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 与幼女共度的几天-章节
第二天,早上。
『这一路真是麻烦不断,好辛苦啊』
「是啊。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濑织也闯了不少祸。大家都一样呢—』
濑织一个人撑着遮阳伞,哈哈大笑。
我和濑织一边闲聊一边走在住宅街上,向着片桐夫妇的住处走去。
从我家到这里需要先走到车站,换乘电车,再转公交,这可真是够折腾的。
麻烦其一。早上一起床发现濑织躺在身边。看起来,昨天晚上她似乎是因为能被人认识到而感到很开心,所以半夜钻到了我的被窝里。你要知道我早上醒来的时候有多害怕啊。
麻烦其二。或许是为了能不吃萝卜,濑织主动做了早饭,因为我好久没吃碳水化合物了,久违地吃了烤面包和煎蛋之后,肚子痛了。
麻烦其三。透明人(濑织)被高峰期下车的人流挤下了本不该下车的车站。由于她无法被周围人认识到,所以她被人毫不留情地撞来撞去,挤下了车。
麻烦其四。离开车站和濑织说话的时候,我被警察当成了在和空气说话的可疑人物问话了。
等等。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了我们明明早上就出门了,但到达目的地车站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头顶,阳光刺眼地反射在地面上。
因此,我的脖子上满是汗水,衬衫也贴在身上。每当濑织从遮阳伞下露出身子的时候,她那白皙的肌肤上沁出的豆大汗珠都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遮阳伞,好羡慕。
另外,今天的濑织一改昨天的夏季水手服,换上了方便活动的服装。她身穿黑色的无袖背心,白色短裤,外面披着翠绿色的网眼上衣。至于她那件通透感十足的上衣,除了会给皮肤晒出特殊的晒痕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意义,对于我这个不太了解时尚的人来说完全不懂。
顺便一提,我则随意地穿着随便挑的T恤衫和休闲裤。
「还要走多久?已经走了很久了吧」
我们从最近的公交站下车已经走了有20分钟。
『腰腿真是柔弱呢,不愧是城市里的孩子』
「我又没说我走不动了。我只是在确认所需要的时间」
虽然我口头上这么说,但今天我感到格外地疲惫。不知为何,感觉今天体力消耗特别厉害,身体也很沉重。早上还肚子痛了,大概是身体不舒服吧。
相对的,濑织则看上去元气满满。这就是年轻的力量吗。
『大概还要10分钟吧』
「距离最近的公交站要30分钟吗……」
『因为是以人人都有汽车为前提的乡下』
我再次环顾四周,看到几乎所有的住宅楼下都设有停车场。
这时,我突然想到。虽然说法有些暧昧,
「感觉这附近有点荒凉啊」
一排排的房子给人一种负面意义上的历史感。屋顶的瓦片缺失,外墙老化,油漆剥落开裂,庭院里的草长得杂乱无章,完全没有被打理过。简而言之,到处都是破房子。
通过鞋底感受到的水泥路面也是坑坑洼洼,凹陷的防护栏随处可见,油漆剥落的部分满是红黑色的锈迹。或许是因为地方政府维护不到位吧。
说是安静的住宅街听上去挺好,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缺乏生活气息的负面印象。
『总之,是个不方便的地区呢—』
濑织小跑到我面前,一边倒着走一边继续说道。
『因为离车站很远,所以不管去哪里都需要开车,离最近的小学初中要徒步40分钟,离最近的超市要徒步一个小时,离最近的公交站要30分钟。因此,这里是县内房租最便宜的地方。住在这里的都是非常穷的人,或者吝啬鬼,又或者是不想离开老家的老年人』
她委婉地向我说明了片桐家的经济情况。
「你父母的生活很辛苦吗?都在做什么工作?」
『母亲在附近的医院从事医疗文职方面的工作,父亲是在卖油』(注:油を売っています,有打酱油,偷懒的意思)
「不是说洗心革面了吗」
片桐父亲,居然是个啃老族。
『你误会了,父亲的职业是加油站的店员』
你这完全就是打算让我误会啊。
「既然双方都在工作的话,那生活应该没那么窘迫才对」
两个女儿,一个是大色狼催眠术师,另一个是自力更生的透明人,应该也不用为她们支出费用。……女儿们的职业也太特殊了吧。
『似乎是有欠债。因为要还奖学金和奇怪的宗教组织的钱,所以几乎没存款。不过,我也只是个小孩,这种事情我也不清楚,也不想要知道。话说——』(注:日本的有些奖学金其实是变相的贷款,需要归还)
「有车来了」
从一边倒着走路一边说话的濑织后方,也就是我的前方,驶来了一辆车。
濑织因为是倒着走路,所以没有看到车,也有可能是因为蝉鸣声而没有注意到。那是一辆几乎没有引擎声的电车。
驾驶员或许是因为催眠术的影响所以没看到她,直冲着濑织驶来。
『诶,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说话的声音有点轻,她停下脚步反问我。
「有车来了。危险」
『呀啊』
我跑到她身边,把手伸向濑织背后,把濑织推到路边。
过了一会儿,车开了过去。
『……谢谢』
「当心,因为你是透明的,所以对方认识不到你」
『对不起。因为好久没和人说话了,一不小心就说入迷了』
濑织老实地向我道了歉,然后站在我身边,面向前方,
『哥哥,你可以帮我撑遮阳伞哦。毕竟很热呢』
「那真是谢谢了」
我接过伞,享受着阴凉带来的恩惠。没想到差距还蛮大的啊。
同时,濑织也突然钻了进来。
『有人能帮忙撑伞我轻松多了。哥哥也获得了阴凉。顺便,不想离开阴凉处的我,也变得无法离开哥哥,所以既安全又安心。这是Win-Win-Win呢』
因为两个人站在同一伞下,所以比刚才的距离更近,濑织开心地笑了。
我们一边闲聊,一边走了一会儿。
『那边』
濑织用手指指着目的地对我说道。
那是一栋毫不起眼地坐落在住宅街中的公寓。外墙的白漆已经老化,四处剥落,放置在窗户外的空调室外机架子也锈迹斑斑。看起来相当古老,感觉建造了有50年左右。
『那么,我们走吧』
「现在是工作日的白天,他们在家吗?」
至此我才感到疑问。因为现在是暑假所以没什么感觉,但今天可是工作日。社会人为了守护自己日常的生活,应该在火热工作中才对。
『没问题。你看』
濑织手指的是,设在公寓旁边的包月停车场中停着的一辆轻型汽车。
『因为车子在,所以人应该也在』
因为是以汽车为前提的社会,似乎也就意味着『车子在=没有出门』。
『不过,我也大致掌握了他们的活动轨迹。父亲工作的加油站虽然是在这么个乡下地方,但是24小时营业的,父亲是夜班』
所以,这个时间应该在家。
「那么,现在是不是在睡觉?」
『直接把他叫醒不就好了』
「你也太鬼畜了」
『女儿想找父亲玩而把父亲叫醒有什么不好的』
「濑织你是透明人所以没法沟通吧。实际上叫醒他的人只会是毫无关系的我吧」
『好了好了,能见面的话怎样都行吧。这就是,“结局好,一切都好”』
「但是,现在才刚要开始啊」
因为前来寻求大色狼催眠术的委托人是透明人,甚至无法发起委托,于是我们为了设立一个代理委托人而开始行动,这就是目前的情况。真是绕了个大圈子。
虽然说欲速则不达,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再多绕圈子了。
*
二层楼的公寓每层楼有四个房间,片桐夫妻住在二楼最里面的205号房间。
『我来按门铃,但沟通就拜托哥哥你了。因为濑织是透明人没法对话。不过我会协助你的』
「通过对讲机的话,即使是濑织不也能对话了吗?」
通过电子器械,大色狼催眠术的影响就会消失。也就是说,对方应该能听到濑织的声音。
『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把我认识成片桐濑织……自己的女儿。另外,如果打开门,也看不见我。所以就会变得像是恶作剧一样。我按』
濑织像是打断了闲聊一般,按响了对讲机。
传来了一声“叮咚”的老旧电子音,我慌忙地思考着该说什么。首先要报上名,然后为了不被当成可疑人物,要自我介绍,并说明自己的来意。
不久,传来了噗呲的声音,和里面的人通上话了。
『……你好』
传来的是低沉沙哑的声音。似乎是刚睡醒的样子。
「突然造访,非常抱歉,我叫佐治沙慈」
第一阶段Clear。接下来是说明自己的来意,反正要谈到有关真友的事情,那我就简单地说明一下我和片桐真友是什么关系吧。
「我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
噗呲。……被挂断了。
『……哥哥你是白痴吗?话说就是白痴呢。通过对讲机说自己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你的脑子是片桐真友吗?』
「抱歉,脑子是真友,不正经」(注:真友和正经都读做まとも)
『不过,毕竟天气这么热。脑子稍微有点糊涂,变得不真友,但正经了吧』
「难道不是脑子有点糊涂变得不正经,但真友了吗?」
『啊—真是的,姐姐的名字好麻烦。是谁啊,给她取了这种胡闹的名字。真想看看那个取名字的人长什么样子』
「接下来就能看到了哦」
『总之,接下来认真对待吧。反正只要提到姐姐的名字马上就会成功的。因为他们还记得姐姐,也很担心她』
濑织重新打起精神,再次按响对讲机。
『……你好』
和刚才一样低沉沙哑的声音。这次不会搞错了。
「刚才真是对不起,我叫佐治沙慈」
『……有,什么事?』
「我们认识片桐真友」
咔嗒。
通过对讲机传来了巨大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然后,
「请详细说说!」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门打开了,一个大到门框尺寸都显得有些奇怪的巨型身影出现了。
这也太高大了吧?身体大到门框都容不下,只能看到脖子以下的部分。野生的熊?但是因为住在房子里,所以是家养的熊?片桐家是驯兽师世家?
『这位是我的父亲。身高193厘米,体重88公斤,学名humo sapiens,个体名片桐巧。年龄45岁,握力100千克,特征是粗鲁结巴的措辞』(注:humo sapiens,智人)
濑织解说道。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只有我能听到,片桐父亲没有任何反应。
话说,他的胳膊粗壮地简直能体现出有三位数的握力。和濑织整个人一样粗。被他袭击的话肯定会死的。要不是事先介绍说他是humo sapiens的话,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人类了。……我,竟然对他自称“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自杀行为?
「让您吓了一跳,我很抱歉,然后」
片桐父亲穿上拖鞋,弯下身子从门框中走了出来。
头发微微弯曲,留着胡茬。疲惫的脸上刻满了皱纹。
最显眼的是他那睡眼惺忪的圆圆的眼睛和端正的五官。
如果说是父女的话,似乎和片桐真友也有几分相似。
「刚才,你说,片桐真友?」
「是的」
「请,详细,说说。进来吧」
『看,一下就成功了吧?』
濑织得意地笑了笑。
片桐家充满了怀旧的昭和气息。……这么说的话听起来感觉不错,但其实就是单纯地又老又破旧。
带有适度生活气息的1LDK。对于一对夫妻来说,给人感觉东西有些多了。
每个房间的门框上都留有应该是多次撞到头的痕迹。这是以前的老房子中常见的问题,高度不够。
我们被带到了客厅。墙边的柜子上放着全家福照片,照片里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和一个孩子。大概是数年前的片桐夫妻和长女吧。照片里没有濑织的身影。
『请不要在意。因为他们无法认知到濑织,所以连照有濑织的照片都忘了。说不定在无意识中处理掉了呢』
濑织笑着说道,她的声音中没有悲伤,没有寂寞,有的只是一丝无奈。当然,她的声音也无法传达给片桐父亲。
「让你久等了」
我和濑织坐在桌边等待,片桐父亲从厨房拿来了两杯冰茶,放在我和他自己面前。看到这一幕,我再次意识到濑织真的是透明人。另外,他原本穿着的是皱巴巴的室内服,但因为是在客人面前所以换上了轻便的日常服装。
片桐父亲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之后说道。
「第一次,打招呼。初次见面。我叫,片桐巧。平时,在卖油」
「是在加油站工作吧」
因为从濑织那听说过了,我吐槽道,然后片桐父亲紧紧地蜷缩着巨大的身躯一下子消沉了下去。
「我的,老段子……」(注:鉄板ネタ,说了就会被人认为是好笑的段子)
就算不知道他在加油站工作,把他当成宅男的话,我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啊。倒不如说,能事先知道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感觉确实是片桐真友的父亲呢。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
接着,片桐父亲用圆圆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便向他打招呼说道。
「刚才在对讲机里我也说了,我叫佐治沙慈。姓和名都一样读作saji」
「沙慈君。真是好记的名字。你叫我巧,就行了。不需要说敬语,不用拘束。我没有,被人尊敬的价值」
不用拘束。真是个靠不住的说法啊。即使在聚会上被人说「今晚不用拘束」,如果真的不拘束的话,第二天工作上一定会有麻烦。
但是,对于片桐父亲来说,现在的我是唯一一个知道女儿情况的存在。他似乎也有自卑和内疚感。所以故意不说敬语。大概这样做能让他感到轻松一些吧,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程度罢了。
「我知道了。巧先生」
自我介绍结束后,我开始说起我来这里的理由。
「我是片桐真友的朋友。一直都很受她照顾」
「真友的朋友。反倒是我家独生女儿受你照顾了」
我看了一眼濑织。
『不用在意。请把濑织当成是不存在的东西』
「……没有,我才是受她关照了」
「女儿,她还好吗?」
据濑织所说,这个人连寻找真友都做不到。
先让我确认下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吧。
「巧先生,你知道真友现在在哪里干什么吗?」
「不知道。无从得知。我们,放任那家伙不管」
那么我就告诉他吧。毕竟在听到名字的瞬间,他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出来。虽然他无从得知,但应该一直都想要知道。
「那家伙,现在正作为大色狼催眠术师的二代目,每天为了帮助他人在活动」
「女儿,是大色狼催眠术师……!」
片桐父亲惊讶地瞪大双眼。然后立刻用手捂住嘴角,眼中泛着泪光,吸着红红的鼻子。
『哥哥果然是白痴呢。发现自己不明去向的女儿正在以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名义做着猥琐的活动,你倒是想想父母的心情啊。你看,他不都哭了吗』
不是,我也这么觉得。得知自己失踪的女儿在陌生的土地上,以一个突破猥琐极限的大色狼催眠术师自称,对父母来说一定很痛苦吧。
但这也是事实,如果不告诉他的话也没法推进话题了,我也没办法。况且,除此之外也无话可说了。因此,就让片桐父亲哭泣吧。
「能够优秀地,坚强地,一个人活着,太好了……」
「居然是感到高兴吗」
『我家父亲是个白痴』
「无论是以什么样的形式,没有父母,不会对女儿的成长感到高兴的」
「成长的方式是不是太自由了」
『是在游泳大赛上以独木舟出场的自由程度呢』
「这是值得骄傲的,我要到处宣扬。说我女儿现在正作为大色狼催眠术师大显身手」
『哥哥,请阻止这个“糊涂茄子”。家族的名誉遇到了大危机』(注:ボケナス,反应迟钝,痴痴傻傻的人)
濑织看到因为女儿成长为了大色狼催眠术师而感到开心的父亲,厌恶地扭曲着脸。
虽然他还在哭,但我继续说道。
「然后,我正在协助身为大色狼催眠术师而活动的真友」
「也就是说,沙慈君,是nice buddy」
这对话以前也有过。该说他们是亲子呢,还是天井呢,还是两个合起来亲子天井呢。不管哪个都不太行。
「某个人委托我说,想要让家人重新团圆」
「某个人,我和那家伙都没有委托。……那,是女儿吗?」
「……差不多」
虽然不是这个人心中所描绘的那个女儿,但并没有错。
「巧先生。你想见女儿吗?」
「见——」
这时,片桐父亲的话语中断了。
一转刚才磕磕绊绊,感情丰富的样子,他的表情变得僵硬,连眼睛都不眨地定住了。
最终,就像是卡车发车一样,缓缓地解除僵硬状态,
「——不见。我,没有资格。所以,我们才放着女儿不管」
他平淡地表示拒绝。
这时,嘟咚一声响起。一看,濑织把手机相机对向片桐父亲。
『这是片桐真友留下的诅咒。能思念,能庆祝她的成长。但是,不会让人产生想见面的念头,也不会允许为此行动。强制放置的催眠术』
濑织说完之后把手机屏幕给我看。看起来,她录下了刚才片桐父亲感情切换的瞬间。
『我们就说前几天的委托人是父亲。但是,因为受到放置姐姐不管的催眠术的影响,所以无法见面。这个视频就是证据。就这样去煽动姐姐吧』
我轻轻点了点头对濑织表示同意。话说,她居然把刚才那一瞬间拍了下来,真是准备周到啊。不过,从前几天的样子来看,她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了吧。
完全没有认识到我和濑织之间的交流,片桐父亲平淡地继续说道。
「但是,我还想再多听听,有关女儿的事情」
应他的要求,我将自己所了解的真友的生活经历都告诉给了他。
通过催眠术制造契机,帮助别人改变心境,还参与解决了随机大色狼催眠事件。现在,她已经和同龄的朋友打成一片,过着还算愉快的高中生活。
虽然我直接认识她是在今年五月以后,也就是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而已。
片桐巧默默地听着我说。
那天,我讲完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之后就解散了。临走前,我和片桐父亲交换了联系方式。虽然他对真友放置不管,但似乎能够与相关的人接触。这说不定是因为我拥有大色狼催眠抗体所以才能做到的吧。
尽管放置她不管的催眠术还在起作用,但片桐巧是一位爱女儿的父亲。
正因如此。
另一个明明就在身边却得不到关注的女儿,显得更加可怜、悲哀、痛心。
*
离开片桐家后,在回家的电车中。
车窗外鲜红的阳光照射进来,把车内染成了红色。
我联系了真友,约好在第二天见面。
正当我们商定见面地点和其他事项时,坐在旁边的濑织对我说道。
『为什么不通过发消息解决?向她说明情况,发给她父亲的视频的话,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了吗。还特意见面沟通,浪费时间,一点也没效率』
以前,我和她约定,有关大色狼催眠术的话题仅限于口头交流。这是为了避免留下我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的文字证据。
但是,现在我已经被周围人知道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也没有必要特意见面了。
从结论来说,用聊天的方式也能解决。
『难道,你是找借口和姐姐见面』
「那不可能」
因为车内没有其他乘客,所以我回复她说道。
『不过,虽然姐姐性格有点那样,但她的外表还是相当不错的吧?』
我没有打算否认片桐真友的容貌。不管怎么说,在她转校进入教室的瞬间,班级都沸腾了。说她是美少女应该也没问题吧。
会有以此为理由而想要接近她的人也是事实。
但是,我想要和她见面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
「发了消息之后,要是被她逃走就麻烦了吧」
『原来如此,是不相信她呢』
「也不能说是不相信她,人类就是会想要逃避自己厌恶的东西」
通过文字沟通,虽然能够留下记录很方便,但另一方面,因为对方不在眼前,所以这是一种很容易就能无视的沟通方式。
这次片桐家的问题,对于真友来说应该既想要解决,但又想要逃避。
因此,为了不让那家伙逃避,虽然我也知道很麻烦,但还是决定见面。
『也就是说,这是为了偷懒而不偷懒吧』
「是的。所以,濑织你也跟我来」
『可以哦。反正我是透明人,有很多闲着的时间』
我和濑织一边闲聊,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
顺便一提,我想要直接见真友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怎么了,一直盯着濑织看?不过,能被人看着感觉也蛮愉快的,所以尽管看吧。毕竟是对自己容貌自信满满的濑织酱』
这个理由(濑织)歪着头。
我想要让她接手照顾这个透明人。
*
下午六点多,我和濑织回到了家。
『我回来了—』
濑织向着空无一人,昏暗的家中说道,然后脱下鞋子走进家中。立刻转过身来,
『欢迎回来,哥哥』
向着从外面回来的人打招呼说道。
「我回来了……你挡在那的话,我就进不了家门了啊」
先进家门的濑织站在那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哥哥你不说『欢迎回来』吗?』
「因为我们是一起回来的啊」
况且,濑织说『欢迎回来』也很奇怪。
『我,现在是打招呼缺乏症,能不能请你回复一下濑织的『我回来了』和『欢迎回来』呢。直到你说『欢迎回来』为止,我都不会让你过去的。我是禁止通行的濑织酱』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她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没办法。
「欢迎回来,濑织」
『诶嘿嘿,我回来了。那么那么,我开空调了哦』
濑织开心地笑了,解除了禁止通行的状态。她理所当然地打开家里的灯,动作流畅地启动空调。看起来,她只是想被人说一句『欢迎回来』而已。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跟在她后面来到客厅。
「呼…………」
我坐在地板上,因为有些累了,叹了一口气。
『哥哥,没事吧?累了吗?』
「濑织真是有精神啊……」
『因为我还年轻嘛。话说,哥哥你也还年轻吧。说的话很像大叔哦?』
「总觉得有些没精神」
感觉今天消耗了非常多的体力。
是因为走在大热天里吗,或者是和他人的家长说话太累了吗,又或者是因为濑织一直在身边吗。仔细一想,今天早上开始就肚子痛,说不定从最开始身体就不舒服了。
『难道不是平时饮食习惯的影响吗?光吃萝卜可不行,要好好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才行哦?体温计在哪?先量下体温吧』
我告诉濑织在哪之后,她把体温计拿了过来。
测了一下,是正常温度。
『是夏季倦怠吧』
「也许吧」
『那么,今天晚饭就由我来做吧。我来做些能补充精力的东西。购物就交给我吧』
「不,不用了。我感觉全身乏力,冲个澡先去睡了」
『不好好吃饭的话,就不会有精神的哦?』
「那你准备好晚饭之后通知我一声。购物就交给你了。不过我要是睡着了的话,就不用叫醒我了。还有,因为说不定会得奇怪的感冒,所以今天不准进我房间」
『……好吧』
濑织担心地看着我,我只是冲了个澡就赶紧躺下了。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我一进被窝就立刻睡着了。
希望体力能恢复过来就好了。
*
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
清醒的空气中,传来小鸟叽叽的叫声,我睁开了眼睛。
「……精神了」
刚睁开眼我就如此小声嘟囔道,今天早上身体感觉非常好。
站起身子,拉伸了一下身体,昨天那种沉重的感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感觉非常轻。
走向洗手间洗了脸,照了照镜子,也许是心理作用好像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起来。眼袋上的黑眼圈感觉也变淡了,浑身充斥着阳光的气息。不过这只是我的感觉而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种恢复能力,不愧是男高中生。年轻真好。真不想变老啊。
毕竟十八点多就睡了,九点起床。也就是睡了十五小时。睡这么久自然也会恢复了吧。
『啊,哥哥,醒了吗?』
我带着难得清爽的心情走向客厅,之前的纸箱被拆开压扁,里面的东西也成堆地摆放在一起。
濑织在纸箱堆中心。身穿绀青色的连衣裙和满是花边的白色围裙。头上还戴着头饰。也就是所谓的女仆装。
「你这是什么打扮」
『对不起,因为想要工作一会儿,所以就擅自借用了一件合适的衣服』
「我的私人物品里应该没有这种东西才对,算不上是借吧」
『因为是在打开的纸箱里面找到的。不知道为什么尺寸也刚好』
濑织站了起来,在我眼前转了一圈。及膝的裙子轻轻飘起,时而露出膝盖。
『我会好好洗干净之后还给你的,还请原谅』
「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
反正都是要扔掉的。倒不如说,为什么这件衣服能通过母亲的检查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不洗比较好吗?那个,因为我稍微出了点汗,哪怕是全肯定女生濑织酱也会有些害羞的。哥哥,……有点变态呢』(注:全肯定女生,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会表示肯定的女生)
「才不是啊」
为什么姐妹俩都把我当成变态了啊。就因为我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吗?
「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整理房间里的纸箱。今天早上,因为哥哥没有起来所以我闲着没事干。另外,我把暂住的那间房间里的纸箱都拆掉了』
「真的吗?」
我看了看母亲的房间,纸箱一个都不剩,里面的东西被分成了几组摆放在一起。
濑织跟在我后面继续说道。
『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分类了。对哥哥来说必要的东西,交给合适的回收公司后可能会有价值的东西,觉得应该处理掉的东西,难以判断的东西,一共分成了四类』
「真是完美啊」
『因为我是家务万能型透明人。工作的准则是,一次只做一件事。具体步骤是这样的——』
濑织得意洋洋地说着,和我一起回到了客厅。
『话说,你还没吃饭吧。肚子不饿吗?』
「被你这么一说」
最后一次吃饭是在昨天下午,从片桐家回来的路上吃的饭团。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十九个小时了,不可能不饿。
「那么,就准备萝卜吧」
『早饭,做好了哦』
接着,濑织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个碟子。
红色的饭。是番茄酱炒饭。
『和我自己那份一起做了。现在,还差最后一步』
濑织把碟子放进微波炉加热。
趁这个时间,她从冰箱里拿出鸡蛋,打在碗里。搅拌之后,把蛋液倒在已经涂有黄油的平底锅里。水分飞溅的滋滋声听起来真舒服。她用筷子把本是液体的蛋液固定成型,最终变成了一个黄色的椭圆物体。
就在这个时候,微波炉叮的一声宣告着加热完毕。
她把鸡蛋盛在热腾腾的番茄酱炒饭中心,端到我面前。
『来,可以享用了哦—』
濑织一边说着,一边用刀在鸡蛋中心切开一个口子。
接着,椭圆物体因为自身重量塌陷了下去,渗出的粘稠蛋液伴随着热气在碟子中散开。
这就是所谓的流心蛋包饭。第一次看到。
虽然她说可以享用了,但还没有主菜。
「萝卜呢,没有萝卜吗?」
『你是萝卜缺乏症吗?因为昨天忙了一天,所以必须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濑织双手叉腰生气地说道。
「给我吃这种豪华的东西,你打算干什么?」
『请你变得健康起来』
「卑鄙……!」
『倒不如说我有献身精神吧?话说,请在变凉之前赶紧吃。趁热打铁,趁热吃饭』
「你这家,嗯咕」
见我迟迟不动筷子,濑织等得不耐烦了,她用勺子舀起流心蛋和番茄酱炒饭,塞进我的嘴里。
最初感受到的是食物的热气。接着,鸡蛋和黄油的风味在嘴中散开,番茄酱炒饭的酸味也渗了出来。这是无法用萝卜品尝到的奢侈的味道。
我咀嚼了一会儿之后,咽了下去。
我首先要说的是。
「不要强迫我吃东西」
『之前是谁强行把萝卜塞进我嘴里的』
她眯起眼睛说道。看起来她似乎是对之前萝卜的事怀恨在心。关于那件事我也在反省,所以这次就不反驳她了。
『主人,味道怎么样—?你可以说很好吃哦—?』
或许是因为她穿着女仆装吧,听上去像是在开玩笑。
「不要叫我主人。味道不错。我觉得非常好吃」
濑织微微一笑。我又继续吃了两三口。
『太好了。其实我还是第一次做给其他人吃,所以不知道合不合口,有些不安呢』
「这是谁教你的吗?」
『几乎是自学的。是我成为透明人之后掌握的技术。虽然最开始是父母教我的,但基本都是我偷看各家饮食店的企业秘密之后学到的技能』
我现在吃着的这个饭,说不定相当有价值呢。
这么一想,我觉得不应该机械地进食,而应该好好品尝品尝。
「话虽如此,今天早上真是抱歉。让你帮忙做了这么多事」
实际上,她为我做的都是付费级别的工作。不管是做饭还是收拾东西。
『没事的。不管是做饭,整理房间还是穿成这个样子,你就当成是对这次各种事情的回报和预付报酬吧。只要我还在这里,就一直会给你做饭的。总比吃萝卜强』
「没必要把萝卜说得这么坏吧」
『坏的不是萝卜是哥哥』
虽然稍微有些受打击,但我更在意她说的话。
「话说,如果委托无法完成的话怎么办?那岂不是白付报酬了?」
『到时候,暂住的濑织会升级成为座敷童子濑织,永远住在这里。永住系美少女女仆濑织酱诞生。请你拼尽全力应战吧』
「到时候你还是出去吧」
不好。
不早点解决这件事的话,我会变健康的。
说不定是件好事?……不对不对,不行吧。
*
几个小时之后。
为了和真友见面,我和濑织前往绿色的汉堡连锁店。之前,虽然等了委托人但没有来(其实已经来了)的那家店。
我们在约定的时间到了店里。也许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这次的客人比上次多了很多。
店内深处,真友和上次一样坐在桌子边。我只点了饮料,和濑织一起坐在她对面。
「抱歉,让你久等了,真友」
「嗯,等了有三十分钟」
「我是准点到的吧」
『自己早早就来了,然后摆出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真是喜欢道德绑架啊。对不起,哥哥,我家姐姐虽然身材很瘦但脸皮很厚』
也许因为是家人,濑织一边说着坏话一边对我道歉。
『总之,对于这种白痴女人,只要夸赞她的服装打扮,她心情就会变好,就能更容易沟通了哦。今天她穿的好像是和之前不一样的私服』
话说,今天真友没有穿学校的制服。
难得穿着外出的服装,天蓝色的衬衣,黑色的背带裙。头上戴着绀青色的帽子。
总之先按濑织所说的试着夸奖她吧。
「今天没有穿制服啊。这身打扮也蛮不错的嘛」
「我也是会穿私服的,我有买适合自己的衣服,所以感觉不错也是理所当然的」
真友像是无事发生般平淡地说道。看上去心情并没有变化啊。
『快看,哥哥。虽然没有表情,但姐姐的嘴角微微上扬了。如果是狗的话会摇尾巴,是变态的话会扭腰呢。看起来她非常开心呢。你可以感谢濑织友好的建议哦?』
濑织用手撑着桌子探出身体,一边近距离观察着真友一边为我解说道。她们之间的距离大概是30厘米。不愧是透明人,这样也不会被察觉到。
「话说,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比起我的私服,大色狼催眠活动才更重要」
『这是在遮羞呢。嗯—,我姐姐真是够麻烦的』
你这家伙,真够无情的啊。
「我去见了之前没来这家店的委托人」
「……不要瞒着我擅自进行大色狼催眠活动」
「这次不能有你在场」
「什么意思?」
真友一边吸着咖啡欧蕾一边歪着头。
「片桐巧」
我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真友立刻停下了喝饮料的动作。
「是这次委托人的名字……,你的父亲。那个人因为催眠术的影响,无法和你相见」
接着,我向她说了和濑织事先总结设定好的内容。
通过SNS知道了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存在,想要解决放任真友不管的状况才联系了大色狼催眠术师,但因为出现在见面地点的是片桐真友,所以就放任不管了。然而,他想要了解女儿的情况,所以联系了当时和你在一起的我。交流过程中,我也了解了片桐巧的愿望。
当然,这都是编的。只要和片桐父亲说上话,立刻就会暴露。
但是,等这个谎言被戳穿的时候,事态也都已经解决了,最终濑织的透明状态也解除的话就都解释得通了。因为目前无法解释濑织的情况,所以现在就骗真友吧。
「原来如此」
真友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多管闲事」
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姑且,这算是证据」
我给她看了从濑织那拿到的,片桐父亲改变想法,放任真友不管的瞬间的视频。
「不用给我看」
或许是不想直面自己曾经搞砸的事情,真友冷淡地说道。
「委托的内容,是想要让四散的家人重新团圆。虽然不是当面告诉你的,但这个委托你接受吗?」
真友抱着手臂,默默地思考着。
不能让她拒绝。我为了让她接下委托,催促着她。
「水连引发的那件事之后,如果只是练习的话,你」
「空气大色狼催眠」
周围人的视线都瞟向了我们。真是令人不快的视线。把我在饮食店这种周围全是人的环境中,为了不说大色狼催眠这个词做出的努力还给我。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大色狼催眠这个词,在常人看来可是不得了的词语啊?
「……只是练习的话,你已经能做到了。那么,如果能找回家人,用那种能力重新开始生活的话,你不就能单独一个人使用能力了吗?」
「……」
「我觉得,为了完成契约应该接下委托」
真友听到我催促的话语,一下子睁大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不能接受委托」
「这是」不合理的。我正要说的时候,
「但是」
真友打断了我。
表示否定的连词。
否定拒绝,也就是说,
「这不是被人拜托之后才去做的事」
「太绕了吧」
「既然知道了这个事实,那我就要凭我自己的想法,与委托无关,去纠正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解除施加在他们身上的诅咒」
看起来,她从最开始就干劲满满。刚才短暂的沉默,应该只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吧。
真友高声地宣布说。
「赌上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名声,我要找回我的父母,我的家庭!」
……都说了,
「不要在众人面前说那个」
周围人投来的目光,真的很痛啊。再也没法踏进这家店了。
「话虽如此,但我也没法见到巧……,不对,父亲,所以没法开展大色狼催眠活动」
真友立马就表示束手无策。另外,之前一直都称呼委托人名字的真友,也许因为这次不是委托而是凭自己的想法才行动的,所以改口叫了父亲。
「真友你之前说过催眠术无法通过视频使用吧?」
「嗯。我的大色狼催眠术是通过人的五感生效的。然后会根据当场的气温,与对方的距离做细微的调整,刺激对方的五感使用的。通过手机的话就无法再现,所以没有效果」
「那么,直接打电话的话,是不是能行呢?」
「我觉得有尝试的价值」
真友用略带否定的语气说道。她说不定已经知道会怎么样了。
不管怎样,我给片桐父亲打去了电话。立刻就接通了。为了让真友听到,我切换成了外放。
『喂,我,巧。沙慈君,好久不见』
「……是父亲」
真友小声地嘟囔道。
真友的眼眶湿润了。嘴唇微微颤动,是想要说什么吗,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有发出声音。
「巧先生,抱歉突然给你打电话。现在,我和你的女儿在一起」
『真友在那吗?』
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动摇。
「……嗯」
真友回复说。
噗呲一声,通话切断了。
真友虽然感到有些茫然,但她摇了摇头,头发随之飘动,切换神情说道。
「我觉得,大概是因为认识到我在这里,所以“放着不管”的效果就发动了」
「也就是说隔着电话也没用吗」
「这样的话,感觉给他发视频,他应该也不会看」
「连对话都做不到的话,完全就无能为力了啊」
「问题不只是这个」
真友困惑地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解除条件」
无论是什么催眠术,一定存在解除条件。
可以是催眠术师随便设定的条件,也可以不设定。
但是如果不设定条件的话,催眠术的效果本身就会很微弱,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自动解开了。
因此,催眠术师几乎毫无疑问地,都会设定上某个条件。
现在,施加在片桐巧身上的催眠术没有解除,也就意味着不是随着时间流逝自动解开的,而是有某种解除条件,但真友不记得了。
「给他施加催眠术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吧」
「当时的我还小,没有想过这种事。没想到我居然在无意识中设定了条件」
真友皱着眉头,认真地回想着。
「我试着回忆一下。因为可以用空气大色狼催眠术了,所以我会给自己的精神施加buff,努力试试看」
这,看上去不太值得期待啊。
毕竟是以前的事情了,当时的真友并不能很好地掌控催眠术。事实上,也有像濑织这样以扭曲的形式中了催眠术,变成透明人的受害者。
就算她想起了解除条件,也有可能是荒诞无稽的解除条件。
「总之,沙慈。希望你告诉我父亲我愿意接受委托」
「我知道了」
既然真友做不到,那就只能靠我了。
「还有,我会写封信,希望你帮我转交给他」
现在这个时代居然还写信,老掉牙了。
「我觉得发邮件就行了。啊,我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也会试试看的。总之,我想调查下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把我的话语传达给父亲。希望沙慈你能帮我确认下结果。最坏的情况,希望沙慈能帮忙把我的消息念给父亲听」
「意思是通过他人就能传达你的话语了吗」
「嗯。还有……,算了,没什么」
真友刚想说些什么,却把话语咽了下去。濑织则解释说道。
『大概是想表现出自己正在努力解决问题吧。或许也有想让对方心中怀有希望的意思?真是关心家人呢,太棒了』
直到刚才还一直沉默不语的濑织,用无奈的语气说道。
不过,怎么样都行。说不定能找到解除催眠术的线索,直接见面应该也不会白费功夫。
话虽如此,但要特意跑到远处。
光靠一腔热血就行动的话,我的经济状况可没那么宽裕。
「要我去虽然可以,但能给我交通费吗」
「我知道了。我会算作经费的,把小票拿回来。报税的时候要用」
大色狼催眠术师还要报税的吗。
刚好机会难得,我决定追加要求。从刚才的对话来看,她应该会同意。
「那么,能给我双倍的钱吗。这次我想要两个人一起去」
「两个人……。难道,是和谁去约会?」
「不是的。我想确认一下,除了我之外,没有大色狼催眠抗体的人去会不会有问题」
「我觉得不管谁去估计都一样……,不过,我知道了。另外,对方是谁?」
「这我不能说」
「哼—」
真友眯起眼睛看着我。她好像在胡乱猜测些什么。
一起去的人,明明就在我身边。
大色狼催眠活动的内容聊到这里结束,其实现在已经可以解散了,但我最后又问了真友一个问题。
「真友,你有听说过片桐濑织这个名字吗?」
『哥哥,不要问了。这是浪费时间』
濑织责备我说道。但是,包括能听到她话语的我在内,店内所有人都没有反应。
「片桐……濑织?没听过的名字。那是谁?」
真友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被遗忘了,没有人记得我。这是必然的嘛』
「濑织是你的妹妹,变成了透明人,你无法认知到她,连存在都遗忘了。其实,她现在就在这里」
「……架空的陌生人妹妹,你的脑子因为夏天的炎热开始发昏了吗?是不是已经超越妄想产生幻觉了?」
真友的眼神变得怜悯。
「沙慈,你的脑子因为炎热变糊涂了。因为你不舍得电费不开空调,才会这样的。今天就不要吝啬文明的利器了,打开空调好好睡一觉吧」
为什么她会知道我舍不得电费?不过,先不管这些,
「这不是妄言也不是幻觉。是事实」
「嗯嗯是的,我有一个妹妹。在沙慈的认识里是这样的呢」
真友用温柔的语气,柔和的表情说道,并点了点头。
不行,完全不相信我。完全被她当成了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但是,我继续说道。
「希望你能收留那个透明人」
「好好睡一觉,从梦里醒来,看清现实吧」
真友仿佛在劝诫我一般,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残酷的话语。
「濑织就在这里。这不是梦」
『哥哥,够了。……已经,够了。不要再说了』
濑织疲惫地叹了口气,阻止了我的话语。
『哥哥的话让我很开心。所以没关系的,只要不再是透明人,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
「沙慈,没事吧?要叫出租车吗?要去医院吗?我知道一个不错的精神科哦?」
「……不,没事。今天先回去了」
「这样吗。不用急着去父亲那。等你恢复之后再去就行。还有,信写完了之后,我会联系你的」
「嗯,那,再见」
说完,我一个人离开了店内。
我实在说不出口让濑织去找会说那种话的真友。
「……」
一走到店外,也许是因为炎热的原因,一阵眩晕袭来。
『好热啊—』
濑织追了上来,贴在我身边对我说道。
「因为是夏天嘛」
『你的解释太随便了吧。是因为公转的影响,太阳照射的时间变长了才会热的。哎呀,不小心暴露了我的聪明才智呢。你可以夸我聪明哦?』
「聪明聪明」
『诶嘿嘿嘿嘿』
被夸奖了之后,濑织露出了笑容。
其实我觉得濑织很聪明。虽然有点傲慢,但很沉稳,回答问题也干脆利落,而且知识也很丰富,一点都不像个十二岁的小孩。
『毕竟没有人帮助我,也没有人养育我,所以不得不成长到足以独自生存的程度』
「话题太沉重了」
『另外,虽然我很聪明,但因为从小学时候就变成了透明人,所以小学没毕业。是幼儿园毕业,也就是幼角。还只会说些咿咿呀呀的话语,目前正在火热招募监护人中』
「按你这说法的话,那研究生毕业应该叫作什么」(注:大学院卒,研究生毕业)
『院角呢。哥哥你看起来很聪明,感觉像个阴角,所以将来会成为院角吧。啊,另外我说的『阴角』是知识分子的简称,还请谅解』(注:原文是院キャ,インキャ,インテリキャラクター)
我一说话题沉重,她就立刻转换到轻松的话题,我觉得她的这一点也很成熟。非常会察言观色。
『话说,请拿着这个。因为天气很热。虽然日本的日照时间不会改变,但我们晒太阳的时间是可以改变的哦。因为你之前身体不舒服,所以还请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我是担心同居人健康的温柔濑织酱』
濑织撑开遮阳伞递给了我。
我接过遮阳伞后,濑织的影子就跳进遮阳伞里消失了。我也跟着稍微躲进伞下,享受着阴凉的恩惠。虽然刺眼的阳光减弱了一些,但我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水泥地面的反射太强烈了。真是的,所以才讨厌城市啊。
然后,我跟着濑织的步调往前走。
行走时,她原本的影子时不时地会从伞下伸出来,涂抹在地面上。
濑织有影子。因为存在,所以有影子。所以濑织就在这里。
确认了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我终于安心下来,确定濑织的存在不是一场梦。
如果连这个影子都是幻觉的话,到时候就只能承认我的脑子糊涂了。
*
第二条,上午。
我和濑织拿着从真友那得到的信和两人的交通费,来到车站准备前往片桐巧那里。午饭则因为濑织对我的萝卜便当表示拒绝,所以打算在路上随便买点东西吃。
就当我在自动售票机买了两人的车票,并把其中一张给濑织的时候。
『哥哥,从刚才开始就有个可疑的人在看我们。是个怪人』
「怪人?」
我看向濑织所指的地方,那里是一个用口罩、帽子和太阳镜遮住脸,躲在墙壁后面偷看我们的女性。明显很可疑。
不过,除此之外,她的穿着打扮都很普通,不算是怪人。她穿着一件盖过臀部的大号半袖连帽衫,以及被外套遮住只露出一点点的牛仔短裤。腿上穿着连裤袜,脚上则是一双便于行走的运动鞋。行李被收拾进肩上斜挎的单肩包里,头上戴着一顶街头风格的鸭舌帽。再加上挺直的背脊,隐约让人感到一种良好的教养。
头疼的是。我见过这家伙。
『还没到车站的时候就跟在后面,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观察我们……应该说是观察哥哥的样子,是跟踪狂吗?』
「是我的朋友」
『看她的样子,非常地可疑……』
「她这是为了不被认出来做的伪装」
『如今这个时代,还用口罩和太阳镜,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不对,白痴……,不对,是脑子有问题……,那个,她是废柴吗?』
虽然她尽力避免说难听的话,但最终选择的词语意思都差不多。
「嗯,差不多就是那样」
就这样被她一直跟下去的话也很麻烦,甚至有点讨厌。得让她回去。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走向可疑人物。
「!」
接着,那家伙转过身逃跑似的和我拉开了距离。是不走到指定地点就无法开战的怪物吗?
我就像是与玩家对上眼就会开战的世界里的NPC一样,与那家伙拉近距离。
但她还是想要逃跑,所以我拿出手机给她打去电话。
接着,可疑人物被吓了一跳,想挂断突然想起铃声的手机。
趁她惊慌失措的时候,我接近她,对她说道。
「黑山,真是巧呢」
那家伙的肩膀一颤,
「啊哈哈……,在这种地方真是巧呢。沙慈君」
似乎是认命了,可疑人物——黑山未代摘下太阳镜和口罩,尴尬地笑了。
我们决定在车站站台上的候车室里聊到电车来。
或许因为不是通勤时间,开着冷气的房间里只有我、黑山和濑织三人。
我再次询问黑山为什么要跟着我,她说。
「我听真友酱说,沙慈君的样子很奇怪」
不知何时开始叫她真友酱了。
看来是在暑假之前,真友知道了随机大色狼催眠事件的真相,还向黑山道歉说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了黑山被冤枉,两人因此成为了好朋友。
「她说,在大色狼催眠活动(之前那件事)中拜托沙慈君远征的时候,不知为何向她要了两人份的交通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真友要告诉黑山这些事,但两人之间应该有什么约定吧。
「但是,因为我没有收到联系,所以我想知道你是和谁一起去」
「和谁一起去都无所谓吧」
「那可不行。因为沙慈君是帮助过我的恩人。如果被奇怪的人缠上的话,我必须得出手相救。这是报恩」
报恩的量有点过剩了啊。
『哥哥,你被爱着呢』
「她还说,你突然说自己喜欢幼女,还要把架空的陌生人妹妹推给她」
可怕的信息以可怕的速度传播开来。不快点解决这件事的话,我恐怕会变得名声扫地,大家甚至都会觉得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这个身份显得很可爱了吧。
「那都是她的胡思乱想。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人。有关交通费的事,只不过是因为不想白干活,所以才耍了个小聪明。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利用濑织的存在无法被认知这一点,我随便编了个谎言敷衍过去。
「……是吗?」
然而,黑山却近距离地盯着我的脸,用鼻子嗅了嗅味道之后说道。
「总觉得,有女人的味道」
『真厉害,哥哥, 这个人,能凭借气息感受到透明人的痕迹!』
我感到害怕,但不知为何濑织却很开心。
「话说,你今天脸色很不错呢。是饮食生活有什么变化了吗?比如,有人开始给你做有营养的饭菜了」
「……因为是暑假,所以有更多时间做饭了。注重健康是很合理的吧」
此乃谎言。因为是濑织给我做的。身体真是诚实啊。
「你的打扮也是,对于沙慈君来说,显得有些得体了」
「什么叫对于我来说」
「沙慈君,你在学校里穿的都是晾干之后没有熨烫过的衬衫,但现在穿着的虽然是普通的衬衫但熨烫得平平整整的」
「……因为我接下来要和别人见面。收拾一下仪表也很合理吧」
此乃谎言。因为是濑织帮我洗的。话说,她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我穿的衣服?
「你手里拿着的,是女性用的遮阳伞吧」
「……是我向母亲借的。因为夏天很热,这很合理吧」
此乃谎言。这是濑织的。
「这样啊。……话说」
黑山轻轻地摸了下我的大腿。
「你在干什么?」
「有垃圾……不对,是粘着别人的头发」
黑山一边说着,一边把头发给我看。是一根柔软,浅色的长发。
『啊,是我的头发呢』
濑织说道。
「虽然发质和真友酱的很接近,但长度不对。从颜色上看,既不是瓮川老师的,当然也不是我的,也不像是高丽川同学的。有村同学是短发,也不是你母亲或者染发的四田同学的。当然,也不是光头的大将同学」
仅靠一根头发,黑山就把我周围的人都筛选了一遍。
「这,是谁的头发?」
「是不是在路上不小心粘上别人的了?」
「…………………………这样啊」
眼神好可怕。就像是磕了药一样啊。
「沙慈君,请说真话。这头发,光泽就像是小学女生的头发一样」
何等惊人的洞察力。
「我还从瓮川老师那听说了,你说过『人生的顶峰是十三岁』,看你今天的样子我更确信了」
「确信什么?」
「沙慈君,你把小女孩带进家,让她服侍你了吧?今天也是和那个小女孩幽会吧?」
「别,别说这种傻话了」
『就是就是。不是带进家,是我主动住下来服侍你的!』
虽然不完全正确但也差不多了,真是吓我一跳。还有,濑织你给我闭嘴。
「现在还来得及。不要找小学女生,至少应该找个高中女生……不对,妥协一下,初中女生吧?如果是为了沙慈君的性癖,虽然有点害羞,但我也可以穿上初中的制服,你就把我当成是留级四年的初中女生,我觉得应该也行得通」
『这个人真有趣』
虽然濑织这么笑着说道,但已经被她逼到这个地步了,也只能坦白了吧。
「实际上……」
我告诉了黑山有关濑织的事情。
「真友酱的妹妹暂住在你家吗?」
「是的」
「这就是架空的陌生人妹妹……」
不行。她和真友一样对我投来了怜悯的目光。
『居然重蹈覆辙……,哥哥, 你果然是白痴吗?』
到底是谁害我这么辛苦的。
「你不相信吗?」
「我想要相信沙慈君说的。但,真友酱本人否定说『我没有妹妹』哦?然而你却说你和那个人住在一起,真是奇怪」
真的,很奇怪。因为正确的事是错的,错误的事是正确的。
「来吧,请告诉我真相。其实是把幼女」
「不仅不相信我说的,还把我当成萝莉控,你真敢说啊」
我打断她说道。
『哥哥,不能生气哦』
在我回嘴之前,濑织对我说道。
因此我特意面向站在我正面的濑织说道。
「我没有生气。黑山无法认知到濑织。就算生气也没用」
「沙慈君……,你没事吧?」
看到这样的情景,黑山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她那关切的目光让我感到刺痛。
但是,没事的。现在随便她怎么把我当成可疑人物、奇怪的人都行。
只要能完成委托,让大家知道濑织的存在的话,误会就能解开了。
虽然明知道不惜被当作可疑人物也要这么做实在是不合理,但我还是想说服自己,这个选择并没有错。
*
因为电车来了,我和黑山分别。正确来说是让她回去了。虽然她本人说要跟过来,但接下来只是去和巨人对话而已,我也不忍心让她为此支付交通费。
我们在途中吃了午饭,到达离片桐父亲家最近的车站时,已经是下午了。他让我们到了之后给他打电话。
『发现父亲了』
刚走出车站,濑织就指着一辆车。确实是前几天在公寓停车场里看到的那辆轻型车。隔着车窗,可以看到片桐父亲蜷缩着身子,勉强坐在驾驶座上。
我一打电话,车子都发动了,沿着车站前的环形路(rotary)绕了一圈,停在了幼女(lolita)面前,不对,是我和濑织面前。
「沙慈君,欢迎,我来接你了」
驾驶座的电动车窗降了下来,片桐父亲结结巴巴地说道。
「抱歉,你接下来还要去工作」
「没事的。我在等你。想听你说说。上车吧」
那我也不客气了,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副驾,空着」
「不用,我坐这里」
『谢谢』
如果不坐后座的话,濑织就坐不上去。
『坐副驾也行哦?到时候,我会坐到哥哥腿上的』
如果不坐后座的话,濑织就坐不上去!
车子开向车站附近的某个咖啡店。这家店实际端上来的菜品份量比菜单图片上的要多,是以反向欺诈而有名的橙色的连锁店。
我们进到店内,按响服务铃点了单。片桐父亲点了黑咖啡,我,
『濑织,要这个』
应濑织的要求,我点了一份咖啡上面放有冰淇淋的巨大甜点。因为我也没有吃过,所以打算尝一口。
「请详细,说说」
也许是因为等不及了,片桐父亲在咖啡没上之前,就探出身体向我询问片桐真友的事。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其实上次我就说完了」
「这样,吗」
「但,她给我了一封信」
「!」
伴随着咔嗒咔嗒的声音,片桐父亲站了起来。因为挡住了周围的光线,像是要把我罩住一样站了起来,我感觉周围突然暗了下来。突然站起来真的很恐怖啊。
「冷静一点」
「对不起,稍微有点兴奋」
「我现在就拿出来」
接着,我从包里拿出真友的信,放在桌子上递给他。
『如果父亲说“给我写信了”的话,就请无视他』
「女儿给我,写信了」(注:原文为レター、くれたー,读音相近)
「好了,快收下」
「我,高情商的笑话,被无视了……」
因为我事先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所以我也无能为力。有关于此,还希望你去恨另一个女儿。
片桐父亲重新拿起信。
便条表面写着『给父亲』,背面写着『真友敬上』几个圆圆的字。
「女儿的,字,和以前,在联系簿上,一样的,字」(注:学校和家长联系用的本子)
不过就是一封信而已,片桐父亲就像是对待宝藏一样谨慎。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宝物。对于片桐父亲来说,这封信就有足够的价值吧。
但是。
就在伸手想要打开信封的时候,片桐巧定住了。眼睛大大地睁开,指尖颤抖。他始终没有打开宝箱看里面的东西。
「巧先生?」
『开始放置不管了。应该是认识到是姐姐的信息,开始生效了』
最终,片桐父亲缓缓地动了起来,把信放在桌上,还给了我。
「女儿,现在过得很好。和现在的我,没关系。内容,一定也是不好的东西」
不得不这么说的片桐父亲,真的很可怜。就像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狐狸一样。他只是在把一切变得合理化而已。
「我知道了」
因为已经从真友那听说了这种可能性,所以我立刻切换到下个阶段。
我拿起信,打开信封,看了看内容。
『冷静下来想一想,打开不是寄给自己的信,还看了内容,这是犯罪呢』
真不想被利用自己透明人的身份,偷看各家企业秘密的家伙这么说啊。况且,我已经获得真友的许可。
「接下来我要读信的内容了,你要听吗?」
「……听」
原来如此,看来如果是以我转述的形式,似乎是可以接受这些信息的。
「至于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就请你自己判断」
我铺垫完之后,轻轻清了下嗓子,一字不漏地开始读起了信的内容。
「『前略』」
「呜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片桐父亲号啕大哭了起来。
『他哭了呢』
「等下,太快了,我一行字都没读呢」
还没有任何感人的要素吧。
「不愧是,女儿。都预想到了,我会嚎啕大哭……」
「这不是信的内容」
「不是吗」
片桐父亲突然变得冷静了下来。你这情绪是怎么回事。说是片桐父亲的话也倒能理解了。
接着,我读起了信里的内容。
首先,虽然不是面对面交流,但表达了能传递言语的喜悦。
接着,正以大色狼催眠术师的身份在好好地进行活动。后面还写了她愿意接受委托,但因为片桐父亲没有委托她,所以我也没说。
她还说,几年前和父母分开之后,平助一直在照顾她,还提到了我是平助的儿子。
现在正在享受高中生活,高中毕业后想要见识下国外各种催眠术和大色狼,拓展自己的见识与痴识,简单地写了她的未来规划。
将来想要用大色狼催眠术给世界上的人们带去幸福,同时收很多弟子,把大色狼催眠传播到世界各地。
文末以无论如何也要解除这次“放置不管”的催眠术的决心作为总结。
「以上」
我压抑自己内心的感情,总算读完了。如此令人不想读出来的怪文章,还真是少见。
「这样啊,这样,啊」
片桐父亲从始至终都扶着眼眶,强忍泪水。
哪怕有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在中间传话,但真友的话语也还是让他感到高兴了吧。虽然我觉得因为这些内容而哭泣有些怪。
『又甜又好吃—,量也多—』
濑织完全无视父亲的存在,津津有味地享用着甜点。
之后,我给片桐父亲看了手机。
邮件、聊天记录、通话记录和SNS
明明都是来自真友的联系,但都被完完全全地无视了。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时候,他还会有反应,但一旦发现是真友,就立刻开始无视。更过分的是,巧先生对此没有表露出任何感情,就好像是理所当然一般。
看来无论通过什么方式,施加在片桐父亲身上的催眠术都会阻断他与真友的直接联系。虽然没有见过片桐母亲,但据说她也是同样的症状。
另外,即使把我当成传话人,片桐父亲也无法把话语传达给真友。
总结一下,症状如下。
真友可以通过传话人向父母传话。之后听真友所说,催眠术的效果是『放置真友不管』,所以不会对传话人产生效果,应该是被划进了安全的范围。
片桐夫妻可以通过善意的第三者了解到关于真友的消息,但他们即使知道真友的联系方式,无论是找谁传话,都无法主动采取行动联系真友。
说实话,作为传话人,来回坐电车也是挺累人的。
我只能祈祷真友能早点想起催眠术的解除方法。
*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一点进展也没有。
我多次把真友的信息带给片桐父亲,让他感动不已。片桐母亲有时候也会来,让父母一起感动不已。顺便一提,片桐母亲身材纤细,性格沉稳,感情丰富,而且是个爱笑的美女。真友和濑织的外貌都随了母亲。而性格方面,真友更像父亲,濑织则更像母亲。
我应真友的邀请,和她一起参与了一次大色狼催眠活动。是我们之前帮忙解决职权骚扰问题的上班族。是回头客。因为暑假期间,女儿一直在家,而且经常用“烦死了”“真恶心”等恶毒的语言辱骂他,让他感到非常痛苦,所以希望再次对他施加能毫无波澜地、事务性地应对一切的大色狼催眠术。真友在对他施加大色狼催眠术的同时,还鼓励对方说「加油」。
我去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一次真昼间。她告诉我说,高丽川似乎正在反省前几天大色狼念力事件(濑织掀裙子)的时候,没有听我的解释就说得那么过分。即使是在能看见濑织之后,或许还是应该好好和她谈一谈。
黑山那边,时不时会和她发信息。今天的社团活动发生了这种事,和朋友吃了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办烤肉聚会之类的。虽然我这么说有点奇怪,但她竟然能每天联系我这个只会冷淡回复的人。
没有见到水连。她好像回老家了,似乎是被亲戚们逼问什么时候结婚。最后一次见面是我萝莉控独白的时候,感觉已经有很久没见过了。
还举办过一次男生聚会。我、大将、有村、四田,还有几个同班的男生一起去了某个运动设施。玩了各种项目之后,最后不知为何变成了脱衣麻将,因为四田主动认输了,所以最终只有他一个人全裸。
空暇时间则在家里整理东西,或者陪着濑织。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八月,我家的纸箱撤去工作终于要结束了。
*
『呼—,辛苦了』
在我家客厅,濑织喝着冰牛奶,脸上露出充满成就感的表情。
「总算快结束了啊」
『你可以说这都多亏了濑织哦?』
「是啊,这都多亏了濑织」
『诶嘿嘿嘿嘿—』
女仆装-in-濑织害羞地笑着。仔细一想,濑织很喜欢被人夸奖。虽然只和她相处了没几天,但她动不动就会要求我称赞她。就像是想要被父母夸奖而帮助父母的小孩子一样。与其说像,不如说一定就是那样的吧。
在我们面前堆着的是压扁的纸箱。里面的东西暂时保管在没有使用的房间里,等着卖掉、丢弃或者处理掉。
只剩下了一个箱子。虽然不大,但非常地重。
我对这个有印象。
「……这,是那个吗」
我一边回想着几天前的事一边检查。封着的胶带有曾经打开过的痕迹,轻轻松松就撕开了。里面有五本相册。是我之前留着打算今后处理的东西。
『诶—。是相册吗。虽然好像卖不了钱,哇哦,是以前的哥哥』
濑织一边说着,一边毫无顾虑地拿起相册翻看起来。或许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在处理纸箱,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处理着箱子里的东西。
『以前好可爱啊。眼睛不也是闪闪发光的吗。但现在……』
濑织瞥了我一眼,
『即使是新鲜的刺身,换个说法也就是死掉的鱼』
这算什么安慰。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眼睛也会变得污秽」
『我也不是要否定现在的哥哥。哥哥现在的眼睛也很不错啊。有种,可疑人士的感觉』
这不就只是把我当了可疑人士而已吗。哪里不错了。
『话说,有好多照片啊。这全都是同一个人拍的吗?』
「也许吧。是我的父亲平助……,大色狼催眠术师拍的」
因此,几乎所以的照片都没有拍到平助。
『……哥哥你被爱着呢—』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羡慕。
也许是因为当了很久的透明人,所以她很憧憬这种事。
『这个相册,要怎么办?』
「扫描之后扔掉,或者保管下来,二选一」
『虽然最终要由哥哥你来决定,但濑织觉得还是保管下来更好。这种东西,一旦扔掉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确实」
我并不是因为看到片桐家的情况而意识到家人的重要性,或是被平助的爱所感动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在父母心中被当成不存在的濑织面前,如果我表现出一副不需要过去记录的样子,可能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导致关系破裂。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合理而已。
虽然又要多费工夫了,但我决定在濑织离开之后再重新思考处理方法。
所以,我决定再保存一段时间。这是第二次的保留了。
『这是笔记本吗?』
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除了相册之外还有几本笔记本。看起来之前只顾着看相册了,没有注意到笔记本的存在。
似乎是用了好久了,所有笔记本都褪色发黄。看起来它们曾被珍视过,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历史感。
「好像是的」
『里面写了什么』
濑织翻阅了一下。但立刻就合上了。
「怎么了?」
『……那个,我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平助的不该看的东西……」
出轨的证据,性犯罪的证据照片,大色狼催眠术师的英勇事迹,又或者是我的秘密之生涯篇。总之,我浮现出了各种不详的预感。
『啊,应该比哥哥你想的要正经一点。里面写了很多必杀技和效果。父亲的中二病全开笔记本让我有点心痛』
「总之,先看看吧」
因为她说得我一头雾水,我开始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童贞毕业、淡淡坦坦、白纸涂料、梦幻狂气、透明认减……。(注:透明认减,之前错翻译成了透明认灭,原文应该是透明认减,并且与透明人谐音)
是我曾经见过听过的文字,我一下子明白了这个笔记本的真相。
翻开扉页,上面用潦草的字这样写着。
大色狼催眠四十八手大全集其壹。
这里一共有三十一本。没想到是全集套装,以超越儿子相册六倍的数量登场了。
看起来,里面写着大色狼催眠术的使用方法。
『也就是说,只要读了这个就会用大色狼催眠术了吗?』
「好像是的」
『这不就是魔导书吗』
说得真是精辟。
「不过,好像也不是谁都能看得懂的」
完全就是凭感觉写的。说实话,我无法理解。
拿其中某个大色狼催眠术的使用方法来举例,里面写着的是『以声音为媒介的时候,用某种道具发出“吼森”的声音,“紧紧”地勒住,把对方“呷喵”。重点是不能“紧”地,“紧紧紧”地,而是要“紧紧”地』。
「全是拟声词,完全没看懂。大概,所谓的大色狼催眠术才能,就是能理解这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感觉吧」
『姐姐她理解了这个,才会用大色狼催眠术的吧……。真是异常呢』
「完全同意」
『所以,这个要怎么办?剪掉?烧掉?还是当废纸回收?』
「……再利用吧。交给能看懂的人更合适」
说到底,这东西与血缘无关,更需要传承给合适的人。
*
我告诉了真友『大色狼催眠四十八手大全集』的事之后,她说立刻就想要,所以决定当天就交给她。
濑织因为要准备晚饭和洗澡水,所以没有和我一起。感觉好久没有单独行动了。
就这样,下午六点左右,蜂蜜色的阳光倾斜着从侧面洒下,我来到了约定的地点——第一次和濑织对话的公园,真友已经在那里了。她穿着花哨的运动服,头发随意地扎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要去附近的便利店一样。
她似乎是骑自行车来的,旁边停着一辆车。在夕阳的照射下,银色车架像宣传照片一样闪闪发光。
「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也刚到」
我向她说道,简单地问候完之后,就把装有笔记本的纸袋递给了她。
「哇啊啊……」
真友接下后,眼睛闪闪发光地检查着里面的内容。说她像第一次看到小黄书的少年,好像有些不妥。就像是拿到大色狼催眠术的书的大色狼催眠术师一样。……这下好像根本算不上比喻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真友显得异常兴奋,再次向我问道。
「真的可以吗?免费送给我这么厉害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有多厉害。我拿着也没用」
大叔的手写笔记,甚至算不上是二手货。
「原来如此,给猪施加大色狼催眠」
「猪也太可怜了吧」
「母猪会高兴的」
没想到我们说的猪的种类不一样。话说,如果是那样的话,『送猪珍珠』这个说法的意思都变了。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呢。真相只有片桐真友知道了。(注:豚に真珠,对牛弹琴)
「总之,放在家里也只是垃圾」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真友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进自行车框。
接着,她看了看袋子里面的东西,歪着头说道。
「咦,这里面有三十一本?」
「怎么了?」
「我只知道有三十本」
「应该是之后新追加的吧?」
真友开始翻看起了应该是第一次看到的第三十一本。她看着笔记的眼神极为认真。真亏她能在面对大色狼催眠术笔记的时候,露出像是在看经济报纸的表情啊。
「原来如此,这个大色狼催眠术是处于第二性征期,大家都是处男」
「这能当成是试验品吗?」
「是的」
我对理解了刚才那个解释的自己,感到害怕。
「上面写着很多我不知道的技能。不愧是师傅,摸乳大师」(注:パイモミア,パイ揉みer)
「应该是先锋吧」(注:パイオニア,Pioneer)
这样的话,听起来感觉就像是个喜欢乳房的人啊。
……。
「算了,怎样都无所谓」
仔细一想,摸乳大师也没错。
那么,事情也办完了,我也回家吧,好热。从刚才开始,潮湿的空气就好像缠绕在我身上一样,感觉很不舒服。
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状态很好。明明是在充满夏日热气的阳光下流汗,按理说应该很不舒服才对。……算了,不想了。
「真友,我差不多该」
「沙慈,等一下,看这个」
真友打断了我。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我心想是什么,看向她手指指着的部分。
上面写着『醉扬幼样』四个字。看起来是某个大色狼催眠术的试验品。旁边写着常人无法理解的使用方法和其效果。
效果是能降低人的智商水平。副作用是『强制进入贤者模式』。
「这怎么了吗?」
「『贤者模式』在大色狼催眠界,指的是『没有中催眠术的状态』」
「我才不知道这种小众的圈子」(注:原文为ニッチ)
「才不小众。是色色的圈子」(注:原文为エッチ)
真是个讨厌的圈子。
「总之,这个大色狼催眠术的副作用,似乎会强行解除所有催眠术」
解除催眠术需要满足必要的条件。之前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吃了很多苦。然而,却有『强制解除』这种技能,
「之前吃的苦都算什么啊」
我不由得这么想。
这不是水莲垂涎的东西吗。
「随着时代的变迁,变得更方便是很常见的事。比如,电车的检票口变成了刷IC卡,翻盖手机变成了智能手机,催眠术也发展成了大色狼催眠术」
「……总之,就当是好事吧」
「要不要试试看?」
我点了点头,真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感觉空气一下子静止了。
连蝉鸣声都消失了,仿佛误入了异世界一般的违和感向我袭来。
真友叮的一声弹响硬币一样的发饰,打破了这片寂静。
「大色狼催眠四十八手,醉扬幼样」
她如此说道。
「!」
我突然感到强烈的耳鸣和头痛。这是大色狼催眠抗体——我身体对催眠术的抗拒反应。多亏于此,我才不会中催眠术。
「我以声音为媒介,试着在周围展开了大色狼催眠术」
「然后呢,怎么样了?」
我按着晕乎乎的脑袋对她问道。
「很厉害啊,这个大色狼催眠术。不愧是师傅的最新作。我觉得只要用这个的话,几乎所有的催眠术都能解除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得出了一个结论。真友大概也是一样的想法吧。
「用这个的话,巧」
「施加在父亲他们身上的催眠术,就能解除了」
真友抢先说出了我的话。不过这也不是我的功劳,所以也无所谓。
「话虽如此,也不能立刻就使用吧。他们现在中了放置不管的催眠术,根本无法对他们使用这个技能吧」
「没问题。我有妙计」
真友抱着手臂,哼哼哼的露出邪恶的笑容。这是在想坏事的表情。
「妙计?」
「不是『地狱之旅的开幕』,也不是『封闭的大色狼百吉饼』……」
她开始斟酌用词。最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宣布说道。
「我要举办『Sammy Fes~在大色狼集会所大家一起贤者时间!~』」
「……突然冒出来的谜之活动名,我也不懂啊」
话虽如此,我大概能猜到内容。
大色狼催眠术师,解除大色狼催眠术。
大概是这样的活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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