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章节
《白帆之都》是一个富裕的城市。
行人们穿着各色的服饰,发型和首饰也能看得出某种倾向。……也就是说,这里居然存在着“流行”!他们的生活有去追求“时尚”的余裕!
仅此一点,就对我造成了相当的冲击。
话说回来,进入城市的时候没有类似路检的手续,也不需要付出入通行税之类的费用,这一点也很厉害。
在我的想象中这里应该是中世纪的城市,于是就自说自话地想着应该会有这些程序,做好了要排队的觉悟,但却很快就进入了市内。
“这是治理这座城市的埃塞尔殿下的方针。”
托尼奥先生如此解说道。
经常会有大量的物资通过海路从北面运到这个城市来,再通过血管一样的陆路和水路将这些物资运送至《南边境大陆》全境。物流量可不是一星半点,如果那些货物被扣在城门那边的话就会变得很麻烦了,倒不如说反而这会成为走私、偷渡的温床。
因此就用码头的使用费、市场的场地费、向在市内开设店铺的商会收取的税收等等费用作为这个城市的运营费,尽可能地不妨碍人力、物力、财力的流通。
至少在这《白帆之都》是这样的方针。
“这样啊……”
该怎么说呢,虽然我在经济学上的造诣并不怎么深厚,但这种政策给我一种相当开明的先进印象。
埃塞尔公这位人物的确就像传闻中那样非常的英明啊,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量着城市。
“?……那是?”
有几个像是柱子一样的东西设立在路边,顶部像是伞一眼的东西……
“那是路灯吧。”
“路灯!?”
什么!?
“你不知道那个吗?威尔真是落伍啊!那是贤者学院的见习工作之类的,到了晚上刻了《光的言灵》的柱子就会亮起来哟。对于见习生们来说这可以当做《印记》与魔力结合的训练,晚上要是有灯光的话对城里的人们来说也很便利。”
“就是这样。这是见习魔法师的练习,也是赚零用钱的一种方式。其他的还有——”
托尼奥先生这么说着,指向了前方的某一栋大型设施。
“那个也是见习魔法师丰厚的收入来源。因为其中用到了很多《热的言灵》以及《清净的言灵》。”
“——那是……”
“呵呵,即使是威尔也知道那个吧?”
碧一边咕噜咕噜地跳着舞一边说道。
“……是的,那是公共浴场(Balneario)!”
Yu chang……?(*注)
(译注:这里的原文是公共浴场注音Balneario,然而作者下文的发音确实浴场的发音,因此按照作者的原文来,并非是翻译错误,特此注释。)
“嗯?怎么了威尔?”
“出什么事了?”
也就是说,是澡堂!?浴室!?
“请务必让我体验一次!”
我不由地如此强烈地主张道,三人都做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
◆
——就结论而言,久违的入浴体验真是太棒了。
说实话,我也曾经想过,毕竟是这个时代的公共浴场,浴水大概是带着病菌、不怎么干净的那种吧,但《清净的言灵》发挥了效果,浴水清澈见底;庞大燃料的问题似乎则是由《热的言灵》消除。真是太棒了,请容我再说一次,真是太棒了。
浴场里并不是日本的那种泡澡,而是桑拿的热浴以及冷水池这样的感觉,即使如此也真的是太棒了。
滞留在全身肌肉里的旅途的疲惫也伴随着热气溶解、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啊,真是幸福……
出了公共浴场之后,有种就像是被剥光的水煮蛋一样的感觉,全身上下焕然一新。
一阵凉风吹过,感觉真舒服。——虽然在旅行期间也用《清净的言灵》保证了卫生,但果然好好地洗一次澡还是不一样的。
我们三个男人在不远的广场悠闲地等了一会之后。
“啦、啦、啦……-”
碧也心情大好地哼着歌取出寄存的行李、走了出来。
“呀,久违的洗一次真是舒服啊。”
“同感同感。”
“……舒服是舒服,但我不是很喜欢那样杂乱无章的地方啊。”
因为其美貌以及半精灵的稀有性,很多视线聚集到了梅内尔身上。
一般情况下只要披上风衣就好了,但是在浴场里的话,就实在没办法像那样隐藏了。他现在的脸上也带着些不爽的表情、披上了斗篷,所以我们立刻变更了场所。
“是呢,找个大众食堂(tavern)吃顿饭吧……”
“那之后要怎么办?”
“去神殿吧,威尔是神官,有必要去那里打声招呼。”
“啊……”
说起来的确如此。虽然有各种各样需要在意的事情,但必须要和神殿组织建立联系。我姑且也是受到了加护的神官,如果再能在行事上多少获得些方便就好了……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和其他三人结伴同行,前往大街上的大众食堂吃了午餐。
然后,居然拿出了大米料理,吓了我一跳。感觉像是前世的籼稻米(Indica),应该是旱稻吧。
先将虾、贝、白身鱼(*注)等等很符合港口风格的海鲜加上蔬菜在一个浅浅的平底锅内用油炒一下;然后再加入大米和水煮一段时间,就成了类似于洋风的菜饭料理。
(*译注:白身鱼和赤身鱼是日本特有的鱼类分类,按照鱼肉的颜色分类。)
鱼汤的味道非常的鲜美,盐的咸淡程度也正好。
我狼吞虎咽地吃了很多。
附加的度数较低的葡萄酒味道也很不错。
这就是文明。该怎么说呢,真的是文明的味道。
“相当的美味呢。”
“是呢……我觉得炒的不要这么干比较好。”
托尼奥先生和碧如此交谈着。
他们是以这个城市为据点四处巡回的行脚商人和吟游诗人,已经相当习惯这种味道了吧。
我和梅内尔则是一句话都不说,飞快地动着嘴巴。
附带一提,我们两人都再点了一碗饭。
……文明真的是,美妙的让人感动到流泪啊!
◆
之后我们造访的《白帆之都》的神殿,是一幢由光滑的白石建成的庄严建筑物。
粗厚的柱子、成排的柱子形成的长廊、工整地修剪过的前庭以及众神的塑像。
该怎么说呢,虽然每一个都崭新如初,但感觉风格更像是美术品。
这花了大钱的吧,梅内尔小声说道,我让他和碧还有托尼奥先生暂时在前庭等候,之后进入了神殿深处。
我在那里遇到了神官,想着总之先去问候一下哪位高位神官吧,但……
“额、额……”
在我眼前的这位穿着宽松斗篷的年轻男助祭带着一副困扰的表情回了我一个暧昧不清的回答。
“你说,得到了灯火之神、古蕾丝菲露的加护……?”
“嗯,正是如此。”
唔,真是困扰啊,年轻的助祭如此说道。
“因为那位神明的信徒很少,从规矩上来说,是要使用《祭神看破的祈祷》的……”
“完全没有关系。”
如果某个恶神的神官不顾后果、光明正大闯入神殿,说出——“请务必让我问候一下高位的神官大人”——这种话的话,那就真的难办了。
并不是每一个神官都会进行战士的锻炼,为了确保来访的小众神明的神官并不是由恶神的神官假冒,确认的检查手续是必要的,虽然我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拥有能看透他人信仰那样深厚加护的大人们全都外出了……”
“全都外出了?”
这么大一个神殿里的神官都?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嗯,最近各地,因各种魔兽而造成的被害损失在不断地增加。”
“…………”
“副殿长以下,都非常的繁忙。”
副殿长以下。
……副?
“你们在走廊的正中央闹些什么呢。”
沉重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回头望去——只见一件镶嵌着闪闪发光的金丝与银丝的宽松神官服出现在我的面前。
穿着那件衣服的……是一个非常肥胖的中年男人。即使穿着神官服也能清楚地看到他那下垂的腹部。虽然脸颊胖胖的,但表情非常的凶狠。
他香肠一样的手指上带着好几个金银的戒指。
“巴、巴格利(Bagley)神殿长!”
助祭吓了一跳,背部颤抖着摆正了战姿。
“我在问你们在闹些什么。”
肥胖的男性,巴格利神殿长再次问道。
他的表情非常的烦躁。助祭看起来动摇的非常厉害,没办法好好地做出回答。
虽然稍稍有些失礼,但我还是从旁插入了对话。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威廉-G-玛丽布拉德。得到了灯火的神明古蕾丝菲露大人的加护,前来问候《白帆之都》的神殿。”
我将右手放在左胸口,左脚后退了一步行了一礼。
这是玛丽教给我的礼法。
“嗯……我是巴特-巴格利(Bart-Bagley),是这个神殿的管理者。”
巴格利神殿长粗糙地回了我一礼,直直地注视着我。
“古蕾丝菲露……灯火之神古蕾丝菲露,失落的神明吗。虽然也可能是假冒其名有所企图的可疑鼠辈……”
“您会有所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如让我施展祝祷术来证明自己吧?”
哼,巴格利神殿长用鼻子哼笑了一声。
“初学者啊,总是一有事情就想要依靠加护。……听好了,神明赐予你的加护,既不是给你胡乱使用的,也不是用来炫耀的。”
原来如此,我想道,的确在理。
在魔法方面,伽斯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祝祷术的风险很低,因此的确有可以毫无顾虑使用的一面,但也正如同神殿长所说。
“诚如您所言。您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不成熟,实在是……”
神殿长则是心情很糟糕似得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从灯火之神的教会中领会了些什么。”
“有光必有影,沉默既是雄辩,并且,活着,必然会迎来死亡。”
哼,神殿长再一次用鼻子哼了一声。
“……喂。登记在名册上,带他去神殿。”
“啊?可是《祭神看破的祈祷》和《虚伪看破的祈祷》都还……”
“笨蛋!你耳朵究竟长哪里了,愚蠢的家伙!!”
神殿长的话语如同落雷般在神殿响起;哔哩哔哩地在神殿回响的声音,使得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
“我接下来还必须去出席纺织公会的宴会。……之后你随意吧,别引发问题,再交点钱。”
巴格利神殿长对我机关枪似地叮嘱了一番之后,然后拖着笨重的步伐走向了神殿深处。
缩着脖子的助祭目送他离去,带着一副还略有动摇的表情对我说道。
真是有够受啊,居然遇到了巴格利神殿长,可是你的礼节真漂亮啊。哎呀,刚才的神殿长一味沉浸于宴会和享乐之中,到处说风凉话却连一次祝祷术都没用过,很容易发火又满腹牢骚……而与他相对,副神殿长就很高洁、非常的优秀,等等等等。
是吗,我一边暧昧地回应着他一边完成了登记,与梅内尔、碧和托尼奥先生汇合之后,我们跟着向导走在神殿内,分配到了一间神殿的客房。
虽然很简朴,但也并不是要我们原封不动地睡在干草上,而是给了我们好好地铺上了床单的床。
“呐,这里的神殿长他……”
“嗯,都没听到过什么好话啊。大家说的都是,非常的庸俗,之类的。”
“他似乎还偷偷在都市内的商业工会中确保了自己的影响力。”
碧和托尼奥先生滔滔不绝起来。
他获得的是那样的评价啊。
再综合他见面的时候给我的印象考虑的话——总感觉外面很吵闹。
咚,咚,的钟声不断地响了起来。
“哎?”
“嗯……?”
“并不是报时的钟声,这么凌乱……是着火了还是地震了?”
“可以明确的是,发生了非常事态。”
神殿也开始骚动起来。我们走向了归拢在房间一角的装备和行李。
走廊里响起了奔跑的脚步声,以及喊叫声。
“是飞龙!飞龙啊,大家快逃啊——!!”
墙壁的、屋顶的另一边——伴随着“咚”的一声巨响,一道影子飞翔而过。
下一个瞬间,冲击蔓延至整个神殿。
◆
“咕唔唔唔!”
“好痛、好痛、好痛啊……!”
“现在什么情况!”
“别推、别推!”
“孩子,有看到我的孩子吗!”
“神啊……”
神殿内混乱不已。
我穿上装备,来到被回廊包围着的中庭,以柱子和装饰为踏板反复跳跃了两三次、跳上了屋顶。
环视周遭,只见数栋建筑物——除了本殿之外还有居住用的建筑、集会用的大会场——构成的神殿中,集会会场的屋顶崩塌了。
也有人被压在下面,巨大的混乱充斥于神殿内。高位的神官似乎全都外出了,这也助长了混乱,使人无法立刻平息这乱局。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毛。
但是,我现在还无法前去救援。
……转过视线,只见一道灰色的影子在《白帆之都》的上空徘徊。
长长的尾巴,巨大的翼膜,背部长着如同刀刃一般的尖刺,脖子粗壮得需要一个成年人大张双手才能抱住,从他的嘴里时不时地可以见到零星的火焰。
它那流畅回旋、弯曲的身姿洋溢着力量与跃动感,凡是见到它的人无不感到战栗。
——那就是飞龙。
它一只后脚踩在城市的尖塔上作为起点,伴随着飞行的猛烈势头,尖塔崩塌了。
石壁从空中落下,借着踢向崩溃尖塔的反作用力,飞龙再次在城市上空回旋起来。
偶尔能看到似乎是士兵的人影从地上射出弩箭,但飞龙完全没有在意。
机动力差太多了。
拿着弩的数名士兵追在它的身后绕圈,但甚至无法将其纳入射程。并且即使将其纳入了射程,长箭也无法正面射中高速飞翔的飞龙。
飞龙的口中喷出了火炎。
那是火炎吐息。
被那吐息略过的地区传来了连我这里都能听到的巨大悲鸣声。
宅邸开始燃烧,逃跑的人们陷入了混乱,互相推搡、挤撞……此时飞龙嘶吼着再次俯冲了下来。
它带起的风压将砖瓦从屋顶上吹起,噼里啪啦地落到了大道上。
已经有数座房屋崩塌了。
混乱在不断加剧,好几人倒在地上,也有人被踹到,被踩踏。
坍塌的声音响起;飞龙又破坏了一个建筑。
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飞龙会——
但是,城市在被破坏。
文明——
那三人守护之物——
至今人类堂堂正正地生活着的场所被破坏了。
……哄地一下,怒火涌上大脑。
“《言灵》《飞去》——”
我使用了一般不会使用的较长的咏唱。
嘴里进行着双重咏唱,挥动手指再画出了一道《言灵》,延长射程。
“《雷电》!!”
在这个瞬间,如同大钟敲响一般,又或者是大炮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气散发出像是一股烧焦似的的味道,一道雷光从神殿的屋顶射向旁若无人地在上空飞翔的飞龙。
……但是,没有打中!
距离太远了。对于能够同时在水平方向以及垂直方向立体移动的飞龙来说,线性攻击的命中率实在太低了。
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古代语魔法的射程本身就不是那么长。
只要《言灵》还是《言灵》,离得越远,威力也会相应的衰减,影响也会变弱。
“……切!”
我立刻开始准备第二发,在我就某种程度上能够稳定使用的《言灵》中,《雷的言灵》是射程最远的言灵。
直到命中之前不论几发我都会发射。
因焦躁和愤怒而欠缺冷静的我不由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呆子!你在做什么!”
突然,后脑勺被敲了一下。
回头望去,是追着我而来的吧,梅内尔也爬上了屋顶。
“为什么就那样愤不顾身地连射魔法啊,会自爆的!”
而且还是那样的高位魔法!梅内尔如此发怒道。
“但是!”
“没有但是!”
梅内尔勒住了我的脖子。
“对手可是飞龙,我是让你换种效率更好的方法啊!用你那聪明的脑袋好好想一想,呆子!不要乱来!!”
他翡翠的双眼直直地注视着我,狠狠地责备我,此时我才清醒过来。
——总之巧妙地、精确地使用小型魔法。
伽斯的教诲在我的脑中复苏。
唰地一下,大脑冷静了下来。
……如果是伽斯的话,不会因这个状况而惊慌失措。他会更有效率的,更加精确地使用魔法,只释放出必要的威力。
“……我明白了。”
“很好。”
我思考了起来。
我手里拥有的牌,能对那头飞龙做些什么?
在我脑内的回路中,无数的想法如同火花般闪现,检讨其可行性,再行消去。
“——好。”
我点了点点头。
“梅内尔,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下,你和妖精的力量是必须的。”
“行。”
梅内尔点了点头。
“还有碧、托尼奥先生!”
我望向中庭,朝着两人喊了起来。
因为刚才《雷的言灵》,许多视线集中在了站在屋顶上的我们身上。
“请与周围的人协作,让神殿前庭的人前往避难!”
我用力挥手,喊道。
“我要在那里,打倒飞龙!”
◆
“接下来——‘希尔芙,希尔芙,风之少女哟。汝的脚步既为风之脚步,汝的歌声既为风之歌声。’”
吟诵声响了起来。
妖精们聚集了过来,跳起舞来。
“‘合唱吧,轮唱吧,欢呼吧;带着汝等的和声,始源的《言灵》将遍布四方——”
梅内尔唱诵着咒文。
自刚才起,白色的小小少女就在视野的各个角落时隐时现,乘风而上。
希尔芙,风的妖精。
我确认了她们的存在后,开始咏唱起《言灵》来。
“《言灵》、《飞去》——”
与刚才一样,咏唱起《雷的言灵》。
除此之外——
“《连接》、《追踪》——”
这是过去伽斯打倒不死神的分身时使用过的追踪的《言灵》。
并且我还挥动手指,在空中描绘出数枚复杂的《言灵》;如同纹章、如同魔法阵一般,装饰的《言灵》在半空中扩展开来。
在最后,我郑重地张开了双手,喊了出来——
“——《雷电的》、《蜘蛛网》!!”
这一瞬间,《言灵》回响了起来。
汇集而来的希尔芙们快乐地轮唱着《言灵》,她们的和声向外扩散,就如同张开的渔网一般捕捉到了在远方上空飞舞的飞龙——
飞龙发出了悲鸣。
它的平衡崩溃,痉挛了起来。
但那一击的威力分散成了网状,并且随着距离也衰减了许多,还无法将其击落。飞龙立刻找回了平衡,恐怕它受到的伤害也就只有“相当痛啊!”的程度吧。
但是,这样就足够了。
在那个瞬间,飞龙确确实实地看向了我们这边,看着给予了它伤害的我们——并且,翻转身子掉转了方向,朝这边飞来。
飞龙将我们视作了敌人。
伽斯曾经说过,这一类的怪物大多数都是非常具有攻击性的,遇到某些普通的野生动物会逃跑的情况,他们反而会选择攻击。
“……要来了。”
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一个——现在我的本领,能够达到过去那三人实力的几成。
在飞龙接近的期间,我接连不断地向自己和梅内尔释放强化身体能力的魔法和祝祷术。
梅内尔也唤来了许多妖精,同样对他自己和我进行强化。
在这个过程中,如同鸟般大小的身影,逐渐变大,靠近了。
神明大人,现在,我为了誓言而战。
为了驱散邪恶之物,为了拯救悲叹之人。
——还请赐予我您的加护!
“在古蕾丝菲露的灯火之下!”
我用双手握紧了短枪《胧月》,献上祈祷。
一道巨大的光壁在神殿周边竖起,这是《圣域》「Sanctuary」的祝祷术。
周围传来了一阵喧嚣。
但我无视了它们,现在没有去在意的功夫。
飞龙扑了下来。
它与光壁猛烈地碰撞,发出了轰然巨响。
祈祷,祈祷。
祈祷圣域如同金刚般不会损坏。
将邪恶之物——永远排除在外!
“……!”
——但是。
一道声音响了起来,那是屏障碎裂的声音。
“什……!”
梅内尔以及众人都发出了目瞪口呆的声音。
就连我也在一瞬间忘记了祈祷,瞪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
与光壁碰撞的飞龙,全身的血管都染成了漆黑,瘴气从所有的血管中溢出;净域的防壁被黑色的瘴气侵蚀、奔溃了……
它的爪子击破了防壁。
光壁发出了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声音。
染满了瘴气的飞龙俯冲了下来,我能真真切切地看到,他那类似与爬虫类的无感情的眼瞳死死地盯着我不放。
“唔!”
我在屋顶上翻滚了几圈,勉勉强强地回避了它那带着粗壮爪子的后足。
伴随着风压,屋顶的瓦砾被掀上了半空,我失去了平衡——就那样从屋顶上掉了下去。
“‘希尔芙!美丽的风之少女!旋风的舞姬哟!’”
是梅内尔的声音。
他顺利地维持了平衡,现在还留在屋顶上。
面对飞翔、盘旋,扬起散发瘴气的尾巴再次逼近的飞龙——
“‘让那与你们竞舞的愚蠢舞者——’”
咏唱。
“‘品尝苦涩大地的味道!’”
在那一瞬间,刮起了强风。
那是强烈的下降气流。
不论飞龙摆出何种奇怪的姿势,面对直击双翼的强烈气流,从物理层面上来说它也只能束手就擒。
他飞行的重心大大地倾斜了。
“……威尔!!”
“《捆绑》、《打结》、《束缚》!”
我接连不断释放《束缚的言灵》。
飞龙的双翼变得不听使唤,它挣扎着从半空落下。
伴随着轰然巨响,一阵冲击传来,连大地也在震动。
我一边确认掉在前庭喷泉附近的飞龙,一边从屋顶跳下、着陆,奔向了飞龙。
◆
我的大脑里传来了一阵锁链叮叮作响的声音,就像是铁的圆环产生了裂缝一般。
飞龙在抵抗《束缚的言灵》,如果给它时间的话它就会挣脱言灵,再次飞上天空的吧。
我不打算让他得逞。
喷泉被撞的粉碎,水从地面喷出。
我向着掉到前庭的飞龙架起短枪飞奔了起来。
目标很简单。
短枪瞄准心脏或者喉咙进行突刺。
就像布拉德一刀解决了飞龙那样,瞄准要害用一击决出胜负。
飞龙感知到了我的接近。
它回过头来。
“《加速》!”
我如同子弹般冲刺。
将胧月紧握于手,枪尖对准了飞龙的心脏。
周围的景色飞速地向后流逝,我一口气靠近了飞龙巨大的身体——在下一瞬间,前方传来了一阵猛烈的咆哮。
飞龙也向我冲了过来。
交错、冲击。
“——!”
我将短枪刺入了它喷出瘴气的胸口,为了不让手腕和手肘因彼此冲撞的反作用力而受伤,我迅速地放开胧月错开身子。
短枪确实地刺中了对方。
周围也传来了一阵欢呼。
但是。
“骗人的吧……”
能听到不知从哪传来的碧的声音。
我带着一阵不祥的预感,回过头去。
只见飞龙地也朝我缓缓地回过头来。
枪被那橡胶一样的皮肤、坚硬的肌肉给挡住了吗?
还是纯粹地刺偏了?
——《胧月》没能贯穿飞龙的心脏。
它喷出了更多的瘴气。
飞龙直直地盯着我。
它的口中积蓄着红色的火焰。
“快逃!吐息要来了……!”
在我的背后仍有没有前去避难的人。
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也没有解决的对策。
——要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此时。
在我的内心,布拉德笑了,他大声笑着。
上吧!上吧!他笑着喊道。
“《加速》!!”
伴随着《言灵》,我冲向了飞龙。
对于释放吐息来说是过于接近的距离,因为担心会自爆,飞龙一边从嘴中放出火焰,一边咬了上来。
我极为勉强地躲了过去。
然后,我用两只手——勒住了对着飞龙那粗壮的脖子。
想不到合适的对策?敌人的性质不明?
那么,就用肌肉吧!就用暴力吧!上啊!——在我的内心,布拉德高举着拳头呼喊着。
飞龙身上喷出的瘴气慢慢地缠绕到了我的手上,但我的双手上有烧伤的勋章。
勋章燃起了白色的火焰,阻止了瘴气的蔓延。
“喝、啊……!!”
飞龙抵抗着。
我勒住了它的脖子,阻塞它的气管和血流。
接着张开双腿沉下腰来,确保根基的稳固。
然后挤出全身的力量,配合着飞龙抵抗的动作扭转身体。
——飞龙巨大的身体,飞舞在空中。
飞龙被倒摔向前庭那个已经被破坏了的、胡乱地喷着水的喷泉。
一阵冲击传来,大地在颤抖。
但是我稳稳地紧扣住勒着它脖子的双手,丝毫没有松手。
“腰、腰车……?”(*注)
(译注,腰车为柔道技巧,详情请见百度。)
不知是谁发出了疑问。
是的,是腰车。因为是抱着脖子扔出去的,所以肯定是腰车来的。
我一边想着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边像是要压在倒摔的飞龙身上似的,用最大的力量继续勒住它的脖子。
在我的背后,飞龙的身体猛烈的挣扎、弹跳、痉挛了起来。
为了从我的双手中挣脱,拼命地扭动着。
“喝、啊、啊、啊!!”
我挤出了全身肌肉的力量。
我用全部力量与飞龙的力量比拼着。
我压制住它的抵抗,不如说硬是按住了它,将它压倒在地。
逃不掉的,我不会让你逃掉的。
你的嘴里再也不可能喷出火焰。
你的翅膀再也不可能在空中飞翔。
你的牙齿、你的爪子也是——
再也不可能伤害到任何人!
我用尽全力勒紧它的脖子,扭向不可能的方向。
观众们屏息以待,然后只听“咔”的一声。
终于,飞龙的颈骨传来了折断的声响。
◆
咔地一声,被我双手抱着的飞龙的脖子失去了力量。
在我毫不大意,以防万一继续用力勒住飞龙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周围一片沉寂。
本来就在神殿里的人、来到神殿避难的人,许许多多的人都注视着我。
他们的眼中蕴含着复杂的感情——啊,糟糕!我意识到了。
我将眼前很有可能重达两吨的——记得六米长的湾鳄的体重应该是一吨左右——飞龙的脖子给折断了。
因为周遭的人们眼看就要被吐息给焚烧,所以为了在不产生任何牺牲者的情况下获得胜利而去勒住飞龙的脖子——现在回想一下,即使要我自己说也真的是太乱来了。
说不定,现在大家是在害怕我——
“漂亮!真是太厉害了!”
“啪”,“啪”,掌声响了起来。
嗯?我疑惑地投去视线……是托尼奥先生。
“感谢诸神,派遣你这样的大英雄来到这里!”
托尼奥先生用夸张的动作鼓着掌,做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向我走来;然后在大家看不到的角度,他偷偷地笑了起来,略带恶作剧地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放开了飞龙的脖子站了起来,他走上前来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双手,万分感激,这样道谢着。由此,迟钝的我才终于明白了托尼奥先生的意图。
应该的,我笑着摇了摇被他握着的手。
“《飞龙击杀》!新的英雄诞生了——!”
碧也察觉到了托尼奥先生的意图,叮铃铃地弹起了弦来。
她的声音非常洪亮。
“为我们的英雄响起掌声吧!”
之后,跟随着率先鼓起掌来的碧,零零星星的开始有掌声响起……然后掌声逐渐变得响亮,伴随着欢呼声,我被喜悦的人们给围了起来。
谢谢你、谢谢你、他们无数次地向我道谢,握住我的胳膊,希望和我握手。
……我明白,刚才实际上是相当危险的局面。
如果只有我和梅内尔的话,大概是没办法逆转这个困境的吧。
多亏擅长于社会交际与随机应变的托尼奥先生和碧的支援,真的是值得感激。
“现在还有人被压在瓦砾下面,还有受伤的人!各位,请帮一把手前去救援!”
等这阵欢呼声告一段落之后,我如此说道。
好、大家纷纷回应。
我们就此搬开会场的瓦砾,接收伤员进行治疗。
明明是彼此之间没有联系的一群人,却产生了不可思议的连带感。
“……非常感谢。”
“不,没什么。因为这算是我的投资。”
“哼哼,之后可要让我作曲哦?”
混杂在吵嚷的人群中,我向托尼奥先生和碧道谢,两人如此回答了我。
“可是,你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吃惊吗?”
“我已经习惯你的超出常识了。”
我一边利用杠杆原理处理瓦砾,一边和梅内尔交谈。
“作为我来说深入骨髓地了解了自己的不成熟。”
“啊?”
那只飞龙全身都被染的漆黑,喷出了不祥的瘴气。
我不知道那是因为某种原因的突然变异?还是在某个遗迹触发了陷阱被诅咒了?又或者是某人对其进行了邪恶的处理……能够推测,它特意袭击城市果然是有那个异变有关吧。
当然也不能否认——彼此之间完全没有关系,它只是基于某个本能而行动的——这样的可能性……但是,即使飞龙再怎么凶暴,袭击人类的大都市也只能说是自杀行为了吧。
虽然最初人类被压制住了,但那只是单纯依靠奇袭的优势。等到人类从混乱中恢复,好好地派出大批士兵、魔法师和神官的话,它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然后,即使飞龙产生了异变、要比一般品种来的强大——刚才的战斗,也太难看了。如果没有梅内尔的话,我甚至有可能已经死了。除此之外,如果没有托尼奥先生和碧的话,也无法否定有可能在社会意义上死亡。
这里太天真了、那里不行,这样不够——在我的脑内正召开着这样的反省会。
“……喂、虽然不知道你到底设了多高的目标。”
梅内尔唤回了我的注意力。
我从思考回归了现实,望向了他。
“我们可是解决了一个大猎物哦,你要反省也没关系,但多少开心一点吧。不然的话我也没法高兴起来啊。”
“…………”
这样说来的话。
的确,要反省的点还有很多,但即使如此,我也做到了那三人一同完成的《飞龙击杀》。
“嗯……”
的确,应该高兴。
“嗯……嗯!梅内尔,谢谢你!多亏了梅内尔!”
“嗯,做到了啊。……另外,再怎么考虑也是你占了大半的功劳啊,笨蛋!”
我们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伸出拳头互相碰撞。
感觉只要这样一个动作,就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了。
在那之后的救援工作持续了多少小时呢?关于飞龙的尸体则交给之后赶来的士兵们了。
比起这个,在能偶看到的大致范围内,应该已经把周围的伤员给带出来了吧……此时,神殿的门前不知为何骚动了起来。
数名神官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飞龙击杀》阁下!《飞龙击杀》阁下!”
“啊!是我,有什么事吗?”
我挥手回应他们,只见他们一副相当慌张的样子。
之后的工作就由我们来处理,还请您尽快前往,他们如此争相说道。
“王、王弟殿下他……!”
“王弟殿下想要会见《飞龙击杀》的英雄阁下……!”
我楞楞地不停眨眼。
◆
那是一间色彩鲜艳的房间。
墙上装饰着各式各样的绢布,排列的装饰品只能用壮丽一词来形容。
这间房间用不会让人生厌的程度展示着主人的权威。
……大概,这间房间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立的吧。
我与梅内尔现在被邀请到了《白帆之都》的领主馆的接客室内。
“欢迎来到我的公馆,英雄阁下。”
在由黑檀制成的大桌对面张开双手欢迎我们的男性,就是埃塞尔伯特-雷克斯-索斯马克公。
《法泰尔王国》的王弟,这个《白帆之都》的领主,《南边境大陆》的统治者。
——这位男性拥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啊,我如此想道。
他浅灰色的眼瞳释放出了让人联想到猛禽的锐利目光,仿佛要将我看原原本本地看穿一样;短短的浅灰色头发经过精心修剪,相貌散发出相当的威严感,身体看起来也有积累相当的锻炼。
定制的上流服饰,腰间携带的剑……那是为实战准备的,并非是装饰品。
两名完全武装的护卫一脸严肃地站在他身后。
“……能够拜见您的面容,是我的光荣,殿下。应您的召见前来拜访,我的名字是威廉-G-玛丽布拉德。”
我将右手放于左胸。
右脚略略退后,行了一礼。
“——嚯。”
埃塞尔殿下看着我的礼节小声地说道。
……咦,有什么地方没做到位吗?
“你居然知道如此古老的礼法,看来你的出身相当高贵啊。”
他这么说着,用同样的动作还了我一礼。
看来礼节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还是产生了一些误解。
“不,那个……有关于我的出身,恳请您不要深究。”
但是,没有办法啊。是没办法解释的我不好。
“哈哈哈,有隐情吗。那就没办法了。……请坐。”
坐下之后,殿下也邀请我入座。
在轻轻施了一礼之后,我坐了下来……然后我用气息感知到,梅内尔并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泰然自若地站在了我的斜后方。
嗯?为什么用那种“在下只是一名侍从。”的感觉……额,啊!他是把与大人物之间的对话全都扔给我了啊!
“…………”
我稍稍地转过头去,向他投去了“你这家伙!”的视线,而梅内尔则是稍稍地扬起了嘴角。
可恶!我如此想着,视线回到埃塞尔殿下身上。
既然我们是被邀请而来的,在主人的面前老是东张西望的话会被视为无礼的行为。
“不过……只有代表吗?我下的命令应该是把所有人带来才是。”
“哎?”
该不会,把碧和托尼奥先生也带过来比较好吗?
虽然碧他们对领主的公馆很感兴趣,但因为没有参与到与飞龙的战斗中,因此就留在了神殿。
“威廉阁下,你们总共有四人或者五人吧?”
“啊,是的。一共四人。”
似乎殿下已经知晓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魔法师,神官、妖精使、战士……是吗。原来如此,是一直相当平衡的队伍啊。”
“哎?”
“嗯?”
咦?那个。
“那个,一起旅行的是神官、猎人、商人、诗人……”
“?……嗯?”
似乎齿轮没有对上?
“对着飞龙释放雷击之人、在神殿放出光壁之人、操纵气流之人……以及大热门话题的、徒手挑战飞龙、折断了它脖子的战士。”
是四个人吧?埃塞尔殿下为了确认而问道。
“啊。”
是,是这么回事啊。
“恕我冒昧殿下,如果在那个意义上,毫无疑问就是我们两人。”
“……嗯?这是怎么回事?”
我点了点头。
“我的这一位友人、梅内尔道尔呼唤来了妖精,扩散了《言灵》,同时还操纵气流使飞龙坠地。”
“也就是说他就是妖精使啊。剩下的人?”
“是我。”
“……不好意思,能让我听一下详细的经过吗?”
“我曾经单独释放过一次雷击,但是失败了。之后借由梅内尔道尔的力量再次对着飞龙释放雷击,成功对它进行了挑衅。在那之后,我想要用《圣域》的祈祷术阻止他的突击,虽然减缓了它的冲劲,但是飞龙发出了迷之瘴气,突破了我的《圣域》……”
由自己这样说明的话,实在是感觉相当的不中用。
如果是玛丽的话,绝对会抵挡住它的吧。
“在千钧一发之际,在梅内尔道尔帮助下,用妖精的下降气流以及《束缚的言灵》迫使飞龙坠落在了前庭。因为周围还有民众残留,因此我没有使用大的魔法,而是用手边的短枪瞄准了心脏,想要一击决胜负,但这也失败了。”
如果布拉德看到了那个失误,表情一定会很微妙吧。
真的是,必须要再重头锻炼啊。
“为了不让火焰的吐息使周围的群众产生伤亡,我不得不徒手再次进行突击。躲过了它的啃咬抱着它的脖子放出了倒投,摁住它,勒住脖子封印住它的吐息,之后顺势用预先强化过的身体力量折断了它的颈骨,做出了结。”
真是何等的难看。
我带着后悔的表情说明着这场战斗,而埃塞尔殿下扬起了嘴角——
“你丝毫不为打倒了飞龙感到骄傲吗?所谓无双的勇士,还真是存在的啊。”
他如此苦笑了起来。
◆
“说起来,飞龙被害的对应措施已经可以了吗?”
领主馆的周边相当的忙碌。
许多似乎是文官、武官的人四处奔走着,而我们就这样悠闲地坐在这里,这样好吗?
“当然,直到刚才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之后也有许多事务,诸如报告、指示,巡视灾害现场鼓励群众,倾听百姓的请愿……”
埃塞尔殿下玩笑似地折下手指计数着。
“但是,还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他的视线望向了我。
“是的,比如说……向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英雄致谢,之类的。”
他恶作剧似的笑了起来。
“不,我只是……”
“不用谦逊。我可不想被我的人民说成不知感恩之人。”
这么说完之后,埃塞尔殿下对着我和梅内尔端正了坐姿。
“我埃塞尔伯特代表《白帆之都》感谢二位。”
多亏了你们,在飞龙突然袭击的情况下,才能将受到的损伤压制在这种程度。
他轻轻地低下了头,如果说道。……即使是我也明白,像他这样等级的权力者向他人低头是一点都不寻常的事情。
虽然可能也有人会想,只是低个头又不会少块肉,但对他这样等级的权力者来说,向他人低头这个行为弄个不好就会缩减他的权威。
“……您的话语实在让我受之有愧。”
我回应着他的动作也低下了头。
……一想到接下来的发展,我就感到胃很痛。
但是,这是难得的机会。
“我务必想要褒奖你一番,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是。”
……大概,会变成非常麻烦的事情吧,但我做好了觉悟。下定决心,要上了!
“我今天是经由南方的《兽之森》来到这里的。那个地区的各个村庄现在正被率领凶暴魔兽的恶魔威胁着。”
“嗯。”
“……我想向殿下您确认一下,以您的力量,是否出动士兵前去狩猎恶魔呢?”
听到了我的问题,埃塞尔殿下一脸为难。
“如果要我能不能的话,并非不可能。……虽然不是不可能,但非常困难。你也看到那个飞龙了吧?”
他一边如此说道,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虽然没有预想到飞龙这样的庞然大物会直接攻击《白帆之都》……现在,《南边境大陆》的《法泰尔王国》的统治圈内,那样的魔兽袭击事件发生地相当频繁。”
“您说的那样的,是指?”
该不会……
“是的,是说那个迷之瘴气。接触到的人都被瘴气之毒侵袭,变得凶暴起来。”
全身的血液中循环着迷之瘴气的凶兽,现在也在这片土地上横行霸道,埃塞尔如此解释。
“威廉殿下似乎没关系啊,你应该用双手抱住溢出瘴气的飞龙的脖子了吧?”
“我的体质对毒有很强的耐性。”
“那是再好不过了。——也发生过打倒魔兽之后还有许多次士兵倒下的案例。”
参考不死神的那次事件,那一类型的毒对食用圣饼长大的我的身体无效,但如果普通人承受了那种瘴气的话就会变成那样了吧。
“…………”
而这样的事件发生了很多起。
大概——不,一定是恶魔搞的鬼。
“因为先王的政策,开发的地域实在是太广阔了。就现状来看,我们是没办法庇护所有在我们统治之下的村庄的。……能请你谅解吗?”
我明白埃塞尔殿下的言外之意。
在这样的状况下,是不可能将兵力分给边境的独立村庄——也就是既没有纳税也没有纳入统治的村庄的。如果分割了兵力还会引来应该庇护的村庄的不满。
经由税收组成的兵力只可能为了纳税之人而行动,不可能为了没有纳税之人而行动。
这就是,要说可能或者不可能的话,的确是可能的,但从实际上来说根本不可能办到。
“那么。”
确认结束,接下来才是正题。
“……能请您允许我自费组织冒险者、佣兵,前去讨伐恶魔吗?”
这是我一直在考虑的想法。
再怎么说,我一个人是没办法找出并且讨伐在那个《兽之森》中猖獗横行的魔物的。
如果一个人做不到的话,就只能用钱雇佣别人增加人数了。
……但是,在我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
埃塞尔殿下的太阳穴,“啪”地弹跳了一下。
“…………”
他一言不发地用手,用手遮住了眼睛,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
然后慢慢地,看向我。
“威廉阁下——你明白你说的话中有什么含义吗?”
视线非常的锐利。
房间内的气氛,慢慢地开始产生变化。
◆
“我明白我的请求有多么的冒昧。”
“即使如此你也这样要求?”
“是的。”
埃塞尔殿下的视线变的更严峻了。
感觉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眼力”这个词的含义。——胆小之人的话仅是接触到这个视线就会全身发抖,无法表达自己的意见吧。
但是,我立下过誓言。
“只要一想到如果不行动的话,不知道还有多少村子会被烧掉……之后又会有多少人会在饥饿、哀叹、暴力中结束一生,我就必须提出这个请求。”
“但是,拯救一切是诸神也没有达成的伟业。”
如同互相瞪视一般,我和埃塞尔殿下的视线彼此碰撞。
埃塞尔殿下忽地移开了视线,耸了耸肩。
“……真是的。如果提出这个愿望的阁下,单纯只是个默默无名的男性的话。”
“的确如此。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我没有打倒飞龙的话,说不定连见您一面都做不到。”
殿下用手遮住了眼睛,揉起了两边的太阳穴,这应该是他的习惯吧。
“那也有道理。但是——”
他的话没有再继续下去。
《飞龙击杀》的功绩,突然在负面意义上起了作用。
……的确,就如同殿下所言。如果只是——某个普通的男子对于边境的现状看不下去,自费稍稍聚集人手讨伐恶魔——这种程度的话,还不成问题。
只是那种程度的话埃塞尔殿下也还能放过。
因为实际上,这是个邪恶种族四处流窜的世界;领主迟迟不见行动而自己雇佣冒险者的案例并不少见,还在容许范围之内。
但这不是他人,而是《飞龙击杀》的英雄——顺带还被误解为是某个地方的贵族出身的我提出,要招募能成为私兵的战力,前往现在领主权利触及不到的《兽之森》活动。
……要说哪里有危险的话,各种各样无法说明的危险要素全都聚集在了一起,这一点很危险。
比如说我有可能成为叛乱势力的头目,我有成为他国的枢纽,因为我的过激行为而刺激森林中的魔兽和邪恶种族,等等等等。
所以,这怎么想也——
“……甚至不得不考虑取走阁下的性命了。”
威压感扑面而来。
“……诚惶诚恐,请问我会是怎样的死法呢?”
“不会剥夺你的荣耀的。因为与飞龙的战斗中毒而死之类的,突然开始吐血、治疗没赶上之类的。”
一脸严肃站在王弟殿下背后的护卫,微微弯下了身子。恐怕只要殿下,“砍了他”,一声令下,那两人就会踢开桌子扑上来吧。
除此之外,恐怕在房间的左右的隐藏房间内屏息以待的数名武人也会冲出来将我切碎,也有对方可能使用飞行道具的危险。王弟殿下也有相当的本领,下达命令之后就会贯彻防御后退的吧,很难将其作为人质。
如此这般,我姑且还是想象了一下要是进入了战斗局面的话要如何应对,但是再怎么考虑也无济于事。即使将公馆内的所有人都杀了,动手的我也会在社会意义上死亡,本来就不可能做出那种选择。
“——嚯?”
埃塞尔殿下的视线突然望向了梅内尔。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叫人害怕啊。”
他用夸张的动作耸了耸肩。
我想着发生了什么事而回头望去……只见梅内尔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干嘛啊。”
“不……”?怎么回事。
因为不能老是盯着梅内尔看,我的视线回到了殿下的身上。
总而言之,现在的糟糕流向是我自己导致的,必须要想办法突破这个局面。
我放在桌子下面的双手一点点地渗出汗来。
……是否能对此做些什么,连我自己都没有自信。
“殿下。”
“怎么?”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盐都失去了盐分的话,又如何能说那盐是咸味的呢?”
◆
“……嗯?”
殿下对于我突然的提问感到诧异,而我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世界上持有灯火之人都前往太阳光芒所在之处的话,那灯火又能照耀些什么呢?”
“…………”
埃塞尔殿下的视线锐利地射向了我。
我们的视线彼此碰撞。
没有逃避。
毫不胆怯。
我笔直地注视着他。
“我在灯火之神古蕾丝菲露的眷顾下,被寄予其中的一盏灯火。”
我注视着他的双眼,说道。
“我认为,搬运灯火之人,只要仍手持灯火,就必须行进在黑暗的最前方,必须用光芒照耀那些在黑暗中哭泣之人,不断地向人们指引应该前进的道路。”
向前进发。
我倾诉着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我觉得,那就是我的使命。”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理应如此。
拙劣地伪装、敷衍,对这个人来说只会起到反效果。
“——因此,我向您请求,能请您以某种形式,允许我的行为吗?”
这么说着,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了下来,深深地低下了脑袋。
既不贤明,也不机智。
我能做的,就只有正面向其请求。
……但是,我觉得,如果要让人答应乱来的请求的话,首先果然还是应该毫不掩藏地向其倾诉。
埃塞尔殿下,沉默了下来。
“…………威廉阁下。”
过了一小会,他说了。
“那十有八九,会是充满绝望的道路。首先不可能实现,并且即使实现了也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听到这句话,我缓缓地抬起头来。
然后对着殿下,微笑了起来。
我明白。
但是。
“我啊,找那绝望之类的有些事情。”
“嚯,什么事情?”
“嗯——因为他们让我看得很不顺眼,所以我想要狠狠地,一脚把他们给踢飞。”
我耸了耸肩,如此回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的埃塞尔殿下楞了一瞬间……然后,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一脚把他们给踢飞,是吗?这可真有想法啊,哈哈哈!”
这个说法似乎很得埃塞尔殿下的欢心。
他按着肚子,“啪啪”地拍着桌子。
眼里甚至渗出了泪水。
“哈哈哈,这样吗,是这样啊。说起来阁下是能够行使《圣域》的高位神官啊。而且,还拥有一位很不错的友人啊!”
“……?那个?”
“嗯,没什么。阁下没察觉到吧,当我说要杀掉阁下的时候,在阁下背后站着的半精灵带着杀气狠狠地瞪着我哟。那是死士的双眼,他毫无疑问做好了觉悟,为了保护你即使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也在所不辞。”
哎呀,真厉害啊,真厉害,殿下笑着说道。
我慢慢地回过头去看向梅内尔……
“我、我才没做那种事情!只是因为想着我也已经被卷进来了才做的觉悟……可恶,别那么高兴!”
我似乎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副松弛的奇怪笑容。
看到了我的笑容,梅内尔的脸更难看了。
就在此时——走廊的对面突然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与喊叫声。
◆
“神、神殿长、请止步,现在殿下正在与客人畅谈……”
“请等一下!请等一下父亲!”
“哈,放开我、还不放开我!”
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别妨碍我!你们这群呆子——!”
“啪嗒”一声,门打开了。
在那里的是巴格利神殿长。
他的身后拖着公馆的佣人以及似乎是助祭的年轻女性。
神殿长一边粗重地喘息着,一边“咚咚”地走进房间里。
然后毫无顾忌地站在了殿下的面前。
“……埃塞尔伯特殿下,能请你停止蛮横的行为吗?”
那是与埃塞尔殿下在不同意义上刺眼的视线。
一动不动地盯着殿下,神殿长这么说道。
“嚯,蛮横吗?那究竟指的是何事,巴格利神殿长?”
埃塞尔殿下耸了耸肩,仿佛很愉快地询问神殿长。
“请别装傻!”
咚地一下,神殿长狠狠地踏了一下地板。
“这个年轻人!”
他指向了我。
“是在我们神殿的名簿上登记的一人!虽说只是暂时的,但他的户籍可是归于神殿的!明明如此,却没有通知神殿一声就叫他招来此处,这算是什么意思!殿下是想要无视神殿的权威吗!”
他一口气喋喋不休起来。
“哦,这样啊这样啊。我还不知道此事,是这样吗?”
“……啊,是的。”
我确实在名簿上登记过了,但是,那很明显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是旅馆登记簿那样登记的东西才是……
“这可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能算了的!就算是我外出不在,居然无视确认的手续!”
“虽然你这么说,你那边神殿里的人可是很勤快地把他送了过来啊。”
“那只是单纯的教育不足!之后我会好好地管教他们的!!”
这么说着,他用噗扭噗扭地肥大的,嵌着金银戒指的手“啪”地敲了一下桌子。
“砰”地一下,他全身的脂肪都摇了起来,总感觉好奇怪。
“不管怎样,他是隶属于神殿的!殿下如果太肆意妄为的话……”
“关于这一点,神殿长,他可不只是那样的料哦。”
“……什么?”
“他刚才和我说,想要招募私兵,去救《兽之森》的贫民们。”
“啥!?”
瞪大了眼睛的神殿长这一次将视线投向了我。
“你、你、你这……”
“说实话,要说我脑里没有闪过就在这里杀掉他的想法,那肯定是说谎。”
神殿长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巴“啵啵”地开合着。
就像是金鱼一样。
“但是,因为他太过耿直了……不知不觉让我也觉得有趣起来。”
“啥!?”
“怎样,神殿长。我想任命他为只限一代的骑士,神殿能不能给予祝福呢?”
“啥、啥!?”
“你想,就是所谓的圣骑士「Paladin」啦。我和神殿,责任和利益各半……就是这样的经由,你看怎样?”
“啥啊啊————!?”
神殿长的声音大的吓人。
房间都“霹雳霹雳”地震动了起来。
“他姑且也在我和神殿的管辖下,如果发生万一的话,你想,还有除籍这个手段的吧。”
“不是这个问题!”
“关于他的出身已经有了神殿的保证,之后只要成为《飞龙击杀》的英雄的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也不是那个问题!”
“那么究竟有什么问题?”
“话题进展太快了啊!!”
他又“啪”地敲了一下台子。
“——让我带他回去好好讨论一下!这样可以吧!”
“嗯,可以可以。随你怎么讨论。……但是,如果能够实现的话我会很高兴的,巴格利。我相当中意他哟。”
“提拔我的时候也是如此,开完笑的话还请您适可而止!”
巴格利神殿长这么吵了一番之后,目光锐利地看着我和梅内尔。
“喂、初学者的小子!要回去了,跟过来!”
“好,好的!”
我说着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
因为暴风雨般的神殿长的介入,我与《白帆之都》的领主,埃塞尔伯特殿下的会面就此告终。
◆
“真是给人添麻烦……”
在回去的路上,巴格利神殿长开始噼里啪啦地抱怨起来,梅内尔则是一副火大的样子听着他的怨言。
……啊,嗯,这两个人相性很差。
“那个。”
在我居中调和,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
“尤其是你,这个初学者!竟敢那样任意妄为……!”
“任意妄为?我们本来就不是你的部下吧!”
“你这家伙说什么!”
巴格利神殿长越说越激动,终于梅内尔开始顶嘴了。
“我可是神殿长!”
“那又怎么样啊!”
要介入开始哇哇地争吵起来的两人之间,对于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任务。
“抱歉,最近因为有很多还未解决的事件,父亲有些焦躁……”
对着这样的我搭话的,是在领主馆内想要阻止神殿长的助祭小姐。
她束起了亚麻色的头发,上半身穿着短衣,下半身穿着裙子,一副相当认真的模样。
“不,这边才是,我的伙伴失礼了。……话说回来,那个,您是巴格利神殿长的女儿吗?”
我稍稍有些疑问。
确实,虽然这个世界的圣职者并没有被禁止成家,但神殿长是已婚者吗?
“嗯,我是那位大人的女儿,虽然彼此没有血缘关系就是了。”
“那是……”
“在前往这里赴任之前,父亲负责运营的是首都的神殿,那间神殿附设有一个很大的孤儿院。”
“啊,原来如此。”
之后,神殿长因某种经纬被埃塞尔殿下看中、提拔了吧。
虽然才相遇不久,但通过今天的事情,我非常清楚地了解到巴格利神殿长是一个举止强硬的人。
前往这样的边境赴任神殿长这一职务,到底是出于何种判断呢?
“离开了孤儿院的前辈和同辈们,大多经由父亲的介绍在本国各地就职了……但是我还有其他十几人跟着父亲来到了这个大陆。”
而且他在全国各地都有关系,甚至还有许多忠诚度很高的部下。
嗯,虽然之前我保留了很多看法,但差不多也可以得出结论了。
尽管有些失礼,巴格利神殿长只看外在的话像是个堕落的酒肉僧侣,也是个非常爱抱怨的人……但他大概,相当的贤能。
所以。
“巴格利神殿长。”
我对着正在和梅内尔吵着些什么的巴格利神殿长出声说道。
“非常感谢您。神殿长中途介入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我不记得有做过什么需要你感谢的事情!我只是从王弟殿下的蛮横中守护了神殿的权威罢了,至于你只是顺便的!”
说到底,那位大人一时的心血来潮就会变成很不得了的事情的,真是叫人吃不消;神殿长仍在噼里啪啦地发着牢骚。
这个人真的有很多不满呢……大概他是借用发牢骚来维持精神的平衡吧,但我想他这种做法恐怕在神店内不太受欢迎。
“……但是,也罢,即使是这样,也必须尊重世俗的权力。
为了讨论王弟殿下的提案,等到傍晚的祈祷(EveningPray)结束你记得留在礼拜堂里。”
“是,就按照您的吩咐。……啊,但是,那个……”
“干嘛!”
“那个,Evening Pray指的是?”
“…………”
神殿长的太阳穴上浮现了显而易见的青筋,过了一拍之后,开始高声怒骂起来。
……不知世事真是非常抱歉。
◆
似乎经过了两百年,很多仪式都有了更改修订。
统合了在玛丽的时代被称为晚课「Vesper」,晚堂课「Complin」等数个圣务日课,变成了傍晚的祈祷「Evening Pray」这个称呼。
统合了复数的圣务日课之后,称呼也变得浅显易懂,恐怕这是受到《大联邦时代》崩坏的影响,各地没办法再维持繁琐的仪式体系吧。
……那么只要说是晚课或者晚堂课就能明白了,我这么说了之后,神殿长和助祭小姐都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似乎这是在现在不常听到的词汇。
“你是师从于某个熟悉古典礼仪的长寿种族修道僧之类的吗?”
“那个,是的,正是如此。”
……先不说不死者到底算不算长寿,但玛丽毫无疑问非常熟悉古典礼仪。
“也就是说并不是完全无知啊。”
巴格利神殿长用鼻子哼了一声。
“安娜,应该有汇总了礼仪更改修订的书籍。你去图书室把那个拿来,然后随便找个老师让他看着办吧。这小子是初学者……而且是两百年前来的古代人,会很花功夫。”
虽然感觉被评论的很过分,但因为神殿长说的大都正中靶心,所以我一句话都没法反驳。助祭安娜小姐站在神殿长的身后,一副非常不好意思的表情一次又一次地向我低头致歉。
在那之后我们回到了神殿,与托尼奥先生和碧合流,接受主要来自碧的问题攻势……在完成了各种各样的杂事后,我们参加了傍晚的祈祷。
虽然大家都还因为瓦砾的移除工作、治疗各处的伤员而慌慌张张的,即使如此,神殿的人们也不打算停止日常的祈祷。
——即使困苦之时也不忘祈祷,我觉得这样的精神很让人钦佩。
然后,我们参加的仪式非常的庄严,但……稍微有点让我坐立难安。
我被大家劝坐到前排,四面八法不断地有视线投向我……因为我不是很习惯受到这样的款待和瞩目,所以总是没办法冷静的祈祷。
然后在诸人退出了礼拜堂之后,我一边独自祈祷一边等待之时,神殿长来了。
定时的祈祷也没有参加,似乎是有什么要事。
“稍微等我一下。”
这么说完之后,在除了我以外谁都不在的礼拜堂里,神殿长合起双手,跪下膝盖,向神献上了祈祷。
——那一刻,神殿内瞬间切换成了另一种氛围。
“…………”
那个祈祷的姿态,达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明明神殿长的外表绝不美丽,但那祈祷却非常的美丽。
……祈祷的高度能超越神殿长的,我只见过玛丽一人。
不由得,我也合起了双手。
“——接下来。”
可是,神殿长的祈祷比我预想的要短很多。
“哎,那个。”
“干嘛。”
“……巴格利神殿长,虽然您有很多让人在的地方。”
那个,我寻找合适的词汇。
“毫无疑问,神明赐予了您相当高位的加护呢。”
这个气息,大概不会有错。
虽然遇到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有所感觉,神殿长得到的加护……大概与我等同,又或者凌驾于我。
“神殿的各位都说您不使用祝祷术;祈祷时候的那副模样也从不让人见到,在别人的面前总是偷工减料。”
这是为何呢?我如此问道。
“哼,你这呆子初学者。”
他训了我一句。
“年轻人,你将祝祷术视为何物?”
“神明大人赐予的加护。”
“那么神明为何要赐予你加护?是为了给你特别待遇?不是吧。”
“…………”
“是要经由你——懂吗?神明有必须要经由你来达成的事情。然后我们为了完成赐予我们加护的神明的意愿,必须时常思考祝祷术的使用之道。如果当做便利的道具去使用的话,只会让神明的威光只减不增,那种愚蠢之人获得的加护也会随着时间而减少。傻瓜们通常都不明白这一点,不明白的话,就永远只会停留在初学者阶段,然后在某一天失去神明的加护。”
神殿长不间断地说着。
“我是神殿长。在这片刚开拓不久的粗糙土地上,为了确保资金和权利,既会恐吓其他人,也会朝他们怒吼,为了疏通渠道,不论是招待也好贿赂也好都会去做。……你试试看在这样的状况下还向其他人展示高位的祝祷术,众人绝对会想,‘居然赐予那样的男人加护,神明到底在考虑些什么啊。’”
他瞪着我。
“那么,年轻人,这是否实现了神明的意愿?这为宣扬吾等的守护神,制裁与雷之神沃尔特的威光派上了用处吗?”
“并没有。”
“是的,就是这样。既然如此,将祝祷术和祈祷都深藏于身才是正确的做法。至于华丽地使用加护、宣扬神明威光的使命,就交给副神殿长那家伙就好。”
他很优秀,也懂得如何适当地掌握人心。
漂亮又麻烦的损耗脑细胞的招牌工作就交给他吧,巴格利神殿长如此说道。
“你又怎样,乳臭未干的小子。只是杀了条飞龙就想以英雄自居吗?”
听到这个问题,我不由得无言以对。
“圣骑士……哼,居然说是圣骑士?至今都还不理解祝祷术为何物的年轻人,居然也敢说是圣骑士!王弟殿下也真是爱开玩笑!”
面对动作夸张地让我吃惊的神殿长,说实话,我一句话都无法争辩。
“……喂。”
“…………”
“由我来拒绝也可以。如果我顽固拒绝的话,王弟殿下也只能放弃。”
喂,怎样?神殿长释放着威压如此询问。
那直直地注视着我的视线与巨大的身躯相配合,营造出了完全不输于那时的埃塞尔殿下的威压感。
“放弃吧,乳臭未干的小子。等着你的不会有什么好事。”
“……即使如此。”
我没有逃避。
回望着神殿长的双眼。
“即使如此,吾神正经由我去完成某些事情。”
我这么回答之后,神殿长竖起了眉毛。
用一副严厉的表情注视着我。
“不会后悔吗?”
“不会后悔。”
“愚蠢的家伙。”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向流转之神立下了何种誓言?”
“献上我的一生,去驱除邪恶之物、拯救哭泣之人。”
“……高兴吧,在我见到的傻瓜中,你也是最傻的那个。”
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我会派几个人跟着你的。之后的事情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非常感谢,我深深地、深深地低下了头去。
——不论其他人怎么说,我都会尊敬这个人。
◆
自那之后该怎么说呢,已经忙碌地可以称为慌乱了。
我在一旁看着王弟殿下联系神殿长给予是否接受的答案……接着被助祭安娜小姐拉走,然后一位看起来很严谨的神官先生按照当今的流程将礼仪礼法、以及作为神官的典礼礼法等等教给了我,接着以可怕的速度进入了授勋环节。
再怎么说骑士的爵位也不轻,为何会以这样特例的速度行事?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我也零星地听到,似乎飞龙造成的损伤颇大,也有人失去了家庭和职业,希望能开办一场能带来临时工作的庆典。
……啊,说起来前世的古代史和中世纪史也是,每当灾害发生的时候就需要兴建神社佛堂,那些就是财富再分配的侧面体现。
不管怎样,只要得到了骑士的爵位的话,很多很多事情都会进展地飞快。
人力、物力、财力、权威,这些因素要是依附于权力的话,运营起来也会更加简单。
这样一想的话,即使被那位王弟殿下和神殿长套上了项圈,也不算什么了。
……实际上那两人也应该不打算使唤我到那种地步吧,大概。
“不知其来自何方,不知其以何锻炼,不知其师从何人。
世人所知的,只有其为失传的流转之神、灯火之神的使徒。”
这也大概是,必要的事情。
“他的信仰虔诚得如同主教,他的学识渊博得匹敌贤者;
并且,蕴藏在他双腕之中的,是能压倒飞龙的无双刚力。
宛如三英杰的灵魂寄宿其身,创下伟业!”
……必、必要的事情。
“《灯火的使徒》《飞龙击杀》《刚力无双》——《世界尽头的圣骑士》威廉-G-玛丽布拉德,这既是现身在白帆之都的,新英雄之名……嗯,差不多就这样吧。”
虽然是必要的事情啊!
“碧,能请你不要在我的面前练习我的武勋诗吗?”
“干什么啦,又没什么关系——?”
“不管怎么说都很羞耻啊!”
“实际上你也的确完成了这样的功勋,没办法的吧……”
“羞耻的东西就是羞耻啊!”
我们就这样在神殿的房间内交谈,在我们的一旁,托尼奥先生拨着算盘。
“嗯。”
“怎么了,托尼奥先生?”
“要买大量的役畜的话,果然会需要相当的价格啊。”
“啊,如果是那件事的话。”
虽然讨伐了飞龙之后,因为骑士什么的忙碌不已,但我并没有忘记正事。
我们的目的归根结底是讨伐《兽之森》中的恶魔,同时解决那一带的经济问题,再有就是宣扬灯火的神明大人的威名。
——所以,我已经打好了腹稿。
“哦?你想怎么做?”
“能请你前去交涉,用便宜的价格买进生病的或者受伤的役畜吗?”
“嗯。”
“那些全部,由我来治好。”
“……啊。”
托尼奥先生瞪大了双眼。
嗯,我也是有好好考虑过的哦,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上。
家畜商人因处理掉了患病受伤的家畜而感到满意,而我们也因得到了役畜而感到满意,《兽之森》的村落都不怎么富有,购买力很低,所以对于家畜商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客户但也算不上什么麻烦。然后生病的受伤的役畜也能得救——不过,虽然不知道他们继续作为役畜活下去是否能称得上幸福就是了——但在道理上来说应该是大团圆的结局。
实际上,如果商人们知道役畜便宜卖给我们之后被我们治好了的话,可能会觉得不爽,这一点还需要注意。
“另外,如果连接《兽之森》与《白帆之都》的生意能由托尼奥先生负责的话,那就真的帮大忙了……”
我要出资多少才好呢?
听到我这个问题后,托尼奥先生拖住了下颚,嗯,地说道。
“威尔,我们稍微认真地商量一下吧。”
“还、还望手下留情……”
应该要做的事情增加了。
但是,目的地是一致的,并且,我们有在前进。
……神明大人,总算开始上正轨了,我会试着做好的。
我在内心如此说道,感觉那位总是面无表情的寡言女神大人,露出了些许的微笑。
◆
——那家店的风格是稍稍有些大的酒馆兼旅店。
一楼是酒馆,二楼是旅馆。客人不会吃霸王餐但会不付住宿费,为了防止客人赖着住宿费就跑,旅馆建在上层,这一点似乎不论哪个世界都是共同的。
店的前面立着“钢铁的剑亭”这样的一块门牌,在门牌的下面,有一个像是武器一样的帘幕。
那似乎就是冒险者滞留的场所,委托的介绍地,“冒险者的旅馆”。
冒险者。
如同佣兵般出售自己的本领,担任保镖,发掘《大联邦时代》的遗迹,击退魔兽,从而赚取赏金过活的自由之人。
用前世的历史做比较的话,大概接近古罗马时代的职业剑斗士吧;又或者是西部剧里出现的牛仔。
从社会地位上来说并不怎么高,但是同时是能够实现一夜暴富、又或者成为英雄的社会阶层。
傍晚时分,路上到处都是工作回家的劳动者,我和梅内尔一起来到了这里,然后从大开的门缝中向吵闹的店内望去。
店内已经非常热闹了。因为还是冬天,人们穿着稍稍有点厚的衣物,碰撞着注满了啤酒的角杯互相干杯。
但是,这番光景稍微有些奇怪。
“…………那是魔兽的角和皮做成的。”
他们毫不在乎地使用着用魔兽的角制成的角杯,披在身上的外套、背心也是用魔兽的皮革制成的。
……那是他们的战利品,也能简单明了地显示自己的实力,梅内尔在一旁小声说道。
我们走了进去,视线聚集到了我们身上……他们沉默了一瞬间,随后吵闹了起来。
带着混血的银发半精灵的,栗色头发的年轻人。
他经过相当恐怖的锻炼。
绝对不会有错。
“哦哦,传闻中的《飞龙击杀》大人,来这个偏僻的酒馆有什么事吗!”
一个看似喝高了,但身形却相当敏捷的男人向我搭话道。
“我有委托。”
“那样的话去和店主说一声,付点钱,然后使用告示板就好。”
“非常感谢。”
一眼看去,店内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木板,有好几张纸和皮革被用大头针钉在了上面。我也和店主沟通,付了委托费得到数枚大头针后,和其他委托一样,将委托文件用大头针钉在了木板上。
什么啊什么啊,众人说着聚到了我们的周围看起了委托。
“渴求冒险者。
探索恶魔猖獗的《兽之森》。
每一天都不见天日,危险络绎不绝,无法保证生还,酬劳些微。
成功之际将获得荣誉与赞美。
——威廉-G-布拉德。”
然后,周遭陷入了一片沉默。
◆
“喂、喂,《飞龙击杀》大人哟。”
首先出声的,是一个饱含酒气的男人。
“我们也是要做生意的啊,这样的话可没法当做生意啊。”
那冒险者穿着闪闪发光的钢制胸甲,腰上别着红色剑鞘一点伤痕都没有;粗大的双手,赤红的脸庞,大概三十左右。
“对吧?”
他这么一说之后,应该是和他同一队伍的几人应和了起来。
喊着,就是啊就是啊,太吝啬了吧。
就在梅内尔静静地握紧开始拳头、我略略有些慌张的那一刻。
“闭嘴,一群《纸老虎》「Bluffer」。”
一名衣着褴褛的男性慢悠悠地出现在一边,他的一句话使得我们停下了动作。
那位男性满脸的胡须,以至于无法判断他的年龄,体格看起来并不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外套上到处都是擦伤和焦痕,带的剑鞘也破破烂烂的,似乎进行过某种改造。
……但是,最重要的,引起我注意的是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很脏还有很多伤痕;在他的指尖,指甲被剃的很短。
布拉德不知何时进行武勇讲义的时候曾经说过,要评判一名剑士的话首先看他的指尖。
——是否会让任何要素妨碍自己拔出武器。
——那种事情只要看手就能看明白。
“在我看来。”
他慢慢地说道。
似乎并不怎么擅长言辞。
“你想要的是《冒险混球》「Mad Man」吧?而不是那些规矩很好,但没什么本领,姑且还是知道工作的礼仪和忍耐的《纸老虎》。
是想要那些不知道恐惧也不知礼仪的垃圾们;想要那些为了无聊的原则而赌上性命的,最差劲的《冒险混球》吧?”
我点了点头。
虽然我并不是故意要减少酬劳,但与在贫乏的区域打倒恶魔这份工作相比,收入的确很少,相反危险很多。
虽然也会遇到没有被发掘过的遗迹,但即使这样也有其危险。
我不会欺骗他们为我工作。
我们应该汇集的不是将冒险者作为一份工作的那类人,而是追求名誉、荣光、冒险而成为冒险者的人,这是我和梅内尔达成的一致见解。
然后我们听说那一类人就聚集在这“钢铁的剑亭”内。
所以——
“正如你所言。因此,我们才会来到这里。”
“喂,听到了吗,他说正如我所言哦!”
《飞龙击杀》渴望《冒险混球》们!
伴随着他的话语,数张桌子上,之前窥伺着这边动静的人们行动了起来。
“切,《莽汉》「Srider」的混蛋们……赚到钱了的话,你们偶尔也请一次客啊!”
反而是刚才那个装备看起来很不错,最初向我搭话的人轻轻地咂了咂舌回到了座位上。虽然期待是赚钱的活计,但既然不是的话——他们大概就是这样想的吧。对于重视生计的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靠近我的人普遍看起来很糟糕,装备上也带着一层污迹,但是散发着锐利的气场;他们的装备大多是由魔兽的皮革制成,用魔兽的角相互碰杯。
——他们基本上都不会去关注商家的保镖之类的稳定又安全的工作。
他们为了战斗与冒险燃烧性命,是一群真正的血性汉子……是的,就像是布拉德那样!
“《兽之森》的探索,目标在哪里?”
“遗迹,或者是野外吧。”
“小猎物的话就恕我们不奉陪了。”
听到这个问题,我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恶魔的头目哟。”
我看着听到这句话而一瞬间沉默下来的众人,继续说道。
“我的目标是统帅《兽之森》的西部猖獗的恶魔们、驾驭魔兽的家伙。”
最初向我搭话的那个满脸胡须的男人愣愣地说了一句。
“是个大猎物啊。”
“嗯。”
“位置太过暧昧了,探索起来也很辛苦啊。”
“正如你所言。”
“而且如果在探索中被那样的对手偷袭了,会当场死亡的吧。”
“大概会那样吧。”
“也就说——这会是一场让人万分愉悦的,愚蠢大冒险啊。”
他也笑了起来,那是无所畏惧的笑容。
“就让我加入吧。只要有饭和睡的地方就行,如果还能拿到些小钱的话,那就更好了。”
跟随者他的话语,接连不断地有人,我也是,我也是,地喊了起来。
当然食宿都为各位准备好了,报酬也是,听到我这么说之后,他们更加哇地欢呼了起来。
“但是,在那之前。”
“什么?”
我笑着对他伸出手。
“能让我听一下各位的名字吗?我是威尔,威廉-G-玛丽布拉德。”
“雷斯托夫。”
忽地,不知何时碧说过的话语在我脑中闪过。
——那,该弹什么好呢。
——最近的武勋物语的话,就要数《贯穿》的雷斯托夫了。
“…………《贯穿》的?”
“也有人这样叫我。”
满脸胡须的冒险者,绷着脸如此说道。
◆
在《白帆之都》度过的日子转瞬即逝。
“我、索斯马克公埃塞尔伯特-雷克斯-索斯马克任命你为骑士。”
在神殿的庄严圣堂之中,埃塞尔殿下面对着众多旁观者矗立着。
眼睛细长、给人以温和感觉的副神殿长为了赐予祝福而站在他的身边。
……我迈步走向了那里。
说实话,可以的话我是希望给了我不少照顾的巴格利神殿长来赐予祝福的,但试着拜托他之后被他坚定地拒绝了。
说,如果在大众面前让人看到他信仰虔诚、加护深厚的话,会变得很麻烦。
说,要让交涉的对手产生——“说不定他会使用虔诚神官绝对不会用的做法”——这样的想法,这是非常重要的。
巴格利神殿长甚至做到在人前祈祷的时候总是偷工减料、之后独自一人另行祈祷的地步,做的真的很彻底,实在让人遗憾。
然后在觉得遗憾这一点上,这位副神殿长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和我一起为那样了不起的人物却不为世事所知而悲叹,副神殿长也是一个好人。
“他会成为守护者,守护所有的神殿、贫穷之人、反抗恶神及其暴行之人以及信仰善神之人。”
到了规定的位置之后,殿下取下了安置在祭坛上的剑,用响彻全场的声音道出了祝词。
他将剑递到副神殿长的手上,然后又递给了我。
我将剑收入了准备好的剑鞘中,按照之前教我的礼法拔出剑来再收入剑鞘,往返三次。
伴随着拔剑与收件的动作,清爽地音色在圣堂响起。
“即将要成为骑士之人啊,你要遵从善神的教诲,去守护神殿、贫穷之人、所有祈祷之人。”
这是祝词。
我回应着祝词跪了下来,两手握着收在鞘中的剑,将柄递给了殿下。
殿下拔出了剑,用剑腹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敲了三下。
他又将剑还到我手中,我收过剑站了起来,将剑纳入腰间;剑收入鞘中,再次发出了清爽的音色。
副神殿长使用了清净的祝祷,神圣的气息充满了神殿。
“就由吾之守护神、知识之神恩瑞特「Enright」作为中介向其之神护身献上祈愿!愿灯火之神古蕾丝菲露赐予此人的圣宠,永不断绝!”
知识神恩瑞特,高龄的单眼神明,看穿一切可见之物与不可之物的学识之神。
“坚守誓言、尊重教诲、守护弱者——成为此世的光芒吧!”
副神殿长张开了双手,高声祝福道。
紧接着诸人猛烈地鼓起掌、欢呼起来。
此世的光芒!
祝福新诞生的圣骑士!
为边境带来光芒吧!
祝福灯火的骑士!
圣骑士万岁!
……自那之后就是吵闹的祭典了。
旁观的有权有势之人们为群众捐赠了一大笔财富,欢声更上一层楼。
虽然叙勋仪式只是一个借口,但仅看这笔因飞龙造成的损失而为民众捐出的财富,感觉就有接受这个仪式的价值了。
之后我们去了城市里举办的盛大祭典。
作为余兴,官方举办了一场摔跤比赛,在我连续压倒了五人、为胜利洋洋得意时,被许多的骑士包围、压倒在地,遭遇了惨败。
我们赢了那个《飞龙击杀》了哦!大家毫无恶意地大笑着宣言道。太狡猾了!我说着也笑了起来。
“梅内尔!梅内尔也来吧!”
“才不要,别发傻了!”
梅内尔还是老样子,不想参与到祭典里。
我把他硬拉了过来。
“哦,圣骑士从者的那位……”
“不是从者,是朋友!”
“不是朋友!”
“哈、哈……”
碧非常愉快地歌唱着我的物语。说着,赚大发了,赚大发啦,之类的,但总觉得很羞耻。
托尼奥先生和雷斯托夫先生则似乎是利用这个欢闹的祭典,与各种各样的人接触,真的是一点疏漏都没有。
那样的欢闹持续到了那一天的深夜。
——并且,我成为了世界尽头的圣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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