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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章 军大学

帝国军大学选拔再审议会

「时间已到,现在开始帝国军大学选拔再审议会第三次审查。」

主持会议的是军大学的教官。而与会列席者一如字面上意思,全是足以担任军队中枢的人才。对于肩负次世代的人才选拔,帝国向来是不惜投入人力与时间。

如此作为的成果,即是当今以卓越水准磨练出来的各级优秀指挥官的优越性。

「今日的议题,是针对各负责人所提出的候补人选进行重新审查。」

正因如此,帝国会将军大学的选拔一如字面意思,作为与国家战略及国防有直接关系的概念讨论。如此一来,他们当然会在选拔过程中纳入各种考量,不惜努力挖掘出最适当的人才。

因此军队为了重视人员的多样性,甚至会针对不合格的候补生,以不同的审查员进行二到三重的审查。他们认为,倘若在某次选拔课程中落选的军官拥有卓越的特性,那么让他落选,就是帝国的莫大损失。

而帝国的历史也早已证明这是正确的选拔流程。

就连帝国陆海军富有盛名的军官,也有不少人是经由这个选拔流程达到军队的中枢。就连受到当时负责选拔的审查官夸赞,表示他在军旅生活当中最大的战果就是「选拔出伟大的老毛奇」

的老毛奇将军,都曾遭到「这名候补生根本不适合当军人」的严厉批判,直到第三次审查才勉强合格。

「依照惯例,我期待各位能根据前线、参谋本部,以及军大学等各单位的观点,活跃地进行讨论。」

而就帝国军大学的传统见解来看,人员是在第几次审查合格的这点并不太重要。

就拿近年的事例来讲,杰图亚与卢提鲁德夫这两名杰出军官就都是二次审查组。前者被担忧「学究性格过于强烈,不适合担任将军」,后者甚至被批评「头脑敏锐并充满干劲,但是有妄想症的倾向」,直到后来才通过审查。

但是如今两人都同为备受期待能肩负帝国未来的俊杰已久。两人也因此有资格参与审查会。正因如此,甚至有人说,在极为普通的审查基准下合格的一次审杏否格者不会有所成就。

因此,为了淘汰单纯的教条主义者,甚至会反过来将合格视为不合格,让淘汰掉的人选在二次、三次审查获得承认,这样一说,或许就能明白帝国有多么彻底地执行这套审查流程了。

「那么,首先就对人事局雷鲁根少校所提出的,针对一次审查合格人选的再审议要求,进行讨论。」

但连在彻底执行审查流程到这种程度的帝国,通常也不可能发生将二次审查合格人选重新评为不合格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

与会列席者们皆瞬间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不得不朝主持会议的军大学教官投以困惑眼神。

对通过一次审查,二次审查也没出问题的候补生提出再审议要求。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就连表面上正在主持会议的军大学教官恐怕也无法释怀吧。

「这次的审议对象,是在以追求公平性的观点进行的一次审查中,在匿名审议时获得最优等评价的人。」

在一次审查时会进行所谓的匿名审议,基于省略一切申请人个人情报的文件,由数名审查员进行审议。审议员能看到的,就只有实际成绩,以及情报部与教育负责人所给予的评价。根据这些资料进行的讲评,将能排除一切人情影响,进行比较公正的审查。

等审议完毕后,就会公开个人情报,最后让申请人成为走在军队菁英道路上的军官。这个人事审议必须要严正并且公平的进行。当然,会在这里获得最优等的评价,就表示候补生的资质当中,并没有发现任何会被军方视为缺点的部分。

「不过参谋本部人事课长对此表示反对意见,并且提出再审查要求。本次的审查会议,即是根据他的要求所举办的。」

教官话中暗示着他难以理解为什么要提出再审议要求的心情。实际上,这倘若不是由能够详细查阅候补生资料的人事局课长提出的,恐怕这个再审议要求根本不会通过。

过去就算有引起争论的一次审查合格者,问题也是出在于他们太过平凡。因此,就连负责主持会议的教官语气也不得不变得疑惑起来。在匿名审议当中,就连得到优等评价的军官都很少,况且这还是最优等评价,也就是说,这是在对实际上的首席合格者提出质疑。

倘若是对军队具有重大影响力的将校子女或是贵族的关系人,说不定还能质疑这件事的公平性。尽管是少数的例外事例,但要说到存有人情疑虑的案件也不是完全没有。

但就这次来讲,候补生的身分是军人遗孤。当然也没有具备影响力的亲戚。推荐者也都是毫无关系的外人。跟派系与贵族也毫无关联。岂止是如此,就连推荐者也全是在军中以耿直闻名,在战场上打滚过来的干练军人。是在战场上拥有实际战功,另一方面也没留下任何问题行动纪录的军官

像这种仿佛要将拥有如此出色经历,靠着实力一路晋升上来的军官拒于门外的主张,以军队的传统来讲简直是不可思议。因此,在座众人皆露出一副无法理解的眼神,朝陆军大学人事审查局人事课长的雷鲁根少校看去。

「雷鲁根人事课长,我想知道贵官的判断基准。就资料看来,我只觉得他真是一名优秀的候补生呢。」

虽说他这句话的语调稍微有点戏谑,但卢提鲁德夫准将的询问也是列席者共同的疑问。究竟是为什么?

「当地部队的推荐、军官学校的成绩、军方情报部的背景调查、宪兵队的调查报告书,还有军功,这位军官皆有着卓越的表现。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呢?」

军功推荐名额是用来选拔卓越军官的名额。会藉此选拔少壮或是说年少的军官,是要实现优秀人才的适才适所,以期待能带来庞大的好处。

当地部队的推荐,是毫无保留的极力赞赏。考虑到军官学校的成绩,虽然实战技能看似有些许拙劣,但实战经验却反倒是出类拔萃。考虑到单纯的适应性问题,是能给予相当于榜首评价的杰出人才。实际上,考核评价是近乎完美。

此外,就连平时会罗嗦到不行的情报部与宪兵队也都齐声赞赏,甚至让人不禁好奇,过去到底有过几次这种案例。

「嗯,该怎么说呢……近年来难得一见值得期待的候补生,这相信是包含我在内,大多数人对于他的印象吧。」

换句话说,对如此优秀的候补生表示质疑,就连自负个性别扭的卢提鲁德夫准将也无法理解。这倘若不是担任陆军人事中枢的菁英中的菁英,无法容许一切瑕疵的人事局课长所提出的再审议要求,恐怕会被认为是在开玩笑而遭到众人怒骂吧。

「没错,该员的所有表现,确实都有着最优或是相当于最优的评价。但下官对于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觉得难以接受。」

然而,雷鲁根少校却明确表示,他是在承认这些评价后,才提出再审查的要求。换句话说,就是哪怕拥有这些评价,他也难以接受让该员通过审查。

「他可是在校成绩第二名,与宪兵毫无嫌隙,情报部表示他拥有优秀的爱国心,并对他的保密能力做出保证。甚至还获得实战部队推荐的军官喔。」

想当然,这种借口看在与会列席者眼中简直只能用无理取闹来形容。尽管为保持匿名性,所以隐瞒该员的授勋情形与军官学校的经历,但他毫无疑问是就算曾受领过野战航空战技章以上等级的勋章也不足为奇的杰出人物。

毕竟他甚至受到必须要人格实力皆很出众才能获得认同的当地部队的推荐。

「如果要让他落选,就只能让本季入学的新生人数挂零了。」

这句沉重说出的话语,几乎等于是全员的共同意见。除了说他是实力、军功、考核等各方面皆很卓越的军官外,无从有其他评价。如果要让拥有如此成绩的申请人落选,就只能宣告本季的申请人全数不合格了。

「这次就特别取消匿名审议。各位请看这份资料。」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吧同席的人事局总务课长,开始分发相关文件。本来在针对匿名审议的,内容重新审查时,原则上会继续保持匿名性。但根据情况,他也能运用权限取消匿名。

好歹也算是认识雷鲁根少校的他,想尽可能地成为雷鲁根少校的助力。这硬要说的话,就单纯是出自于想保全他经历的善意。

原本就是罕见的银翼突击章持有人,还在前线建立军功获得野战航空战技章的推荐。这种军官就一般而言,想必会被视为将来的干补候补生,举双手欢迎他通过审查。

但问题是,建立如此战果的人,是名年仅十一岁的幼童。只要是正常的军官,任谁都会犹豫派她上战场的小孩子。雷鲁根课长反对她就读军大学的理由,也是对她的年龄感到担忧吧。尽管只有这种程度的认知,不过他总之是同意解除这起案件的机密限制。

「……也就是说,如此丰硕的战果,竟是由这样的小孩子创下的?」

而她的年龄,就连自负个性别扭的卢提鲁德夫准将也哑然失色。大概是终于认知到事态的异常性,室内鸦雀无声,弥漫着困惑与惊愕之情。

年仅十一岁就当上魔导中尉。军官学校第二名毕业,持有银翼突击章,并拥有野战航空战技章的推荐。是击坠数六十二(协同击坠三十二)的Ace of Aces。别名为「白银」,并拥有教导队所属的经历?

让人犹豫起自己该不该笑。只能说是旷世奇才的经历。

「魔导军官的培育是当务之急,但果然还是得加上年龄限制吧。」

认为她果然还是太年轻的列席者并不少。对于能否让她担任部队——而且还是大队规模的部队指挥官,放心将部队交给她指挥这点感到疑虑。主要来讲,虽然培育魔导军官的必要性已高呼很久,但同时也有着魔导军官凡事都很容易短视近利的批判声。

「没错,不论作为魔导军官的能力再优秀,能否胜任将校仍旧是个问题。」

毕竟,光是在极为专业的领域中达到卓越,就得花费一番苦心了。航空魔导师尽管以个人的卓越能力自豪;但能胜任部队指挥的人意外地少。

所以说作为魔导军官的优秀能力,并不一定与担任指挥官与将校的能力有直接关联。名选手并不一定能够成为名教练。也就是说,就算以个人来讲是片:但担任部队指挥官所要求的却是其他要素。

因此,有部分将官认为雷鲁根课长是对她的年龄与实力存有疑虑。如果是从这方面来看,确实是有让人感到疑虑的空间。

「她在资质上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不论军功、当地的推荐,还有形式,都完全符合条件。当中没有足以否定她能力的要素在。」

但考核负责人却否定了这种疑虑a纪录上指出她拥有小队规模的指挥经验,指挥过程也并未发现瑕疵。虽说要是连小队程度都无法指挥,就根本没有接受军官教育的意义,但在这里挫败的人意外地不少。

不过考虑到当地的推荐,至少就目前来讲,对她的部队指挥能力提出疑虑并不恰当。

「她可是接受短期速成教育的军官。战术知识很偏颇吧。将校教育会比较适合她吧。」

部分的将官仍对此提出疑虑。毕竟她接受的是短﹉期速成教育。就算实战中能发挥某种程度的效果,但经常伴随着知识有所缺失的可能性。若单纯是战术层级的指挥倒还另当别论,但她有足够的能力担任必须到考虑综合性条件的部队长以上的指挥吗?他们怀有这种常识性的疑问。

「她的毕业论文是《在战区机动中的后勤》。铁路部曾对这篇论文赞不绝口喔。」

只不过,在匿名审议时给予她特优等评价的考核负责人们也毫不退让。毕竟,她早在毕业时就已经证明,她能够讨论战略层级的议题。

而且这篇论文,还是难以想像通常会好大喜功的军官学校学生会选择的低调题材。不过考虑到她的战果,却意外地觉得理所当然。居然会去探讨战区的后勤,作者难道是熟练的战场经验者吗——甚至让他们在匿名审查时有过这种想像。读过这篇论文的人,都会基于内容而认为这是专家所写的专业书籍,不会太过于去深入追求。

而看在这方面的专家眼中,就算再不喜欢,也会对文中的秀逸之处与关注焦点感到佩服。大纲简单明了。诉说物资储备的重要性,以及透过配备仓库与规格化让物流畅通,好确保后勤路线。极为重视效率化,将目标放在除了紧急储备物资外,排除一切的闲置物资。

根据对后方闲置物资的批判,提出必备物资管理的提案,藉此让部队能在前线维持正常的战术行动。读过这备论文的陆军铁路部部长对此赞不绝口,甚至还恳求将作者分发到铁路部这件事,在后勤相关人士之间似乎相当有名。

实际上,当时审查论文的几名熟练的战场将校,也全都对这篇论文赞不绝口。他们表示,只要有经历过在前线发动攻击时物资不足情况的人,就一定能够理解这篇论文。

而就连对战时的后勤运用感到烦恼的卢提鲁德夫准将也不出例外。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匿名审议时,任谁也想不到她竟然只有十一岁。

「失礼了,因为是机密指定对象的缘故,所以我没有去考虑作者的身分……但这不是军大学的研究报告书吗?」

「不,这是她在军官学校时期写的论文。」

「不好意思,请问还有需要继续审议吗?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当谈论起后勤层面时,就已经难以说她短视近利。就像卢提鲁德夫准将所困惑的一样。愈是一讨论,就愈是觉得要让她合格,怀疑的理由只有减少没有增加。

该说是连他也看不下去了吧。始终保持沉默的杰图亚准将一副按捺不住的表情开口。说话的音量并没有特别高亢。但说话的口气果然也显得无法释怀。

「我有疑问。早在军官学校时期的现场实习时,应该就已经以瓦鲁可夫准将的名义推荐她去军大学了,但人事局却否决了这项推荐。我想针对这件事提出疑问。」

就杰图亚准将看来,除了年龄外,提古雷查夫中尉这名候补生毫无疑问地十分优秀。而且早在军官学校时,就已经有部分将校给予她的资质极高评价。

赞赏她在纷争地区的活跃,瓦鲁可夫准将还在当时推荐她就读军大学。尽管直接往来的机会少,但就与她数次对话时感到的知性来看,很难想像瓦鲁可夫准将会做出严重错误的推荐。

此外如果要他说的话,就从经历上看来,提古雷查夫中尉尽管能力有受到评价,但遭到质疑的情况却是一次也没有发生过。

「当时为什么没有进行审议?否决的人是谁?」

「……是下官。否决的理由是年龄与战功不足。」

而对于雷鲁根少校的答复,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态度点点头,投以严厉的目光。

「雷鲁根少校。」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准将?」

「我不想质疑贵官的公平性,第一次也就算了,但你这次要求审议的理由是什么?」

雷鲁根所说的话,已经等同是会让他的公平性遭到质疑的不合理要求。杰图亚准将虽然没说出口,但几乎所有人都抱持着相同的疑问。如此杰出的人才,如此丰硕的战功。显然是名卓越的军官。为什么要对她提出质疑?

「……因为我对提古雷查夫中尉的人格抱持着严重的怀疑。」

对于雷鲁根少校来说,答案只会是他对提古雷查夫中尉的人格有着难以抹去的不信任:他根据阅过无数军官的经验,极为自然地对那个人感到不对劲。

而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如今已化作严重的不信任,在他心中根深柢固。这让他下定决心,绝对要阻止那个人格异常者进到帝国军的中枢。

「你这是在知道,她的精神鉴定与情报部的保密能力检查,双方都得到极高分数之后所做出的发言吗?」

「是的。」

果不其然,她就连精神鉴定与情报部的调查都通过了。岂止如此,根据场合,她还会是受到宗教家赞扬其虔诚心的虔诚信徒也说不定。毕竟大半军人的精神构造,都不会在交战时乞求神的宽恕。然而,这只是表示这些检查发现不到她的异常性罢了。

「贵官是在质疑这些检查吗?」

「是的,正如您所说的那样。不过,我不是质疑检查造假。我认为这些检查都有得到确切的结果。」

这些调查恐怕都有得到确切的数值。毕竟,她的异常性并不在这里。唉,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些精神鉴定,大都是针对成年职业军人的精神进行鉴定,而不是针对像她这样的人格异常者。所以这些结果,可说是基于公平且严正的检查所得到的吧。

这正是她异常性的原因。

「雷鲁根少校,我有件事想确认,同时我也明白提醒你,贵官的发言将会留下纪录。」

「是的。」

对于雷鲁根少校而言,不论是留下纪录,还是让经历受到严重伤害,都是令他担忧的情况。实际上,他是作为万中选一的人才奔驰在菁英道路上的人。就他的立场看来,本来应该是要避免进行这种争论。

然而他却感受到一种不得不说的冲动。整个身体、整个精神,都在向身为人类的他,宣告着天敌物种的存在。那是异端,无法容忍的异常。

「贵官为何会对提古雷查夫中尉的人格存有疑虑?」

「下官曾见过她三次面。」

第一次见面,觉得她是名卓越的候补军官;第二次见面,觉得她是名恐怖的候补军官;第三次见面,确信她是名疯狂的候补军官。

「是公事,还是私事?」

「三次都是军方的公务。我在视察军官学校时见过她三次。」

恐怕从来没有候补生会像她这样令人印象深刻,今后相信也不会有吧。至少他现在能确定她是异常的。冷静并且合理;爱国并且抱持着平等主义;是虔诚的信徒以及自由主义者。尽管拥有这性值得赞美的人类特质,但她依旧很扭曲。她身上同时存在着难以形容的不对劲与扭曲。

「你是想主张她曾做出问题行为?还是言行举止有问题?」

「请看当时教官们的意见。上头潦草写着『异常』两字。」

与她接触机会最多的指导教官留下有趣的纪录。尽管对她的一切都给予卓越评价,但私下却潦草写下「异常」的评语。他所感到的不对劲,难道不就是她的本质吗?通常来讲,指导教官就算会指责学员们的缺点,也不可能写下「异常」这种评语。

「……唔,看来不是平白无故啊。说明吧。」

听到这边,杰图亚准将也总算解除谴责的姿态,摆出倾听的态度:就他的立场而言,只是觉得有必要以彻底公平的观点确认事实p

「这是异常的情况。像这种已经具备完整的人格与观点,将人类视为物品看待的候补军官,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简直就像是组装完成的机械n彻底遵从命令,然后达成。根本就是理想的军官。尽管如此,她却能理解现实,从来不曾听她说出空泛的言论。怎么想都不会是正常人。

正因为如此,第三次见面时才会发生那种事情。

「你不认为这是英才特有的现象吗?』

「这些特质毫无疑问地在战场上也管用。实际上,瓦鲁可夫准将与情报部,就曾联名提出授予她二级铁十字勋章的申请。」

最重要的是,要说那个人是新任军官,怎样都只会觉得不对劲。将权限发挥到极限的结果,甚至发现她在少尉任官以前就曾参加过实战的疑虑。

尽管线索很少,但综合来看,她曾参与过情报部作战的嫌疑相当大。就算授勋在手续阶段就遭到撤销,但打从他们提出二级铁十字勋章的申请时,这背后就肯定有发生过什么事。

「……你说是在现场实习时?」

讶扩散到众人身上,让室内瞬间嘈杂起来。这虽是难以置信的事情,但她在短期间内造就的辉煌经历,让这件事增添不少可信度。

这是她在现场实习时的事,换句话说就是九岁左右的小孩子,不仅参与实战,最后还得到申请授勋的资格?这要是说出去,只会被当成拙劣的玩笑一笑置之吧。这种媲美拙劣玩笑的事,居然会在选拔肩负军队未来的候补生的考核会议上听到,就足以说是种异常的事态。

「在逼问过情报部后,我发现她可能曾极为机密地参与过某种作战。」

国境纷争地区。作为候补军官的实习地点算是相当危险的类别,不过这种程度应该还算好吧。但是在实际上的敌方领地,进行连健壮士兵都会发出惨叫的长距离渗透训练?

全副武装,在夜间横越匪徒肆虐的地区,朝着孤立的友军基地行军。这怎么想,都不会是候补军官所能指挥的作战行动。受他逼问的情报部友人,甚至认为参与这场作战的部队,是由久战沙场的准尉指挥。

这也难怪。假如是拥有如此实力的指挥官,应该就连情报部也会想寻求协助吧。但他们恐怕作梦也没料到,对方竟然是实习中的候补军官。如今怀疑当时的授勋申请会遭到撤销,说不定意外地是情报部事后终于察觉对方是候补生的缘故。

「……你是说,候补军官在战区,参与过足以让情报部提出授勋申请的作战?」

议论至此,已经无法再无视她的异常性了。遭到众人注视的情报官们皆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直摇头,不过众所皆知的,他们的原则是左手做的事情不会让右手知道。所以可以想见,只要他们着手调查,肯定能挖掘出什么蛛丝马迹。毕竟他们的脸色,打从方才就突然变得相当难看。

「如果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公开这些机密情报。」

「这边我会去调查。然后呢?光只有这样,应该就只是名优秀的军官吧。」

查证是我这边的事情。尽管话中带有这种意味,但主席也已经确信这是事实。但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感到疑惑。

对于除了年龄外,战功、考核皆没有问题的军官,他为什么要质疑到这种程度。

「她在就读军官学校时,曾以魔导刀威吓违背命令的学员。」

「……教训反抗者也是高年级生的职责吧?」

极端来讲,军法是禁止私刑,但也有着没有浮上台面的潜规则在。比方说在训练中受伤会是意外事故,在与高年级生进行格斗训练时受伤也是稀松平常。

说得难听点,才这种程度就要受惩,那几乎犬半的军人都得受到某种负面评价了。

「她可是认真想要劈开对方的脑袋喔。倘若没有教官制止,恐怕就会有人残废了。」

不对,才不是这回事啊,雷鲁根少校压抑着想如此大叫的冲动说明。他也很清楚,这是只有在场的人才能理解的事情。

「……少校,要是真相信教育负责人说的话,如今军队里早已是尸横遍野喽。」

军队里的教育负责人对新兵发出过度激烈的言词,对军人而言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海军陆战队或航空魔导军官在训练新兵时的各种辱骂,「我要宰了你」还算是可爱的说词。彻底否定身为人类价值的教育方式,在军队里并不罕见。

诸如劈开你这家伙的脑袋瓜、把你这颗空心的脑袋炸烂等,就连这种程度的斥骂声,也经常在教练场上回荡开来。就连体罚也不是不使用,只是不推荐使用而已。

「就算稍微有点偏激的倾向,这种评价也有点微妙啊。」

「考虑到她的年龄,甚至能赞许她的自制力不错呢。」

倘若只是言词辱骂、威吓的程度,坦白说不是很可爱吗——大多数的军人都基于自身经验做出这种判断。这是因为他们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场景。

他们甚至认为,没有因为不断抗命的过错把人送上军事法庭,就算是很温柔了。毕竟反抗上级命令,最严重甚至会被处以包含枪毙在内的极刑。换句话说,就是他们相信,与其枪毙缺乏判断能力的新兵,直接痛殴他们算是很温柔的做法。

「唔,人事课长是在担忧她的年龄与自制力吧,就这点来看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议论至此,他们的结论毫无动摇。没错,她确实是有不符合年龄的地方。人事课长所谓她会严惩新兵的评论,虽然是有点偏激,但也还在容许范围之内;对于她所具备的异常优秀的才能,人事课长会感到担忧,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让她就读军大学,反倒能提供她未曾接受过的教育,让她接触尚未接触过的领域,这样肯定能将她培育成一名优秀并且卓越的军官。

「不过,雷鲁根少校,你的意见果然还是太过主观了。不得不说你欠缺客观性啊。」

虽然中途稍微起了点争议,但最后他们还是决定认同她通过审查。

「当然,我们也认为你是想讲求公平。不过,像你这样的份量与身分,未免也太过拘泥于印象了。」

「不过,你调查得很好。该如何管束情报部将是个问题呢。」

倒不如说,如今他们已没有人认为人事课长是真心想讨论她的问题。在军中的政治力学上,必须得发挥卓越处世之道的人事课长,恐怕没办法公然抨击情报部。所以才会藉由其他话题来进行批判——大部分的人是这样看待此事。

尽管没有明说,但他们认为人事课长是在考核人事途中发现到情报部的不透明动向,于是提出这次的审查要求作为抨击情报部的题材。藉此指出情报部所给予的评价,是反映出过去秘密作战的不透明行为。假如是这样,他确实不能说是有过失,甚至还可说是立下大功。至于情报部,不仅没办法追究雷鲁根少校,甚至还得向他谢罪。

也就是说,众人对这件事大致上的评价,就只有人事课长调查得很好这种程度的认知。总归来说,就是认为他是在追求公平性的同时,对情报部的秘密主义提出质疑。

「辛苦你了,雷鲁根少校。虽然没办法通过她的再审查要求,但是我会接受针对情报部的再调查要求。」

「……感谢。」

就这样,与雷鲁根少校的意图相反,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出面阻止这件事。

西方最前线的莱茵战线,她在这块土地上过着不分昼夜都会被突然叫醒赶去执行迎击任务的日子。而就在浑身满是泥泞与敌人的鲜血,硝烟的味道不仅附着在头发还沾满全身的时期,谭雅收到晋升中尉的任命书。尽管很少,但基本薪资增加是一件好事。

不过还有比这更加让谭雅欣喜的消息,那就是跟着晋升任命书同时送到的军大学入学通知。该说是幸运吧。由于史瓦鲁柯夫中尉表示,谢列布里亚科夫下士的能力已在实战中获得肯定,所以也在考量下推荐前去接受将校课程,所以你就放心去就读军大学吧,因此也没有客气的必要。

不需要装出担忧部下这种军人应有的姿态,对谭雅来说真的是很幸运。

而关键的军大学入学通知也一如她所愿,是以受到他人推荐这种在军队里非常荣耀的形式获得。由于申请资格最低也要相当中尉以上的官职,所以她本来并没有申请资格,但在打听下,似乎是方面军里的奇特人士以军功推荐名额推荐她入学的样子。不用说,谭雅当然是边在内心对自己默默培育的人际关系赞不绝口,边答应意味着能调派到后方安全地带的军大学入学邀请。

就这样——

书面年龄十一岁的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开始享受她在主观记忆下的第二次大学生活。看在世人眼中,她大概是所谓的跳级生,但实际上这却是她第二次的大学生活。就本人的主观来看,想要适应根本用不着多少工夫。

当然,严格来讲军大学与一般大学在教育方针与课程上还是有相对的差异在。但若要谭雅来讲,就是能在一天三餐都能享受热食热汤的后方上学。跟前线相比,后方的生活真是舒适。

而且对谭雅本人来说,主要还是她认为双方就本质上来讲是一样的。只要能透过信号理论展现自己的人力资本价值,那军大学在本质上也只是一所大学。不仅如此,倘若就局部来讲,甚至有着比一般大学还要优秀的地方,这是谭雅的一贯主张。

就经历的观点来看,不仅不需要学费,还能领到国家津贴,并且确保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

确赀是好处多多的大学。正因为如此,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才会身为新生在军大学兴高采烈地热衷学习。她那比较适合背小学生书包的身高,穿着感觉莫名合身的军服,并背着不相称的军官大包包。

同时作为标准配备,背着自战场以来就无法放开的步枪与演算宝珠,谭雅今天也在完成每日,功课后前往大学。当然本人也知道,去学校时应该是要带笔记用品而不是步枪。

但话虽是这么说,但她早已染上手边没有武器就会觉得少了什么的习惯。毕竟随时都有可能会遇到枪杀疯子与狂信者,或是存在X的大好良机。因此要做好常在战场的心理准备等待良机,这是不该懈怠,也不可能懈怠的事情。

没错,常在战场的心理准备。正因为如此,像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这种跳级就读的小孩,才能够自然融入军大学的环境之中。尽管本人丝毫没有这种意图,但配戴银翼突击章从战场归来的军官一旦散发着常在战场的紧张感,就很难会遭到他人轻蔑。

外加上她还会在无意识间,一边咬牙幻想着射杀存在X的瞬间,一边在休息时间分解清洁步枪。而当前来查问的教官问她为什么要携带步枪时,她的回答也令人印象深刻

被询问到的当事人在瞬间愣了一下,露出符合年龄的困惑表情后,泰然自若地宣告:

「既然这是随时都有可能赌上自己存在意义的装备,要是平时不带在身边,就会让我感到不安。毕竟我很胆小。」

「……也就是说,要是不带在身边,你就无法安心?」

「是的,就是如此。请把这当成幼童不肯放开心爱毛毯的幼稚习性,笑我吧。」

这种举动,将能充分给予决定性的印象吧。就这样,虽说还是个小孩子,但从前线归来的印一咩象太过强烈的结果,就是让所有人都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就能认识到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是怎样的一个人。所谓会带着笑容与同桌学习的同学,边讨论排除敌兵的方法,边述说自己的国防观点,让人觉得可怕又可靠的军人。

「早安。拉肯卫兵司令。」

直到听到招呼,才总算是察觉到她靠近。真的是完全感受不到气息。自己好歹也是历经过战场的人,但看在战场归来组眼中果然还是太迟钝吧。还是说,因为她是名卓越的士兵呢?

「早安,提古雷查夫中尉。失礼了,请问今天也带着步枪吗?」

我尽管身为士官看过无数名将校,但很少有像她这样前程似锦的军官。打听之下,年仅十多岁就能就读军大学可是前所未闻。不过在这之前,才十多岁就能中尉任官的经历更是惊人。

但看来世界是很辽阔的。

就连在战场上一次也没吃过敌人亏的自己,也有军官能轻易地来到我身后。很明显地,提古雷查夫中尉恐怕是位无法以貌取人的军官。据说她几乎每天都会配戴步枪与演算宝珠,托付给值班的卫兵司令保管的样子。

不放开武器,应该是因为战场上的经历吧。偶尔也会有战场归来的人无法在精神上放开武器,但她似乎和这些家伙不同。就算放开武器,看起来也没有格外感到不安的样子。

总归来讲,就是约束自己要将配戴武器当成一种习惯。虽然刚刚已经说过,但常在战场的心得贯彻到这种地步,真不愧是小小年纪就能授获野战航空战技章的人。刻划在身上的战斗教训,还有对士官兵的适当态度。

下次上战场时,还是别以年龄区分敌兵,要是不开枪说不定就会死吧。就当作学到一个经验好了。

「是呀,说来丢脸,我似乎到现在都还改不了这个习惯。」

我很能体会这种感受。自己也是直到能安稳睡在有月光的床铺上为止都会随时下意识地寻找掩蔽物。就算知道这里安全,但在战场上拼命学到的习惯,可不是能轻易改掉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相当了不起啊。」

倒不如说,这反而证明她有确实理解到战场上的重点。保持正常的精神,在战场上理解什么是重要的事,对青涩新任少尉而言是一种试炼。战场是会将他们坚信的信念以激烈的现实加以蹂躏的世界。

在勇敢、光荣、名誉都沾满泥泞的厮杀中,只有少数例外的军官能获得名声。唯有这些少数军官知道的秘密,其实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就是倾听士官兵的话语,提出令他们心服口服的意见。但能做到这点的军官,真的是少之又少。

「谢谢。能得到干练士官的肯定,真是比什么都还要让我高兴。」

所以有必要对于眼前少女的内在,而不是外表献上敬意,真挚地进行对应。

懂得赞赏干练士官的军官会更加成长。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卫兵司令以忠实尽到自身的责任,来对这名令他惶恐的娇小中尉表示敬意。

「不好意思,想请问一下,中尉今日前来的事由为何?如您所知,今天可是假日,学校并没有开课喔。」

今天是社会上一般所谓的安息日。也就是星期天。如果是虔诚的信徒,大都会在今天前往教会,有些人还会进行忏悔:听说这位中尉也常在上午前往教会拼命地真挚祈祷。更重要的是,我曾不只一次实际看到她一味注视着圣像的模样。

「嗯,理由很简单。就是想使用图书室。宿舍资料室里的书籍不太够。」

而理由也非常单纯,提古雷查夫中尉真的是相当勤勉,就连乖僻的图书馆长,也会赞赏她的知识以及好奇心与求知欲,说不定该说她是军人的楷模。最主要还是曾听老长官提起,她对古老战斗教训的分析与概念的再分析,甚至足以让参谋本部的作战课叹为观止。

这个小小的脑袋瓜里,究竟装着些什么东西啊——我真心地感到如此赞叹。

「容我失礼了。如果方便的话,请按照惯例,将武器交由下官来保管。」

通常的话,保管军官的私人物品,既要进行多余的手续,还得要费心管理,总是让人提不起劲,但这位中尉可是另当别论。在战场上,没有比步枪还要值得信赖的战友。而对魔导师而言,演算宝珠就跟步枪一样无可取代。能负责保管这两样物品是荣誉,所以完全不觉得麻烦。

「就这么做吧。那么,我先告辞了。」

提古雷查夫中尉在迅速就指定位置写好申报书,以熟稔的动作收下保管证明书后,朝着校内走去。虽是惊鸿一瞥,但从背后看去,发现她的步伐尽管小,但脚步却毫无一丝的犹豫。这让她本来娇小的背影,看起来意外地庞大。竟能受到这样的军官信赖,让她毫无犹豫地将战友托付到我手中——一想到这,就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高兴。

「……那个准尉还真是个嚣张的小鬼啊。」

但有个无法理解这种身为士官的无上幸福感的白痴泼了一盆冷水。她才这种年纪就当上军官了,这个笨蛋却除了年纪外一无可取。

「你傻啦?那可不是乳臭未干的小鬼,而是还散发着在战场上沐浴到的敌人鲜血味道,满是硝烟味的小鬼喔。」

真不愧是有过实战经验的中士的告诫,不过他的认知还太浅了。要成为如此彻底的军人,就连历战老兵也得要有才能以及对战争的爱才有可能办到。换句话说,倘如不是以人类的立场来讲厌恶战争,但就算远离战场,也仍旧会眷恋战火的人,恐怕是无法理解她的吧。

「中士,你的认知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咦?没有啊,我当然是觉得她会成为一名好长官。」

她当然会成为一名好长官吧。如果她能担任自己的大队长,我应该会乐意服从她的命令。就算是突击、就算是最后防护、就算是迟滞防御,不,就算要我担任殿军也甘之如饴。因为她是受战争所爱之人。

想必会是个让人以军人身分名留青史,或是获得无上光荣的部队吧。我确信这是保证能确实获得的荣耀。正因为我见过无数军官才能够明白。她就是所谓的英雄。

「给我注意点,蠢货。中尉可是持有两个演算宝珠,而交付保管的就只有一个喔。」

不过就算跟无法理解的蠢货们说这些也没用。中尉是对我方的职责让步,才将步枪与备用的演算宝珠寄放在这里。她将最后的一颗——也就是那颗最常使用的演算宝珠留在身边,就相当于是她的权力。

不过,对于不是理解这点而默认她带进校园,而是根本没发现到的笨蛋们,我根本没有想说明的意愿。

「她是没注意到吧,还真是不能掉以轻的长官啊。」

「……这要是被值星军官抓到可就糟了啊。」

……唉,你们还是只有这种程度的认知啊。

走在逐渐习惯的军大学校区里,谭雅的心境就跟往常一样微妙且复杂。人类要是失去羞耻心,等待他的就将会是不知羞耻,这种对社会性生物来说不名誉的指责。这意味着,知耻是身为社会性生物的一种现象。

因此……啊啊,丢脸死了——她才会有这种想法。就算满怀着复仇在我心的志气,背着步枪到处跑可也不是值得夸耀的举动,谭雅对此有着自知之明。

正因如此,自从教官若无其事地警告过她后,只要是在军大学设施里,她都会把步枪寄放在卫兵司令部,做出妥协地改配戴非魔导依存的战斗用军事小刀,让自己不是完全赤手空拳。

但要说她每次去寄放武器时,丝毫不在意她在卫兵司令部所承受到的那些视线,是骗人的。她可不喜欢曝晒在这种像是在看古怪人士的视线之下。而且一想到这些视线确有其道理在,就让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或许是心理作用,但总觉得那些卫兵都在嘲笑她:瞧那个蠢货又把步枪背过来了。不过在后方地区,要是有个全副武装的魔导师四处游荡,首先会遭到众人注目这点,是连谭雅也能够理解的心理现象。一想到自己也会这么做,就完全没办法责怪他们。

尽管如此,基于无法跟他人述说的理由,谭雅依旧是不得不随时配戴着武器。

原因就单纯只是尊严的问题。倘若不明确维持自己存在的理由①,避免让理性遭到信仰侵占,自我意识最终就将会逐渐薄弱,让人可以想见到沦为存在X的玩具任祂摆布的未来。自称为神的超常存在之辈或许是基于无聊才玩起人偶游戏,但被当成人偶玩的人可受不了啊。

所以为了要明确地重新认知敌人的存在,最近这段期间,谭雅只要一到假日就会前往最近的教堂,在存在X的仿造雕像前不断孕育憎恨的意念。心中伴随着对怨敌的无限憎恶,是充满诅咒话语的健全心境。这正是对于存在X这个玩弄人类的存在,谭雅·提古雷查夫这个个体概念的答案。尽管她打着一旦有机会就要当场射杀存在X的主意把步枪带进教堂,但遗憾的是,她一次也没有遇到过那家伙。

当然,她自己也很理解这是非生产性的行为。然而虽说是非生产性活动,但要是懈怠下来,艾连穆姆九五式的诅咒就很可能真的让她成为一名虔诚的「神的信徒」。考虑到保全心理卫生的必要性,维持一见到存在X的模样就会感到厌恶的心理状态,是不可避免的必要行为。

要是怠慢这件事,就跟怠慢呼吸、放弃思考是同样的行为。

「……哼,也就是不想被当成人偶摆弄吗?」

人类的尊严在于思考,谭雅对此深信不疑。对从猿猴进化而来的人类种来说,正是思考这个概念让他们成为有别于其他物种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她无法理解「相信的人会有福」这种放弃思考的行为。

当一个人丧失思考、丧失疑问、丧失探究能力时,它的存在对谭雅来说就不再是人,而是沦为形似人类的机械σ正因为如此,谭雅·提古雷查夫这个个体的存在才会尊敬思考、热爱议论,并打从心底嘲笑教条主义者。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耻笑狂信者与盲信者。她会难以忍受自己跟那些盲信共产主义的教义,这种媲美某种宗教的东西,在社会实验中制造出堆积如山的尸体的蠢货们是同个物种,全是基于这种人类观点。正因为人会在世上反复试误,所以才显得伟大。自己不去思考,还强制他人遵从自己的教条主义,简直是愚蠢至极。

意图让自己成为这种尖兵的存在X,只会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残留的理性,也让她觉得像这样光是让憎恨之情高涨是种毫无生产性的行为。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姑且将这事放到一旁,专注在自己的求学道路上。

所以在注视自己的将来,尽自己目前所能尽到之事这点上,谭雅会十分贪心。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前往图书馆。走在已经走惯的道路上,一边与面熟的职员们打着招呼,一边毫无迷惑地走向图书馆。

「报告,提古雷查夫中尉要进去了。」

然后等抵达图书室门口后,就跟往常一样,先进行简短报告再推开大门。她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军大学的入学资格,要求最低阶级必须有中尉以上,所以身为中尉的谭雅会是阶级最低的人。

而且虽说是星期天,但就算有几个人先到也不足为奇。也就是要时常提高警觉,认为里头随时会有长官存在。

「唔?」

然后她平时的用心在此时得到了回报,证明这是正确的顾虑。走进图书馆内的谭雅,随即看到一名年过半百貌似学者的军人已在图书室里头,隔着堆积如山的资料朝她看来。

从肩膀的阶级章来看是准将的将官,然后根据他的军装判断应该是大人物。这位先来的客人会在这里翻阅大量的地图与纪录,考虑到军大学资料的质量也是当然的事。而这也跟军事战略的研究,无论如何都得依靠军大学资料库的情况,有着很大的关系。

当然,就算大人物极为罕见地前来军大学找资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这里严禁携出的纪录与论文堆积如山『想要阅览就只能自己走过来,所以会待在这里也是当然的事。

「呃,抱歉打扰了。准将阁下。」

而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谭雅在心中对这场美好的巧遇暗自偷笑。不论哪个时代,有个高层的知己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倘若想寻求见面的机会,就必须亲自前往有可能的场所,提高巧遇的机会。

话虽如此,但非常遗憾的是,这身体的外观年龄太年幼了。因此会被能活用酒精的场所拒于门外。当然,就算能在那种地方与大人物在酒席上同席,也只会扫对方的酒兴造成反效果。

但这反过来说,也不是不能利用小小年纪就十分可靠的形象,博得对方的好印象。尽管如此,—但要活用自己的外貌,假如不去有意识地展现小孩子的举动,实在是很困难。

光是要她像个小孩就已经是无法理解的次元,更遑论是要像个小女孩,这就跟要她去理解宇宙人的生态是相同的意思。倘若有迫切必要,基本上还是能装出笑容,但顶多就这种程度。

正因为如此,只要有机会,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机会发挥到最大效应。

「嗯,不用客气。现在只要当我是毕业学长尊敬就好。」

面对她的敬礼,对方答礼的语调与其说是军人,更适合说是一名研究学者,有种哲学家的感觉。就某方面来讲是个古板的人吧,但就她所见,与其说是个性乖僻,倒不如说是个性直爽,让人有着这种印象的将官。

「是的,感谢您的宽待。我是学生谭雅·提古雷查夫,受帝国任命为魔导中尉一职。」

「我是杰图亚准将。官拜参谋本部的副战务参谋长。」

参谋本部的战务参谋!这不是相当于后方大人物顶端的集团吗?真是太走运了。

[插图]

「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准将阁下。」

她发自真心地如此说道。毕竟他们可是拥有跟参谋本部掌管人事的那群人同等的权威。拿企业来讲,就是制定经营战略的中枢部门。

能在职务外认识那边的人员,真的只能说是幸运。

「唔,中尉,你有急事要办吗?」

「报告,我并没有特别的急事。准将阁下。我今日是为了学习知识而前来自习的。」

边克制自己兴奋到快跳起来的冲动,边老实禀报自己的目的。所幸,自己基于满足求知欲的必要性与法令研究的目的,有在频繁地使用图书室,所以应该不会让对方感到不自然。

「这是个好机会。如果时间允许,可以让我稍微听一下年轻人的意见吗?」

「是的,如不打扰的话,我乐意之至。」

「没关系,你就放轻松吧。」

「是的,就容下官失礼了。」

而幸好对方也对自己抱持着某种程度的兴趣。这比对自己毫无兴趣的对手做简报轻松多了。也可说是比在裁员的简报会上,跟无法理解裁员必要性而不肯接纳的董事打交道好多了。

「贵官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似乎相当活跃的样子呢。」

「是的,承蒙众人过高的评价。」

「白银」是个让人感到难受的讨厌别名。让我确信有必要重新彻底检讨帝国军的命名品味,但至少要说显眼也确实是很显眼的样子。

对于少壮的菁英来说,多少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似乎有助于出人头地。但所谓棒打出头鸟,看来有必要多加注意,维持在可以控制的程度吧。

「什么话,我觉得这是很恰当的评价……对了,就问看看贵官的意见吧。」

而虚名有时也能对见面时的第一印象做出贡献的样子。毕竟看似对她有点兴趣的准将,虽说就像是突然想到似的,但还是起了向谭雅寻求意见的念头。

「中尉,就算是主观意见也无所谓。依贵官的看法,觉得这场战争会如何发展?」

作为对话的一环,以军人的身分谈论战局。也就是一般大众所谓的闲话家常。适当地延续无伤大雅的话题,以一般平凡的想法来说确实没错。

但对方对她有兴趣。只要坦率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就能在某种程度内向他展现自己的干劲。当然,不说蠢话是最低限度的条件。

「承蒙阁下赏识,但不知阁下话中所指的是哪方面的意思。」

所以,确认对方发问的意图,同时展现自己的积极性与谨慎态度,正是出人头地所不可欠缺的行为。在军队中,长官们最喜欢的部下习惯,毫无疑问是会跟长官仔细商谈,持续报告不中断联络。不懂的地方就要直接问。这种姿态与报告、联络、商谈的原则,就某种层面上,正是在军队中才格外有用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帝国军人这种生物,对正确性拘泥到偏执的倾向很强烈。

正因为如此,比起争取加分,倒不如留意避免扣分。光是讲话大声,是没办法出人头地的。要留意微小细节,以宏大的音量喊出,才能够出人头地。

「嗯,确实是如此。那我换个方式问吧。贵官预料这场战争会是怎样的型态?」

「恕下官冒犯,下官认为这不是自己所能谈论的事情。」

然后要避免做出超乎自己权责的发言。举例来讲,就跟人事部不该插嘴营业的事情、营业不该插嘴人事部的事情是一样的道理。重点就在于要懂得自己的分寸。

「没关系。反正这又不是谘询,你就自由论述吧。」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来是不想讲的。但要是再坚持婉拒反倒会显得失礼。最主要还是担忧,会被当成没有自己论述的无能。认为就算不开口,对方也能够理解是种天真的想法。还是种超夸张的幻想。

人类有两个耳朵,但只有一个嘴巴。这即是表示,面对愿意倾听的对手,只要一个嘴巴就够了。所以说,就算只说出最低限度的话语也能够达到某种程度的沟通,但要是不开口就不可能进行沟通。

「我坚信这次的战争肯定会发展成大战。」

简报的基本之一。预测最好要说得很笃定。就算要顺便增添独创性,也要确保稳健的内容。简报要是不能传达重点,就没有意义了。

「你说的大战是?」

「恐怕会将大半的主要列强牵扯进来,发展成世界规模的战争吧。」

在这个世界里,这场战争将会成为世界大战的开端吧?就算不是,也肯定会发展成列强之间的全面战争,要说是大战也没有错。

也就是以常识来想,肯定会认为这场战争会演变成世界大战。列强与列强为了争夺霸权而相互冲突。各个阵营不可能不全力以赴。所以在这边展现出自己见识够深、有认清楚现实的一面,将会获得好评吧。

「……根据呢?」

「帝国虽是新兴强国,但与过去列强相比,就算单独一国也拥有相当强大的优势。」

再来,就是不要怠于说明。要避免无用多余的会议,唯一的解决策略,就是彻底地建立彼此的共识。

就这层意思上来讲,准将实在是做得相当确实。与区区一介中尉交谈,居然能认真到这种程度,真是令人惊讶的宽容。正因为如此,才有发表意见的价值。

「因此,帝国与其他列强一对一交战绝对不会输,必定能获得胜利吧。」

「唔,对共和国的战争也一定能赢吧。」

而且,还会帮忙说出自己难以启齿的话语。「对共和国的战争」这句话反过来说,就是对其他国家不一定的意思。多亏上位者帮忙点出军队潜在敌人的存在,让话题进展得更加顺畅。

边坦率地感到佩服,谭雅也同时感到自己稍微变得多话起来了。这甚至让她威觉到,难以选择部下的军队,会比企业还要更加彻底活用部下的能力。

这是在人事部进行裁员时的她所不具备的观点,应该要真诚学习吧。军队跟企业不同,没有办法自己选择部下,所以只能培育。

「不过就实际情况来看,难以想像联合王国与卢斯联邦会对此事坐视不管。义鲁朵雅王国的态度则尚未明朗。」

「……他们与这次的战争应该没有直接利益才对。」

而且,还会重新确认理所当然的事。嗯,真是棒,实在是太棒了。这正是所谓的知性对话啊。对方要是不对自己的知性程度感兴趣就无法成立的对话。真是太开心了。这正是社会人士的醍醐味吧。

「是的,直接利益就如您所说的一样。但另一方面,他们也面临到是否要允许霸权国家诞生的抉择。」

「霸权国家?」

「是的。在大陆中央地带,帝国在消灭掉法兰索瓦共和国后,相较于其他列强将不再是相对性的强势,而是能确立起绝对性的优势。」

只要想看看德意志帝国能独自战胜法国与俄罗斯帝国的情况就好。大英帝国会蠢到对这种事置之不理吗?他们要是有这么蠢,如今那个岛国,肯定还只会被人当成边陲小国看待。

正因为他们能理解到严苛的现实,所以才会参与战局。就算是这个世界的列强,也绝对会遵照国家利益的指示参与战争。

因此,倘若无法在短期间内,而且还是在不允许他国干涉的情况下消灭共和国,就绝对会连锁性地引发他国的干涉。」

「原来如此。确实会演变成这种情况也说不定,但这样一来,共和国不也有机会成为霸权国家吗?这应该也很难让人接受吧。」

呃!该死,居然被对方帮忙补全论点不足的地方了。如果他是考虑到我看起来年幼才这么做的话,自己想必是被怜悯了。再失败就危险了。

再接再厉吧。确实注视对方的眼睛,清楚地答复。

「我同意。所以我认为,他们会企图让帝国与共和国同归于尽。」

「介入战局吗?」

「是的。恐怕会从向共和国提供借款开始,之后也可能会供给武器或派遣义勇兵吧。」

这也就是著名的租借法案②与战费筹措。让英法两国就算打赢战争,国力也已经疲惫不振。只要想到这件事,认为他们是想让帝国与共和国快快乐乐地打仗,等双方精疲力尽后再介入收割,会是很自然的结论。他们若有心,甚至还可能摆出一副「善良调停人」的嘴脸。

「……原来如此,确实是可以想见。」

「是的,借给共和国大量的资金,意图让双方同归于尽,等到最后再介入收割成果。下官认为其他列强是打着这种主意。」

还真是过分,国家肯定是邪恶的存在。会让善良的个人扭曲成邪恶的组织人。应该要认真检讨,国家是让人类本性大幅扭曲的存在的可能性。

比方说令人厌恶的苏维埃与东德,秘密警察就对人性造成极大伤害。看,在史塔西监视下的社会有多恐怖(注: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国家安全机构,是当时的情报和秘密警察机构)。去追求自由。追求精神的自由吧!个人主义才是拯救世界的唯一正道,人类应该要立刻觉悟。

「那么,要是帝国获得压倒性胜利呢?」

「基于自国的安全保障政策,极有可能会与其他列强联手直接介入吧。就算没办法,应该也会不惜独自介入这场战争。」

不过思想自由这种崇高的命题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忽略这场智慧性的谈话。要在诚实地深入思考后述说见解,维持这种对话形式。

「原来如此,很有趣的假设。那要该如何对应呢?」

「没有足以对应的奇策。」

实际上,如果能想出奇策,我早就呈报上去了。如此一来将能成为出人头地的契机吧,只可惜自己缺乏这种军事上的才能。算了,这种军事上的创造性,还是交给拿破仑③与汉尼拔吧。身为热爱和平的善良个人,不需要感到羞耻。

「所以应仿效过去的历史谋求谈和之道。倘若没办法,就将抑制消耗作为首要目标。」

「……不设法求胜吗?这严重的话,可是能质疑你奋战精神的发言喔。」

该死,完蛋了。一不小心竟说溜了嘴。竟摆出大学教授的姿态,稍微滔滔不绝起来。偏偏还是在副战务参谋长面前,做出这种会被质疑奋战精神的不当发言。这真的是自己说出口的话吗?这真是想拿枪打烂自己嘴巴的严重失态。

这很可能会伤害到经历。不对,以前曾听说过,胆小鬼会在最前线遭到严酷对待。太糟糕了。这非常糟糕。得避免露出动摇的表情,以极为冷静的语气,间接主张自己并没有这种意图。同时还得说些勇敢的发言,展现自己的奋战精神,要不然会很危险吧。

「是的,字面上的意思就如同您说的,准将阁下。但是这并非是不设法求胜。这是定义上的问题,应该要对前提进行解构。」

「然后呢?请继续说明。」

「是的,下官所相信的是,我们首先应该要将在不败北的情况下实现国防目的,定义成帝国的胜利。」

「那么,该怎么做才能达到贵官所说的胜利呢?」

「贯彻让敌人流血的行动,彻底粉碎敌方的续战能力。」

选择彻底、贯彻、粉碎等军人偏好的词汇。边表示自己的战意相当高昂,边设法摸索出带有现实性的说法。

「是要歼灭敌野战军吗?」

歼灭敌野战军?这是理想的做法,但很难实现。也就是说,这个询问是诱饵。为表示自己不是要迎合对方才提倡强硬作法,有必要特意进行反驳。

「这是理想做法,但恐怕很难实现。应以消耗敌方资源为目的,彻底贯彻阵地战。」

「这样能赢吗?」

「我无法断言,但是也绝对不会输。在这里保留能给予致命打击的余力,将能增加战略上的灵活性。」

没办法断言一定能赢,也不能被认为这样会输,所以这个答复就是极限了。姑且作为保险,在话中加入致命打击的词句。这种具备击败敌人企图的言论,必须一直提出来才行。

「嗯,很有意思。但对手总有一天也会采取相同的战术,到时候该怎么办?」

就是这里,只能在这里展现出积极性了。既然对方对自己表示出某种程度的兴趣,最后给予的印象应该会最为深刻。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必须展现出自己最大限度的攻击性,将奋战精神不足这种非常危险的实情敷衍带过。

「是,考虑到这种情况,下官提案将战场的主轴改为由步兵防御、魔导师发动攻势。」

「我觉得魔导师虽具有破坏力与冲击力,但可不是个适合镇压据点的兵科喔。」

「我同意。只不过,发动攻势的目的不是占领,而是要消灭敌方的兵员。」

换句话说,这不是要占领国家的主权以及领土,而是以消耗该国国民为前提进行的战术行动。在面临总体战时,最关键的部分,就是要认清楚唯一的胜利方法。只有让敌方的续战能力彻底崩解的事实,并基于这点思考各种因应策略。

在战场上,经常在战术层面上凌驾他国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德国,尽管能屠宰俄罗斯、痛打英法联军,但最后还是惨遭败北的最大理由,就是他们已耗尽国力。他们在与英法两国外加上美国为敌时,正是因为领悟到这场战争不可能获胜,德国参谋本部才会决定投降。

尽管他们的战线未曾被攻破,但领悟到已经无法继续战争,所以只好承认败北。这段过去的历史相信是很重要的教训吧。这就是总体战的败北形式。不论战线如何地顽强,只要国力耗尽就没办法继续战争。因为这不是精神力层面的问题一单纯只是在物理法则上达到极限的缘故。

「所以下官确信,应该要将主轴放在航空魔导师的战场袭扰与正面渗透袭击上,藉此让敌军疲惫不堪。」

正面渗透袭击这种事,老实讲根本是疯狂的举动,但既然有可能藉由魔导师实现,哪怕实现的可能性再低,都有提案的价值。反正实际去做的人又不是自己,光是嘴巴上说说,要说得多乱口来都没问题。瞧瞧迂政信吧。

那个笨蛋在满蒙边境地带恣意妄为干了这么多荒唐事,到最后还不是回本国获得荣升。或是强行执行英帕尔作战的那个将军!被称为同盟国最佳间谍的乱来回或是鬼畜口将军(注:指旧日本军的牟田口廉也将军,被日本兵称为比敌人还可怕的笨蛋将军)。不对,等等喔,或许该称他为去死去死诈欺将军?

嘴巴上要人去死,然后藉此抢夺和解费吗?嗯,总觉得有点不太对,想不太起来了,嗯,就算了吧。要是能不负责任到那种地步,人生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吧。

但遗憾的是,我是善良的个人。既然还没有放弃当个人类,就基于自身的经验,保留在有可能办到的程度吧。

唉,我还真是个有常识的人类。就算说我是善意的集合体也肯定没错。嗯,自己毫无疑问是正义。善良且渴望和平,以极为健全的人性自豪的辛苦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嗯?魔导师不负责支援任务吗?」

「在阵地战时能展开相当于大炮的火力,同时又具备步兵以上的灵活性,魔导师正是狩猎敌兵的理想兵科。」

老实说,机动防御真的是相当辛苦。在被迫与好目﹠厮杀时,就让我深深感受到,与战争中毒者交手是件多么棘手的事。倘若真要有神,应该先把那群家伙统统消灭掉后再主张自己是神吧。喜欢残杀同族的种族根本是疯了。

这也证明了存在X并不是神。唉,该如何从恶魔的掌心中逃跑啊?要是恶魔在没有神的世界里游荡,只能说是世界末日吧。

「倘若要在抑制自军的损耗下夺取胜利,就得采用抑制损耗主义吧,这样魔导师也是最适合的兵科。」

「原来如此,你很擅长推销啊。」

「下官愧不敢当。」

这边应该要稍微退缩一下吧。不过,对方的反应并不坏。看到他边耸耸肩,边开始在手边的文件上写起字来,感觉是没有想责问的意思。真是太好了。

既然能靠嘴巴把事情敷衍过去,我说不定也可以考虑当个谈判员呢。不过,我的专业还是人事管理。虽然比起职责广泛薄浅的工作,狭窄深入的工作薪水会比较好。该怎么办好呢?

为了开始着手战后的人生规画,说不定该去学个一技之长。既然如此,就绝对得要去考张证I照吧。担任魔导师的实战经验丰富,随时随地都能够与人厮杀,光靠这种经历就想要二度就业,是想去当哪边的黑道流氓啊?不论是哪个时代,退伍军人都会面临到就业问题,所以要是不投资自己成为一名人才就麻烦了。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到图书馆学习法律相关事项,想要考个司法资格或是诸如此类的证照与技能,避免将来落入没饭吃的窘境。

「那假设来讲,如果要以魔导师作为抑制损耗主义的主轴,你想要有多大的规模?」

这样,或许全怪她正在脑海里想着人生规画吧。面对这个询问,她没有太过去解释话中含意,就随回答复了。

「是大队吧,我确信这是适当的规模。这不仅对后勤的负担少,还能够成为战力的最低限度单位。」

「有意思。嗯,我会检讨看看的。年轻人的意见总是这么有意思。」

「多谢夸奖。」

会没察觉到这件事,是她单纯的失误。倘若是平时的谭雅,就绝对会察觉到话中的不对劲之处,想方设法避免这个事态。但因为她的粗心大意,让她忽略了这个事态。没错,正是因为粗心,才导致了她人生当中最为可怕的失误。

帝都/参谋本部副战务参谋长办公桌

他在迷惘时,往往能从过去的教训中学到些什么。

就算常被人指责太像个学者也在所难免的程度,杰图亚这名军人会向历史学习。过去经由人手建立的战略原则,仍包含着至今有用的部分是他的理由。

而因为喜好历史的缘故,让杰图亚准将成功察觉到某种难以形容的根本性变化。这是他在历史中学习到的,对于潮流转折点的感觉。这也可说是,对目前帝国面临到的国防战略情势,在套用旧有典范后所产生的不对劲感。

作为指导方针的历史教训,显示出这是变革期的可能性。

究竟起了什么变化,这种难以捉摸的疑问,对大半的帝国军人来说是种多余的杂念。毕竟看在大多数军人眼中,他们只想应付眼前的现实,所以也这是难免的事。在这方面上,从帝国军只求如何遂行各自任务的传统思考方式来看,杰图亚准将确实是个异端分子。

只不过,杰图亚准将尽管有着学究性格,依旧以优秀成绩证明了自身的资质。既然他已展现一自己是名优秀的将校,帝国军也不会吝于欢迎各式各样的人才。

因此就连在参谋本部,杰图亚准将一样是受到众人的另眼相看。

他在办公桌前陷入沉思的模样,已经成为一种名胜,任谁也不会去特意打搅。看在杰图亚准将底下做事的参谋们眼中,他们早已习惯长官一办完公事,就会同时到参谋本部的书桌前,翻开哲学书陷入沉思的模样。

而自从开战以来,他们就受到情势影响陷入被工作追杀的兵荒马乱状态,不过在西方、北方两面战线达到稳定与暂时平稳的状态后,如今则有时间稍微喘一口气。

因此,考虑到将校军官自开战以来就不曾休假,为让他们好生休养,就连参谋本部的将校们,也总算是获得短暂的休假。欣喜激昂的年轻参谋们,纷纷朝着啤酒馆「战意高昂地突击」,将没多少地方花用的薪水拿去挥霍。就连年长的参谋们,也回家享受许久没有的天伦之乐,难得地喘口气休息一下。

众人的共通点,就是任谁都充分享受了这久违的休假,愉快地度过这场假期。

然而这一天,收假回来的参谋们所看到的,却是片刻也没有休息,眼泛血丝盯着潦草笔记,一动也不动的长官身影。对于困惑的他们,留下来值班的军官们告知,杰图亚准将打从半天前从军大学回来后,就同时像是把一切抛诸脑后般瞪着手上的笔记,做出这种令人困惑的举动。

「杰图亚阁下?」

看不下去的校官们好几次若无其事地向他搭话,但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却只是一味地在桌面的笔记上来回游走。唯有这么做,杰图亚才能够消化自己受到的冲击。

一开始,他就只有「提了个有趣奇特意见的军官」这种程度的认识。就连记录在笔记上的提议,也只当成是对事情的一种看法。

等到他在返回参谋本部的路途上边走边想时,开始觉得外线战略与内线战略的冲突,确实是会不断地发展下去,并对这个观点感到佩服。

然而,就在他深入思考的过程中,他的理性理解到自己正渐渐地掌握到某种东西。然后,等到回过神来时,就算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丢在自己办公桌上的笔记里头,写着非常不妙的真理。

偏偏是对连参谋本部都还捉摸不定的战况预测,述说得如此明了的惊愕,还有对战争型态的剧烈变化的确切理解。就杰图亚准将所知,就连最为敏锐地暗示战争潮流开始变化的卢提鲁德夫准将,恐怕都没能理解得如此透彻,提古雷查夫中尉却能说得如此坚定。

所谓的世界大战——总体战是不可避免的。这种假如听在他人耳中,就只会被视为杞人忧天的战争型态。然而自己却能感觉到,这就像是将联邦与皇国在远东地区暗示的未来变革,化作言语表达出来似的东西。将杰图亚与卢提鲁德夫两人所感受到的,难以言喻的「某种东西」完全掌握住了。

尽管是充满妄想的提议,但确实有种微妙的说服力。

她那坚定的语气,就像是曾亲眼见过似的。而作为她信心依据的分析与情势掌握,也让杰图亚准将不得不表示同意。

等回过神来时,有数名参谋正担忧地关注自己的脸色。不能在部下面前失态,是将校的基本价值观。尽管感到慌张,但远超乎于此的知识冲击却仍然在脑海中余波荡漾。

就连说声「没事」敷衍过去的心情都没有,杰图亚准将不经意地说出坦率的感想。

「各位,是世界大战。你们觉得有可能与全世界开战吗?」

「啊?」

部下们露出一副「怎么了吗?」的表情。看到他们脸上一齐浮现担忧的神色,让杰图亚自己也顾忌起来,说不出心中那个难以置信的想法。然而,杰图亚的经验与知识却做出判断,告诉他那颗年幼脑袋所看到的可怕未来是「恰当的预测」。

没错,这是更加适合开朗欢笑的小孩子所说出的话语。但杰图亚准将知道,不能把这当成孩童的戏言一笑置之。

在军大学的选拔过程中,曾经耳闻过经历的军官……或许该这么形容的年幼少女。有幸在军大学偶然遇见她,打着试探的主意向她搭话,结果却是潘朵拉的盒子。

「不好意思。我没办法说明出处,但想要你们检讨一下这个可能性。」

「……还真是相当偏激极端的预测呢。」

这虽说是自已的命令,但他也十分能理解部下们感到的困惑。这也是当然的事,毕竟就连自已也未曾想过帝国与全世界陷入战争局面的可能性。

偏激也该有个限度吧。认为这想法很极端的意见也非常合理。但愈是去想,脑海中就愈是会闪过可怕的可能性。

觉得不可能会有这种事。认为应该能在哪里找到这论点的破绽。

但要是假设。这终究只是个假设。要是……要是她的想法正确的话,这样一来,就跟字面意思一样,帝国将不得不与世界开战。

等到那时候,就按照约定交给她一个大队也不坏吧。倘若不让自己陷入疯狂就无法赢得战争,那就只能这么做了。

「……真不想成为讨厌的大人啊。」

然后,惊觉到自己想法的杰图亚准将当场愣住。把小孩子送上战场?这是身为军人最严重的耻辱啊。而且,自己居然像是理所当然似的做出这种假设。

……啊,真痛恨自已的无能。

高级参谋这个职业,也就是「军事」领域上的专家。但也并不能单纯只是个专家。在是个军事专家的同时,还要是个对相关领域具备广泛见识的通才。这就是帝国军要求高级参谋所要具备的能力。

当然作为最低条件,至少也要熟知战场与后方两边的环境。所以对走在军中菁英道路上的军官而言,调任可说是种会频繁遇到的过程。

在参谋本部里,算是中枢单位的人事局任职的雷鲁根少校,也早已经习惯调任了。毕竟,就连在军中经历上可说是很重要的人事局的课长职位,也只是他下一个职位的过程。

而雷鲁根少校在军大学的审议会上,展现出来的对众多部门的观察力,就连在参谋本部里头也受到很高的评价。只不过,这不是基于本人所意图的对候补生提出质疑的举动,而是基于他通晓其他部门的通才资质,所给予的评价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在战时的情况下,能干的通才不论有再多都不够用。

所以没多久,他就收到晋升中校的任命书。对于比惯例时程还要早晋升的雷鲁根中校,参谋本部所提出的职位是参谋本部作战局所属的执行官。

尽管没有特定的职务,但能够作为高级军官的手脚,参与制定军方全体的各种方针。而这种立场,也展现出军方对雷鲁根中校的高度评价。然后,才刚去做到任报告,雷鲁根中校就立刻品尝到被当成手脚严酷使唤的传统。

这里是位在参谋本部,担任帝国陆军中枢的作战局。座落在闲静帝都最佳地段,这栋颇具历史的参谋本部,有着合乎其悠久历史的静谧。只是有别于外在,里头可是一片兵荒马乱。

「恭喜晋升,雷鲁根中校。欢迎你的到来。」

「承蒙您的赏识,卢提鲁德夫准将阁下。」

「什么话,我可是会把你当拉车的马匹严酷使唤喔。现在可是有再多人手都不够用啊。来,坐下吧。」

对于他到任与晋升的祝贺。收到到任任命书的雷鲁根中校,提着装满随身行李的包包穿越作战部大门,在那里迎接他的是作战副参谋长卢提鲁德夫准将。尽管经过参谋本部内无人不知的连日繁忙工作,卢提鲁德夫准将依旧露出神采奕奕的笑容,就像是不想浪费时间地要他坐下。

而就在雷鲁根中校坐在椅子上的瞬间,卢提鲁德夫准将就像是不想浪费时间一样,迅速切入了主题。

「好啦,中校。尽管很匆忙,但我要贵官随即赶往北方战场任命书在这里。」

虽然早知道他是名速断速决的人,但在到任报告的同时就要人直接离开,就连雷鲁根中校也是始料未及。

「就跟你知道的一样,战略层面的混乱,带给北方战线的影响相当深刻。」

只不过,雷鲁根中校对自己配戴的参谋饰绳充满自负。这可不是单纯的装饰。配合状况立刻切换意识,集中精神,为不听漏长官话中一字一句的含意,他仅花费少许的时间,就让自己开始专心倾听。

「这是在原本未曾预想过主攻状况的战线,进行大规模动员展开攻势。会陷入混乱也是在所难免。」

对帝国军而言,情势判断错误让他们付出相当高的代价。西方的紧张情势无法止缓,强行让大陆军在未曾预想过的方面上不断进行大规模展开,所带来的不良影响甚大。

可以轻易想像到,波及各方面的余波,让各方面军面临到难题。

内线战略的强悍在于域内机动。但倘若没有准备好万全的态势,就难以期待能发挥作用,所以一旦态势崩坏,就无法避免陷入混乱。

「没有比放任无法尽到责任的人,继续待在不适当的位置上坐领干薪,还要对国家残忍且无用的事了。想当然,负责人已遭到撤换。」

结果,参谋本部当中提倡一击论的许多参谋,皆遭到撤换、降职的悲惨下场。当然,里头并不包括没有犯下大错并且有遂行职务的人。话虽如此,如今的环境能方便提拔有为的人才作为重整态势的一环也是无庸置疑。

雷鲁根中校本身能这么快获得晋升,并得到参谋本部的重要职位,可以说是受到此恩惠的其中一人。

「结果弄得人手不足,还真是讽刺啊。不过这也给了像贵官这样的人活跃的舞台吧。正因为如此,我才要贵官去一趟北方。」

「是要命令我去掌握现况吗?」

考虑到这些情况,以参谋本部作战局的执行官身分赶往北方的意思,就是要他前去视察。在这种状况下给予这道命令,是想要能作为长期情势的判断依据。高层的这种意思,就连参谋本部新到任参谋也能够瞬间理解。

然后依照传统来看,相信会依循帝国的基本战略来极力打破两面作战的情况。也就是说,高层恐怕是想要判断依据,来决定该优先处理西方战线还是北方战线。

「没错。在西方战线趋于稳定的情况下,实在是不想同时维持两个战线啊。」

「也就是该解决哪一边的意思吗?」

「没错。你在北方视察完后,就直接赶往西方视察吧。」

准将阁下感到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就他的反应来看,卢提鲁德夫准将似乎是很满意雷鲁根的应答。

「是的。下官即刻前往北方。」

为让自己能立即对应发布下来的命令行动,参谋本部的执行官们会将装有替换衣物的包包放在办公桌旁,正是基于实务上的必要性。

仿效前辈们这么做的雷鲁根中校,在收到任命书的同时,就忠于传统的提着装有衣物的包包,穿过作战局的大门。只不过,雷鲁根中校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也是事实。

「很好。啊,对了,中校。路途中你就看看这个吧。」

「这个是?」

「杰图亚拿给我的论文。值得参考。」

「了解。下官就先告辞了。」

随后直接离开的雷鲁根中校,利用参谋本部的公务车赶往车站,搭乘前往北方方面的列车,列车也随即启程。在车内,雷鲁根中校来到高阶军人专用,已经事前预定好的头等舱包厢坐下,拿出交到手中的论文看起标题。

标题名是《这次大战的型态与战局预想》。他脑海中瞬间浮现战务局的杰图亚准将那张学者风范的面貌,是会让人怀念起战史课讲义的标题。杰图亚准将以经常沉思闻名的事情,就连雷鲁根自已也略曾耳闻。

正因为如此,在看过后觉得论点有趣的卢提鲁德夫准将才会推荐给我看吧。雷鲁根中校虽是如此解读,但随着他阅读起交到手中的论文,追逐文字的眼睛却渐渐模糊起来。岂止是如此,随着深入解读,他脸上甚至浮现惊疑的神色。只能说是对恐怖与惊愕感到动摇的情感波动,就像是脑袋突然遭到痛殴似的,不得不感到愕然。

「……这是什么?」

这是?这次的大战是?不对,说到底,真有可能出现上头写着的战争型态吗?他在心中低语着满满的疑问。

……有可能。他身为专家的意识做出答复。

就雷鲁根所知,杰图亚准将不是会做出异想天开妄想的将官。倒不如说是名个性拘谨的人。他具有透过分析来理解现实的倾向,是参谋本部共同的见解。这名有着学究性格并且是现实主义者的准将所警告的世界,简单来讲就是世界战争。未免也太蠢了。要是能这样一笑置之,该会有多幸福啊。

然而,雷鲁根中校却只能抱头低吟,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战争的战略论经常伴随着人多口杂的议论,而内线战略对于外线战略的两难推论,他身为参谋本部的一员也确实有所感觉。

当然,倘若要说到面对内线战略,对手会如何突破的话,就能够理解了。

「这样一来。这次的大战就必然会演变成世界战争?」

遭到列强包围的帝国。帝国这种基于现实的地缘政治学,导致国防环境十分脆弱的情况,经常是让国防负责人感到头疼的问题。正因为如此,哪怕帝国拥有比周遭列强还要出众的军事力,也仍旧是持续抱持着不安。

但对于包围帝国的各国来说,邻国有着强大的帝国存在这件事,会让他们抱持着安全保障上的两难困境,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这样他们当然会意图建立针对帝国的统一战线,以所谓包围网的外线战略分散帝国战力,藉由此达到相对性的势力均衡,这是可以预测的结果。

这条宽松的锁链,正是帝国的威胁。所以想要突破这个有如用丝棉勒住颈子的包围网,帝国所想出来的方法即是内线战略。

同时还长期致力于外交事务上,签订了诸如与义鲁朵雅王国的同盟、与卢斯联邦的互不侵犯条约等各种条约。这本来应该是会让各国犹豫因为区域纠纷而挑起战端的外交环境。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假如协约联合脱离战线,与帝国拥有纷争地区的法兰索瓦,就会面临到要单独对抗帝国压力的必要性。

要说到老奸巨猾的联合王国,是否甘愿与法兰索瓦平起平坐也很微妙。他们应该是会在均势策略上提供支援,但能预测只会维持在最低限度,意图让法兰索瓦共和国与帝国同归于尽。

既然提出这个论点,就没办法否定之后会连锁性引起战火的可能性。基于跟共产主义在体制上的差异,曾具有传统同盟国关系的卢斯与法兰索瓦之间出现嫌隙。而趁着这个机会,帝国与卢斯联邦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此举对法兰索瓦而言,让他们不得不期许协约联合能担任牵制帝国的第二战线。

看在帝国眼中,自己会落得不得不与协约联合与共和国这两国为敌的处境,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而最致命的是,要是「共和国与帝国同归于尽」是其他列强唯一允许的终战方式的话……他们可能不会容许获胜的霸权国家,成为凌驾周边诸国的存在。

雷鲁根的智慧与经验,听见了「世界大战」的门扉缓缓开启的声响。告诉他这是可能发生的事。

接着,在与世界开战时。「总体战理论」这个概念就仿佛魔女的微笑,伴随某种嗤嗤笑着的不明存在,一起自然地进到脑海里。

所谓的「总体战理论」,是指进行战争的国家,将会面临到动员所有国力的必要性。

尽管瞬间涌现想要辩驳的冲动,但文中所描述的却是基于事实的推论。

战争性质产生本质性的变质,弹药燃料的消耗量遽增。这些全在他在参谋本部所见所闻的事实下获得佐证。这毫无疑问是事实。特别是与其他列强爆发正面冲突的西方方面军,武器与弹药的消耗量已经超过开战前的预测。

战斗人员的大量牺牲?没错,这确实也说中了;曾听闻有少数单位的补充速度已达到极限。将兵丧命的数量超乎预期,已让平时的兵员补充计划出现破绽。

以大量消耗武器士兵为前提的战斗。人力资源的莫大消费,以及可能导致国家经济崩坏的大规模资源浪费。没错,人命的消费。甚至不是牺牲,而是单纯作为数字的「消费」。这种疯狂的竞争。这场胜负,将会持续到其中一方难以承担负荷崩坏为止?

论文中提出直到完全破灭为止,将会持续消耗人员与物资的战争型态。而且还会以世界规模持续展开。这种预测原本只会是种夸张的妄想。

倘若肯定这个预测,等待着他的,将是一个以数字把人类假设成消耗品的恐怖世界。然而这上头的理论,包含许多说不定很有道理的部分。但一想到肯定这些理论所代表的意义——

不对,这是当然的。总体战与世界大战,作为理论都有着许多能够批判的地方。但是尽管如此,却莫名地带有真实性。有着某种就算想否定,也难以否定的东西存在。

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无法否定?某种不对劲的感觉哽在喉咙里。

「……这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不论总体战还是世界大战,应该都曾在身边遇到过。不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在身边遇到,但总有种印象在。或是说,是对这种异质的感觉有印象。

「是在哪里……不对,是我忘了什么吗?不对,是有某种东西让我威到在意。」

是以前在某篇论文中看过吗?不对,不是这样。总体战与世界大战,全是我第一次看到的词汇。直到现在才第一次知道。

那么是类似的概念?记忆中应该是完全没有。最为类似的概念,记得曾在科幻小说中看过。既然如此,那就是基于某种经验喽?可是自己待在前线的经验不多。

虽然直到中尉为止都是待在战区,但自从担任联合王国驻外武官以来,就一直都是后方勤务了。既然如此,那就是在联合王国听到的?自己写过的联合王国报告书堆积如山,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不记得有这样的概念……是我想太多吗?不对,我应该是有在哪里看过吧。

哪怕是在战争当中,不对,正因为是在战时,才必须要有能干的参谋。所以帝国才会不惜金钱地在参谋教育上投注资金。身为参谋的其中一员,谭雅·提古雷查夫中尉正在进行作为传统军事训练一环的参谋旅行。

以度假胜地闻名的麦因涅温泉地。尽管是自古以来就作为温泉疗养胜地名闻遐迩的知名温泉街,却是位在终年白雪皓皓的严寒山岳地带附近。在近到足以眺望那条悠哉街道的山岳里,在身心皆操劳过度的军大学生当中,也看得到谭雅的身影。

在军大学的选拔过程中,身为女性并且是小孩子的只有她。实际上,就算她在主观意识下缺乏这种自觉,但就生物学上来讲却也无从否定。只不过,在这个单纯离女士优先这种性别盲主张相距甚远的状况下,谭雅基于身为女性的表面,让她比起一般军大学生还要相对受到优待。

作为单纯的例子,就是在行军途中的村庄留宿时。在一般学生别说是大通铺,甚至还得自己挖战壕睡在里头的时候,就唯有谭雅因为上头顾忌外头的观感,而准许借用民家的床铺过夜。此外,还能够使用当地的军方相关设施。

简单来讲,军中除了魔导师外是个男性社会。实际上,就连魔导师也大都是男性。当然帝国军是会依照纪律规则来决定女性军官的待遇。在很有帝国风格的周详军规中,当然也有明确规定女性军人所要遵守的军规。

话虽是这么说,但在魔导师出现以前,数量稀少的女性军人大都是皇族。基于这种前提制定的军规,是假定皇女与皇女侍从在进行名义上的从军义务所制定,时代错误得相当严重。不过对于皇族不会分配到的,担任最前线勤务的魔导师,近年来仍不免是大幅修改规则,调整为适合实战的内容。尽管如此,关于后方的女性军官待遇,大半仍旧是以贵族或皇族的女性为前提,实际上就像是本写满陈腐规范的礼仪书。

而且因为就读军大学的女性军官人数是绝对性的不足,所以任谁也没有想特意去修改军大学的规范。结果让本来以皇族女性在军大学实习为前提制定的规范,就这样保留下来。不只是几十年前,甚至让人想问这是几世纪前的时代错误规则,在帝国只要尚未遭到修改废止,就仍然具有效力。这算是官僚主义的不良弊害,就算是享有特权的规定,只要是规定就得去遵守,这就是帝国的规则。因此,让谭雅过着在相较之下算是走在红地毯上的旅行。

本来这趟旅行的目的非常简单明了。是在思考极度迟钝的极限状况下,进行耐力训练兼现地实习。参谋在精疲力尽时靠气势制定的作战,大都会是迂级的核地雷这点,就连谭雅也能理解。正因为如此,看在军大学的教官们眼中,实战经验丰富并具备适当体力的提古雷查夫中尉,根本就没必要视为女性给予优待。而已经化为古籍的女性军大生的规则当中,并没有规定到「魔导军官」的待遇。换句话说,尽管不能无视「要给予女性军官适当的宿舍」这条规定,但只要没有规定「不能让女性魔导军官背负重物」,就算在一般行军时严厉对待也没有问题。

因此,这次就以魔导师有演算宝珠的辅助式协助为由,要她义务带着重机枪的仿制品并全副一武装参加这趟参谋旅行。别说是一般的全副武装,还得扛着重达五十公斤的重机枪爬山。只要谭雅本人能克制住大叫虐待儿童的冲动,这里就不存在法律上的问题。

当然,他们走的不是远足路线,而是山岳旅团训练时的地区。这让她确信,设计制度的人绝对是个虐待狂。就连身穿轻装的山岳旅团都会哀号的路线,居然要她带着重装备爬上去。

不过话虽如此,但就以目的论而言,这样做并没有错。

但就个人来讲,应该是要努力让参谋不会陷入疲态吧?让人会不经意产生这种念头。

「维克托,假设敌人在那座丘陵架设了防御碉堡。你的大队则是不得不迅速前进。」

只不过,参谋教育做得十分彻底。对于精疲力尽的军官们,毫不留情地接连提出模拟战斗指挥的质问。

「请提议攻略方法。」

碉堡设在丘陵上?倘若是在这么严峻的位置,不论想突破还是迂回都没办法吧。不是黯然离去,就是只能靠重炮部队从远距离击溃了。或者是派魔导师呐喊冲锋。

「突破很困难。为迅速进军,下官提议迂回前进。」

不过维克托中尉看样子已经累了,脑袋似乎只能够判断出无法突破。因此照本宣科地采用迂回战术。虽然就这情况看来,确实是不太可能突破。

不过同样也不太可能迂回成功。毕竟这里缺乏遮蔽物一对方还占有上方优势。在迅速进军前,应该会被当成活靶打。

「有本事你就做给我看啊。」

「咦?」

「在这严峻的地形下,有本事你就迂回给我看啊!你这智障!会不会看地形啊!」

想当然,教官的怒吼也跟着增强。只不过,我也没有那个余力去幸灾乐祸。

「提古雷查夫,你会怎么做?」

该死,等下非得要你请客不可,维克托中尉。要是你答得出来,就不会有人挨骂了。尽管想瞪他,但要是表现得惊慌失措,就会劈下感激不尽的怒雷。

维克托就算派不上用场,也能当个不错的避雷针。避雷针就该拿来用,而不是把它折断。现在还是老实地想办法先度过这个难关吧。

「请问有重炮支援吗?」

首先是做基本确认。在这种山岳地带,难以想像步兵大队会带着步兵炮移动。但如果有师团直辖炮兵在,应该就能期待获得支援。或是军团直辖炮兵也无所谓,总之要先确认有没有掩护。反正,一定是要我以没有掩护的情况来考虑吧。

但要是不展现出确认手上的牌的姿态,肯定会被骂「你就没想过要重炮兵支援吗」。尽管早就知道了,但还真是不可理喻。

「当作没有!」

「第一案,大幅后退,沿着其他山脊采取迂回机动。」

既然如此,要避免无谓的牺牲,就只能回避这里。所幸,根据选择的山脊,整体花费的时间不会相差太多。最重要的是,应该没必要做无谋的攻击。命令士兵朝确保良好射界的敌方据点突击,甚至可以说是有勇无谋。

要问我这种人能不能当参谋,我只能回答不想他当。无论如何,想要以血肉之躯赢过火力,除非士兵的数量比子弹多,否则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假设时间紧迫的情况。」

「……第二案,采用魔导师与步兵的散兵战术。由魔导师击溃碉堡,步兵负责掩护。」

这是航空魔导师攻略据点的标准方式。尽管必须觉悟会有某种程度的牺牲,但比让步兵单独突破要来好得多了。最重要的是,自己是航空魔导师。既然这问题是假设由我指挥,那就算步兵大队有魔导师跟随也不会不合理。」

算是稍微有点狡猾的答案也说不定。

「很好。那就假设只能派步兵攻略的情况吧。」

「咦?只能派步兵『攻略』吗?」

……我上当了吗?等回过神来,命令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用步兵犬队攻略碉堡了。

「没错。我给你一点时间。如果不想野营,就给我赶快回答。」

真是会强人所难。如果能靠步兵攻略阵地,阵地战哪还需要人烦恼啊?要我在这种状况下进行攻略战吗?

没有工兵,也没有魔导师?这是要我当人肉炸弹吧。不对,这连想都不用去想。

「报告教官,下官认为不可能完成攻略任务。」

瞬间,同学们的表情都变了。正在苦恼的他们,绝大多数都很震惊我会回答不可能的样子。毕竟这很明显是会让教官心情恶化的答复。说不定会让自己的名次下降的发言。

感觉实在很糟。既然要叫人回答,点名跟我竞争名次的乌卡上尉不就好了?真想抱头大叫太倒霉了。不过双手正抱着重机枪,所以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像某日帝一样自军擅长刺刀突击,对方的阻止火力也很微弱的话,那倒还有一丝希望吧。但朝共和国军的防御阵地刺刀突击,只会沦为蜂窝。虽然也能考虑夜间的大队袭击,但在山岳地带进行大队规模的夜袭,恐怕会全军覆没。

既然连做到这种地步,成功的可能性都还这么低,答案就只会是不可能。

「所谓参谋的职责为何?回到任务上来讲,考虑自己被赋予的义务与任务,下官基于职务禀告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要确实准备好规避责任的说法。人类是会从失败中学习的生物。以前在图书室与准将对话时,曾有过不小心说错话的经验,我不打算重蹈覆辙。要说明自己不是欠缺奋战精神才回答不可能,而是基于职责才这么说的。

「我的职务是寻求可能实行的最佳策略。」

也就是说,我是以参谋的角度,认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所以没有办法去执行。当然,参谋的工作是制定能够获胜的作战。不过只要名义的话,能当作藉目的义务是要多少有多少。

「让士兵一味地白白牺牲是最该避免的行为。」

要是被骂胜利当然比士兵的性命重要,那我也没辙了。

但至少可以避免被批评为欠缺奋战精神,这可说是最恰当的说法。要重视士兵,这件事我在军官学校已经反复地、反复地,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反复地被如此教导。

回想起来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不知为什么有种是针对我如此强调的感觉。要是认为我无法理解「没有办法选择部下,所以需要培育」的概念,就太遗憾了。

总之,名义完美,大义充分。这次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胸答复。

「基于以上理由,下官对本案的答复是,应该要回避攻略。」

瞪着自己的教官眼神,就像是要看穿我的真正意图似的。我所说出的话毫无半句虚言。抱持着这种意志回瞪回去,是上班族的必备技能。之后就只需要有不输给军人这种眼神凶恶的家伙们的胆识就好。

总而言之,就是习惯占五成,然后相信内心自由的心再占五成。

「很好。我会记录下来的。好啦,继续行军!」

呃,果然还是会被记录吗?看来上班族的思考方式,果然不受军人思考喜欢的样子。唉,这该怎么办才好?

尽管想认为已经顺利蒙混过去了,但总觉得遭到记录不太会是一件好事。

解说

①【存在的理由】存在的意义。自己身为自己的一条牢固的境界线。

②【租借法案】是在战争时,向以友好国为主的他国出租兵器物资,以及基地或土地的服务。因为是出租所以是借来的东西,但看在对峙方的眼中,哪怕是借来的东西,敌方战力也依旧是增强了,所以会感到相当棘手。姑且是有偿还的必要,不过就像苏联常常向美国租借然后赖账不还钱一样,基本上是要有亏损觉悟的跳楼大拍卖。

③【拿破仑】是法国引以为傲的抾国大革命时期的军人兼政治家。和德国的小胡子一样,其实就某种层面上来讲,也是外人将别国耍着玩的范例。不过他虽然战败也依旧获得很高的评价,所以就算在法国谈论波拿巴,也不用担心被抓去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