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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那个男人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呼吸急促,警觉地环顾四周的眼睛透露着危险的讯息,甚至没有闲暇去顾及握着剑柄的手和自己的脚底。黑色零乱的头发,被阳光灼炼得异常健壮的高大身体上,遍布着反溅回来的血迹。

就这次袭击的敌人来说,是一个十人组成的集团,可以算是相当强的对手了。无论是剑术还是实战,都可看出有丰富的经验。众人一言不发,带着四散的杀气封住了男人的退路。无论是盗贼或寻仇,这种举动都是极其大胆的。

虽然是没什么行人的荒野小道,但春天的太阳还老高地挂在天上,他们却好象完全不怕有人看到一样。可不知道是不是也顾及了这点,在袭击者们牵制着男人的行动以防他逃跑的同时,神经质般地警觉着周围的动静。

然而,现在这个看上去仿佛随时会被斩倒的男人决非可以如此掉以轻心的。这些狡诈的家伙原本是纠结了十五人以上大举来袭的,换作一般的剑士,不消片刻必然已经是一具尸骸了,更不要说孤军奋战还反胜五人、并一度从包围中脱身,简直是难以想象。

男人周身一副旅人的打扮,而且似乎是已经旅行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包覆着他健壮身形的皮革上衣和外套都已经陈旧破损了。这个男人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从他成熟的握剑技巧与实用的衣着来判断,应该是接受命令行事的佣兵。

反观那一群畏首畏尾虚张声势地组成包围圈的人,从他们领子上绣有统一纹样的长上衣、口袋、手套、以及带有挂饰的长靴、手中挥舞的宝剑、腰中的袋子等等细节来看,决不是一般的匪徒,亦并非普通的自由战士。他们的身份,应该是隶属于哪座城中贵族麾下的骑士。

真是一群无耻之徒。

堂堂一群隶从主人的骑士竟在大白天公然袭击一名自由战士,这是极其不合道义的行为。简直与出没在日落后人烟稀少的山路中、袭击过往旅客的山贼没有区别。染指这么卑劣无耻的行径,怕是已将作为骑士的名誉和自尊都丢在一旁了。

在进行激烈战斗的道路另一边,是一大片花田,盛开在高梗上的鲜花足够淹没一个大人的下半身。仿佛沁透阳光太久似的,花瓣上透出淡淡黄色,形成一片金黄的池塘。

被追堵的男人便逃进了这片花田中,想要冲出包围,这是唯一的出路了。只见他素色的外套快速穿行在鲜艳的黄色花丛中。

「别让他逃了!」

无论如何一方数量上的优势是压倒性的,来袭者们大步践踏着花丛前进,不消片刻就再次将男人置于包围圈中。

意识到不可能摆脱他们,男人停住了脚步,他余光扫视着这一群杀手,稍作调整了呼吸。

已经被追到了这步田地,男人反而冷静了下来。但看来,也就到此为止了。男人摆出中段的剑势,怀着多带一人上路也好的觉悟,和那群杀手相对着。

十支兵刃一同指向这个男人,带着与身在的明媚花田极不相称的不祥光辉,齐齐向他刺去。

就算能够在瞬间打倒一两人,剩下的剑也一定会刺入男人身体将他分成几段的。孤立无援的男人好象已做好准备用身体迎接这些袭击者的利剑,而正在这时,男人眼前的花丛中有人慢慢地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似乎是个藏在半人高的花丛中睡午觉的家伙。准备决战的男人被吓了一跳,连那群杀手也被吓住了,而最惊讶的还是这个一直睡在花丛中的人。

他看起来也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瘦小的身体外套着一件与众不同的无袖上装,一块白色的布料代替帽子包住了头部。看来这少年完全不知道眼前发生的是怎样的状况,他起身坐在花丛中,带着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这些人。

「危险!快逃啊!」眼看就要被杀死的男人突然大叫起来。

有命令说不能留下目击者吧。一名杀手与同伴交换着眼神,传递着暗号:收拾他。

那名杀手点头回应,转而带着一阵杀气向仍然蹲坐在地上的少年冲了过去。独自战斗着的男人不顾自身的危险,翻身想去阻止,却被另一名杀手拦了下来,紧接着从旁边快速跟上了许多同伙,挡住了男人的去路。

男人大声怒斥:「为什么连一个无辜的孩子也不放过?!」他的喊声愤怒至极,为一个将要因为自己牺牲的少年而悲痛不已。

即使这样也无济于事。杀手抽出剑刻不容缓地向少年袭去,准备将他斩杀。

被大举挥起的利刃瞄准少年的头部落了下去,任谁看到,马上会在脑海中浮现出下一瞬间少年弱小的身体倒在血泊中的情景。

然而事态却出现了奇妙的意外,杀手的剑向少年挥落下去,却发现那里已不见了少年踪影。

「什么?!」杀手们与那男人一样惊呆了,「可恶!去哪里了?」

其实那少年只是弯腰贴近了地面,在花丛的隐蔽下完全可以安全逃出杀手们的视线之外而不被发现。

突然,在这个慌张寻找少年去向的杀手头顶,闪过一道剑光。恐怕连这个当事人也没能来得及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便带着一脸困惑的表情颓然倒下了。

从躺倒的男人身体中流出的刺眼红色,沾染了大片的花丛。所有人都忘了刚刚的恶战,只是哑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在一瞬间腾空而起,反将原本是要斩杀自己的对手置于死地,少年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很自然地持剑而立,看不出半点紧张。

他握剑的手势和站立的架势都透露出一种老练,少年外貌上虽然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但那把剑拿在他手里就仿佛变成了手腕的一部分似的贴切自然。仅这一点,就需要有多年用剑经验的人才能做到。

在将一个人斩杀过程中,少年眼底没有丝毫的感情浮现出来。反而不高兴地看着就要开始交锋的男人们,哼出了声来。

「对付一个人就用上……五、六……十人?难以置信。虽然不知道是有什么理由,但我可不喜欢这样。更不提二话不说就打算连我也杀了。」说了这样的话,回过头转向被追杀的男子,用从容不迫的声音说道:「让我拔刀相助吧。」

这使得男人更为惊讶了,呆呆地看着少年。

那并非是孩子气的夸耀口吻,可是就「拔刀相助」来说,他怎么看都还不到能够战斗的年龄,然而握在右手上的可也不是玩具似的短剑了,那把长剑一般都属于阅历丰富的战士所拥有,怎么说也不该是这是年龄的孩子可以轻易挥舞的。

少年所说的话与外貌上给人的印象以及手中的剑形成了一种不协调的感觉。他不屑一顾地迈着轻松的步调,将目光投向敌人密集的地方,毫不费力的接近上前,瞬间又有两人躺倒在他剑下。

如此的身手简直令人恐惧。快到难以置信的步伐,野兽一般的行动。

虽然在危急关头得到了突然援助,但那个被追杀的男人却来不及体会片刻的安然,他已经被眼前少年的举动惊呆了。怎么看都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却能单手举剑将数名精锐的骑士斩倒,可以说相当的厉害。

敌人到底还是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他们几人同时向少年冲来,准备拼死将他打倒,却依然没有效果。不仅如此,就算是这样的攻击,也只是勉强算作势均力敌而已。

尽管在一瞬间因眼前的突发状况而呆立住,但那个男人也并非寻常的剑士。一时的惊讶过后,他马上重新摆好剑势。

「多谢你的帮忙!」有了这样的伙伴,男人再次行动起来便如鱼得水一般。原本的防守一方转为了主动攻击的情势,两把剑向着纵横两个方向同时挥舞着。虽然是二对七的战斗,但那旅人和少年片刻就将其中五人斩倒了,余下的两人大概也想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胜算,便扔下同伴逃走了。

之后便只剩下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的花圃,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八具尸体。以及那名旅人和持剑的少年。

九死一生的男人将剑擦拭后收回鞘中,一面调整着呼吸,一面观察这个突然出现的伙伴。即便停止了战斗仍能看出是个相当严肃的孩子,头顶才刚刚能够到男人的胸线,身形很矮小。

然而男人却对着面前如此细小的少年恭敬地行礼说:「危急时刻能够得到你的救助,真是万分感谢。」

收回剑的少年环视一下周围,微微地点了点头,而后专注地凝视着男人问道:「你是这里的人?」

这孩子的行径越来越引人生疑了,以他的年岁来说应该已经知道对长辈要使用怎样的语言了,但他问话的语调却完全像是对待同岁的朋友一样。而抬头看着那个男人的神情也相当认真。

「抱歉,我对这一带也不是很熟悉。」

「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儿?」

这句问话令男人更加困惑了:这孩子到底想问什么呢?难道真的连自己所在的位置都不知道么?但是少年脸上那明显的困惑似乎是真的。不像是迷路的孩子,倒像是丢失了自己的方位,仿佛这里不是他该在的地方,而是来到了错误的地点。

虽然少年身上配有宝剑,但应该不是贵族子弟出身。身上穿著用朴素的淡紫色做成的上衣和下着,双腿赤裸地穿著一双矮筒靴。与穿著相比,少年漂亮的容貌简直让人惊讶——他的皮肤好象蔷薇色的大理石一般,而深绿色的眼眸简直就是两颗绿宝石。

看起来这个少年并不是普通农家的孩子,也不像是以狩猎为营生的那种,男人观察着少年的外貌,很长时间都在考虑他的身份。

少年继续扬着疑惑的脸:「就当做是相助的回礼之类的,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里?」

「这个,很抱歉。我也不能很确定。但似乎已经离开了罗谢大道,应该离莫扎伊很近了。」

「莫扎伊?」

少年的疑惑令男人更加觉得奇怪了。虽然不知道他来自何处,但从衣着判断应该不是很远的地方,然而却连这一带最大的城市名字都不知道……

「莫扎伊是帕莱斯德一代最大的城市之一,与塞瑞尼的国境相邻,是一座很大的城塞,就在这附近。」

「帕莱斯德?」

这次男人彻底惊愕了:「你还没有睡醒吗!连占据中央三分之一地位的大国都不知道吗?」

少年马上打断了男人的话惊讶地说:「请等一下,难道……难道,这里不是邦鸠吗?」

「你说的『邦鸠』是哪里?」男人认真地反问道。在地理方面,这个男人还有自信比常人多一些知识,可即便如此,这个地名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

少年没有回答,而是瞪圆了眼睛大叫起来:「真的错了吗?那,这是哪里啊?!」

「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么?是在莫伊扎伊附近。帕莱斯特再往西的地方,中央的入口。」

少年大声呻吟起来,慌张地又是摸索身体的这里那里,又不时确认腰中的剑,一会儿把手放在头上,一会儿抚摸自己的衣服。最后他两手摊开,露出一脸绝望的神情,嘴里不断叨念着:「怎么会这样呢,真是的……」

男人不明白眼前的少年到底在烦恼什么,但他知道没有时间站在这里叹气了。刚刚有两人逃掉,而且在周围的花圃中还四散着刺眼的尸体,极易引人注目。于是男人急忙打断他:「待在这里很危险。我说,你要去哪儿呢?」

「去哪儿?」

「是啊。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哪里的孩子,但如果家在附近的话就赶快回去吧,而且在这段时间内不要随便出门。如果是在旅途中,那么不管去哪里都还是尽早上路的好,不要在此停留。刚刚那些人的同伙如果回到这里,一定会将你也视为追杀目标的。对了!不要向东去,可能的话请尽量远离。承蒙你的救命之恩,不凑巧的是我身上没有什么能够作为礼物回报的,可以的话,就当这是一点心意,请收下吧。」男人说着伸手进怀里,取出一枚银币交与少年面前。

可是少年却没有伸手接下的意思,他抬头盯着男人:「你呢?」

「什么?」

「你要去哪儿?」

「我……要向东去。去德尔菲尼亚,而且是非去不可。」

「那么,我们一起吧。」

「喂!」

「我没什么目的地。」少年淡淡地补了一句,「对别人说『不要向东去』,大概意思就是东边会有什么危险的事吧。那为什么自己反而要去呢?」

男人几乎是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身形矮小,一副孤立无助的样子,相反的,深绿色熠熠生辉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自己,闪烁着真挚的光芒。

「你说,没有目的地?」

「嗯。」

「亲戚呢?」

「没有。」

男人踌躇着该把他怎么办。不可能带上他一起走的,以后会遇到更多像今天这样危机的情况。此时,少年转身看看被血侵染的花圃,催促男人道:「不是说快点逃离这里比较好吗?」

这倒反将了男人一军。看来只有将少年的身份和下一步的打算留待稍后考虑了。

「明白了,来吧。」

男人与少年匆匆忙忙离开了杀人现场,虽说是远离街道的荒野,但总怕会被来往的路人看到的。只是少年外表还不算有何特别,但那男人自脸颊到身上都淋满了飞溅回来的鲜血,样子极为恐怖。

「刚才那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个我也很想知道。」

「没有杀死的那些还会再回来吗?」

「恐怕是的。」

男人将藏在附近的马前出来,轻松地跨到马上,回头准备让那少年坐到马鞍前面,可少年却没有上马的意思。「好了,走吧。」

「别说傻话了,不快点离开这里的话,生命会有危险的!」

「我跑得应该比那匹马快。」

马背上的男人听了这话差点摔下来。他想,这孩子的脑袋八成有点问题吧。

对面开阔的原野向,可以望见远处的山丘上立着一棵树木。少年指着那棵树说:「以那棵树为终点,要不要比比谁会先到呢?」

「喂。别说傻话了,还是快点……」想要说「快点上马来」的男人话未说完,就发现少年已经向前跑去了。

「等等!」

男人提起缰绳,脚在马肚子上一蹬,追上了步履轻松的少年。他骑在马上,对并驾齐驱的少年喊:「我不是说了吗,快坐到前面来!」

可是,少年继续跑着,并抬头微笑着说:「你有带鞭子吗?」

「喂,别再胡闹了!」

「我劝你还是用上的好。」说着,少年呼的一下突然加速冲了出去。

「什、什么?!」这下惊呆的反倒是马上的男人了。

只见少年下身压得很低,转眼间便跑得几乎不见踪影了。

「怎么回事!」来不及多想,男人挥起鞭子,胯下的栗色马又一次提升了速度。不久,男人的马开始全速飞驰,马蹄的声响震动着地面,掀起一阵阵飞扬的尘烟。风呼啸着划过男人的脸颊,两边的景色迅速退远。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急速狂奔,也始终追赶不上前方少年瘦小的身影。这根本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速度,而是属于鹿或狐狸等四脚的兽类所特有的。但是对此时的男人来说,已经没有多余得空闲来考虑这些事,对于自己这匹原本应该轻松取胜的马,现在也只有吃惊份儿了。

出乎男人的意料,情势变成了他这一方反倒要汗流浃背、不断挥舞着鞭子催赶马匹。眼看小山丘上的矗立的树木越来越大,栗色马嘴里吐出飞沫,发狂一般拼命向前奔跑,男人也用尽自己的全部骑术追赶,却始终不能拉近与少年间的距离。少年的速度就像是在贴近地面飞行一样,如疾风般冲上了山丘,一口气奔过树下,做了个极大的空翻后停住。

「赢了……」这样小声说着,身上到底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男人也紧跟着停住了马,马匹却仍然持续着异常激烈的心跳。马上的男人再次惊呆住了,对他来说着好象是在做白日梦一般。

少年似乎没有察觉男人的惊讶,嬉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说:「我说得没错吧?」

而男人却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回答了。

面对这个比马跑得还快却一脸无所谓的神情的少年,男人感到深深困惑的同时,也觉察到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你的脚……到底是什么做的?难道被施了魔法吗?」

少年抬起头:「很奇怪吗?」

「什么?」

「两条腿的我跑得比马还快,这很奇怪吗?」

「当然了!」

「好吧,下次不会这样了。」

男人还在像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少年却转头看着山丘的另一侧发出愉快地声音:「有条小河!」

听到这话,男人的嘴角也绽开一丝微笑从马上跳下来,经过一番厮杀喉咙已经干得几乎要冒烟,浑身上下也全被鲜血侵湿了。

男人牵着缰绳走到小河旁边,一边让马饮水,一边润泽喉咙和身体。虽然还是春天,但日射已如夏天一般强烈了。方才全力飞奔的少年就更觉得燥热,不住用手擦拭额头的汗水:「还是把身体洗一下吧。」看来他是准备就在这里洗澡了。

对于刚刚经过了一场拼杀的人来说,这样的举动可是需要相当的胆量的。

「真是个胆大的家伙。若是发生什么状况的话,全身赤裸可是无法应对的。」男人吃惊地说。

少年全毫不在意地回答:「你也把身上洗一洗的好。血的腥味已经快把我呛死了。」

男人对眼前少年的性格与来历再次产生了疑惑。初次相见时感觉是个很平常的孩子,然而剑术上却强悍到能轻易地斩倒几个大男人,速度上又能与马相较并公然取胜,这决不是一般人类可以做到的。

男人再三地意识到这一点,可却又没有能够解释这一切的进一步线索。少年已经早早将靴子脱掉扔在一旁,连腰带和剑也一同摘了下来。

男人环顾四周,确认一下没有其他人,便也学少年的样子将剑卸下,脱去靴子,除去短裤,全身赤裸着。

在这种生命危急的时刻这么做当然很危险,但是浑身血污也是件麻烦事。所幸马上的行李中就备有替换的衣服,而这种天气在露天的地方沐浴也不算糟糕。踏入清澈见底的小河里,还稍显冰冷的河水一下没过了膝盖,顿时觉得清爽了很多,掀起的水花不断飞溅到脸上和身上,清洗着血迹。

「好舒服……」听到身边响起的声音,男人才又想起少年的存在,转头望去,他的目光不禁被吸引住了,又一次惊呆在水中。只不过,这次却不是因为少年又有什么惊人之举。

少年也和男人一样,将身上的衣物全部脱下扔到一边,赤身裸体地站在水中。包头的白色织物也被解开了,两手不停捧起河水,滋润喉咙、清洗面颊。

原以会有剪得很短的头发挡住他的脸,不然就是伏贴在颈部的卷毛;在男人看来,既然他不是贵族子弟,也不过就是那样了吧。然而映入他眼中的,却是闪耀着太阳的金色、波浪一样的长发。简直要把人的眼睛射伤似地四散着金子般的光辉。

拥有金发的人并不稀奇,但是像这样纯粹的金黄发色,几乎是绝无仅有的。那头长发犹如瀑布一样倾泻在肌肤上,装饰在白晰中透出些浅色的大腿附近,显出很鲜明的亮色。

不过,似乎有些什么比这更为奇特的……

男人楞楞地问道:「喂……」

「什么?」

「那个,你……」

「什么啊?」

「就是说…我的意思是,一般的姑娘……是不会那么大胆地在别人面前露出身体的…是吧……」

「姑娘?你在说谁?」

「你啊。」

那位少年、不、是金发少女睁大了绿色的眼睛:「什么意思?」

男人沈吟着用手遮住脸:「你……你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吗?」

少女依然困惑地仰着头,盯着他的脸看。

男人忽然发现在她的额头上有一块和眼睛相同颜色的绿宝石闪耀着光芒,那是一件隐藏在头发中的精细银质头饰。一眼便能看出是价格不菲的高级货,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拥有的。就在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少女依然站在河中凝望着他。

终于,她意识到男人并不是说谎或开玩笑,于是仔细地审视自己全裸的身体,把手放到了隆起的可爱胸部上:「哎……?」

眼睛睁得又圆又大,「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