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希望」的子弹-章节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晚上六点
我们亲热……嬉闹了好一会后,暂且冷静下来,开始讨论事件。
我坐在自己房里的坐垫上双手抱胸。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看向时钟确认时间。
就在我们按兵不动的现在,布施应该还在购物商场里设置炸弹吧。
「既然已经回不到设置炸弹前的时间点……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疏散商场里面的人群,以及说服布施逃离那里吧?」
由于冷堂刚才毫无意义的亲吻,我们回到了今天下午五点。
这跟接吻的次数无关,所以不是冷堂的错,但即使从现在回溯时间,也只会回到下午五点之后的时间点。
冷堂用手整理着头发说道。
「……如果贸然与布施同学说话,说不定会像上次那样被幕后黑手袭击呢。」
冷堂说得没错……对方登场的时间那么刚好,想必是在某处偷听我们的对话吧。
「在避开爆炸之前拖住幕后黑手的行动,或是让警察逮捕幕后黑手。目前只有这两种方案吧。」
「警察……」
听到让警察逮捕的方案,我不禁含糊其辞。
唯独这次的事件,我认为不要寻求警察的协助会比较好。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想法,冷堂收回了逮捕的方案。接着将食指靠在嘴唇上,陷入思考。
「这样的话,就只能拖住对方了吧?不过对方可是持有枪械喔……如果是我,最坏的情况……不,还是没办法吧。」
……不死的冷堂无论中了几发子弹都不会死。
可是一旦被击中,就会无法行动。想必很难阻止幕后黑手吧。再说了,我也不希望她遭遇那种事情。
冷堂用平静的表情叹气。
「唉,毕竟我没有战斗能力……」
「……战斗……」
听到冷堂的话,我突然想起之前某人对我说过的话。
对喔……说到战斗,还有个最可靠的人。
虽然对手持有枪械,必须拼上性命战斗……即使如此,我知道有个人一定有办法应付。
「?」
看到我想到什么主意的表情,冷堂愣了一下。
我拿出智慧型手机,从电话簿中按下通话对象。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了。
我尽可能地用认真的声音说出第一句话。
「凯文,我有个请求。」
『喔,真快呢,怎么了吗?』
……话说回来,今天早上我才与凯文通过电话呢。
当时凯文说「如果需要帮助,随时都可以跟我说喔」,不过他应该没料到我会在当天就联络他吧。
凯文立刻就回应了我的传唤。
约几十分钟后,Mercedes停在了我住的公寓前。即使在夜晚的黑暗之中,它依旧在月光下绽放出庄严的光芒。
打开后座的门上车后,三鹰在驾驶座,凯文在副驾驶座。
「冷堂同学,三天不见了呢──……你还好吗?」
虽然三鹰的语调还是一样轻浮,但语尾却很重。想必她很担心因为发生了事件而伤心的冷堂吧。
「我没事,因为有天内同学在。感谢你的关心。」
「喔──真高兴你振作得这么快。你挺厉害的嘛。」
三鹰透过后照镜看着我的脸,露出虎牙贼笑。
听说冷堂与三鹰是在购物商场一起挑选衣服的朋友。伊莱恩与玛琳当时应该也在一起。
这两人已经成为了朋友啊。
我从后座向三鹰低头。
「……除了凯文之外,我也希望借助三鹰小姐的力量。拜托你了。」
虽然看不见三鹰的表情,但可以听见她用鼻子哼了一声。
三鹰青空是拥有异能的女仆。她的异能在战斗中也算是相当强大。
她恐怕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强的吧。
「你是少爷的朋友,更重要的是我与冷堂同学已经是朋友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助你们。」
三鹰将双手交叉抱着后脑杓,看着前车窗这样说道。
凯文回头看向后座。
「内天,不用对青空说话这么客气啦。」
「啊──没错,我也不喜欢太过客套。」
她的说话态度还是像往常一样率直。
我抬起头,向前座的两人说道:
「……帮了大忙!谢谢。」
在这之后,我在车内向凯文与三鹰说明了事情的概要。
发生在学校的事件、布施就是凶手的事情、购物商场会被炸毁的事情,以及这起事件还有幕后黑手的事情。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我们在Mercedes中展开作战会议。
凯文双手抱胸率先念道:
「……我有个疑问,不能求助警察吗?我认为应该请他们协助客人避难。」
凯文的想法是正确的。不过我用严肃的表情答道:
「我认为……这次的事件不能依靠警察。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说不定会事与愿违。」
「嗯嗯……?既然你这么说了,应该没错吧,这下该怎么办呢?」
凯文粗鲁地搔着头。
虽然只要阻止爆炸就好了,但考虑到布施已经开始设置炸弹了,实行上或许很困难。
我们必须疏散正在逛购物商场的客人,而不借助警察的力量。
「「嗯────…………」」
正当我与凯文像是拖着一头牛般地发出低鸣烦恼时,驾驶座的三鹰弹了手指。
时之破坏……并没有发动,似乎只是灵光一闪。
「我想到好主意了。我大概有办法让客人避难了。」
「真的吗?好厉害……不愧是女仆。」
虽然不禁夸赞了她,但我也不清楚「不愧是」怎样。不过三鹰似乎很开心被我夸赞。
「呜哇──好久没人夸奖我了。」
……三鹰平常在当女仆时,都在做些什么事情啊?
此事暂且不论,能够解决避难的问题就是很大的进展了。这下大致上决定好方案了。
冷堂竖起三只手指。
「……所以我们现在有三项任务,疏散商场内的一般人、说服布施同学,以及拖住幕后黑手。」
商场内的客人疏散就按照三鹰的方案来解决。
我与冷堂负责说服布施活下去……就算要将他拖出来,也不能让他死。这都是为了让他活着赎罪。
这段期间中,凯文与三鹰负责拖住幕后黑手。如果是这两人,说不定不只能拖住对方,甚至能压制对方呢。
凯文与三鹰露出小孩顽皮的笑容。
「哎呀──好像在拍电影呢,我开始期待了。」
「说得没错。好莱坞是我们的天下。」
他们似乎喜欢在奇怪的场合感到兴奋。
总觉得这两人也是相当意气相投的搭档呢……
解决事件的作战会议结束后,凯文命令三鹰开车。
Mercedes安静地往前行驶。从后座的车窗向外看,浮在黑夜中的街灯就像载浮载沉的水母。
我们的目的地当然是购物商场。那是与幕后黑手决战的地点。
我的右手突然感受到柔软的触感。原来是被冷堂的左手握住了。
她的手指依旧湿润细长,冰凉的触感握得我很舒服。
冷堂的脸上带着逞强的微笑。她用藏不住不安的表情盯着我看。
我用微笑回应她,将被握住的手掌朝上,反过来握住她的手。
我们牢牢地十指交扣。
「……我说少爷,那两人平常就是那种感觉吗?」
「最近特别夸张。」
听到前座两人的对话,我急忙地收回自己的手。原来三鹰正透过镜子,半眯着眼睛看着我们。
冷堂或许也没有想到会被他人看见,所以脸红得不知所措。我不禁叫了出来。
「专心驾驶啦!」
车子停在购物商场的顶楼后,我从左后方的门下车。
周围也停了好几台来逛商场的客人车辆。
由于来到了高处,天空的星斗也显得更清晰。
三鹰突然从驾驶座下车走近冷堂。她们似乎在车子的右侧讲悄悄话。
「冷堂同学,这个拿去用。」
「咦,给我吗?」
「对,拿着准没错喔。你必须守护他。」
「…………我明白了。」
冷堂将收下的东西放进腰间。她收下了什么啊……
「好了,我们出发吧──!」
三鹰大声地说道,气势十足地迈进。随后我们也离开了车子。
凯文走在我的旁边,无奈地看着三鹰的背影。
我边走边向凯文问道:
「我说凯文,你觉得三鹰赢得了持枪的对手吗?」
「嗯?很轻松吧。」
他的回答相当干脆,彷佛比被问到昨晚吃什么还简单。
「那家伙在赤手空拳的打架中超强的,只要一弹指,对手就束手无策了。」
只要三鹰一弹指,就能发动她的异能「时之破坏」。
过去回溯时间时,我也吃过她这招。
明明正在向前走路,却有种回到原点的奇妙感觉。
随后她对事件的凶手使用时,对方也出现了「明明开枪了,子弹却没有射出去」的反应,虽然不清楚这个异能的实际作用,但应该是用来限制对手的行动吧。
正因为有当时的记忆,我才认为三鹰足以对抗幕后黑手。
……咦?话说凯文知道三鹰是异能者吗?
「凯文同学,你知道异能吗?」
冷堂边走边向凯文问道,原来我们在想同一件事情啊。
「异能?啊啊,你是说空青的弹指吗?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那家伙能够办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呢。」
虽然凯文不清楚那是什么现象,但还是接受了。该说他是乐天派吗……
凯文看着三鹰的背影得意地笑着。
「她就像轻小说中的人物,很帅气吧。」
「是……是啊……」
冷堂感到很困惑。原来在知道异能的存在后,也有人是这种反应呢。
我们移动到购物商场内,接着来到服饰店。
这里似乎曾经上演过冷堂的换装大会。好想看啊。
环顾店内后,我看到收银台有位红发的女性。发现那个人后,冷堂与三鹰朝她走近。
「你好──」
「椿小姐,你好。」
椿小姐注意到两人后,开心地走出收银台。
「三鹰小姐与冷堂同学!你们又来啦。」
我与凯文站在偏远处观望。凯文看到椿小姐后嘀咕道:
「那个人就是姐小椿啊。」
「姐……姐小椿,你……」
用凯文的方式称呼椿小姐,就是姐小椿吧。真是夸张的叫法呢。
那名女性就是「咖啡厅的密室」的被害人椿绯芽小姐的姊姊椿蓝花啊……除了发色之外,的确长得一模一样。
「其实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喔──」
三鹰双手合十,以轻松的态度做出请求的姿势。
「嗯?人家吗?怎么这么突然──?」
「可以请你帮我跟这座购物商场的老板转达几句话吗-」
*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晚上七点二十分 三鹰青空
向椿小姐传达我们的请求后,我与少爷回到了购物商场顶楼的停车场。
我们与天内和冷堂同学在服饰店前兵分两路行动。
那两人似乎要去找设置炸弹的布施。
我在顶楼角落的小吸菸区,一边抽着温斯顿香菸,一边眺望夜空。我总是在想,无论死了多少人,天空依旧美丽得讽刺。
我将温斯顿叼在嘴里吸上一口,让烟缓慢地进到肺里。
这种感觉渗透到身体里,好似春天的睡意般,舒适的感觉正逐渐地扩散。
一旦将烟吐出来,没必要的物质和压力都会一扫而空,脑袋也会变得清晰。
不过无论怎么美化香菸,它终究会对身体造成不良的影响。
我不想让少爷吸到二手菸,所以请他坐到数公尺外的长椅上。
少爷看了一眼手表后站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
「……知道了。」
我回覆少爷后,将吸了半根的温斯顿菸头,弄熄在菸灰缸中。
我缓慢地走近少爷,皮鞋在顶楼的混凝土地上不断地作响。
对面则有一名男子走了过来。
那名男子注意到我后向我搭话,他是天内打电话叫出来的。
「你就是天内晴麻所说的女仆吗?」
「对──就是我。」
面对这名温文儒雅的男子,我以拉长语调的方式回答他。
这名短发男子身穿蓝色的西装,外表给人一种爽朗的感觉。
他的名字叫做律音澪太郎,似乎是名刑警。我好像曾经见过他。
「啊,你是青崎高中的……我记得你叫做凯文-克莱茵对吧?」
「你好。」
少爷用运动社团的语调回答他。
大概是在之前的事件有过交集吧,律音似乎认得少爷。
「你说发现了危险物对吧?」
面对律音的问题,我回答得很干脆。
「对,没错喔──好像是炸弹。」
「炸弹?」
听到危险的字眼后,律音露出焦虑的表情。
「必须立刻确认处理……!」
他的表情相当认真,额头还冒汗了,接着问说炸弹在哪里。
我与少爷相互对视。
心想他真会演戏。
我与少爷早就知道「这个男人的态度是骗人的」。
少爷将视线从我移向律音,接着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是你指示的吧?别再演猴戏了。」
律音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表情僵住,眼神呆滞。
「……你在说什么啊?」
他收起了一开始的温和态度,气氛变得紧张。律音用锐利的眼神瞪着少爷。
少爷不仅丝毫不畏惧,还很有气势地用右手食指指向他。
「已经败露了啦。无论是这里的炸弹,还是学校的事件,全部都是你在背后操控的吧,『律音澪太郎』!」
「…………哈……哈……」
律音被手指指着后,全身僵硬地用干笑回应。从他的表情难以猜测他的想法。
不久后,他喃喃自语。
「……外面好像很吵闹呢。」
人群的声音乘风而来,连顶楼的我们都听得见。
我在肩膀的位置竖起大拇指,得意地笑道。
「是啊,很可惜你的计画失败了。这里的经营者正在疏散客人与员工。」
疏散一般人而不依靠警察的方法。那就需要与经营者关系良好的椿小姐来协助。我们与椿小姐一同请求经营者,拜托他疏散购物商场内包含员工在内的所有人。
虽然是个强硬且突然的请求,但告诉对方事态的严重性后,对方便同意了。
再过几分钟后,这里只会剩下我们吧。
大概是对我的话感到不悦,律音啧了一声。
「…………计画失败是吧。所以……你们打算拿我怎么办?」
律音说完后,将右手伸入西装里。
我与少爷看到那个动作的瞬间,都有不祥的预感。
于是将力量集中在脚和腰上,让自己随时都能行动。
律音迅速地将手从西装里伸出来。
果不其然,他从怀里伸出来的右手,握着散发出黑光的手枪。
他的手指早已扣下了扳机。
「多说无益是吧!」
少爷大喊的瞬间,响起了枪声。
少爷为了保护我而扑倒我。
实在没料到对方会在一语不发且没有瞄准的情况下,毫无预警地开枪,所以我的反应慢了一拍。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在这里的。
多亏了少爷,让我躲过了第一发,但律音为了命中第二发,将枪口对准了我们。
「别想得逞!」
我在倒地的姿势下,将右手对着律音弹指。
──时之破坏。这个异能会「破坏弹指的对象在未来的行动」。
吃下我这招的律音困惑地确认着手枪。
他的脸上完全藏不住「明明开枪了,子弹却没有射出去」的困惑。
「怎么会这样,刚才明明开枪了……」
「开枪」的未来遭到破坏后,「那个动作就会被取消,施展对象将会停止」。
如果施展的对象是人,受到时之破坏影响的人「会体验一次原本应该采取的行动,然后回溯到行动前」。
例如「走三步」的未来被破坏的场合,对象人物会实际体验「走三步」的行动,然后陷入回到行动前的奇妙感受。
亲身体验这种现象的人,大致上都会因为困惑而停顿。
于是我紧接着做出下个行动。
「少爷,麻烦你掩护我!」
「交给我吧!」
我站了起来,蹬了一下地面,缩短与律音的距离。身后的少爷从怀里拿出手枪,毫不迟疑地开枪。
那是一把利用高压瓦斯发射橡胶子弹的特制手枪。
如果被击中,就会痛得呼吸困难,甚至会对内脏和骨头造成伤害。
「唔!」
律音看到少爷的手枪后,立刻从异能的影响下恢复理智。他看穿了橡胶子弹的弹道,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攻击。
刚才的枪法也是如此,这家伙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律音重新将手中的枪对准我。
别想得逞。
我跑向律音,同时弹指,再次破坏开枪的未来。
──时之破坏!
明明自己应该开枪了,但子弹没有射出去。
面对再次因为异能的现象而停顿的律音,我掀起裙子,给他一记猛烈的右回旋踢。
(插图019)
沉闷的声音响起。
原本打算用皮鞋踢他的侧脑,却被他的左手臂挡住了。
他从停顿的状态恢复得很快。看来他逐渐地适应了我的异能。
这个男人似乎锻炼得很充分,包覆着结实肌肉的手臂,踢上去就像大树般坚硬。
抵挡住我的踢击后,律音采取蹲姿,出腿横扫我单脚站立的小腿。
我的脚离开了地面,上半身倒向前方。
我瞬间用力地拍打地面,侧翻离开了那里。
「真是敏捷呢。」
律音与我拉开距离后,再次举起手枪。
他打算再次开枪吧,但唯独这点不会让他得逞。
我利用侧翻让身体旋转在半空中,同时朝向律音弹指。
时之破坏妨碍了律音的射击。
「啧……」
律音不悦地咂嘴。他差不多快要发现了「一旦我弹指,自己的行动就会受限」吧。
相反地,我的身后还有少爷的掩护射击。
红色的橡胶子弹虽然射了出去,却擦过律音的头发,飞向了远方。
「可恶,果然还是射不中啊!」
少爷并没有接受过训练,在射击上形同外行人。从这个距离命中对手,想必很困难吧。
即使如此,我也无所谓。
我吸了一口气。
瞬间拉近与律音的距离。然后从躲过少爷的子弹的律音手中,踢掉他的手枪。
律音的手枪被猛烈地踢飞后,顺着抛物线从手中飞了出去。
然而律音毫不理会那把手枪,朝我的脸上接二连三地挥出直拳。
「!!」
我立刻交叉双臂抵挡他的拳头。骨头传来了讨厌的声音,我被揍飞到后面。
这一击相当沉重,正面承受的双臂都痛到发抖了。
……可是如此一来,就夺走了他的手枪。接下来就是我们追杀猎物的主场了。
「空青!」
「了解!」
听到少爷在身后举着枪呼唤,我默契十足地答道。
我们这边有少爷的枪,还有我的异能!再次发动──时之破坏!
律音看到枪口后试图躲避的未来遭到破坏。少爷配合我弹指的瞬间开枪。
红色的橡胶子弹划出绯红色的轨迹,命中了律音的肩膀。
正当异能造成身体的停顿时,他受到了超乎想像的冲击。
律音开始站不稳,倒在了地上。
「呜啊……」
律音按着肩膀哀号。虽说是非杀伤力的子弹,但他的左手臂再也无法自由活动了吧。
我的嘴角上扬,露出阴险的笑容。
事情发展到这里,几乎可以确定我们的胜利了。
每次发动时之破坏后,都需要几秒的间隔才能再次使用。
所以为了阻止律音开枪,不能随意地使用。
然而现在敌人失去了手枪,就没有必要再保留异能了。只要我持续地阻止他的行动,他就束手无策了吧。
由于肩膀的疼痛,律音的额头开始冒汗。
「……真伤脑筋,我竟然被小孩逼到这种地步。」
「我可是成熟的女人。」
我像是嘲讽地张开双手回答。
我身旁的少爷对着律音举起手枪并走近他。
「我们赢了,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不好意思,你们必须死在这里。我还没有放弃喔。」
经过刚才的对话,时之破坏的发动间隔已经过了。我将手指朝向律音,以防他做出任何举动。
律音稍微落下视线。
「差不多了吧。」
他似乎正在确认左手的手表,这条手臂因为肩膀的疼痛而举不起来。
我也确认了戴在右手的手表。现在是晚上七点二十九分。
秒针走到12的瞬间,视野随着轰隆声晃动。
*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晚上七点二十分
凯文与三鹰现在应该在顶楼拖住幕后黑手吧。
虽然有点担心,但应该就像凯文说的那样,三鹰不会输的。
我还有我必须完成的工作。
我与冷堂做好疏散一般人的准备后,与凯文和三鹰兵分两路,沿着员工通道前进。
沿途微弱的光线就像明灭的日光灯般昏暗。
我猜想布施会跟上次一样,在人烟稀少的员工通道上。
结果被我猜对了,走了不久后,我们发现了布施。
「布施。」
布施背对着我们,蹲在走廊的角落,我从他身后搭话。
布施缓慢地起身,朝我们回头。
「原来是天内与冷堂同学啊。怎么了吗?这里可是员工通道……」
看到我们登场的布施意外地这样说道,但我打断了他的话。
「布施,我就开门见山了。你不用再设置炸弹了。赶快逃离这里吧。」
既然炸弹有定时,就没有时间悠哉地聊天了。
听到我直接说出重点,布施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
他的反应很正常。我接着说下去。
「你……杀害了伊莱恩与玛琳。作为协助你杀害她们的交换条件,你必须炸毁这座商场对吧。」
「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
布施在上个时间点,即使被指出是凶手也很冷静。
可是被看穿到这种地步,想必他也不知所措了吧。困惑的表情完全藏不住了。
冷堂走向前一步。她的眼神比平常锐利,果然还是很恨布施吧。
「布施同学,你已经知道了异能的存在吧。」
「异能……」
布施窃听伊莱恩与我们的对话,然后利用异能施展了障眼法。
他应该能够理解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存在。
「没时间详细解释了,总之我能够回溯时间。未来的你被幕后黑手开枪射到了喔。」
我向他说明我的异能。
然后让他理解我们已经知道了一切,若想阻止他用炸弹自杀,我认为这是最快的方法。
「……唉。」
大概是习惯吧,布施不断地摩擦脖子叹气。
「你的能力真方便呢。所以你也知道这个是什么了吧?」
布施用拇指指向设置在走廊角落的炸弹。宛如黑色卫生纸盒的东西并排在那里。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不要再管我。在爆炸之前赶快逃离……」
尽管布施理解了我的异能,却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
结果布施就跟上次一样,打算放走我与冷堂。虽然布施在担心我们,但我还是打断了他的话。
「我已经知道在背后操控你的幕后黑手是谁了。他大概已经被抓住了。」
听到知道一切真相的我所说的话,布施睁大了眼睛。
「……真的吗?唉,异能真是无所不能呢。」
布施自嘲似地笑了。
我吞了口水,屏住了呼吸。
虽然知道幕后黑手是事实,但说对方被抓住却是虚张声势。
拜托你,改变心意吧。没有必要连你都死在这里。
「抱歉,已经太迟了。我已经完全疯了。」
说完这句话的布施,露出看开的豁达表情。脸上没有任何愤怒与悲伤。
上次他也说自己完全疯了。
「你们都知道我干了什么好事吧。我说冷堂,你会原谅我吗?」
「请你不要误会。」
面对布施的问题,冷堂用坚定的声音回覆。
「我不会原谅你。我也不打算说什么要你活着赎罪的漂亮话。我只是不想再看到牺牲者而已。」
「牺牲者是吧。既然你们早已知道炸弹的事情,想必也已经疏散了客人吧?既然如此……」
「你也是其中一人。我绝对不允许你就这样死在这里。变得自暴自弃,以死来逃避。」
布施的眉毛抖动了一下。
「什么逃避……你是要我杀了人之后,逍遥自在地活下去吗?」
早已失去表情的布施,稍微展露了一丝愤怒。
这个行为对于布施而言,或许不是逃避,而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做个了断。想必布施自己也认为,杀了人之后不应该活下去。
可是即使如此……
为了说服布施,我使出了隐藏的杀手锏。
「我说布施,你不是也有不想造成困扰的人在吗?」
布施的身体僵住了,看来被我说中了。
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说到底,布施为什么非得用拐弯抹角的密室来杀害伊莱恩与玛琳?我一直有这个疑问。
明明放弃了求生意志,还想死于自己设置的炸弹之中。
尽管如此,却「费尽心思地掩饰自己的犯罪,这样做不是很矛盾吗」?
我认为其中的答案在于他希望自己死后,「家人不会受到牵连」吧。
我认为他想要成为无差别爆炸事件的被害人,借此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些人到头来……不是也会与你有同样的感受吗?」
因为恐怖份子的炸弹而死。
这点正好与布施的双亲被巴士劫持犯杀死相似。
布施的眉头深锁。
他似乎对「同样的感受」有所感触。
「………………唉。」
不久后,他就像吐出肺里的块状物般地叹气。
「被看穿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毛骨悚然。我认输了,名侦探。你竟然能够挖掘出真相背后的真相。」
布施将放在脖子上的手抬起。他摆出双手举高的投降姿势。
「知道了,我会收手。离开这里后,我会去自首……这样可以了吧,冷堂同学。」
「是的。」
冷堂简短地回答后,眼角泛出泪水。
布施看向手表。
「……我设置的炸弹会稍微错开时间爆炸。再过约三十分钟,最先设置的炸弹应该就会爆炸了。快点离开这里吧。」
原来如此……恐怕是为了确实地解决目标,才这么做的吧。逐步地堵住退路,最后再炸死目标。
可能成为目标的人与其他客人都已经避难了。接着只要我们逃离这里就好了。
三十分钟应该足够了。
我按下智慧型手机的画面,准备联络凯文。
画面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九分。过了几秒后,时间变成三十分。
与此同时,视野随着爆炸声变得白茫茫一片。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
我与冷堂一起说服布施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粉尘与烟雾散发出令人难受的气味。
嘴里有种沙沙的不适感,我的意识也因此清醒过来。
「……这是……」
我摇晃地站了起来。
环顾四周后,我发现直到刚才还在的购物商场通道,已经被瓦砾给掩埋住了,画面相当凄惨。
刚才的声音恐怕是炸弹的爆炸声吧。
炸弹的威力超乎我的想像。墙壁倒塌后,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
布施说距离爆炸还有一些时间……说不定是我会错意了。
「冷堂!布施!」
沐浴在月光下的粉尘遮住了大半视野。
我呼唤着两人的名字,但没有任何回应。
建筑似乎逐渐地在崩塌,周围传来了瓦砾掉落的声音。我注意着脚边往前走后,看到有人倒在那里。
那个体格是布施。
走近布施后,发现他的头上流出了大量鲜血。连脖子都染红了。
「布施……!喂,没事吧!」
布施没有回应我的呼唤。我觉得不应该贸然地移动他。
头部受到这样的伤……最坏的可能性不断地在脑海中攀升。
一旦认知到对象的死,我的异能就无法回到对象死前的时间了。
情况……相当不妙。说不定会变成无法挽回的憾事。
正当我动摇时,背后的天花板传来了动静。龟裂逐渐地扩大,不久后就崩塌了。
尘埃与粉尘让我咳个不停,掉落的瓦砾上出现了人影。
「喔呀……晴麻吗?」
站在那里的人是律音澪太郎。
平时穿的蓝色西装外套不知道丢到了哪,现在卷起了白衬衫的袖子。
「澪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应该拜托了凯文与三鹰拖住他才对。
冷堂可以感知异能者,而没有被感知到的澪哥并没有异能。
难道他没有异能也能战胜三鹰吗?
澪哥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困惑。
「那两人的话,早就被爆炸喷飞了喔。老实说当时很危险,还好有提前爆炸的时间。」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布施的认知与上个时间点的爆炸时间都不同。
澪哥大概是怀疑我叫他出来的动机,所以将时间提前了吧。
我将他约到顶楼,原本是认为他不会炸毁自己身处的购物商场,看来我错了。
回溯时间改变结果后,果然会在哪里出了差错。
「那两人是你派来的吧?」
澪哥踩着破碎的瓦砾朝我靠近。他走路的方式有点奇怪,难道是因为爆炸而弄痛了哪里吗?
我站了起来离开布施,正面与澪哥对峙。
「…………没错。澪哥……你在背后操控布施的事情,以及试图在这座商场杀害的人,我全都知道了。」
「可以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的吗?」
澪哥不屑地扬起嘴角。我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灰尘和汗水。
「开端是在『咖啡厅的密室』。」
那是椿小姐的妹妹绯芽小姐遭到杀害的事件。
现场原本是个密室,但障眼法已经被我破解了。
不过也仅止于破解密室障眼法而已,依旧无法锁定凶手。由于现场没有足够的证据和情报,我也只能交由警察处理……
「那起事件的凶手就是你吧?」
「…………喔。你怎么会知道是我?」
「你说的某句话不小心暴露了自己。话虽如此,在正常情况下,那真的是一句普通的台词……」
澪哥垂下肩膀和眉头,满脸都是问号。想必是不明白自己究竟留下了什么证据吧。
「当时……汤之宫小姐流鼻血的时候,你曾经说过『说不定凶手喜欢厚裤袜呢』。」
「…………你想表达什么?」
突然冒出裤袜这个词,与现在的情况实在不相符。可是澪哥这句台词很奇怪。
「澪哥,你为什么会认为椿绯芽小姐的裤袜很厚?」
我与冷堂和澪哥在发现尸体的前一天,有到咖啡厅用餐。
当时从椿绯芽小姐的短裙中延伸出来的黑色裤袜,我与澪哥无论如何都会注意到才对。
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白皙的肤色从全黑的小腿逐渐地往大腿透出。真是间优质的店铺』。
既然会透出白皙的肤色,就表示那条黑色裤袜乍看之下并没有很厚。这点与澪哥所说的「厚」相互矛盾。
「那是因为椿小姐的裤袜是身为凶手的你亲手脱下的。」
遭到杀害的椿小姐在尸体被发现时,黑色的裤袜早已不见踪影。
在这种情况下,视为是凶手拿走的应该很合理吧。其中的理由是──
「你有必须脱掉椿小姐的裤袜的理由。正常来想,那将会成为证据。」
「…………」
澪哥瞪着我,沉默地听着我说。
「这边是我的猜测,你大概是在被害人抵抗时流了鼻血吧?然后碰巧鼻血又沾到了裤袜上。」
虽然清洗过后就有可能除去,但万一被检测出来,还是会出问题。既然如此,不如脱下后处分掉还比较省事。
我会认为是鼻血,是因为在咖啡厅遇到澪哥时,他的皮肤看起来特别亮丽。
说不定是遭到抵抗时撞到了什么,所以才用粉底掩饰变红的鼻子吧?
最后是澪哥将透出白皙肤色的裤袜说成「厚」的理由。关于这点,冷堂告诉我的「椿小姐的姊姊椿蓝花小姐说过的话」成为了关键。
──『虽然她有双令人羡煞的美腿,但因为怕冷,所以都会穿着一百一十丹的超~~厚裤袜』。
如果达到一百一十丹,基本上就是全黑的裤袜。可是椿小姐的腿上肌肤却透了出来。
「好像叫做假透肤裤袜吧。听说虽然很厚,但为了呈现透肤感,内层被设计成了肤色。」
听说椿绯芽小姐很怕冷,所以喜欢穿着高丹数的裤袜,但为了展现美腿曲线而选用假透肤裤袜。
因此冷堂听到后,才会觉得「很时髦」。
男生光用看的,不可能知道这种事。「这种假透肤裤袜就为了让人看不出来」。
我甚至不知道市面上有这种裤袜的存在。更别说澪哥那种没有交女朋友,又比我还不懂流行的人。
既然他知道那是厚裤袜,就表示他正是脱掉黑色裤袜的凶手。
「……没想到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败露。你真的是天才呢。」
澪哥落下视线,同时用讽刺的语调这样说道。哪里天才了。
竟然因为黑色裤袜的丹数而揪出凶手,如果这是推理小说的情节,作者一定是个腿控大变态。
……话虽如此,这点不过是补充证据罢了。若想揭发真相,裤袜的知识并非必备。
在冷堂告诉我假透肤裤袜的事情之前,我就已经确信澪哥是幕后黑手了。
那是因为伊莱恩在美术社室遭到杀害的事件。
在发现玛琳尸体的更衣室里,汤之宫的部下是这样向她报告的。
──「现场没有发现用来射箭的弓」。
当时……不知为何在我回溯时间前的时间点当中,「现场没有发现用来射箭的弓」。也就是说「没有找到发射器」。
如果有找到发射器,应该不会有这种报告。
回溯时间后,因为我碰巧找到发射器,它的存在才曝光……但再怎么说,警察会看漏这点也太奇怪了。
也就是说有人将发射器隐藏起来。能够做到这点的……只有当时在场的警察而已。
当时澪哥留在美术社室,汤之宫与我前往玛琳的命案现场。他完全有可能将发射器隐藏起来。
「在杀害伊莱恩的现场留下发射器很奇怪」这点,就是我对冷堂的推理感到不对劲的真相。
澪哥原本就打算回收发射器吧,只是因为被我发现而告吹。
其中的矛盾正是因为我用异能回溯时间,才得以察觉到。如果不是我,根本不可能察觉到,也没办法对不知道异能的人说明。
还有从布施那里听到,有关盯上异能者与相关人士的存在。
为了杀害伊莱恩与玛琳,布施接受了那个人的协助,作为交换条件,他必须在这座购物商场设置炸弹。
澪哥回收了现场的发射器。这就是所谓的协助。
凶器与窃听器恐怕也是澪哥提供的吧。
「咖啡厅事件的凶手,以及学校那起事件的共犯……都是你对吧。」
最后是设置在商场的炸弹。所有的事件都衔接在这里了。
如果澪哥的目的是杀害异能者,那么他想用炸弹杀害的对象也是异能者。根据冷堂说过的话,在这座商场工作的异能者只有一人。
她就是椿小姐的姊姊蓝花小姐。
也就是说这些炸弹「只是为了杀害椿小姐」而准备的。
大费周章地采取炸弹这种手段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椿小姐「不让任何东西靠近自己」的异能吧。
澪哥一定是透过布施安插在伊莱恩身上的窃听器,才会知道椿小姐的异能详情。
无论是用手枪、刀刃或拳头,都无法杀死椿小姐。
所以才会采取炸弹这种能够透过爆炸、火灾或热能来杀害对象的方式。
进一步说的话,无差别杀人这种方式也有好处。那就是「不知道凶手的目标是谁」。
由于凶手已经在「咖啡厅的密室」中,杀害了与异能者相关的椿小姐的妹妹。如果接着杀害了椿小姐的姊姊,这两起事件难免会被怀疑有关联。
「你想利用炸弹杀害的人,就是椿小姐吧。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听完我的话后,澪哥笑容满面地为我献上空洞的掌声。
「真是令人惊讶。没想到会被看穿到这种地步。实在超乎我的想像,真不愧是你。」
因为爆炸而荒废的购物商场内,回响着空虚的拍手声。
拍手声消失后,澪哥的脸蒙上了阴影,整个被涂黑了。
「话说这已经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事情吧。这是你的……异能吗?」
「唔……!」
我不禁哑口无言。到了这个地步,果然还是被察觉了。
「我也真是迟钝,竟然没发现身边就有异能者。真应该早点杀死你的。」
想要杀死我的这句话,说得也太轻松了吧。
……这就是与我相处至今的律音澪太郎吗?彷佛将灵魂卖给了恶魔。
或许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其实这才是澪哥的本性吧……
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为什么会想杀害异能者?」
「我不能告诉你。」
「那么为什么杀害不是异能者的椿小姐的妹妹?」
额头冒着汗水向澪哥问道后,他满不在乎地回答:
「啊啊,那是因为我知道那对姊妹的其中一人是异能者,所以才打算都杀了。」
真是轻描淡写的回答。
原来如此,先试着杀死妹妹后,又透过布施安插的窃听器,发现姊姊才是异能者,以及有关她的详细异能。
……这个真相令人恶心到后悔问起。
澪哥歪着头看向我的身后。
「倒在那里的布施同学似乎已经死了,而你……在下次爆炸的时限之前,给我安静一点吧。」
说完话的瞬间,澪哥就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澪哥的移动速度快到我的眼睛都捕捉不到,接着我的侧腹就挨了一脚。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澪哥明明也受了伤,虽然速度没有快到很夸张,但我还是跟不上。
我的侧腹吃了一记澪哥的踢击,体内响起了讨厌的声音。
我没出息地在地上翻滚,饱受肋骨疼痛的折磨。继疼痛之后,又有股想吐的冲动。
「比起那个女仆,你实在太好对付了。」
在我倒在地面后,又有一记踢击袭来。察觉到这点后,我立刻跳了起来。
再这样挨打下去很不妙。
于是我朝着走过来的澪哥脸部挥出了右拳。
然而在他看来,我的动作过于缓慢,稍微撇开头就躲过了我的攻击。
无法收回出拳力道的我,被澪哥抓住了手臂,他的右拳打在了我的心窝上。
冲击贯穿到了背部,痛得我以为内脏喷了出来。喉咙深处传来了铁的味道。
澪哥的打击就像铁锤。感觉是真的打算杀了我。
我按着腹部蹲下后,脸部又吃了一记毫不留情的拳头。
这是我的人生当中,鼻子和嘴巴喷出最多血的时刻。
「唔……啊……」
脸部和内脏的疼痛使我说不出话来。
「看来你在这种情况下无法使用异能呢。」
被他说中了。毕竟我的异能必须与某人接吻。
况且现在布施已经死了,即使回溯时间也没有意义。这个异能实在派不上用场。
即使想要逃跑,我的膝盖也抖到笑着站立都有困难了。照这样下去很不妙。
于是我摆出试图抵抗、咬紧牙关的战斗姿态。就在此时,崩塌的商场内砰地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
天内同学与布施同学还好吗?
我睁开眼睛后,视野都被染红了。
看来是额头出血了。我用衣服的袖子擦拭眼睛的血。
我将压在身上的瓦砾挪开,摇晃地站起来。
身上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看来我被爆炸带来的瓦砾碎片直击了。
换作普通人,早就死了吧。口中残留着令人不舒服的血。
环顾四周,尽是荒废的商场,彷佛与刚才的地方截然不同。
其中我看见了大幅移动的东西。
「那是……」
仔细一看,天内同学似乎正在与谁搏斗。
对手是律音澪太郎……
根据天内同学的推理,他就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
我急忙地挪开碍事的瓦砾,朝天内同学跑去。
「早知道就多锻炼身体了!」
战斗似乎来到了高潮,律音先生发出呐喊声,不断地击倒天内同学。
表面上看起来是搏斗,但其实是天内同学单方面受到攻击罢了。
虽然很想帮助他,但我不认为自己介入后能有什么作为。附近似乎也没有能够当作武器的东西……
不对……其实有。
那就是藏在我腰间那把三鹰小姐给我的手枪。
装填在里面的是红色的橡胶子弹。她说后座力不强,连我都能轻松地开枪。
我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拔出手枪,将枪口对准律音先生。
为了避免击中天内同学,我算准他远离对手的瞬间,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响起了有如运动会般清脆的枪声。
后座力的确不强。我的手臂和肩膀都能顺利地活动。
可是子弹却飞往完全不同的方向,射到墙壁上的橡胶子弹滚落了地面。
「……冷堂?」
天内同学注意到我了。他呼吸困难地从口中吐出血。
看到我手中的手枪,他相当惊讶。
「为什么你会有那种东西?」
「三鹰小姐借我的。」
我举起手枪,缓慢地缩短与律音先生的距离。即使我是外行人,只要拉近距离,应该就能命中。
「……从刚才的声音听来,那把手枪与凯文同学的同款吧?」
律音先生扬起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原来他是会露出这种表情的男人吗?
「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好怕了。说来遗憾,但我不认为冷堂同学能够击中我喔。」
「唔…………」
我扣下了好几次扳机。
微弱的枪声响起了好几次。然而子弹只是徒劳无功地划破空气。
他说得没错。虽然不断地靠近射击,但就连一点擦伤都无法造成。
「够了冷堂,快逃吧!我的异能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看不下去的天内同学大喊道。听到他的话后,我咬紧牙关。
我……我逃走后,你打算怎么办啊?
「天内同学由我来保护。」
大概是对我的宣言产生反感,律音先生朝我的方向缩短距离。
打算夺枪是吧。
既然对方靠了过来,只要开枪就好了,但我的手臂因为颤抖而无法瞄准。
「可恶!」
无法站直的天内同学,维持低姿势飞扑律音先生的腰部。
可是律音先生就像铲除害虫般地,立刻将他踢飞了。
天内同学鲜血四溅地滚到了我的脚边。想必被打得很惨吧,他的脸肿得令人心疼。
「天内同学!」
我不禁大喊。
律音先生在我的正前方将右手臂放在腰间,准备给我一记正拳。
无论他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死。我闭上眼睛,做好疼痛的觉悟。
……可是过了几秒后,拳头并没有打在我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睁开眼睛后,律音先生在距离我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虽然他想接近我,但彷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阻挡他前进。
此时我终于察觉到了,我的身后传来了异能者的气味。
「冷堂同学,没事吧?」
原来是椿蓝花小姐。
她像是抚摸我的背后,将手掌贴在上面。
这是……她的异能。
这种异能可以让危害自己的东西,以及手掌朝向的对象无法靠近自己。
因为她的异能,律音先生无法再往前一步。
虽然我想询问椿小姐为何会在这里,但我脚边的天内同学先行起身。
「冷堂,枪!」
天内同学握住了我的手和枪。
我们一起举起手枪,朝向被看不见的墙壁阻挡的律音先生。
即使在这种时刻,我也能感受到天内同学的手传来的温暖,我的手停止了颤抖。
手指用力地扣下扳机后,子弹伴随着清脆的枪声射了出去。
橡胶子弹划出红色的轨迹,命中了律音先生的左肩。
「呜啊啊啊啊!」
在零距离被击中,想必疼痛难耐吧,律音先生大幅地摇晃,痛苦地呻吟着。
天内同学接着扣下扳机再次射击。
然后又射出了一发子弹。
一发打中了律音先生的腹部,想必内脏很痛吧,他从口中吐出了鲜血。最后一发则打中了腿。
前后合计三发。
律音先生蹲了下来,口吐含血的泡沫,晕了过去。
「哼,这是回敬你刚才的攻击……」
天内同学顶着肿起来的脸,露出得意的笑容。为了泄恨,竟然射了三发回敬对手……
大概是没力了,天内同学松开握着枪的手,掉落到了的地面。
「你没事吧?」
原本在我身后的椿小姐,跑向天内同学。
当她看到浑身是血的天内同学时,她的脸色都发青了。虽然我毫发无伤,但天内同学却身负重伤。
「虽然全身都很痛,但好不容易……痛……」
天内同学站了起来。他似乎还能勉强地走路。
虽然他的伤势很重,但似乎没有生命危险,我姑且放心了。
「椿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到我的疑问后,椿小姐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回答:
「当然是因为担心你和三鹰小姐啊。当时你们的样子很不寻常……但没想到竟然会发生爆炸……」
椿小姐似乎真的很担心我的安危。
「谢谢你,真的帮了大忙。」
我由衷地向她道谢。
如果没有她的异能,我们恐怕无法战胜律音先生吧。我对她相当感激。
此时倒在地上的律音先生突然动了。为了防止律音先生靠近我们,椿小姐立刻向他伸出手掌。
「…………真有你的……」
律音先生吐着血看着手表。
虽然他试图站起来,但被子弹击中的腿似乎骨折了。他的身体摩擦着瓦砾,设法起身。
「看来到此为止了。从这条腿的伤势来看,我似乎也无法逃离爆炸了。晴麻,你也是吧?」
天内同学听到他的话后,用衣服的袖子擦拭脸上的血。
「没办法解除炸弹吗?」
「没办法。即使能够解除,我也没有未来了。」
单脚站立的律音先生摇晃地走往某处。
他表面上像是与天内同学说话,但实际上却像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你真的成长了许多呢。没想到会败在你的手上。」
「你要去哪里……」
我刚说完后,就有不祥的预感。
他走去的地方是这座购物商场的中庭。
护栏因为爆炸而喷飞了,现在那里就像巨大的洞穴。律音先生缓慢地靠近那里。
这里是四楼。如果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劝你最好也死在这里喔。如果被人发现是异能者……」
「喂!你在做什么!」
天内同学强忍着疼痛的身体起身,想必注意到了律音先生正在靠近中庭吧。
在我看来,天内同学不顾发出哀号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朝律音先生跑去。
律音先生朝天内同学的方向回头。
他的脸上露出了过去我们熟悉的爽朗笑容。
「能够在最后跟你打一架,我真的很开心喔。」
律音先生带着笑容……跌落了中庭。
不久后,下面传来了东西掉落的沉闷声响。
「澪哥!!!」
赶过去的天内同学,抓着中庭的边缘看下去。
我不清楚天内同学在那里看到了什么,但他当场跪坐下来,肩膀不停地颤抖。
我与椿小姐只能茫然地看着无助的他。
……既然天内同学不打算回溯时间,恐怕律音先生已经……
他死得实在太干脆了,就像早已做好了失败或战败就自杀的觉悟。
究竟是什么理由让律音先生做到这种地步?如今已经无从得知……
「天内同学……」
我坐在天内同学的旁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他没有像平常那样握回来,只是无力地颤抖着。
「天内同学,我知道你很难过,但现在必须逃离这里。」
「……别担心,我没事……」
天内同学这样说后,隐藏自己的表情站了起来。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透过声音我明白他已经振作起来了。我随他站起来后,听见了某处传来的哀号声。
「呜呜……」
我看向传出声音的方向,只见头部正在出血的布施同学倒在了那里。看来他也被卷进了爆炸。
天内同学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走近布施同学拉了一把。
「布施,原来你还活着啊。」
「……别随便判我死刑啊。我们的肌肉强度不同。」
「哈哈,果然是肌肉男。」
天内同学勉强地摆出迎合的笑容。
虽然律音先生是整起事件的幕后黑手,但他的死还是对天内同学造成了打击。我好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天内同学似乎察觉到我不安的表情,他将手掌放在我的头上。
「……冷堂,我没事的。想办法逃离这里吧。」
我们身后的布施同学看着手表。
「时间没剩几分钟了,总之先想办法到外面去……」
布施同学的话还没完,因为爆炸而残破不堪的商场内,响起了某种东西震动的低沉声音。我们不禁仔细聆听。
不久后,熟悉的车影出现了。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台车竟然在购物商场里奔驰。
「咦,高档车?竟然在店内奔驰……」
椿小姐的表情就像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台奔驰而来的车应该是Mercedes吧。
驾驶似乎发现了我们,将车子停在我们面前。
车窗开启后,坐在里面的是女仆与金发少年。
「内天,我来接你们了,上车吧!」
「要逃出这里喽──」
两人的脸上尽是粉尘和脏污。
他们似乎也被卷入了爆炸,幸好平安无事。
「……你们是认真的吗?」
我不禁嘀咕道。
虽然我很庆幸他们没事,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无人的购物商场内开车。这种行为实在太大胆了。
不过这样一来,的确有可能在几分钟内逃出这里。
「时间不多了,快点上车吧。」
天内同学冷静地这样说道,然后打开后座的车门。
我、天内同学、布施同学与和椿小姐四人坐在后座。
原本只能坐三人的后座显得有点拥挤,但现在迫不得已。
椿小姐应该是第一次坐上Mercedes吧,看她坐立不安地四处张望。
「呜哇,好像赛车的驾驶舱呢。」
「喔,说得很好喔,椿小姐。」
听到车子被赞美,三鹰小姐害羞地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用带着长手套的左手手指,抚摸着仪表板的智慧驾驶辅助系统。
「这家伙可是搭载了六公升V12双涡轮引擎。不用五秒就能加速到一百公里喔。赛车的驾驶舱形容得很恰当呢。」
三鹰小姐渊博的知识似乎让椿小姐晕头转向,冒出了大量的问号。
我也完全无法理解。
「……虽然我没听懂,但这辆车可以带我们逃离这里吧?」
因为爆炸而导致周围的墙壁和地板崩塌,东西四处飞散,在行车的路上看上去有很多障碍物。
面对我的质问,三鹰小姐用得意的表情握住方向盘。
「Maybach的确能够办到喔!」
三鹰小姐踩下油门。
原本稳定运作的引擎突然加速运转,从细微的车子震动中就能感受到。
Mercedes瞬间加速。
身体好像被抛在后面,车外的景色瞬间飞驰而过。
车子弹开细小的瓦砾,在商场中穿梭。
「要从哪里逃出去?」
听到天内同学这样问后,情绪高涨的三鹰小姐回答道:
「我完全没想过!要到一楼去吗?」
看来是无计画的行驶。
虽然我认为到一楼的话,就能从门口出去,但布施同学将手靠在前座的椅子上。
「一楼的炸药比较多,很危险……有办法开到五楼的美食街吗?如果是从那里……」
从美食街有办法逃出去吗?
我是不清楚,但三鹰小姐似乎明白了,她大声地呐喊:
「……的确如此!我明白了!」
她大幅度地转动方向盘,让车子甩尾过弯。
我们现在位于购物商场的四楼。
布施同学所说的美食街是在五楼,若想前往那里,就必须找到上楼的路。可是开车上楼不会很困难吗?
正当我烦恼着该怎么办时,三鹰小姐正准备开上前往五楼的斜坡。
那是专为轮椅和婴儿车设计的通道吧。
上楼和下楼似乎是分开的,两条通道的中间设有玻璃扶手。
「咦,等一下……」
车子即将冲上那道斜坡,但通道的宽度完全不够。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打算怎么做,车子就这样直直冲上了中间的玻璃扶手。
椿小姐忍不住尖叫了。
「呜哇,太乱来了!」
玻璃破碎了,扶手的金属也发出嘎吱嘎吱的损坏声响,这个声音甚至传到了正斜着开上坡道的车内。
没想到会横跨两条通道冲上去,真是太乱来了。
「要来喽!」
布施同学大喊道。
开上斜坡的途中,后方传来了爆炸声。
那声音大到耳膜都快震破了。椿小姐吓到捂住了耳朵。
布施同学回头看向车子的后方。我们刚才所在的四楼,早已因为爆炸而陷入火海。
「……接下来会连续爆炸喔!」
车子承受着爆炸冲击和碎片,终于抵达了斜坡尽头的五楼。
就在此时,因为爆炸而飞过来的瓦砾碎片,猛烈地撞击挡风玻璃。
玻璃龟裂成蜘蛛网状,视野变得一片白茫茫。
这样就无法顺利地前进了。正当我烦恼时──
「哈哈,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凯文同学抬起脚来,笑着用力地踹挡风玻璃。
玻璃彻底粉碎,前方的视野也变得清晰。
此时再度传来爆炸声,热气流入了车内。
挟带热气的空气感觉都变红了。
「美食街要往哪个方向?」
面对三鹰小姐的提问,布施同学冷静地回答:
「从这边右转后……」
正当布施同学确认车子的前方时,再次发生爆炸。
天花板崩塌了一大片下来。
远大于车体的巨大天花板变成瓦砾掉落了下来。
虽然三鹰小姐在察觉到后,立刻用力地踩油门,但似乎还是来不及。
我惊觉情况不妙,紧抱着身旁的天内同学保护他。
「看来轮到人家出场了!」
只见我身旁的椿小姐将手掌朝向上方。然后原本正在掉落的瓦砾,就像时间停止般地停在空中。
让靠近自己的物体停下来的异能……!实在太可靠了。
车子以猛烈的速度脱离天花板落下的范围。不久后,重新开始掉落的天花板,在后方造成了巨大的声响。
虽然逃过了危机,但还不能放心。
由于天花板落下的冲击,车子行驶的地板被震出了巨大的裂痕。混凝土地板传出了龟裂的声音。
看来建筑物快要整个崩塌了。已经接近极限了。
不过我们也抵达了目的地。
我与伊莱恩和玛琳曾经一起用餐的美食街就在眼前。
「到达了!」
「就这样冲过去!」
布施同学大声地对三鹰小姐发出指示。
天内同学听到这句话后,似乎明白了他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冷堂,将刚才的枪借给我。」
「我来帮你,内天!」
我将三鹰小姐借我的枪交给天内同学,他朝向前方举枪。
坐在副驾驶座的凯文同学也同样地将枪口朝向前方。
正前方有一面承揽着美食街景观的大片玻璃窗。
两人朝向玻璃窗射了无数发子弹。
直到车子撞上玻璃窗的前一刻,两人不停地扣下扳机。
总之就是尽可能地发射橡胶子弹。然后因为爆炸的冲击而变得脆弱的玻璃窗,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后碎掉了。
四处飞散的碎片反射着火焰和月光,营造出梦幻且绚烂的景象。
如此一来,连接美食街和外面的巨大洞口就完成了。
「………………!」
三鹰小姐使尽全力地用双手握住方向盘,脚边的油门也是持续地踩到底。
速度仪表上的指针早就到底了。
我们搭乘的Mercedes就像子弹一样,飞进了美食街的玻璃窗碎掉后的大洞内。
来到外面后,满天星斗的美景呈现在眼前。
大概是因为刚才身陷商场的火海,所以才觉得天空格外清澈。
从五楼飞出去的Mercedes,遵循惯性定律往天空前进。
身后的建筑物崩塌声和冲击震动了空气。
车子飞往的地方是破坏美食街风景的立体停车场。
套用三鹰小姐说过的话,应该是「很没品味的安排」。
车子距离立体停车场的顶楼愈来愈近。我们拼命地抓住车内,避免被甩飞出破掉的挡风玻璃。
五人乘坐的铁块落在了立体停车场的顶楼。
着地的瞬间,巨大的冲击传递到车身,所有的窗户都碎掉了。
三鹰小姐将煞车踩到底,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划出一道黑色的轨迹。
然后Mercedes完全停了下来。
我们沉默地蹲坐着,就像晕了过去一样。过了约一分钟,椿小姐说道:
「得救了吗……?」
椿小姐抱着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确认完周围的安全后,她立刻打开车门飞奔出去。
「得救啦──!!我还活着──!!」
她举起双手欢呼。想必原本以为死定了吧。
短暂地欢呼后,她用余光瞄了一眼破破烂烂的车子。
「这辆高档车损毁成这样,还修得好吗……?」
继椿小姐之后,凯文同学、天内同学与布施同学也来到车外。
布施同学当场坐了下来,双手扶地仰望夜空。
「太惊人了……竟然真的逃了出来……」
天内同学在布施同学的旁边坐下。
「这都是多亏了你给出前往美食街的指示喔。不过布施……」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会去自首的。」
他像是解脱了一样,用畅快的表情这样说道。
天内同学在一旁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凯文同学一直盯着天内同学的表情看,或许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吧。
「……内天,你还好吗?」
「这个嘛……可能有点累了吧。」
我从车内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禁心头揪了一下。
听说律音先生与天内同学从小就是朋友。
就像我失去了伊莱恩与玛琳一样,他也失去了曾经重要的人。
而且还是在自己的眼前……
就像他帮助我那样,若是我也能帮助他就好了……对了。
趁着Mercedes的车内只有我与三鹰小姐时,先将借来的东西还回去,以免忘记吧。
「三鹰小姐,这个……」
「虽然现在才说,但叫我青空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青空小姐,这个还你。」
刚才交给天内同学的手枪,因为冲击而从手中掉落在座位上。我将它捡起来交给青空小姐。
「我确实收到了。如何啊?有帮上忙吗?」
「这个嘛……不单只是我的力量……」
我看向车外坐在地上的天内同学。
他正在与凯文同学说话,但表情显得有些寂寞。
「我认为它让我保护了天内同学。」
看到他的脸,我下定了决心。
就像他对我而言是希望一样,我也想成为他的「希望」。
从咖啡厅开始的一连串事件就这样落幕了。
虽然购物商场全毁了,但牺牲者只有律音先生一人。
律音先生的所作所为没有公诸于世,对外似乎宣称他在处理恐怖攻击时殉职了。
布施同学自首了,天内同学被送去医院。幸好他的伤势没有严重到要住院。
伊莱恩、玛琳和律音先生,我与天内同学都失去了重要的人。
……我们心照不宣地相互扶持,继续过着充满谜团的日常生活。
*
十一年前~现在 布施一马
我与双亲最后的回忆是亲子三人搭乘巴士,前往购物商场购物的那天。
巴士上有个与我年纪相当的女孩,正在跟她母亲一起合唱英文歌曲。
她的歌声清澈透明,没人觉得是噪音。巴士内充满了开朗的氛围。
然而当两名男子从荒凉的巴士站上车后,和平就开始崩坏了。
两人持枪劫持了巴士。
他们似乎想要赎金,但当时的我被紧急情况吓到了,所以没有记得很清楚。
然后巴士不断地行驶,完全没有停下来。只要乘客稍有动作,巴士劫持犯就会拿枪威胁他们。
有一名乘客似乎忍不住挺身而出。他是刚才唱歌的外国女孩的父亲。
他说着自己的母语,冲向巴士劫持犯。
那名父亲的体格的确很好,当时的我甚至认为有机会成功。
可是在手枪面前,一切都是徒然。
大概是被呐喊着陌生语言冲过来的外国人吓到,巴士劫持犯不分青红皂白地持枪扫射。
在狭窄的巴士空间内扫射的话,射出去的子弹几乎都会命中某个乘客。
车内也因此充满了乘客的尖叫声和枪声带来的混乱。
我的双亲随后也被犯人射出的子弹击中。
而且还不幸地命中心脏,于是从来没做过坏事的双亲,就这样轻易地死掉了。
最后只有包含我在内的几名小孩活了下来。
失去双亲的我被祖父母养大。
两人相当重视我。受到这么多照顾,一辈子也感谢不完。
我心想等我长大成人后,一定要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随着我成长的同时,我开始能够思考失去双亲的巴士劫持事件。
冷静客观地看待那起事件后──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谅解那名外国男性的行动。
他的行动太轻率了。如果不是他,应该可以拯救更多性命吧。
我的双亲也不至于中弹身亡。
虽然也能将他保护女儿的行为视为勇猛果敢,但最后还是缺乏压制犯人的力量,这种行为终究是轻举妄动。
借鉴他人,矫正自己。为了「不成为那种男人」,并且在必要时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决定锻炼自己的身体。
只要增强自己的力量,想必能够回报祖父母更多吧。
时间来到我成为高二生的十月。
我在购物商场一边从事保全的打工,一边生活的某天,有个男人叫住了我。
他似乎说自己叫做音无还是什么的,我想那应该是假名吧。
蒙面的音无问了我一件事情。
他说你对十一年前的巴士劫持事件,没有怀抱着任何怨恨吗?
听到蒙面的陌生男人说出这种话,我实在不想理会他。
虽然我随便应付他,但音无说道:
「不久后,造成巴士劫持犯扫射的男人的女儿,将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过了几天后,真的如音无所说,伊莱恩-蒂莉与玛琳-蒂莉转学到我就读的青崎高中。
于是我想起了音无对我说过的「怨恨」。
再次思考那起事件后,我的内心果然涌现了怒火。
内心的情感就像煮沸的锅子一样,不断地沸腾升温。
那对姊妹转学过来的当天,我就立刻拨打音无给我的联络方式。
然后音无说道:
「如果你想对那对姊妹复仇的话,就由我来协助你吧。无论多少道具或凶器,我都会提供给你。相对地,在杀了那两人之后,希望你能够协助我的工作。」
虽然半信半疑,但为了与自己烦闷的心情妥协,我姑且答应了他。
首先我收下了窃听器。
不知为何,那对姊妹碰巧地来到我打工的购物商场。
正当我从远处观察她们在美食街闲聊的样子时,双胞胎姊姊伊莱恩似乎因为某种发作而失控了。
她似乎很害怕玩具枪。
我由此得知伊莱恩对于十一年前的巴士劫持事件抱持着阴影。
我按照计画进行,将窃听器安插在她们的书包里。
可是一想到伊莱恩也在那起事件后,怀抱着难受的阴影,我便开始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如果情况不同,或许我会选择放过那两人。
然而让我痛下杀手的契机发生在隔天。
我透过窃听器听见了伊莱恩唱的《奇异恩典》。
听到这首歌后,我不由得愤怒地拳打校内的墙壁。
拳头破皮了,血也喷了出来。
为什么那家伙还能唱着与那天相同的歌曲?
那首曲子对她而言,难道不是象征失去双亲那天最残酷的回忆吗?
我完全无法理解伊莱恩唱着《奇异恩典》时的心情,只能任由愤怒支配自己的心。
于是我完全疯了。
然后我透过窃听器得知,伊莱恩拥有透视物体的异能。
我将这件事情告诉音无后,他告诉我伊莱恩毫无疑问是异能者。这个世上似乎存在着拥有超常能力的人。
为了杀光异能者与相关人士,他才将智慧借给我。音无是这么说的。
此时我早已下定决心要杀了那对姊妹,同时也觉得事后自己应该会死。
可是如果让人知道我就是杀害那对姊妹的凶手,这样即使我死后,祖父母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
为了避免这种结果,我必须策划天衣无缝的犯罪计画。
最后我想出来的是利用伊莱恩的异能的障眼法。
杀死姊姊伊莱恩后,就轮到妹妹玛琳了。
我从安插在玛琳书包里的窃听器听到有人告诉她,参加社团前要先去换衣服。
确认完男生更衣室后,我也敲了女生更衣室的门,确认里面没有人。
在社团活动期间,两间更衣室的钥匙都会留在里面。
至此杀害玛琳的准备就完成了。
杀害两人的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活下去。
虽然我已经做好赎罪的觉悟,却再也没有脸面对祖父母了。
无论经过了多少天、多少年,我依旧饱受后悔与自责的折磨。后来我才终于明白,复仇这种事情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我试着冷静客观地看待自己,就像对待伊莱恩与玛琳的父亲那样。
我只能不断地抱着对自己的愤怒活下去。
*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晚上七点三十分 ???
不断地爆炸并陷入火海的购物商场,在夜空中显得格外醒目。
情绪高涨的群众隔着安全距离,眺望着购物商场。
面对罕见的场景,众人兴奋地拿起手机拍照、录影。
人群之中,唯独我双手插进口袋,用放松的姿势观赏。
又爆炸了。声音大到天空都震动了,周围的人们一片哗然。
我见状后,露出悠哉的微笑。
这次的事件似乎朝着比我想像得有趣的方向前进。
我将伊莱恩-蒂莉是异能者的情报告诉律音澪太郎,顺便将那对双胞胎与布施一马的因缘也告诉了他。
杀人的方式就交给律音,若是利用布施的话,说不定会在校内动手,于是我「利用天内同学,制造前往美术社室的借口」。
因为只要接近目标,说不定就能目击杀人现场。
隔天过去看看时我很惊讶,目标还真的被杀了。动作真快呢。
透过门上的观察窗看向里面,看见伊莱恩倒在地上的瞬间,我因强忍笑意而全身颤抖。
下楼的途中看见了布施。看样子很顺利呢。
身为异能者的伊莱恩死亡时,我的目的就达成了。
后续会如何发展,我根本不在意。无论布施被逮捕或是死掉都无所谓。
此时我突然想起了一直很在意的人。
他就是天内晴麻。
我听说他在这所学校之前发生的事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还顺利地解决了事件。
反正只是高中生的传闻,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可信度,再说了,「他与冷堂红叶交好的那刻起」,我就觉得他并不普通了。
如果将他卷入这起事件,说不定就能看到他露出锋芒。
毕竟正常来说,根本不可能推理与异能扯上关系的事件。不过若是办得到的话,他……
就真的很有趣了。让我将侦探的推理剧当作娱乐来欣赏吧。
我抱持着这种想法,在发现命案现场后假装动摇并寻找他,想办法让他发现伊莱恩的尸体,将他卷入这起事件。
我知道布施就是凶手,也察觉到了伊莱恩留下的「希望」死前讯息,但他说不定根本不知道这幅画作的标题。
十月十四日上午我在接受警察问话时,将发现尸体时的情况和有关「希望」的事情告诉了汤之宫小姐,同时请她将这些情报转达给天内同学。
接着他会如何行动呢?
虽然我在远处监视他的行动,但没想到最后竟然会以购物商场的大爆炸作收。
嗯──完全就像电影里的名侦探呢。
正当我眺望着爆炸时,口袋里的智慧型手机震动了。
芦原伊代传来了简讯。
『至,看电视了吗?好像发生了大事呢~~』
看来她透过电视转播看到了购物商场的惨状。
我用鼻子笑了一声,关掉智慧型手机的画面。
*
十年前~现在 天内晴麻
『关于十月十四日S县的购物商场发生的爆炸案,警方逮捕了该县的高中生嫌犯。这名学生也承认了自己与该案有关──』
『画面中建筑物倒塌的影片是由观众提供的。目前在事故现场中发现了一名男性警员的遗体。』
这段期间的新闻台都在报导这起事件。
空前的购物商场恐怖爆炸案,以及高中生参与其中的事实。
不仅如此,尽管发生了这么重大的灾害,却只有一人丧命。
这对社会大众而言,想必相当戏剧性吧。
厌烦这些报导的我,按下遥控器关掉电视。
虽然还不到开暖气的时候,但我的房间却有点寒冷。
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房间。我感受着太阳的温暖,思考着已故的律音澪太郎的事情。
我与他初次相遇时,应该是在十年前左右。
当时的我还是个孩子,所以将澪哥叫成澪,因为澪太郎太冗长了不好念。
大概是因为住在附近,尽管相差十岁,澪哥还是每天陪我玩。
当时的澪哥就很高挑了,虽然非常认真,但有时又显得有些散漫,相当有趣。他曾经是个宽以待人,严以律己的真正「好人」。
我甚至想过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虽然高中毕业后,澪哥就离开了当地,但在那之后他也有经常与我联系。
然后不知何时成为刑警的澪哥与我,经由学校的事件再次重逢。
……当我察觉到澪哥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时,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脑袋。
不过有一件事情让我恍然大悟。
那就是……冷堂父亲死在密室里的事件。
我从冷堂的口中听说了那起密室杀人后,一直有个疑问。
那就是「为什么会以冷堂父亲是自杀结案」。
虽然我不了解当时的情况,但在「密室中发现没有外伤和疾病的尸体,以及死因不明」的情况下,自杀的判断是否合理呢……?
冷堂的记忆或许有些偏差,也有可能还有我不知道的情报。
不过有鉴于这次澪哥的事情,我得出了一个推测。
澪哥的目的是「杀死异能者与相关人士」。
澪哥所属的组织是警察。
关于冷堂父亲的事件,从广义上来说,应该是警方的相关人员做出自杀这个令人存疑的判断吧。
我猜想说不定警察内部也有「打算杀死异能者的动作」……
玄关的对讲机响了。看向外面后,发现冷堂站在那里。
打开门后,冷堂看着脸上伤口尚未痊愈的我。
「你好,身上的伤还好吗?」
「全身还痛得很难受……」
我请冷堂进到房里。
……虽然我在怀疑警察,但还没有任何证据。
「我想与你一起用餐,所以带了吃的过来。随便挑你喜欢吃的吧。」
「炸猪排便当、烧肉便当、姜烧猪肉便当、炸鸡便当和汉堡排便当……怎么都是肉啊……」
「我觉得增加体力的食物比较好。」
还是暂时对冷堂隐瞒我的想法比较好吧。
有关她父亲的密室,我想等到确切的证据到手后再跟她说。
「啊…………你会选择汉堡排对吧…………」
「你这样说让我很难选择耶。那么我要烧肉的。」
「嗯嗯…………烧肉…………」
「我到底该选哪个啦!」
我开始觉得「不死的密室杀人」的真相,或许围绕着某个巨大的阴谋。
「……………………」
正当我在吃便当时,我发现冷堂沉默地盯着我看。
真难得她会停下筷子。
「怎么了吗?」
「我……我说……啊……」
冷堂放下筷子,将双手的指尖合在一起,开始忸忸怩怩的。
她害羞的模样也太明显了,这令我不禁屏息以待,猜测接下来她会说什么。
「晴……晴麻……」
冷堂嘀咕着我的名字。
听到出乎意料的称呼,我用筷子夹着的小菜掉落到了米饭上。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原本害羞地低着头的冷堂,抬起头来微笑着,她的脸颊泛着樱花色。
(插图020)
插图功能已恢复,请等待加载.
翻页和插图被拦截,本页无广告,单请对本站关闭广告拦截和阅读模式,或者更换自带浏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