但杰图亚准将却只能回以苦笑。

也好,指挥官确实也有必要思考,部队是在谁的指示下运用。光是会询问这件事进行分析,就足以给她及格分数了。毕竟这不是找碴,而是纯粹的疑问。

「就快速反应部队的观点来看,是直属参谋本部。所准备的编制编号是V600。你有什么要求吗?」

「下官没有特别要求。请照一般事务处理。」

毫无犹豫的答复。总而言之,就是对编号与虚名不太有兴趣。不过还是有顾及到部队的辨识度与业务需求的必要。

「那就六〇一吧。基本上你没有长官。高兴吧。是直属参谋本部喔。」

「……还真是我人生的春天啊。」

「一点也没错,简直是羡煞他人啊。」

俗话说大队长是最轻松的。能身为指挥官站在第一线,又具备某种程度的独立指挥权。总之就是能边参与战争边指挥作战。对于优秀的军人们来说,这想必是相当轻松的立场吧。

更遑论是能大幅摆脱烦人规定的参谋本部直属的大队长了。

「完成编制的期限是?」

「愈早愈好,不过没有明确的期限。」

「了解,下官会努力选拔。」

而基地应该会稍微避开邻近主战场自顾不暇的北边与西边,及容易遭到政治干涉的南边与东〢边,设置在中间地带吧。就算事务手续是交给下属处理,也还是能知会她某种程度的推测。

「基地恐怕会是位在东南方的基地吧。」

「了解。」

与主战场完全相反的位置。也就是说,能有时间尽情地训练部下,她露出带有这种含意的微笑。看着抿嘴微笑的提古雷查夫,我稍微想起一些不好的传闻。也就是所谓她对部下的选拔基准过于严苛。

「上尉,我先忠告你一句,有人批判你太过于挑选部下了。」

这意味着,她培育部下的才能与能力受到质疑,这将会导致严重的负面评价。在军队里,当然不可能自己挑选部下与长官。简单说就是只能在赋予的条件下,想办法顺利完成任务。

如果办不到,不论个人的能力再出众,也是不合格的将校与军人。顶多作为一匹狼在组织中流离失所遭到孤立吧。毕竟群体能以压倒性的数量取胜。

「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但这不是什么好风评。自己留意点。」

「感谢准将的关心。」

但她却有余力淡然应付这项指责。真可靠。恐怕早已拟定好某种程度的人员方案了。

「没什么,这是你靠实力获得的结果。就尽情自豪吧。」

「骄者必败,所以我想谦虚过活。」

「很好。看这样子,是没问题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并没有对自己的出人头地与特权感到骄傲。保持自然,就算享受恩惠也不会沉溺,充分完成那份义务。实在是罕见的军官。不对,或许该说这是贵族的风范吧。所谓的贵族,本来就是基于风范,而不是基于血统。冯的称号并不是全部。毕竟高贵的姿态与血统毫无关系。

「明天就会送出任命书了。今天可别离开宿舍喔。」

「……效率还真高呢。」

听起来十分错愕的口气。也是,要是昨天的任命书到今天就遭到更换,会想这么抱怨也是无可厚非。

「这是我少许的歉意。别放在心上。」

「没这回事,感谢准将。」

「我很期待你喔,上尉。祝你武运昌隆。」

我将实验部队托付给她。这是项重责大任,但我是真心期盼着她。但愿这项实验措施能够获得成果。

「V600。」

这个编制编号,是在纪录上完全不存在的编号。在战后公布的部队资料当中,除几项被指定为机密的资料外,部队编号已悉数公开。但V600系统却是怎样都遍寻不着。

帝国军的编制是从中央军的V000号开始,就算包括各方面军在内,合计也只到V400多号。考虑到例外案例,就是中央技术研究所所属的部队,但在公布的资料当中,也只有V000多号或是V500多号。

部分专家表示,这可能是为维持高度的机密,而例外给予特殊实验部队V600的编号。大战时激烈的技术竞争,让技术相较于大战之前获得了世界级的发展。想要在这场技术竞赛中拔得头筹,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免高度的机密保全。这难道不是为了保全机密,所以才用其他编号设置部队吗?

这项意见确实是很有可能。我们连忙从退役人员当中,找出可能的相关人士制作名单。同时,我们的团队也开始试着接触帝国军技术部的资料。从中显现出来的结果,指向一名曾隶属于中央技术研究所的技术人员。

我们随后获得机会,能直接访问这名中央技术研究所的前技术将校。他的名字是阿德海特·冯·修格鲁主任工程师。是在大战中期开发出被誉为杰作的艾连穆姆工厂制九七式「突击机动」演算宝珠的主任开发人员。

据说拥有虔诚信仰的修格鲁先生,每逢星期天都会在上午进行礼拜。多亏先生每周拜访的教会祭司肯帮忙接洽,才有办法实现这场会谈。所幸尽管会受到严格监视,但对方仍旧是答应了我们的访问。

修格鲁先生就如同前述,是名理性的人物。「我很高兴能在向上帝祈祷的日子接待远来的访客。」这也是神的旨意吧。伴随着如此低语,他由衷欢迎在安息日午后不请自来的我们。

老实说,我们早有觉悟像先生这种帝国的技术人员,个性一定会很乖僻,这种结果反倒让我们有点泄气。此时我们向善良的修格鲁先生坦白自己曾经怀疑过他的人格,请求他原谅我们的狭隘气量。

「这表示你们已经知错了。凡事只要顺从心灵的引导就好。」

在修格鲁先生笑着接受谢罪后,我们随即向他询问V600编号部队的事情。然而,就在我们说出V600编号的瞬间,意图回答的修格鲁先生就遭到看似在监视的宪兵制止。这当中必定有鬼。我们如此确信。

只不过,修格鲁先生在苦笑着看了宪兵一眼后,说出让我们意想不到的话语。

「V600这个部队编号并不存在。不过各位。去翻找纪录吧。学习历史对记者来说也很重要吧。」

尽管对先生苦笑说出的话语感到混乱,但我们依旧是做出判断,V600这个编号不是部队名,而是指其他事物,并针对这点着手调查。修格鲁先生要我们学习历史的话语成为了关键。

仿佛不存在的部队编号,不对。是真的不存在。直到军制专家替我们解答疑惑之前,我们就这样一味地抱头苦恼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国际新闻部的同僚介绍的专家,一眼就看穿我们所犯下的错误。

所谓「V×××号本来是编制编号」。

帝国军根据其军事制度,是由战务课编制,作战课运用。这边的重点,即是负责编制的部署与负责运用的部署不同。通常运用单位会直接沿用编制单位的编号。

比方说,要是战务课为补充中央军的战力编制了一个Vl01部队,作战课就会将这批部队作为第101特遣队运用。但没有明确决定所属单位的部队,就会使用平时不会用到的编号来避免误会。所以显而易见的,就算编制编号V600可能存在,第600号部队也不会存在。

把这两者混为一谈,让我们自行创造出第600号部队这个不存在的幽灵部队。唉,真是丢人现眼。还以为找到真相,结果却是这副德性

于是我们决定突发性地到啤酒馆取材,写下报导小组一连整天的啤酒馆体验记事。(不过很遗憾的,上头并不承认啤酒馆的取材经费。)

原来如此,聪明的修格鲁先生肯定认为我们在追逐某种奇异的事物。但先生的最大误算,大I概就是误会我有聪明到能理解他的建言吧。

很好,这样事情肯定能顺利进行了。如此认为的我们,边烦恼着莫名发疼的脑袋,边开始翻找起帝国军参谋本部战务课所留下的编制资料。接着,我们就轻易发现到找寻的事实。

毕竟在归档的档案里,编号600的档案就只有一本。那个档案夹,就像是要人发现似的放置在那里。只不过;里头是空的。只有留下一张简洁的字条。

帝国军参谋本部战务课通知:

「我们将经常领导着他,经常不舍弃他,经常走向充满荆棘的道路,经常置身战场。一切皆是为了胜利。所追求的魔导师,将前往艰难的战场,领取微薄的报酬,过着枪林弹雨的阴暗生活,承担难以承担的危险,无法保证生还。等到生还之际,将能获得名誉与赞赏。」

参谋本部第六〇一编制委员会

但话说回来,编制编号六〇一究竟被分配到怎样的部队编号啊?很遗憾的,资料就只有一张字条。不过对讨厌文字修辞的帝国军来说,这张字条所蕴含的情感可说是异于寻常。

如果有人看过,肯定会留下印象。做出这种判断的我们,开始调查起当时的帝国军魔导师。然后才第一位就中奖了。所得到的答复,相当令人遗憾。

「啊,那个很有名啊。是打造政治宣传部队的事吧?那些真心志愿跑去报名的家伙们,回来时都在那边抱怨连连呢。」

「政治宣传部队?」

「对呀,听说是宣传部想要一个『展现帝国的正义与高贵的部队』。」

「那个,就算你说是政治宣传,但我们手边并没有这种资料耶。」

「这是当然。要是把航空魔导师的大部队拿去做政治宣传,怎么可能不引发问题啊?」

「那个,也就是说?」

「听说是基于作战课与前线的强烈投诉,所以才散播这种要编制新部队的流言。这件事应该挺有名的吧。」

不会吧——抱持着这种想法的采访小组,随即访问起数名前帝国军魔导师。这一半是希望他们能予以否定;一半则是认为他们会回答「对呀,我知道这件事」的自暴自弃。

然而不知道该说是命运弄人还是幸运,事态出现微妙的差异。我们从数名魔导师身上,得到其他有力的证言。

「对呀。我知道这件事。是快速反应军司令部的构想在妥协失败之后的产物吧。」

「那政治宣传部队呢?」

「啊,那个单纯只是谣言吧。我曾听说过快速反应军是分配到V600的编号。」

「快速反应军?」

「是呀,似乎是上头想要比大陆军方便细微运用的部队。不过好像失败了。」

这是前中央军的士兵。

「好像是基于方便,把西方方面军与东部方面军的联合部队叫作V600的样子。」

「……你有听过快速反应军或政治宣传部队的事情吗?」

「有啊,那是唬人的消息喔。在战时是常有的事情。」

「那么V600部队是怎样的部队呢?」

「说明白点,就是将开战初期战力消耗的西方方面军与东部方面军重新编制。」

「重新编制?」

「没错,听说不是解散,而是为了方便整理所设置的部队。」

「那其他各种传闻是?」

「我听说是谍报上的虚张声势。好像是以正在重新编制精锐部队的消息来吓阻敌军。」

这是前北方方面军的士兵。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从乍听之下确有可能到接近荒诞无稽的各种传闻。简直就是战场的谣言大集合,让我们陷入边捧腹大笑边抱持迷惘的状态。愈是深入调查,就愈会从其他方面突然跑出新的传闻。就算真实不仅只有一个,也该有个限度吧。我们完全陷入五里雾中。

究竟什么才是对的?首先就来思考这个问题吧。尽管听到各式各样的传闻,但总觉得不太对劲。试着统计后发现,这些传闻相互有着一致与矛盾的部分。也就是说,毫无疑问有著作为根本的事实,然后谣言才愈传愈夸张。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丝毫没有接触到真相。

就像这场战争一样。人们经常谈论着战争,让世人知道战争的惨痛。但这场战争的真相,至今仍尚未明朗。

「V600」与「第十一号女神」的浑沌。

这不就像是这场战争的本质吗?

(安德鲁WTN特派记者)

参谋本部编制课

这里是挂着参谋本部战务局编制课第六〇一编制委员会这个招牌的事务室。设置在参谋本部的角落,负责编制新编部队的事务室。而这间事务室的主人谭雅·提古雷查夫正面对着这世上不可思议的事件,由衷地抱头苦恼。

原因是坐在订制椅子上的她,眼前办公桌上那堆积如山的申请书。这如果是在招募应届毕业生,还可以理解会有这么多的应征履历。要是参谋本部这种高薪单位,要设立新单位并公开招募应届毕业生,就连自己也会考虑参加应征。

但招募要项应该不是这个才对啊。虽说偶尔会觉得自己的感性与他人有所歧异,但这完全是出乎预料。想说是不是有哪边弄错,还特地拿回分发到各方面军的招募要项,一字一句地仔细确认,不过没发现任何错误。

「我们将经常领导着他,经常不舍弃他,经常走向充满荆棘的道路,经常置身战场。一切皆是为了胜利。所追求的魔导师,将前往艰难的战场,领取微薄的报酬,过着枪林弹雨的阴暗生活,承担难以承担的危险,无法保证生还。等到生还之际,将能获得名誉与赞赏。」

会被经常丢到最前线,就算要撤退也是最后一个离开;就算是不合理的要求,也要打开战线,不允许投降后退,会经常配置在战场的宣言;最后还老实表示,战场是艰难的场所,报酬也很微薄。照道理来讲,这样已过度充分地尽到说明义务。除此之外,甚至还特地注明枪林弹雨的惨烈,「以及不能有一丝大意,一旦大意就会立刻丧命。生还之际,姑且是会颁发勋章,但总之就是没有特别奖赏。

这不论怎么看,都是「这是前往地狱单程旅行的旅游指南,由衷感谢您的阅读」这种等级的招募要项。就常识来想,看到这种乱七八糟的招募要项,应该是不会有人想来应征才对。谭雅曾如此坚信过。

毕竟,如果是自己,就是百分之百不会应征。就算是一般的军人也绝对不会来应征,这样就能以志愿人数不足为借口,打着以拖延战术争取时间的如意算盘。她甚至反倒佩服起战务课,居然有胆子在一个星期前,让她通过这么乱来的募兵要项。

身为菁英享受各种良好待遇的魔导师,不可能回应这么乱来的征才条件。这要说的话,就像是在华尔街与西堤区刊登征人广告,上头写着「需无薪加班,不适用职灾保险,须经常假日出勤,没有医疗保证。在生意成功之际,将能保证获得满足与充实感(成功机率极为渺茫)」。这样当然是任谁也不会认为,会有经济专家或是业务交易员会前来应征。

当她提出严苛到这种程度的募兵条件时,就已经预计好能靠募集志愿人员消耗掉三个月的时间。但实际上如何呢?端看结果,眼前这堆积如山的文件,全是各方面军踊跃提出的志愿申请书。

人员募集至今,才过一个星期。

「……为什么会这样?」

独自一人在办公桌前抱头苦恼,伴随着宛如呻吟的疑问发出叹息。想说志愿应该人数不多,所以就只有在设置事务室时跟战务局借了点人手,认为其他事情可以独自处理的谭雅,此时打从心底后悔这个天真的决定。

尽管计划脱轨也很令人苦恼,但在这之前,这堆文件怎么看都不是能独自处理的量。就算自认为擅长文书工作也有限度。但就算想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也没办法轻易就找到人手帮忙。

这就某种层面上来看,是战略的失态。靠耍小聪明的战术手法,应该很难改善眼前的这种事态。尽管怀疑人们的常识究竟上哪里去了,但总之只能承认计划前提有着严重的错误。没错,参谋本部附属第六〇一编制部队编制官——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上尉,确实在严苛的现实面前,品尝到败北的滋味。

说到底,参谋本部决定实验性设置快速反应魔导大队,并将基于这构想的远大计划交付给她这件事,实际上也超乎本人的预料。就谭雅的主观来看,她就只是在与杰图亚准将对话时,表明自身的能力与对现况的认知,想藉此不着痕迹地让对方对她留下印象。但在不知不觉中,却演变成大人物把大队托付给她,要她放手做事的情况。

对谭雅来说,她不下数次地想当场大叫「这简直莫名其妙」。不过就现况来讲,她只能边呢喃说着「身为军人,能肩负起这个责任,是下官无上的喜悦一这些空泛的词汇,边在心底难以理解地戚到纳闷。

军方的官僚机构愿意成为她强力的后盾,这是多么难以置信的大方态度啊。简直就像是看到难以置信的事物般让人惊讶。这事诡异到让她有股冲动,想拿步枪打爆某人的脑袋,看看这是不是现实。

毕竟,这虽说只是在编制部队时,用来无视军队垂直管理体制的名目,但也拥有绝大多数的自主权。而且编制的规模是加强大队。就连截止日期也是任她高兴。

就在她如此抱头苦恼提出反间时,视野不经意捕捉到摆在眼前的桌上电话,然后想起因为太忙而遭到彻底遗忘的副官人事。对了,我应该有副官吧。总算是想起这个事实的谭雅,就在脑海中闪过或许能把副官当秘书使唤的念头后,瞬间拿起话筒。

「副官、副官!」

自从在参谋本部的角落设置办公室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总算是想起副官存在的谭雅,立刻拿起话筒呼叫副官。此时谭雅满脑子都在想,有必要招集事务人员来消化掉这堆积如山的文件。如果可以,最好能有一打不会放过任何瑕疵,凡事吹毛求疵的宪兵将校帮忙,并尽可能现在就要。

「是的,上尉。请问有何吩咐?」

嗯?似曾耳闻的年轻女性声音?

虽然在意,不过以叫人优先的谭雅脑子里,烦恼的全是那堆积如山的文件。对于允许入内的询问,她也只是虚应一声,脸完全没从文件堆中抬起。尽管如此,但这终究还是对方到任以来第一次见面。还是得见个面吧……就在她抱着这种想法,把脸从文件堆中抬起的瞬间,就被那张怀念的面容吓得就像是只被枪打中的鸽子,表情瞬间僵住。

「真是好久不见了,提古雷查夫上尉。维多利亚·伊娃诺娃·谢列布里亚科夫,即刻起前来报到。」

眼前活泼地伴随着端正敬礼来到的人,是谭雅首次拥有的部下。一边答礼,一边看向她肩上的阶级章,是少尉阶级。这样看来,她是修完初期的速成将校课程,获得晋升了吧。等想到这,谭雅才总算是把举起答礼的手臂放下。

「好久不见,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啊,虽然有点晚了,但恭喜晋升。」

「谢谢上尉。」

在意外的地方遇到意外的人,让她有点吃惊。

「贵官就是我的副官吗?」

「是的。」

原来如此,看来高层相当用心啊。让同性担任副官,这种配置意外体贴。就算不打算让部下帮忙办私事,但女性副官也比较方便办事吧〡—高层会有这种奇怪的顾虑也是无可厚非。

而且,本来只有期望副官别是个无能,但没想到居然会是她,这对谭雅来说是个喜出望外的误算。副官如果是能干又值得信赖的部下,工作确实是能比较顺利。幸亏她很能干,这样就能一直把她当作秘书与副官使唤。

「那么少尉,不好意思,麻烦去帮我跟卫兵司令借几名宪兵过来。」

老实讲,还真想要一个能直通宪兵办公室的电话线路,但不知道为什么,个人办公室里头没有能从陆军参谋本部打到外部的电话。这是基于保密吧,只能辛苦一点了。这样也好,我也嫌放入电话总机麻烦。

「了解。请问上尉,要跟宪兵司令部借几名人手呢?」

「只要手头上有空的人就好。不过记得跟他们讲,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借十二名。」

「了解。我那这就去借。」

看她办事这么牢靠,让我微微笑起。尽管大量等待处理的工作令人厌烦,但有个派得上用场的部下,也能大幅减轻身上的负担。只不过,这也是等人手到齐之后的事。不管怎么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处理志愿人数太多的问题。

深呼吸鼓起干劲,在重新审视申请名单后,发现里头不知道为什么还混着西方、北方军的申请人……记得是说志愿人员要从没有担任最前线的方面军中选拔吧。算了,这大概是事务处理上的失误,毕竟有这么多志愿人员要花工夫确认。一想到这,谭雅灵机一动想到的解决方案,就是重新进行选拔的必要性。

以事务性的官僚手续,宣布所有文件无效,然后再次举办公开招募的计划。

「很好,就赶快去准将阁下那边吧。」

只要抗议事务手续有太多错误,就能争取到不少时间,我打着这种如意算盘。只不过,就在站起来的瞬间,我就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自己这浅薄的主意。

等等、等等,我会不会想得太简单了?

本来预期这场募兵会募集不满志愿人数。认为这种尽早战力化的要求,以及要兼顾质量不得不仔细挑选的状况,应该很方便拖延时间才对啗但现实却是来了大量的志愿人员,所以容易遭人认为是在堆积如山的申请书面前,白白浪费时间、毫无作为的提案,十分危险。

倒不如说,就现况来讲应该要尽早编制部队,尽可能延长训练时间,打造出厚实的人肉盾牌才是聪明做法。谭雅决定改变主意。为了自身安全,最好多留一点时间锻链能成为盾牌的部下。西方与北方的文件就当作没看到吧。这是所谓严正审查的结果,这次就当作运气好放你们一马。反正这些志愿人员肯定是被迫志愿的。既然这个部队铁定会被派去他们不想去的激战地区,其实都很希望自己落选吧。也就是说,最好不要让他们合格。这么做也绝对是在帮我积阴德。

既然如此,倒不如活用有着大量应征人员的情况。在今后提高选拔门槛,来打造出最杰出的部队。这样就一定能确保质量,同时也能在编制上耗费时间。运气好,就能花费大量的时间在编制上;就算运气再糟,能通过这场选拔的部下,也肯定能成为盾牌,所以也没有坏处。岂止是没有坏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之好。

对了。事已至此,应该要切换观念,想办法让损害最小化。避免做出像协和式客机那样愚蠢的决定过程。

所谓让损害最小化,就是让损失降到最低限度,也就是说,应该要避免打草惊蛇。只要能做到这点,就完全没问题了。就让我以别说是恶鬼,就连鬼神看到都会拔腿就跑的乱来基准进行选拔吧。

人在被稍微逼急后的想法,顶多就只有这种程度。

帝国军参谋本部附属机关第七会客室

「艾莎·修贝鲁兹中尉即刻起前来报到。」

「克莱恩·巴鲁哈姆中尉,同样前来报到。」

在招集下从东部军赶来首都的两名年轻中尉。他们出现在首都郊外的第六〇一编制委员会基地时,正好是规定的十一点。为了组成最精锐的魔导部队。在长官要求志愿人员报名后,基于义务感与功名心志愿应征的两人,意气洋洋地报上官阶与姓名。

「辛苦了。我是参谋本部第六〇一编制委员会委员长,格里高利·冯·特纳上校。」

接受报名的是格里高利上校。隔着正面的办公桌,就像是要看穿他们底细地凝视而来,那股让人联想到历战老兵的压迫感,令两人挺直了背脊。

对于在凝视下立正站好的两人,上校就像是了解什么似的点点头。

「两位有收到本日预定行程的通知了吧,不过行程临时变更了。」

就连在军官学校,也经常遇到预定或目标临时变更的情况。

这肯定是在要求他们的灵活反应能力。如此判断的两人,随即集中全副神经,仔细听着上校的每一句话。

「原定要在今日1400前到第七演习场集合的通知取消。两位要从即刻起,立即前往第六航空战队司令部报告。」

即刻起——恐怕关键就在这个「即刻起」上。这肯定是在考验他们,对于紧急命令的对应能力吧。

「……此外,不用我说,你们要在这场选拔过程中尽到保密义务。」

然后是选拔过程中的保密义务。果然如此。如此心想的两人,随即思考起保密手段,修正原定计划。市区就原则上是禁止飞行。应该能使用一般的交通手段。但基本上还是用军方的车辆。而且最好尽可能使用宪兵或司令部的车辆。

「当两位的保密能力遭到怀疑时,就会即刻给予遣返回原队的处分。请自行注意。」

「是的。」

在听完这些不言自明的注意事项后,迅速走出房间的两人随即讨论起来。

「第六航空战队司令部?不好意思,你知道所在位置吗?」

「当然,这没有问题。我记得是位在奥格斯堡空军基地的部队。」

对巴鲁哈姆中尉来说这是陌生的战队司令部。不过好在修贝鲁兹中尉记得十分清楚。是位在帝都郊外的奥格斯堡空军基地。记得是拥立运输部队,并能对应大规模运输任务的战队。因为是精锐部队,所以也很注重与空军的合作吧。考虑到保密,确实是位在郊外的基地比较适合。

「这样一来,就是在郊外吗?糟糕。哪边可以调到军用车辆啊?」

这些理由,对两名年轻尉官来说算是非常容易理解,但问题就在于,该怎么调到军用车辆。两人很遗憾的,目前是所属东部军。没有权利向一般部队下命令,能使用的移动手段也有限。外加上考虑到保密规定,倘若搭乘民间计程车前往基地,恐怕会当场被遣返回原队吧。

「……参谋本部附属的宪兵队应该会有。或许能跟他们借备用的车辆。」

只不过,就在修贝鲁兹中尉烦恼时,正在朝他们敬礼的宪兵身影让她想出一条活路。她连忙快步走去,确认眼前的宪兵是参谋本部附属的宪兵中士。如果是他,就应该有车可借。外加上是参谋本部的附属单位,也没有保密上的问题。

「中士,能跟你调台车吗?」

「好的,中尉。这没有问题。」

他当下欣然应允。对他俐落的办事手腕感到满意,两人向他表达谢意。随后以最恭敬的敬礼目送这两名尉官离去的宪兵中士们,就在车辆驶离视线的瞬间,与同僚们一起垂头丧气。

虽说目送这些被骗去基地遣返回原队的家伙离开是他们的使命,但人也太多了吧?

「……这是第十四组吗?」

开口确认后,再次感到受骗的人数之多。

「今天还剩下几组啊?我是听说还有五组。」

他们光是今天,就已经接受过十四次相同的请求。就连特意在会被对方看到的路线上巡逻,也是遵照上头的指示。如果只有一两个人还可说是偶然,但要是人数多到这种地步,考官的意图也不言而喻。

「这下不妙,我还以为至少会有四组合格耶。」

没想到他们居然轻易就被骗回原队,一点也没察觉到真相。那两名中尉也肯定会搭上奥格斯堡前往东部方面的运输机,被遣返回原队。

「第三小队那些家伙们是对的吗?」

第三小队赌会全灭。第一小队赌会有四组合格。顺道一提,认为会有半数通过的第二小队早已出局。算我拜托你们,给我合格啊。

一想到自己作为赌注的好酒,宪兵中士就迫切祈祷这些志愿人员能够合格。尽管没很虔诚。但他如今也只能祈求上帝保佑。毕竟在这世上没有比赌徒还要虔诚的信徒了。

两天后,帝国军参谋本部附属机关第七会客室

「你说V60l只是个政治宣传!」

年轻少尉一副无法接受的态度,口沫横飞地提出抗议。紧握的拳头如今也几乎就要砸在办公桌上。他是想要协助正在苦战中的西方方面军才赶来的。然而……给予东部军的任务居然只是政治宣传?

别开玩笑了。少尉以全身述说着这种怒气。

「冷静点,少尉。我也不想这样回答你。」

相对于他,少校则是十分抱歉地低下头。没错,少校等同是在跟少尉赔罪。他也对这种事态感到忧虑。但至少也要向少尉表示歉意,就算无法恳切地用言语表达,也要表现在态度上。

见到他的态度,哪怕是愤慨激昂的少尉,也明白到就算对眼前的少校生气也没有用。

「……也就是要我默默离开?」

「抱歉。我很高兴贵官的干劲。如果有机会,还请再次志愿吧。」

少校的语调听起来像是对他由衷地感到同情。或许是感受到话语中蕴含的歉意。少尉松开紧握的拳头,在行了个标准敬礼后离开房间。

「……下官告辞了。」

就在少尉把门关上的瞬间,目送他离去的少校身影,就伴随着晃动模糊消失。同时间,以光学术式遮蔽的座位显露出来。年轻少尉尽管说得慷慨激昂,但直到最后都没发现自己正在受他人观察。正因为如此,方才观察他的众人才会漏出失望的叹息。而且还是深深的叹息。

「……差不多该彻底检讨对光学系术式的对策了。」

在直到方才为止都还只是墙壁的角落,忽然现身的数名将官就像是吃了一斤黄莲似的吐出这句话。毕竟他们已经看这种单调到令人生厌的三流戏剧看到厌烦了。

真的是非常可悲,居然得看那些丝毫没察觉自己受骗的蠢货们,在测验中不断发表愚蠢的演说。会感到不耐烦也是无可厚非。

而且这出戏的机关还很简单。就是利用光学系术式制造出骗人的立体影像。先是在置于房间角落的办公桌前投影出不存在的人物,然后再用光学系伪装术式掩饰房间内的不协调感。主要就是修改内部装潢,掩饰办公桌放在角落的不协调感。

藉由这种修改,将房间伪装成办公桌是摆在正中央的模样。也就是说,让室内空间看起来格外地小。而高阶将官们则是在多出来的空间里,苦涩观察着。空有干劲却徒劳无功的少尉,就在现场的稽查官面前演了一出盛大的独角戏。

结论就是,他身为一名魔导师,在谈论常识之前,就连基础的认知能力都有缺陷。如实证明自己连认知能力都有问题的他,漂亮地帮东部军宣传他们欠缺实战经验的事实。敌军倒还另当别论,但没有参谋会高兴自军的无能遭到证明。

「我说得没错吧。会想批评他们视野狭隘也是没办法的事。」

提古雷查夫上尉耸了耸肩。看着她厌烦的表情,前几天愤愤不平地从东部军跑来抗议的众人口反倒是脸色苍白。

在精锐部队的选拔测试中,对于东部方面军近乎全灭的结果做出的评论,几乎刮起一阵愤怒的暴风。

毫无忌惮地批评他们是「无能、怠惰、傲慢、没大脑、低能、注意力涣散、毫无观察力、最差劲的薪水小偷」,结论还是「有必要对东部方面军魔导师进行全面性的再教育」?

别开玩笑了。这些参谋就伴随着这句怒吼,从东部军跑到参谋本部这边来激烈抗议。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方才那种惨不忍睹的光景。

「与其用说的,倒不如亲眼见识会比较快吧。」

在这么说后,提古雷查夫上尉招聘这些跑来抗议的将官担任考官。这项测验的机关很简单。就单纯只是看测验对象能不能看穿光学系的欺敌术式这种基础伎俩。

举例来讲,投影在志愿人员面前的影像没有实体。所以,就算隔着桌子似乎能在某种程度内做出掩饰,但一整天看下来,连不是魔导师的自己都能感觉到不对劲。主要是因为立体影像就只是动动嘴假装在说话。

然后再透过合成语音,从旁边适当地说出提古雷查夫上尉事前捏造的故事。要是真的有专心在听,就会发现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

这种看在知道真相的人眼中,会觉得单纯到令人气恼的机关,几乎把全员都骗倒了。绝大部一口分的人都依照命令前往空军基地,然后直接被遣返回原队。

这种实情相当有可能会让东部方面军遭到训诫。不对,是几乎确定了。从东部方面军跑来抗议的参谋们,遭到参谋本部的众人从四面八方投来叱责眼神。

「原来如此。看贵官不断提出不合格报告所以跑来视察,但这样我也就理解了。」

代表战务局的副参谋长杰图亚准将边笑,边冷冰冰凝视着东部方面军的众人。你们之前究竟是在混什么东西啊——透露出这种指责。

光学系欺敌术式并不是什么特别新奇的手段。魔导师的教则里就有记载,要对抗共和国军擅用的统一射击,光学系欺敌术式是有效的对应方法。不仅如此,就连共和国军也常在战场上使用,所以对光学术式的对策,被视为是魔导师的基础。在选拔阶段被证实连基础都做不到,就可想而知他们的训练程度。

「不过,这可是中央军的实战经验者大半都能看穿的诈术啊。」

「相同水准的测验,东部方面军却几乎全员都无法看穿,可是个问题呢。」

军方高官们喃喃批判。正因听到这些话,一名东部军的参谋才战战兢兢地开口辩护。

「……恕下官失礼,与其说是经验问题,这难道不是技术差距的问题吗?」

他的这句疑问,暗指是因为提古雷查夫上尉的技术高超,才会导致这种事态。至少东部军很清楚,能够配戴银翼突击章的魔导师极为稀少。所以才会开口提问,这与其说是实战经验,难道不是因为技术的差距太大才导致的吗?

「这只是用光学系术式投射幻影的简单术式。在实战中一般都会作为诱饵使用。」

不过,提古雷查夫上尉这句淡然答复即是一切。这是在实战中活用光学系欺敌术式,从敌方中队规模的统一射击中存活下来的人所说的话遒烜句话带有相当的重量。但最主要的,还是中央军之前派去西方参战的部队,有将近半数都能看穿这个诈术,这是无法动摇的事实。

「透过光线的折射,在考官面前被不存在的影像要得团团转。相信各位长官也能理解,下官不想采用这些家伙的理由吧。」

「现在东部方面军的成绩是?」

「该志愿组至今报名的二十九组当中,有二十七组遭到幻影蒙骗,返回原队了。」

听完事务官淡然念出的报告书内容,看了整天喜剧的稽查官们不经意地叹了口气。

作战参谋们甚至开始抱头苦恼,认为说不定该认真检讨各方面军的再教育计划。如此轻易就受骗上当的部队,让人严重怀疑究竟有没有办法打仗。

「就算加上中央军在十组中所合格的五组,也只有一个中队。」

而且,采两人一组进行的第一次测验,合格者仅有十二人。就算全员采用,这人数也只能编成一个中队。只有达到目标的百分之二千五。

「现在也只能期待东部与南部方面军剩下的六十五组了。」

姑且也不是没在期待的语气,但他的眼神却深深主张着这是不可能的事。

「照这比例来看,没有用吧。」

然后他所做出的结论,否定掉这个过于乐观的预测。一旁听到这句话的众人也是相同的结论。在放弃辩护后,东部将校们一同垂头丧气。他们尽管不希望自己的部队被盖上无能的烙印,但现实是残酷的。东部方面军的魔导师,大概会坐一阵子冷板凳吧。

「……要降低要求水准吗?」

「得设定一个基准,让他们重新训练后派得上用场。会浪费不少时间在编制上。」

透露出失望的战务课将校们,谈论起重新规画编制期间的事情。你们训练时是都在混吗——当中也不少人以这种眼神狠狠瞪着东部方面军的参谋们。毕竟降低要求水准,必然会增加部队的编制时间。

当中最麻烦的是,部队的教育期间会变得难以置信的漫长。会不对此感到着急的人,还比较奇特。让干练军官适应部队,跟从基础﹉开始锻链新兵,在意义上截然不同。能力差别太大的部队,就算要运用也只会碍事,所以不得不追求均质化。

也就是说,要以提古雷查夫上尉选拔的中队为基础组成部队,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具体来讲要多久?」

「我需要一个月左右。」

将东部方面军的众人从如坐针毡的氛围中拯救出来的,很讽刺地是提古雷查夫上尉的一句话。

一个月这个数字,让全员忍不住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结果让东部军的事情遭到遗忘。选拔并重新教育,本来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

但在在座的高阶将校面前,提古雷查夫上尉却面不改色说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

表示只要给她一个月,就能充分把这群无能锻链成有用的士兵。

若是普通上尉夸下这种海口,肯定会被人当作是吹牛或是单纯的笨蛋。毕竟新兵教育得花上两年。就算队员是多少有些经验的魔导师,说要在一个月内组成大队也是很可疑的事。

众人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没办法」、「不可能」、「实现机率为零」这些话。

但提古雷查夫上尉却散发着不容置喙的气概。我会锻链给你们看。她展现出倘若不是有实力佐证,就几乎可说是傲慢的自信。

在场的高级军官们,各个都被这年龄足以当自己孙女的上尉的气势压制。她所拥有的存在感与威吓感,甚至让他们暂时忘记要对东部方面军追究责任。

「那这种时候也无所谓了。就算粗暴点也没关系,给我重新教育吧。」

他恐怕是唯一有料想到这种事态的人吧。担任战务局副参谋长的杰图亚准将咧嘴一笑,所谓的粗暴点也没关系,就是允许她在不出入命的程度下放手去做。

「是的。」

答话的提古雷查夫上尉,嘴角也浮上与长官十分相似的微笑。就像是吸血鬼得到猎物般的狰狞微笑。就本质来讲,更像是猫咪在玩弄猎物的微笑。

「把这份纪录送到教导队去。让他们重新教育南方与东方的方面军。」

而且,他们是毫无破绽的。杰图亚准将就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补上这句话,他丝毫不打算将方面军的质量问题束之高阁。反倒是展现出要彻底重新锻链的意志。

「再这样下去,真是教人担忧。这将是今后战斗教训的共同课题。」

帝国领阿尔卑斯山脉 祖格峰演习场

「主呀,请赐予我引导羔羊们的力量。」

高度八千英尺。在打破现有航空魔导概念的高度上回荡的声音十分真挚。那些稍有反抗气概的家伙们早已尸横遍野。如今的我们就有如顺从的羔羊,鞭策着濒死的身体在空中飞行。不对,或许该说是被迫飞行。肺部渴求着氧气,有如气喘般不断紧缩想要吸取空气。这尽管让意识涣散,但维夏仍旧勉强维持住意识控制宝珠。事情的开端,如果恍神到变得相当奇怪的时间感没错,大约是在五天前。

「给各位选择吧。是要击坠我,还是享受这场训练。」

当我们疲惫不堪,正像具尸体般睡得死死的。跟莱茵的时候相比,这里居然有床可以躺,提古雷查夫上尉也是有温柔的地方嘛……如此大意地熟睡的我,就落得连同整间宿舍一起遭到魔导炮击炸飞,不容拒绝地从梦中惊醒的下场。急忙抓住宝珠与铲子展开防御壳,从破破烂烂的残骸中爬出来的我们,所看到的是提古雷查夫上尉的壮烈笑容。在起床时看到那张在莱茵战线看惯的笑容,毫无疑问比艾勒的恶作剧还要有害心脏。

她拿在手上的步枪刺刀,就仿佛兴高采烈想要猎杀人类的吸血鬼。那磨得闪闪发亮的刀刃,正迫不及待等着魔导师在她面前粗心地丧失意识,无视于夜晚的黑暗,反射着皎洁月光。挂在胸前的演算宝珠所充斥的莫大魔力,毫无疑问散发出一旦有人露出破绽就立刻攻击的意志。

「听好了,今后的一个星期,各位要在这个B—十一三演习区域进行战区机动演习。」

不知何时准备好的地图上,标示着三个地点。根据演习内容的概要,我们要从开始时刻起,尽全力移动到第一地点。时间限制是四十八小时。

此时允许一切手段。总而言之,重点就是不能脱队。行军是部队的基本,这就连在幼年学校也有严格指导过,但拜托能不能别在注意事项上注明,一旦观测到魔力反应就会进行观测炮击与魔导导引炮击啊?

要一边隐藏魔导师身上的魔力反应一边行军,是件极为困难的事。这就连在莱茵战线曾累积过数次经验的维夏也不例外。最重要的是,他们是连同宿舍一起被炸飞。持有物品就只有在紧急展开防御术式时,有成功守护住的身边道具。就连水都很匮乏。在这种状况下进行非魔导依存行军?这样实战还比较轻松吧——这让人忍不住想哭。

然而,就在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勉强抵达第二地点时,随即受领到光学迎击战的命令。所谓由于炮兵队闲得发慌,于是变更演习内容。

「各位,见你们无人脱队,真令我感到高兴。」

在见到上尉难得露出满面微笑的瞬间,全员皆感到不明就里的寒意,那抹微笑代表着更糟糕事态的揭幕,知道这点的维夏忍不住怨恨起上帝——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那个微笑,倘若不是「哎呀,这样还不够严厉吗?没有到会这么游刃有余」的意思,就是「看来能再严厉一点呢」的意思吧……神呀,我恨你。

就算再怎么讨厌也能理解到,上尉感激不尽地决定配合我们提高训练内容的难度。

「而多亏各位的优秀,让炮兵队积了不少炮弹。」

接下来的事,也无需说明了。那个上尉就带着满面的笑容,将包含维夏在内的部队成员们一起踹落绝望的深渊。

「各位,排挤同伴可不好喔。这边就让我们陪炮兵队一起愉快游玩吧。」

语罢,提古雷查夫上尉就展开术式放出热线。而在射线飞往的方向上,有着正朝这里飞来的训练弹。是炮兵队朝集合地点进行的炮击。

炮兵的定点炮击。要是打不中还比较奇怪的简单炮击。各位实在很能干,让我也与有荣焉?那个人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真是出色的技术。虽说是训练,但真亏你们能避开炮兵队的魔导观测。虽然很好,不过要是无法抵御炮兵攻击可就不好喽。预防万一也是种训练。所以作为各位与炮兵队的联合训练,就在这个据点进行防卫训练吧。姑且算是防御战。即刻起你们有十五分钟构筑阵地。没什么,训练弹的储备量很少啦。你们不用太担心。只要连打三十六小时,炮弹大概就会打完了。」

在她以可爱又可恨,仿佛是在宣读郊游预定行程的开朗口气如此宣告后,下一瞬间,维夏随即哭哭啼啼地冲去构筑阵地。她作梦也没有想到,人生中会有这么一天,觉得铲子是如此可靠的东西。

「好啦,各位。如果不想死,就给我迎击吧。还有,要是有人离开规定路线,『我』就会进行魔导炮击。」

啊,那真的是差点没命。现在回想起来,炮击过程还有打着训练弹的名义,混入部分「提振精神用」的弱装弹这点,让人一点也不惊讶。毕竟,她可是提古雷查夫上尉。肯定会贯彻言出必行的态度。如果不想死——这句话毫无半点虚假。

炮兵队的连续射击。就算内心早有觉悟,但一想到自己为什么得遇到这种事情,就忍不住流下眼泪。

「主呀,请守护裍的仆人。向我展现沝的荣耀、你的全能。」

在场除了上尉,以全力展开足以让人感到庄严感的防御壳外,全员都拔腿冲去迎击倾注而下的炮弹。就距离来看,有数分钟的迎击时间。让他们进行观测,将迎击可能轨道上的炮弹在空中击坠。这说起来简单,却得消耗惊人的精力。

训练生总计约有七十二名。只不过,就算有两个大队的规模,但依旧不擅长针对炮兵进行观测,构筑稠密的迎击网。主要是一旦没有成功击坠,就会立即造成重大损伤。

仿佛邻近炮兵队全体动员的连续射击。倘若不是紧急想到要进行识别作业,分辨出混在炮击中的实弹,真的会惨遭全灭。此外,就连深夜也会断断续续进行炮击,让人在疲劳与目视领域的极限下感到绝望。最重要的是,要是在自己做事时同伴发生失误,就会连带一起被炸飞吧。

但就算是这样,一旦巩固起自身的防御,就会有某人遭到炸飞。只能够信赖伙伴,办不到的人就会毫不留情地遭到「剔除」。就像在与前线相同的环境下,被丢到极限状况之中吧。结果,在据点防卫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好好睡上一觉。

然后等到终于经过三十六小时后,上尉就一脸不好意思地指着无线电。

「各位,炮兵队说炮弹还有剩耶。」

紧接着,那道耳熟的破空声就再度逼近。事态极为单纯。就是炮兵队重新开始炮击。但这是在众人稍微松懈下来时的炮击。这让至今勉强维持连带感的魔导师们产生动摇。会自顾性命地拔腿逃跑或许是种本能,却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训练生们再次日击到,上尉会十分乐意地忠实履行宣言的过程。结果,尽管这场炮击很快就结束,但此时的候补生数量也缩减到六十名左右。然后,开始前往第三地点。条件没有之前这么

杂。只需要前进就好。除了时间限制外,没有说明任何条件。换句话说,就是几乎没有给予任何情报。

「各位注意,这是行军。」

只得到这句指示的维夏,预想着最恶劣的事态。所以要认为一切都有可能发生,绝不放松警戒;战战兢兢地前进。尽管不时有装载炸弹的俯冲轰炸中队在上空搜索,但只要别被发现就好;尽管会莫名目击到放养的军用杜宾犬,但也只要避开就好。一切都是能够回避的状况。

但她仍不放松警戒,认为这当中必定有诈。但就像在嘲笑她似的,丝毫没遇到任何充满恶意的陷阱。真的就只是行军而已。虽然不用说,所设下的时间限制,得要筋疲力尽的魔导师以全速前进才有办法勉强达成。

而提古雷查夫上尉在瞥了一眼耗尽体力的维夏等人后,就泛起和蔼的笑容站在第三地点等待着。表示「很好,那就开始反审问训练吧」。

然后在疲惫不堪的状态下撑过审问训练的众人,就直接被丢到阿尔卑斯山里。那是不愿想起的恶梦。自己一边呻吟一边发出少女不应该有的惨烈悲鸣,整个人濒临死亡,上尉却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行军。她肯定是恶魔的使者,要不然就是神的使徒。

啊,居然会有比敌人还可怕的伙伴。外加上,上尉根本毫无人性可言。就算要我拿心脏来赌也行,我跟好几个人都看见了上尉会在训练中把晕厥过去的战友踢飞,等察觉到时,那个人就已经被遣返回原队了。而我自己也确实窥看到死亡的深渊。

这是在这座阿尔卑斯山脉,海拔七千两百英尺处遭到雪崩卷入,脚骨折趴伏在地面无法动弹的我所看到的情景。我亲眼看到就算跟战友说,他们也绝对不会相信的事情。

「废物。连雪崩都闪不掉的蠢蛋,扯队友后腿的感觉如何啊?」

上尉嘴中吐出脏话辱骂。但我知道。而且也看到了。上尉为了救我闯进雪崩之中。

就算听战友说,事实上变得残破不堪的我,是被上尉当条破毛巾般扔给他的也一样。上尉毫无疑问是名好指挥官。虽然以人类来说,是个让人搞不太清楚的人。实际上,全员都笑着把上司贬得一文不值。

真是疯狂的伙伴。说不定是感染到上尉的疯狂吧。尽管如此,我却得到神启,要我拯救帝国。说什么——你是守护神国的使徒所率领的尖兵。

真是个疯狂的世界。要是上尉真的是神的使徒,这个世界就只存在着恶魔了。不对,应该说正因为是这样吧。神话世界里头的众神,是作为伴随实际现象,让我们也能感受到祂们的存在。教义是为了神所设立的。并不是某些人特别为了人类所设立的。

但就算是这样,人生在世还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

一个月绝不可能训练得出精锐。嗯,这是用常识想就能知道的事。

但既然都在大批高官面前夸下海口,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反悔了。

要说的话,这要是失败,一般来讲会是个大问题。而且还是很可能伤害到经历,并送往最前线作为惩罚的问题。但如果将结论诱导成,是这群人的资质有问题,就连提古雷查夫上尉也无法培育,意义就完全逆转了。

基于脏东西会被藏起来的想法,甚至还能预料到这件事会就此告吹。外加上也获得战务课可以使用非常手段的许可。所以只要彻底训练到濒临极限的状态,他们就绝对会受不了。

这样一来,就只要让他人背负起无法承受训练,半途而废的无毅力家伙们的评价,这件事情就解决了。

我将毫发无伤。于是决定用上古今中外各种特种部队的训练方法。美军风格的菜单如下:将水下适应训练改成高度适应训练。就如同字面意思,要让他们拿出毅力支撑到极限为止。

这项训练结束后,再来则是恶名昭彰的地狱周。四天合计的睡眠时间是四小时。这据说是能将人逼入彻底的极限状态,暴露出人类本性的严酷训练。就算魔导师能分割思考也还是有限度。只要暴露出他们是重视自己更胜于伙伴的蠢蛋,就能以不配当帝国军人的大义淘汰掉吧。

当然,我并不想虐待部下。我没有低能到,会对行使无意义的暴力感到兴奋。会确实附加理由,让一切行为合理化,我可不想毫无意义地行使暴力。

所以我随时欢迎退训:倒不如说,我甚至希望他们赶快退训。让我早日摆脱这项重担。所以赶快给我申请退训啦。总之,要是撑过地狱周,再来就是为期一个星期的SERE(注:美军的训练课程,生存、躲避、抵抗、逃跑的缩写)。严格进行反审问与野外求生训练吧。

只要在这一个星期内,把他们逼到濒临发疯,应该就会立刻申请退训了。要是这样下来还不肯放弃,对这些拥有战争狂素质的家伙,我也准备好万全对策。在地狱周后直接进行SERE的他们想必已疲惫不堪。

那随后就直接在阿一尔卑斯山脉,进行连续一个星期的非魔力依存长距离行军演习。

当然,睡眠时间与休息时间也会尽可能减少。会以战场纪录当中,状况最恶劣的纪录为基准。像是饮用水只有半个水壶。当然也没有携带食粮。要是使用演算宝珠就当场失去资格。能够使用的,就只有两人一把的小刀。

说是比参谋旅行还要严苛、紧密的行程,应该就能理解了吧。要在一个星期内横越险峻的阿尔卑斯山脉,如果办不到就立即退训。要在一个星期内横越,通常会是件相当严峻的事情,而且这还是指身体健康的人,以万全的装备与状态进行挑战的情况。

要是有人能在这种恶劣条件下达成,我肯定是被诅咒了。总归一句话,就是在这里犯错的人,将会被毫不留情地刷掉。只要照这个行程下去,最后一定能获得适当的结果吧。

别担心,光只有这样,还是有可能出现万一。不过我也准备好绝对万无一失的保险。

先说清楚,唯有这个是我绝对不想使用的手段。对我来说,这也完全不是我的本意。不过,没有比这还要确实的手段。

所以我也只好饮泣吞声,准备这道保险。

也就是特意将艾连穆姆工厂那个疯子所新开发的试制量产机型作为标准配备。这据说是那个会走动的灾厄——阿德海特·冯·修格鲁主任工程师,他正在开发的艾连穆姆工厂九七式「突击机动」演算宝珠的先行量产机型。

这一定也可能发展成,会让那个可恨的主任工程师遭到上头追究责任的事态吧。

嗯,我也曾有过会这么认为的时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的人生难道真的被诅咒了吗?还是说,人类的可能性是无限的吗?相信的心说不定很重要吧。

不过,请回想起来。凡事都必须要彻底排除乐观推测。过去的经验往往能带来帮助。

请回想起来吧。你的失败,大多时候都是出在你自己身上。等察觉到时,已经无法补救的情况也非常多。

等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站在讲台上了。是睡昏头吗——正想对自己意外有着低血压,早上总是爬不太起来的身体抱怨几句时,一股难以抗衡的睡意就再度袭上谭雅的意识。不过,就在些许空档间,谭雅的耳朵捕捉到自己的嘴巴正在说着某些事情。

今日你们将从无价值的蛆虫毕业。从今日起,你们是帝国军的魔导师。

缔结战友牵绊的你们,直到死去为止,不论身在何处,军队都是你们的兄弟、你们的战友。

今后各位将前往战场。而有些人将无法归来。但请铭记在心。

帝国军人本来就会死。我们是为了死亡而存在的。但帝国却将永远存在。所以——你们也将永远存在!因此,帝国期待你们永远的奋战。

……为什么自己得落得要说出这种话的下场啊?

不记得自己一有说过这些话,但是记忆中,却残留着自己仿佛说过这些话的印象。过程前后的记忆暧昧不明。很遗憾的,或许是在训练中启动艾连穆姆九五式的关系,让谭雅不得不再次认知到,自己丧失了部分记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讨厌那玩意。

对于明明是成长期,身高却没长高,微妙地需要烦恼装备尺寸的谭雅·提古雷查夫上尉来说,身高是她不得不去在意的问题。特别是周遭都是些体格健壮的军人,或是外表看起来就像是身经百战的女性魔导师(少数)。

唉,对于虽是头脑劳动者,但也多少需要体力的前白领族来说,这是让人不得不感到些许担忧的情况。健全的劳动成果来自于健康的身体,尽管不是没有注重饮食,但就是怎样都看不到成果。虽说要靠吃战时面包长高也很奇怪就是了。

总而言之,身为一个人,如果不想多费工夫,首先就必须得长高。因此,我就跑去询问军医,自己明明到了成长期却没有成长的理由。是呀,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就向军医问出「要怎样才能长大?」这种话了。

军医表示我会发育迟缓,是因为训练与肌肉的均衡失调所致。之后只要保持适当的睡眠时间与适当的饮食,就会自然变大喽。由于她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所以让我狐疑了一会儿。

等想通后,我随即有股冲动想拿手边的步枪打烂头盖骨,抹煞掉这段记忆。

军医身为一名女性,有着丰满的体态。对会顾虑这种讨厌之处的参谋本部降下灾难吧。居然对我,偏偏是对我,以女性身分做出这种对同性的关怀?可恨的是,这全是因为当初被单方面认定,我是因为身为男性才反抗名为信仰的强迫的关系。尽管觉得不太可能,但我该不会被洗脑成想身为一名女性成长吧?

不对,光靠状况证据就妄下判断非常危险。尽管至今因为艾连穆姆九五式,让我留下许多不快回忆是事实,但思想控制应该只限定在启动的时候。

就所能确认的纪录来看,确实是没确认到自己的思考有持续遭到控制的迹象。只不过,也有一种事态正在朝极为遗憾的方向发展的感觉。该死的恶魔,你这家伙,你们这群家伙,竟然如此玩弄一个热爱自由的人的人格吗?

……等察觉到时,脖子上正挂着一条我毫无印象的玫瑰念珠。

圣母像?是呀,就是经常在教会看到的那个。我非常清楚。经常看到修女们在配发这种玫瑰念珠。没错,我就只在一旁看着。

……放弃逃避,正视现实吧。

为何我会配戴没有印象的玫瑰念珠?不对,在这之前,我是从何时开始丧失记忆的?

这下不妙。真的没办法相信记忆了。就算是教会给的,感觉也颇有年代。要我说的话,就是有着历史性的风格与存在感。

讲明白点,就是如果生得逢时,说不定会被教会当成圣遗物保管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甚至让我想找机会丢到远处隔离起来;如果能实现的话,甚至让我现在就想捐赠到某处,丢到别的地方去。

……会在脖子上佩戴这种东西,看来病情相当严重了。

记得确实曾进行过训练,这是事实没错。想打着选拔的名目,进行无人合格的报告,到这边为止都没错。这一个月来的记忆十分清楚。只不过,总觉得……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该在高度八千英尺无意识启动吗?」

没错,为了提升高度启动艾连穆姆九五式是致命的失误。说不定该考虑精神污染会持续累积的可能性。要认为这精神污染与其说是短期的操纵话语,更像是矿毒一样会持续累积。

「去接受精神污染检查?但要用什么理由?」

军方的精密检查机关,有在研究魔导相关技术对于思考领域的影响。只要相信那票人的技术,他们就曾在反审问技术研究会上发表过,能看穿异常的思考诱导的技术。说不定该趁现在还能做出正常判断的时候去接受检查。

只不过,问题就在于理由。要是被认为是精神有问题的指挥官,很可能会全面威胁到包含经历在内的往后生活。在男女平等观念发展得不上不下的帝国,女性管理阶层虽不罕见,但理所当然会讲求品质。如果想成为白领阶级,要是被认为具有某种毛病的话,可不是一件好事。

一道规律的敲门声,打破了我抱头苦闷的举动。进入事务室的人,是逐渐上手副官业务的维夏。透过她的表情,我闻到麻烦事情的味道。立即排除没有即时性的思考。优先将脑袋切换成工作模式。

「上尉,有参谋本部的来信。」

「辛苦了。需要立即回信吗?」

如果是麻烦事,希望能尽可能给我时间应付。

「是的,公使正在外头等着。」

「什么?」

提古雷查夫上尉在瞥了她一眼后,立即拿起笔,阅读递过来的军用信件。

出处是参谋本部。主题是「完成部队编制,立即前往东南军区的基地展开部署」的命令。优先度为最优先。

「提古雷查夫上尉?怎么了吗?」

「……太快了。这也太快了。少尉,立刻帮我打电话到参谋本部。」

她朝疑惑的少尉发出打电话到参谋本部的指示。不过,就在这瞬间。那个人就像是预料到她的行动似的出现在眼前。不对,肯定是早就料到了吧。正因为如此,才会特地从参谋本部派遣高级参谋来见一名区区的上尉。

「不,你没必要打这通电话。提古雷查夫少校。」

「呃,雷鲁根中校。你亲自到这里来吗?」

对方是知己雷鲁根中校。是名拥有常识,总是会避免将小孩子送上战场的善良军人。

「是呀,恭喜晋升,少校。我是以公使的身分过来的。你想必有很多事想问吧。」

中校就像是例行公事般地传达内部通知。尽管不讨厌晋升的消息,但有种麻烦事情的味道,特地从参谋本部派遣高级参谋,前来亲手递交区区一名大队长的晋升任命书,这照常理来讲根本不可能。

「……感谢中校的顾虑。少尉,退下吧。」

「是的,容下官失礼了。」

立刻排除包含副官在内的所有第三者眼线。让空间尽可能地形成密室,好让双方能够进入主题。我的晋升。能隐约察觉到,这所代表的意思与大队有关。换句话说,就是大队必须得准备参与实战了。不晓得能不能用训练不足、需要时间建立组织的理由增取时间。

「那么,中校。请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前往东南方的基地展开部署,本来是预定在中央完成部队的初期编制之后的事。毕竟,根据战局动向,也不是没有可能要前往北方或西方展开部署,但收领到的却是即时前往东南基地的移动命令。

按照惯例,部队编制应该会给予半年的时间。会这么早就当作部队已经编制完成的理由,实在是太不明确了。

「人数已达到四十八人。上头认为这样就算编制完成了。」

「没错,编制是完成了。但是部队还尚未完成啊。」

外行人容易产生这种误解,但编制完成并不等于部队完成。想要作为战力运用,还必须得要花费一段时间彻底落实指挥系统,建立合作关系,要不然就只是数字上的部队。如果是军人政治家就算了,以这作为本行的帝国参谋本部,应该很清楚这点才对。

正因为如此才可怕。不得不认为发生了某种状况,让他们明知如此,也依旧得发出这种不合理的命令

「兵员、装备都没有问题。参谋本部对于贵官的本领给予相当高的评价。」

「别开玩笑了,中校。目前就连合作训练、应用教习课程、对指挥官的基本认同形成都还不够确实,实际上就跟训练大队没有两样。」

「也就是说,贵官认为部队在运用上会有限制?」

「当然。请至少给我半年的时间训练。」

要完成一个组织必然需要耗费时间。要让部队成员彼此认识,互相建立适当的人际关系,至少需要半年。就算不理会这点,要让成员学习战斗教训,也绝对不能缺少反复不断的演习。

「上头相信只花一个月就完成初期训练的你,就算是明天也能立刻前往前线作战。」

「这句话是认真的吗?刚编成的部队与能战斗的部队,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啊。」

在文件上,完成编制的两个部队看起来会一样也说不定。但要是一边是刚刚新编制的部队,另一边是经历过实战,并且经过适当补给与休养的部队,差距就很明显了。要形成经过适当训练、确立合作模式的组织,时间是绝对必要的。

「就算是在编制完成后迅速开始训练,也还是得要设置训练期间,这是常识。」

「不可能在刚编制完后立即投入战场吗?但上头相信,如果是贵官就有办法。」

所给予的是完全构不成理由的答案。

「如果是将下官作为单独战力运用,这也不是不可能,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吗?」

因为知道他们不会单独派我过去,才能做出这种发言。毕竟他们总不可能在部队编制途中把指挥官调走,所以我才会如此强硬。

「但如果是希望我发挥犬队的战力,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

「尽管如此,但要期待应届毕业生能媲美即战力一样工作,简直是不可理喻至极。这就像是在坦白,他们不但没有余力培训后进,而且战场上已经没有干练老兵一样。换句话说;就是末期症状的呈现。

「……少校,帝国军已经没有余裕了。」

「……已经到不得不将训练不完全的魔导师大队投入战场的程度吗?」

「由于大陆军的魔导师全都集中在西方,导致北方的战局变得相当棘手。」

以现况来讲,是将魔导师集中部署在西方。这是因为大陆军所属的魔导师大量移动过去所致。尽管如此,各方面军也仍旧保有不少的魔导师。这主要是因为协约联合已是垂死之身,光靠北方方面军就能充分应付。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知道在这种时期,特地让部队紧急配置到离前线相距甚远的东南方的理由。像这样强行提前进度,将部队部署在后方地区的行为,就像是把只要摆着就能提升价值的葡萄酒白白糟蹋掉一样的愚昧之举。或是等同于怠慢起士的保管。

「正因为如此,下官才无法理解。为什么是东南方?」

如果是北方方面的情势有需要增援,还可以理解是因为人手不足。这会是相当明白的理由吧。然而说是人手不足,却将部队派往与战线完全相反的场所,让人不得不感到质疑。

「这是参谋本部的决定。」

「这是下官能询问的事情吗?」

「会触犯军机。贵官就在东南方的基地致力达到战力化,直到授领其他命令为止。」

没有说明背后的政治情形。既然如此,就只能靠自己的脑袋推测,但恐怕是白费工夫吧。总之也只能自己注意,这背后有着不得不将参谋本部的直辖部队送往东南方的理由。

「如果要达到战力化,请允许下官运用已完成训练的部队。」

「大队的训练程度应该已达到标准以上了。」

「雷鲁根中校,下官基于职责义务不得不提出申述。现在就展开部队实在是太过急躁,很容易对准备造成阻碍,让大队无法发挥出有益的战力。」

兼具试探射击的询问。只要是正常的大队长,都会理所当然对战力化的所需时间过少这点提出忠告。

「我会记录下贵官的警告。但你最好认为决定不会更改。」

所得到的,是雷鲁根中校事务性的答复。假如他的强硬语气代表着上头的决意,就表示这是无法动摇的既定事项。

「下官知道了。」

所以只能放弃了。只不过,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指示,只需要透过文件或命令书就能解决了。为什么要特地派人过来?心中始终缠绕着这项疑问。这项疑问的解答,是表现得像是做完公使工作,开始整理起行囊的雷鲁根中校若无其事说出的喃喃自语。

「对了,身为人生前辈给你一句建言。既然难得到东南方面展开部署,要不要试着学习达基亚语啊?」

「咦?达基亚语吗?」

「语言这种东西,学起来总是没有坏处的。特别是对我们军人。」

就一般论而言,确实就跟他说得一样。但为什么特意要我去学达基亚语?可能性有两种。不是达基亚会成为友军,就是会成为敌军。如果是成为友军,就有必要跟他们进行沟通联系;如果是成为敌军,则是能用在探查敌情上。

「倘若有时间,我会学来作为额外专长。感谢中校的建言。」

「很好。那就再次恭喜你晋升了。提古雷查夫大队长。」

统一历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四日 兰西瓦尼亚地区图拉欧郡 帝国军野外演习场

大队接获命令要在所分发到基地展开部署。而他们作为初期选拔最后阶段的审查,就在接获命令的几天后。

受到战局紧迫的影响,让这次审查不得不强行配合部署计划提前举办。由于是急就章的部队,所以高级参谋们各个都很担忧部队的训练程度,然而他们的担心,却在良好的意思上遭到背叛。毕竟在当天,帝国军的高级参谋们全都目睹到出乎意料的光景,吓得目瞪口呆。

「你们这群慢吞吞的家伙!不要拖拖拉拉的,赶快提升高度!」

「这才八千英尺喔。你们这群窝囊废。难道要我再说一遍吗?」

打从方才起,无线电就一直传出毫无情感起伏的平坦声音。或许让人难以置信,但这些话全出自一名尚未变声完全的少女口中。她所展开的魔力光不祥地明灭,展现出一旦试图降低高度,就会毫不留情将人击坠的意思。

「要我再说一次吗?很好。那就去死吧。现在立刻就给我死吧。你这家伙死后省下的杂费将能对战友做出贡献。」

一旦诉苦,就毫不开玩笑地立刻展开炮击术式。不论是丧失意识,还是在魔力耗尽下擅自降低高度,都会毫不犹豫地击坠。认为她不会认真执行这种夸张宣言的魔导师们,想必会一如字面意思,学习到什么叫作百闻不如一见吧。

「好啦,不想从容就义,就给我提升高度。」

今天的表现也相当超出常规。

我相信既然共和国军魔导师能达到高度八千英尺,那我们就得以高度一万英尺为目标。

在喃喃说出这句话后,提古雷查夫少校就在检阅官的注日下,命令部队「立刻」全速上升。一般会将超过高度六千英尺的交战视为自杀行为。然而她却不以为意地超越高度六千英尺的限制,以高度八千英尺为目标。

尽管她说不定是疯了,但宣言要在「一个月内」将无能培育成菁英的她,确实是认真的。这不是在说大话。提古雷查夫少校真的办到了。她是认真地将士兵打从骨子里重新锻链,强行将他们磨练成为精锐。

「雷鲁根中校,您还满意吧?」

我想参与第六〇一编制部队的检阅典礼。对于雷鲁根中校提出的这项要求,提古雷查夫少校极为轻易就答应了。就像是自己毫无任何问题的态度。

不对,实际上真的没有问题吧。至少就目前为止,训练过程中并没有出现死者。而展现在眼前的魔导大队,技术确实是如她所宣言的精实部队。

「相当出色。」

真的只能说出色了。她在逼迫士兵达到极限的方面上是名天才。让士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同字面意思的榨取出近乎极限的能力。

厅闻她所采用的训练内容,是让士兵经历等同死亡的恐怖,藉此犬幅提升他们的能力。倘若被拟似死亡的恐惧追赶一整个月,确实是能剧烈地提升能力,这是可以预料并理解的情况。他对那些遭到凌虐的将兵们深感同情。

「……没有氧气钢瓶为什么能达到高度八千英尺?」

但在场的技术将校们,却基于其他观点感受到冲击。虽说是经过训练,但他们可是若无其事地抵达高度八千英尺。如果是那位提古雷查夫少校,就算飞到高度一万两千英尺也不需要格外惊讶。但是让将兵飞到这个高度,可就具备着相当大的含意。

「喔,这事很简单。」

然而,负责解说的宪兵却把这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轻易给予答复。

「似乎是时常展开生成氧气的精制式的样子。」

直到众人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为止,现场霎时间鸦雀无声。时常展开。换句话说,就是作为术式常驻在身上的意思。

「……你是说,他们保持着两个常驻式?」

「是的。好像是作为最低限度的水准,受到如此要求的样子。」

宪兵不是技术人员,所以无法感受这在专门领域上究竟是多么革新的冲击吧。

但参谋本部的技术人员们全都震惊不已。不仅喧闹起来,一部分人还喃喃说出「这怎么可能」。没错。魔法式的多重启动。这在理论上,基本上是有可能的。

就连技术研究所的研究项目,也经常以这作为实验目的并获得成功。但能承受实战使用,同时还能并联常驻式的演算宝珠,开发情况应该是陷入困境才对。她究竟是从哪里弄来这种东西的,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能承受这种不合理要求的演算宝珠,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甚至是还没有纳入军规品的机种:虽不知道是哪边的试制品,但她相当具有门路啊。真是教人甘拜下风。

她是拥有如此出众才能的军人。就算有哪问军事工厂委托她验证新型机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而实际上,这项猜测一点也没错。

「是从艾连穆姆工厂征用的先行量产品。」

啊,如果是那边的话,就能理解了。毕竟她曾有一段时期,在那里从事技术开发工作。想必是透过这个管道吧。

既然是从保有众多机密的艾连穆姆工厂征用,这背后假如没有参谋本部装备调度部,甚至是战务局的默认,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倘若没有,就算宪兵队现在立刻与提古雷查夫少校厮杀起来,也丝毫不足为奇。

「谁叫你们做这种单调的机动啊!是想当活靶吗!」

犬队成员在高度八千英尺,想要勉强达成稳定的飞行。而就像是在嘲笑他们的迟缓,提古雷·查夫少校冲上云霄的机动,灵活到足以让人屏息赞叹「真不愧是Named」。相对于动作迟缓如龟的训练生,少校的机动就有如飞燕般迅速。

「很好。给我实践一遍。」

「采……采取随机回避!动作快!」

「……难以置信。在并联启动常驻式下,还能采取回避机动吗?」

眼前展开的演习内容,让绝大多数的大队魔导师感到不知所措。那仿佛在玩捉迷藏的灵活动作,让他们看得是无地自容。

但看在专家眼中,这是一连串难以置信的情况。不仅稳定实现在技术上接近不可能的并联机动,而且还能承受等同是战斗机动的随机回避机动,这种演算宝珠简直是梦幻般的存在。

不对,还不仅是如此,当中甚至有数名魔导师开始积极活用光学系诱饵来回避炮击。

「还能投射诱饵啊。」

这表示,这颗宝珠的资源足以在进行随机回避时,还有余力投射光学系的欺敌诱饵。

就他们所见,似乎是展开速度与欺敌性皆相当高的诱饵。当中甚至有数道诱饵,展现出像是自主行动的动作。真是惊人的性能。而且还已经调整到能够量产的规格,并成功完成量产。

「……艾连穆姆工厂的新机种比想像的还要优秀啊。」

次世代要正规采用的机种,除此之外不做他想。只要见识到眼前的光景,任谁都无法反驳吧。至少,他们不仅正以现在进行式进行耐久测试,性能也无从挑剔。

问题顶多就是成本。但只要正式决定量产,就能够大幅压低了。

「去跟艾连穆姆工厂调阅资料。」

「了解。下官会负责处理中校。」

雷鲁根中校在让副官去申请资料后,抬头看向天空的飞行轨迹。真是非常出色的空中机动。甚至能说这轨迹美丽到会让人看到沉迷。才能与人格是成反比吧。会如此想的自己,人格恶劣的程度就像是证明了这个假说,真是令人不悦。

「这可是个好机会。就向各位检阅官证明你们的价值吧。」

「提古雷查夫少校,这样会不会太过严苛呢?」

然后在听到她透过无线电向部队激励的话语后,雷鲁根心中单纯地浮现一个疑问。据说她讨厌让士兵折损。但要是这样,这场演习的内容也未免太过于严苛。就培育人才的目的来看,甚至能说是做过头了。

「不,我认为这种程度不会有问题。请观赏在我拣选人才,剔除无能之后的成果。」

然而她的回答,却加深了这个疑问。为什么?拣选、剔除的观念,是她在军官学校时期的演说主题。所谓「让帝国军免于感染名为无能的疾病是我的使命」。这种说法与其说是培育,感觉更接近是在淘汰人手。

「也得有个限度。尽管有做出结果,但也让半数候补人员退训喽。」

这究竟是为什么?

「已确保加强大队的人力了。在人力资源上,仍然没有问题。」

「这样啊。我知道了,请继续吧。我不打扰你了。」

啊,该死。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是资源。没错,就是人力资源。她居然把士兵叫作人力资源啊。

也就是对你来说,士兵是名为人力资源的一种可替代资源吧。

原来如此,我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那家伙——提古雷查夫少校,把人类当成数字在计算。

尽管如此极端的参谋并不罕见,但她却是下意识地把人类当成资源在计算。假如是这样,那她就非常合理。在有效活用资源的方面上,肯定是非常善于精打细算。

「我完全明白了。原来如此,那肯定是你写的吧。」

对于总体战与世界大战的认知,总有种在哪里看过的印象。而源头就近在身旁。正因为如此,才能找出那似曾见过的足迹。

数据的疯狂。疯狂的世界。是这个世界有问题吗?

还真是在讨厌的时代成为军人了。在有讨厌家伙的时代,爆发了战争。假如那个该死的混帐上帝真的存在,这肯定是祂与恶魔为伍的时代。

「唉,疯狂的究竟是她,还是这个世界呢?」

眼前的光景,深深让我觉得就像是述说了这一切。唉,看穿她的本质竟是如此恐怖的事。那家伙是个怪物。

没有人知道参谋们所发出的叹息,既是感慨,也是痛惜,然而从国境线传来的一道急报,轻易就将他们的低语与忧虑吹飞了。

「急报。军团规模的达基亚军正在侵犯我国国境。正朝赫尔曼施塔特方向前进。」

达基亚、军团,然后是侵犯国境。不用多想,只要将单字的意思连结起来,就能知道事态单纯到令人生厌。从国境线传来带有悲鸣的﹉报告,意思即是战争。又要跟新的国家开战了。

「检阅典礼中止!中止!全员立刻集合。再重复一次,全员立刻集合!」

下一瞬间,演习场就回荡起各级指挥官大叫检阅典礼中止的怒吼。

「即刻起,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立即中止查阅!与国境大队进行联系!」

慌慌张张的司令部人员四处奔波,朝着无线电与电话持续不断地发出怒吼,试图与某处联络、取得情报的声音此起彼落,人声嘈杂。在场的所有人员,全都抛下典礼仪式全速冲刺,毫不在乎让身上的第一种礼服沾满泥泞。

当中担任检阅官而没有分配战斗位置的参谋们,则是前往离开一段时间的指挥所。雷鲁根中校身为其中一员,尽管在这场骚动当中机敏奔跑,却也忍不到凤到一阵毛骨悚然。

「世界大战。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真有可能发生吗?喃喃自语到一半的话语。

打断这句话的,是迟了一步赶到指挥所的提古雷查夫少校。

「我受够了,中校。帝国究竟是为什么一定得要跟世界开战啊?」

似乎是因为步伐的缘故而跑得比部下还慢的她,边像是对自己的短腿感到焦虑似的用长靴跺地,边愤愤不平的抱怨。

「达基亚那群蠢蛋,看来是非常想要为了这世界这种东西,给帝国狠狠教训一顿啊。意外地具备国际协调主义呢。」

她的焦虑来自于「世界大战」。是以世界大战为前提所感到的焦虑。

这种事尽管莫名其妙,但谭雅·冯·提古雷查夫少校,却是以帝国对战世界这种疯狂的未来预测为前提感到愤慨。

「很好,要打就来打吧,蠢猪们。不对,或许该说,就让我来好好料理你们吧!」

……神呀,祢所希望的……祢所希望的难道就是这种情况吗?

解说

①【冯(Van)】放在贵族名字之中的修饰。近代以后的新授爵人员(准贵族),会在本来的姓名当中冠上冯自称。意思相当于英文的「Sir」或法文的「Du」。

②【战时面包】德国引以为傲的新型面包。别名铁丝网、干燥蔬菜、「K-Brot」即「Kriegsbrot」(也就是「K面包」),是难吃程度无人能及的战备粮食成员的一员。在小麦粉中混入马铃薯粉让体积增加的面包,是既健康又健全的食品,但遗憾的是,就只有味道糟糕透顶。帝国不缺马铃薯,所以提供给各军充裕的K面包。

(《幼女战记 1 Deus lo vult》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