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双头的恶魔-章节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上午七点
不知何时睡着了。
窗帘缝隙射进来的阳光照在脸上,使我稍微睡醒了。我微微地睁开眼睛,眼前是冷堂有如人偶般美丽的脸庞。
距离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
……如果在睡着时,不小心碰到嘴唇该怎么办啊。我的异能会突然发动吧。
我下意识地将头往后仰,结果后脑杓用力地撞上了墙壁。
「好痛……」
由于猛烈的撞击,我痛得抱住头。听到这个声音,冷堂似乎也睡醒了。
她半睁开眼睛缓缓起身。她的形象与平常不同,嘴角松弛、表情呆滞,头发也很凌乱。
「早……早安。」
「…………擤。」
冷堂睁开哭得红肿的眼睛,擤着鼻子缓慢地起身。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几秒后,突然脸颊泛红低下了头。
她紧紧地抓着棉被的边缘,大概是情急之下,随便找个东西抓吧。
想必是在回顾因为痛苦而哭泣,以及钻进我的被窝紧抱着我睡着的情景吧。
她大概在想明明比我年长,却做了孩子气的事情。
「早……早早早早……早安……」
虽然明白她难为情的心情,但反应也太可爱了吧……
我故作冷静,隐藏内心的想法,然后先下床去洗脸。
随后我做了简单的早餐,与冷堂一同用餐,接着收到了学校的通知。
内容似乎是今天停课,要我们待在家里不要乱跑。毕竟又发生了杀人事件,这种措施也是迫不得已吧。
「我去洗碗,天内你就好好地放松吧。」
用餐后,冷堂站起来将餐具拿去厨房。
于是我就顺从她的好意,在房里坐下思考学校的事件,此时有人打手机给我。
画面上显示凯文。难得他会打电话给我。
「早安。」
『唷。内天,不好意思,大清早打来。』
「没关系啦,怎么了吗?」
『原本我想当面跟你说,但今天学校停课……我想问……堂冷还好吗?』
「啊啊……」
『除了我之外,空青也很担心她呢。毕竟她们变得很要好了。』
「虽然受到了打击,但已经冷静下来了,你放心吧。现在她在我家。」
『嗯?为什么大清早她会在你家?』
「啊……这是因为……嗯。」
『你……果然……』
凯文的声音变得低沉。果然是什么意思啦……果然。
「你听我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事到如今也不用解释了……话说恩莱伊的事件进展如何?你也有参与调查吧?』
恩莱伊……以凯文的方式叫伊莱恩,原来是这样啊。
凯文意外地可靠呢。他在之前的事件当中,也比我早发现凶手。
我将有关伊莱恩的事件说给了凯文听。
『原来如此呢。凶手用了某种方法,让恩莱伊移动到会被箭射到的地方。』
「没错,这点至今仍然没有头绪。」
『……唉,你知道那台作为凶器的发射器,是什么时候设置在那里的吗?』
「嗯?这……」
对喔,我从未想过凶手是何时设置发射器的。
试着回想当时的情况……我记得前天,也就是伊莱恩被杀的前一天放学后,我有去美术社室,当时架子最底层的纸张和书本,应该不是那样摆放的。
起初进到教室时,我有看到架子,所以记得很清楚。
也就是说发射器是在前天放学到昨天放学之间设置的。
『美术社室的钥匙与其他教室的钥匙,都是由教职员室管理的吧。那么在那段期间借出钥匙的人,或许就是凶手吧……?』
真令人惊讶。凯文的一句话几乎要把凶手揪出来了。
『我是想这么说啦。可是前天恩莱伊回家时,忘了锁上美术社室,所以昨天早上被老师训斥了。』
「咦?」
『而且她说自己将钥匙放在书包里带了回家。这是她早上在教室里说的,她还说反正放学后还会过去,结果还是拿着钥匙,没有去上锁。』
……也就是说由于伊莱恩带着钥匙回家,所以美术社室没有上锁,前天放学到昨天放学为止,美术社室都是开着的啊……
既然可以随意进出,任谁都有可能设置发射器。
又回到了原点啊……
『不过几乎可以确定凶手是在美术社室开着时去的,只要掌握目击情报就行了吧。』
「……是啊!谢啦,凯文。」
『没什么啦。如果需要帮助,随时都可以跟我说喔。例如与凶手战斗时。』
真是可靠呢。除了凯文之外,只要有三鹰在,应该就不会输给任何人吧。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与凶手战斗。
『拜拜啦。』
「好,再见。」
挂掉电话,看到画面后,我突然发现了。
昨天没有看手机,所以没有发现,但宫川与芦原传了好几封简讯给我。
想必是冷堂没有智慧型手机,所以无法直接传给她吧。她们两人都在担心冷堂。我对这件事情感到欣慰,自己笑了出来。
洗完餐具的冷堂回到了客厅。
「刚才你在跟谁通电话?」
「啊啊,凯文打过来的。」
我告诉冷堂,凯文、三鹰、宫川与芦原都很担心她,还有美术社室钥匙的事。
「……原来如此。总之任谁都有可能设置发射器,所以无法从中缩小凶手的范围。」
「如果有某人接近美术社室的目击证词,那就另当别论了。」
总之先将这件事情告诉警方比较好吧。对象就选澪哥。
我按下手机后,冷堂先是沉默,然后开口说道:
「…………有一个人吧。接近美术社室的人。」
「是谁?」
「第一目击者网船同学。」
网船至。他与我和冷堂同为二年A班的学生。
网船发现尸体后,为了寻求协助而离开现场,然后找到我帮忙。
网船因为贫血而晕倒,所以还没向他询问详情。
冷堂继续说下去:
「难以理解的部分太多了,希望能够向他问清楚……」
「嗯──是啊。」
直接询问网船的话,说不定就能厘清一些事情。
虽然我想打电话给他,可惜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问他的。
「不如向澪哥询问他的电话号码吧?……啊,不用。」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话说回来,芦原应该认识网船。她都直呼网船的名字了,关系应该很要好吧。
联络芦原后,她为我安排了下午与网船见面。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下午两点
「哈啰──天内、冷堂。」
我们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见面。来到门口后,坐在露台座位的芦原向我与冷堂挥手。
原本只是想询问网船的,结果芦原也跟来了。
气质沉稳的美少年网船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外套,看似辣妹的芦原则穿着落肩毛衣。
两人形成强烈的对比,就像画作般赏心悦目。看在周遭人的眼里,他们就像俊男美女的情侣吧。
我与冷堂在吧台领取咖啡,走向那两人的座位。
我将咖啡放在桌子上,同时向两人问候。
「你好,网船同学、芦原同学。」
「嗨,两位。」
看到网船微笑地这样说道,他似乎比昨天正常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为白皙的肤色。
「网船,身体还好吗?」
「已经没事了。还好当时有你在,反倒是我让你看到了难堪的一面。」
「别这么说,没有这回事喔。」
当时网船的脸色的确像是随时会晕倒,但他还是咬紧牙关来寻求我的协助,我倒觉得应该称赞他。
「至会贫血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我觉得你完全不用在意喔──……比起这个,冷堂你还好吗?」
芦原小心翼翼地询问冷堂。
想必她很关心刚失去死党的冷堂吧。
冷堂用平静的表情回覆她:
「我不敢说自己没事了,但现在……我更想揪出凶手。」
「虽然有听到传闻,但没想到天内同学真的在协助调查呢。」
网船佩服地这样说道。
大概是之前学校发生的事件传开了吧。
不过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协助调查的事情传开了……老实说相当难为情。
「这样啊──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喔!」
「谢谢……接着我想询问网船同学发现命案现场时的情况。」
冷堂看着网船的脸。不知为何网船突然微笑地回应她。
「其实上午警方已经向我问过话了,你不介意我说出同样的话吧。」
「不介意。」
冷堂点点头。
什么嘛,警方已经问完话了啊,动作真快呢。
如果是这样,网船就要将上午说过的话重新陈述一遍。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所以向网船致歉。
「抱歉啊,网船。一天要你说两遍。」
「不会,只要是为了你就没关系喔。」
听到网船用沉稳的语调说出可疑的话,芦原睁大了眼睛。
「咦,天内与至是这种关系啊……?」
哪种关系啦。这种问法会让人误会吧。
虽然很感激网船的心意,但他与我拉近距离的方式令人费解……
「那么关于昨天放学后的事情……」
网船是这样说的。
听到我转达「如果想看我作画的样子,其实明天也可以来看喔」的网船,放学后就前往了社团活动大楼。
由于美术社室的门有上锁,所以他就敲了门,但没人回应。
于是他透过门上的观察窗看向里面,发现伊莱恩倒在了桌底下。他似乎清楚地看见伊莱恩身上插着箭。
网船看到大量的出血后全身颤抖,惊慌失措地逃离现场。
他从三楼飞奔到一楼,然后通过联络走廊前往新校舍。就在此时,他发现了我,所以前来求助。
以上就是他的陈述,内容相当简单。
「真是辛苦你了──至。」
芦原拍了拍网船的头。网船毫不在意地喝着咖啡。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稍微思考后,我提出自己在意的问题。
「……你在前往美术社室和下到一楼时,有看见其他人吗?」
「警方也有问到这点。我爬楼梯前往社团教室时,没有碰到任何人……但下楼梯时感觉有看到人影。」
「感觉?」
「下楼梯时有稍微看见男人的身影,但对方的动作太迅速,一下子就不见了。我根本没机会向他搭话。」
「这样啊……」
在杀人现场的社团大楼中迅速移动的男人啊。没有比他更可疑的人了。
继我之后,冷堂也提出了疑问。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不通知警察或叫救护车呢?」
「当下一时慌乱,所以没能想到这些吧。很抱歉。」
「你说自己下楼找人协助,而非像天内同学那样,打破玻璃进去。」
……总觉得冷堂话中带刺。她似乎一开始就在怀疑网船。
平常的冷堂应该不会想得那么单纯……但是现在伊莱恩与玛琳被杀了,所以显得有点焦躁吧。
芦原的眉毛抖动了一下,大概是听出了话中带刺吧。
「……冷堂,你该不会在怀疑至吧?」
她的声音很低沉,不像平时那样有如太阳般的朝气。
芦原不悦地将右手肘放在桌上托着脸颊。
「我说啊──这种说法有点过分吧。至可是经常会贫血喔。贫血时,你觉得他有办法正常地应对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面对芦原变得强硬的语气,冷堂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你说怎么不像天内那样打破玻璃,但考虑到维持现场原状,很难说是好方法吧?毕竟被射了三箭,乍看之下根本就死了吧……」
说到这里,芦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虽然芦原说得也没错,但考虑到被害人是冷堂的死党,想必她也发现了刚才的话有点超过吧。
「………抱歉。」
「不,我才是……」
两人都低下头,气氛变得尴尬。
我与网船相互对视。与我对上眼的网船却在微笑,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了改变沉重的氛围,我提出另一件在意的事情。
「对了,有件事情想问你。你熟悉绘画吗?」
「绘画?我姑且是美术社的,一般知识还是有的。」
「伊莱恩的那幅画是临摹乔治-弗雷德里克-沃茨这名画家的画作……」
我设法用口头描述和身体姿势,向网船表达画作的特征。
眼睛包着绷带的女性,坐在宛如地球的球体上,手中还握着乐器。
「啊啊,那是HOPE……『希望』。」
「希望?」
「嗯,我认为那幅画作是『希望』。那是沃茨最有名的作品。」
「原来如此……那幅画作的名字叫做『希望』啊。」
看到我兴致勃勃的样子,网船进一步为我说明这幅画作。
上面画的是失明的少女。
她坐在宛如地球的球体上,为了聆听手中的竖琴声而将耳朵凑近。可是那把竖琴的弦断了,只剩下一条弦。
「希望这个标题真是发人深省呢。对于失明的她而言,希望难道是仅存一条弦的绝望吗……」
网船的话说到一半,盯着自己的手掌看。
「眼睛看不见。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一条弦所演奏出的虚幻声音带给了她希望……无论何时都存在着希望,这或许就是作者想表达的意境吧。」
说完后,网船迅速地喝下咖啡。
网船的解说令人有些感伤,我们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芦原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喝完咖啡后轻拍了网船的肩膀。
「…………至,回家吧。你累了吧。」
「是啊,确实有点累了。回家睡觉吧。两位还有问题吗?」
我与冷堂摇摇头,网船拿着空杯子站了起来。
「网船,谢啦。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
「好喔,我会期待的。」
网船听到我的道谢后这样说道,然后挥手离去了。芦原则陪在他身旁。
嗯──这两人的关系依旧是个谜呢。
正当我看着两人离开咖啡厅的背影时,邻座传来了冷堂的啜泣声。
往旁边一看,我的心揪了一下。冷堂不断地落下泪水。
「怎……怎么了吗?」
冷堂擦拭着眼泪回答道。
「………………我说不定被芦原同学讨厌了。」
「啊──……」
在刚才那种气氛下,也难怪她会这么想吧。毕竟我也感受到了芦原内心的愤怒。
「我没能保持冷静,还对网船同学说了失礼的话……」
「失去了死党还能保持冷静才奇怪吧。我想芦原一定能够体谅的。」
面对哭个不停的冷堂,我轻拍她的背后安慰她。
不过没想到冷堂会因为可能被朋友讨厌的不安而哭泣呢。
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单纯还是……她果然是个爱哭鬼。
我想聪明的芦原一定知道冷堂只是失去冷静,想必她也认为自己说得有点超过吧。
没有必要让她们彼此感到不安,还是想办法让她们和好吧。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那就回溯吧。」
「咦?」
「只要回溯时间,芦原的心结也会随之消失吧。」
我的异能能够回溯时间。虽然平常难用得要死,但这种时候却能派上用场。
虽然使用太多次,我可能会晕倒,但目前还没问题吧。
「……那么就麻烦你了。」
冷堂这样说后,闭上眼睛。
啊,这是在暗示我,这次由我主动吧。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
毕竟是我提出的,也就认了……但周围都是普通人,实在难以亲下去。
眼角泛泪、哭红鼻子的冷堂,正闭着眼睛等我亲她。
我将脸贴在冷堂的脸颊上,不由得用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好温暖。
学校的话题、职场的抱怨和恋爱咨询,我在各种话题交错的咖啡厅露台凑近冷堂的脸,然后嘴唇重叠。
时间开始回溯。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下午两点 →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上午八点
我们回到了我的房里。时钟的时间还在上午。
我看着智慧型手机,将目前的状况整理一遍。我与凯文已经通完电话,但还没与网船约好见面。
想问的事情已经知道了,应该没有必要再约他了。冷堂与芦原之间的尴尬气氛也能就此解决。
「谢谢。呜~~……」
意识才刚飞回来,冷堂就抱着头哀号。
「我得冷静下来呢。我会设法冷静的。」
「慢慢来,不用着急。我也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我将手放在冷堂的头上,用手指轻轻地梳理头发。冷堂闭上眼,沉浸在这种触感当中。感觉好像猫咪呢。
大概是在整理心情,冷堂就像睡着一样,沉默地将头靠在我的手上。
过了一会后,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然后这样说道。
「…………我好想吃…………法式吐司喔…………」
「喔……喔。」
冷堂按着自己的肚子,感觉随时会叫出来。明明有吃早餐啊……
虽然我说了会尽自己所能,但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
我开始回想冰箱里有什么。食材应该足够。
经她这么一说,我也想吃了。
那么就做吧,法式吐司。
「知道了,你等我一会。」
我卷起袖子,穿上围裙。
作为在家就能制作的点心,法式吐司的食材很简单,做法也容易。
随便找片面包、鸡蛋、牛奶、砂糖和奶油,最后再淋上蜂蜜就大功告成了。
这次就用正规的面包吧。
先用打蛋器将鸡蛋、牛奶和砂糖混合,再将面包泡在里面。
泡得愈久愈好。也有人会固定泡上几个小时。
其实只泡十分钟也没问题。冷堂光是看到面包沉在里面的样子,口水就要流出来了,让她等上几个小时也太残酷了。
接着让奶油融化在热好的平底锅上,将吸收蛋液的面包放上去煎。
香甜的气味瞬间四溢。冷堂也开始按捺不住了。
均匀地煎烤面包两面,上色后移到盘子上。
最后淋上蜂蜜、撒上糖粉就完成了。
成品看起来相当美味呢。法式吐司上桌后,冷堂的眼睛闪闪发光。
「天内同学,谢谢。我开动了。」
「啊啊,尽量吃。」
冷堂用刀子切下一大块法式吐司,再用叉子送到口中。
「嗯~~~~~~~~~~」
她似乎很满意蓬松的口感和香气。真高兴合她的胃口。
好了,我也开动吧。正当我准备坐下品尝时,智慧型手机震动了。
看来有人打电话给我。
画面上显示汤之宫。
话说回来,昨天回家前有跟她交换过联络方式……
*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晚上六点
我坐在天内同学骑的摩托车后座,奔驰在夜晚的街道上。
由于昨天直接从学校来到天内同学家,所以我还是穿着制服。
汤之宫小姐想要与天内同学谈论有关事件调查的进展,所以打电话约他晚上见面。
骑了一段路后,我们抵达了汤之宫小姐指定的高级日本料理餐厅。
等在停车场的汤之宫小姐注意到了摩托车的引擎声,稍微兴奋地朝我们靠近。
「喔喔喔──小天内,你真的骑摩托车来耶,好帅……!而且竟然是Eliminator,真有品味呢!」
「喔,汤之宫小姐,你很懂呢。这是父亲送给我的,我也很中意。」
「果然体积大就是赞呢。使用原厂零件这点也很加分~~」
「………………………………」
我戴着全罩式安全帽,沉默地盯着相谈甚欢的两人看。
聊到平常没机会提起的话题,想必很开心吧,天内同学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雀跃。
总觉得…………很不是滋味。
(插图018)
「真的很帅气,我可以拍照吗?连同小天内你在内。」
「…………变态刑警。」
「呃……」
听到我的喃喃自语,正准备从包包里拿出智慧型手机的汤之宫小姐僵住了。这句话看来有奏效。
「咳咳……冷堂同学也来啦,总之进到店内谈话吧。」
汤之宫小姐面向我搔着头,笑着蒙混过去。
我脱下安全帽,同时询问汤之宫小姐:
「律音先生没有跟你一起来吗?既然攸关事件,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来。」
「啊──平常是这样没错啦。不过律音看起来似乎很疲倦,所以今天的约算是我个人的聚餐。」
「这样啊。」
仅仅是私人聚餐。真的是这样吗?
只有这个人在的话,不知道会对天内同学做出什么事情,真令人不安。
接着汤之宫小姐看着脱下安全帽的我,说出了惊人的话语。
「…………虽然现在才问,你们在交往吗?」
「!」
我沉默地睁大眼睛。正当我想要说什么之前,天内同学抢先回答了。
「啊──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冷堂是我的搭档喔。」
「………………」
听到他立刻这样回答,不知为何我的内心乱糟糟的。天内同学明明说要永远跟我在一起的。
汤之宫小姐看到我的样子,露出像是看穿我的笑容。
「喔?」
「…………怎……怎么了吗?」
「哈哈──……」
即使我反问,她也只是露出微笑。
……总觉得她在戏弄我。
于是我展现出拼命的抵抗。
「…………汤之宫小姐似乎相当中意天内同学呢。」
「因为他很帅气啊!」
「都这么大的人了,这样追求高中生不太好吧。」
「我没有追求他的意思喔?该怎么说呢,用时下的话来说,更像『我推』的感觉吧。」
「竟然光明正大地在本人面前说……」
我傻眼了。都这么大的人了,到底在说什么啊。不过汤之宫没有丝毫的畏怯。
「向对方传达心意是很重要的喔~~你也努力地展现自己吧?」
「什……我……我其实不是很擅长那种事情……呃……」
「嗯~~?突然开始含糊其辞啦~~」
「呜咕咕咕咕咕……」
「噗噗噗……冷堂同学……真有趣……!」
「我说……请不要再欺负冷堂了。」
天内同学相当困扰。他对这种话题反应迟钝,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汤之宫小姐果然是我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好啦,看到你们这么有精神就好了。律音也说了,比起沉浸在悲伤之中,你们更会为了解决事件而行动呢。」
汤之宫小姐对天内同学抛媚眼,同时这样说道。于是我向前一步回答:
「……我与天内同学一定会为伊莱恩与玛琳报仇的。」
「我很期待你们喔。好了,边吃边聊吧。我请客,你们尽量吃喔。」
「咦?」
听到这句话,天内同学大吃了一惊。
「嗯?总不能让小孩子出钱吧。」
「也……也对……感谢招待。」
天内同学的脸上写着大事不妙喽。汤之宫不顾他的反应,用鼻子哼歌走进了店内。
我们被带到榻榻米包厢,我与天内坐在一起,汤之宫小姐则坐在对面。
天内同学对正在研究菜单的汤之宫小姐说道:
「所以今天要谈什么?」
「因为知道了许多事情,所以想分享给你们。」
汤之宫小姐叫来店员,随意点了些餐点。
料理很快就上桌了,汤之宫小姐算准店员离去的时间,开始娓娓道来。
汤之宫小姐拆开筷子。
「……首先是关于那幅画作,它的标题似乎是『希望』。这是第一目击者网船至告诉我的。」
这个情报我们也知道。汤之宫小姐在发现我们知道这件事情后,就不再讨论有关画作的话题。
「另外关于那台发射器,还没掌握到任何线索。我们还在努力地从那个道具的来源追查凶手。」
我吃完了小菜。
「如果做得到,就能解决事件了吧。」
话虽如此,毕竟凶手刻意将凶器留在现场,想必没有那么容易吧。
汤之宫小姐用筷子夹起小菜继续说下去:
「另外我们确认了伊莱恩同学与玛琳同学的随身物品,从书包中搜出了窃听器。」
「咦……?」
正在喝茶的天内同学,惊讶到差点喷出来。
我也很惊讶。那两人才刚转学过来而已,究竟是何时开始……
「有人一直在窃听她们两人对吧?」
「没错。我们发现窃听器时,已经没有讯号了,所以无法追踪凶手的下落……你们有听说过有人在跟踪那对姊妹吗?」
我与天内同学一起摇头。她们才刚搬过来,自然没听说过有跟踪狂,也很难想像。
听到我们的答案后,汤之宫小姐露出遗憾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窃听器是何时放入的,但我们已经确认了她们的书包是在搬过来后才买的。」
也就是说窃听器是在最近才放入的吧。这么做的人恐怕就是凶手吧。
如果我们对跟踪狂有头绪,汤之宫小姐就能省下工夫了,但进展却不尽人意。
汤之宫小姐咀嚼着生鱼片,同时操作自己的智慧型手机,然后打开图片档案放在桌上。
「这些是伊莱恩同学的手机资料喔。」
照片上是通讯软体的画面。
「虽然没有通话纪录,但在推测的死亡时间范围内,妹妹玛琳有传简讯过来喔。」
画面上显示的寄件者是Maryn Tilley,也就是玛琳。
看来姊妹之间是用日语来传送简讯的。
上面的讯息写着「希望你到桌底下」。
……真是直接的内容。
「这是……?」
我喃喃自语地发出疑问后,天内同学紧接着回答:
「这是凶手的幌子。」
大概是因为「我推」的脑袋很灵光而感到开心,汤之宫小姐笑得很得意。
「没错。这台智慧型手机用指纹就能打开,所以杀害玛琳同学的凶手也有可能操作。」
利用玛琳的手指打开智慧型手机后,凶手就能传送讯息给伊莱恩了。
我清空了一盘生鱼片拼盘,暂且放下筷子。
「所以……凶手的预想是让人误以为玛琳杀害了伊莱恩后再自杀吧。」
天内同学还在悠哉地吃着小菜。
「应该是这样没错……准备要杀害两人时,计画将其中一方塑造成凶手,我觉得很合乎逻辑。」
这样一想,在美术社室杀害伊莱恩的凶器是「从弓道社拿出来的箭」这点,也是为了让人误以为对弓道社感兴趣的玛琳就是凶手吧。
如果没有解开玛琳的「共同密室」之谜,就有可能以自杀来做出这样的判断了。一切都是多亏了天内同学。
我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地接近模糊不清的犯人与他的思路。
「接着是今天的第五点。这是发现妹妹玛琳同学的尸体时,更衣室周边的目击学生一览表喔。」
汤之宫小姐从包包里拿出的纸张上,分别记录着男学生和女学生的姓名。
听说警方透过询问当时在场的学生,查明了更衣室的周围有哪些人,但我没想到这么快就整理完毕了。
天内同学接过纸张,我也将脸凑近看清单。上面总共写着三十一人的姓名。
女学生(十三人):山内绘美、麻布奈奈、高桥未来子、朝国雅弓、水野真奈、松本那津子、海堂优香、尾野结实、长谷川真由、中濑加恋、小川夏美、森田花梨、布袋茜
男学生(十八人):奥原鹫雄、沼田明弘、诹访洋二、岸田流星、布施一马、东山戒、坂本十、草间弥生、宫本二郎、井上孝、小松右京、村山辰则、冈田足彦、吉田千秋、横山大观、胜俣武、风牢六助、原坂结人
确认完姓名后,我对天内同学说道:
「……如果你的推理是正确的,杀害玛琳的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吧?」
「没错。不过有一堆我不认识的名字……」
虽然这点我也一样,但总觉得天内同学对同所学校的学生,也太不感兴趣了。
汤之宫小姐将清单留在桌上,从包包里拿出资料夹交给天内同学。
「为了找出凶手杀害伊莱恩同学与玛琳同学的动机,我们试着大致调查了一下两人的过去。」
天内同学翻阅着蓝色的剪报资料夹,上面简单地归纳了两人从出生到转入清崎高中的经过。
她们两人在英国出生,远渡日本生活,双亲被巴士劫持犯杀害了。
随后她们来到外海经营的设施中生活,然后与我相遇了。
天内同学看到巴士劫持事件的页面后,眯起了眼睛。
「双亲在巴士劫持事件中丧命啊……这是十一年前的事情吧。」
这页上贴着当时的新闻报导。看到内容后,我也回想起来了。
「是啊。我以前也有听说过。我记得是……」
那两人五岁时,与家人一起去购物时搭乘的巴士,遭到两名持枪男性劫持了。
据说犯人向警方要求赎金,在赎金准备好之前,公车不断地在行驶,然而伊莱恩的父亲对威胁忍无可忍,果敢地进行反抗。
这项举动点燃了导火线,犯人在巴士内持枪扫射。伊莱恩的双亲也被击中,一旁的乘客也遭到流弹波及,最后导致了多人身亡。
伊莱恩说她亲眼看到母亲的额头被子弹贯穿。
她似乎及时用手遮住玛琳的视线,玛琳才没有目睹这幕。
汤之宫小姐双手抱胸,对我的话点点头。
「是啊,就跟冷堂同学说的一样。大致的内容都留在了当时的事件资料上。」
「我也只有听说过而已,但想必很凄惨吧……因为那起事件,导致伊莱恩后来对手枪有阴影……」
……在我这样嘀咕的瞬间,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天启。
脑海中有种难以形容的东西迅速掠过,让我产生了周围的景色静止的错觉。
我的记忆中接连地浮现至今获得的情报。
……「国字怎么写?」「别说了吧,这只会让你的情况更糟」「我可以透视任何我想看的东西,像是墙壁或是地面」「很薄,所以声音特别吵」「地面朝我的眼前逼近,伴随着微弱的声响,我失去了意识」「那幅画作的名字叫做『希望』」「书包中搜出了窃听器」「杀害玛琳的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吧?」……
「……难道…………」
我用手捂住嘴巴。
说不定我已经察觉到了真相。
杀害两人的真正凶手和「美术社室的密室」障眼法。
「冷堂?」
「你发现了什么吗?」
天内同学与汤之宫小姐正在担心我。
我先深呼吸,让思绪冷静下来。
「……天内同学。掉落在伊莱恩身旁的画作,确实叫做『希望』吧。」
「对,没错。网船是这么说的。」
「就是这个吧。」
汤之宫小姐立刻拿智慧型手机给我们看留在现场的「希望」照片。
画中女性的脖子上用血画着大叉叉。
伊莱恩留下的「希望」死前讯息,以及能够在密室中诱导伊莱恩的人。
与这个符号一致的只有那个人了。
我看着天内同学的脸,感觉后颈和脊髓彷佛有电流通过。
「天内同学,我……已经知道密室的障眼法,以及谁是凶手了。」
「确定吗?」
「真的吗?」
汤之宫小姐以几乎要拍桌的气势向前挺身。
……障眼法与凶手大致上明白了。至今获得的情报告诉了我答案。
必须要弄清楚的反而是动机。也就是凶手不得不杀死伊莱恩与玛琳的理由。
当时那个人说过的「那句话」……虽然没有证据,但或许是……
我再次翻阅刚才确认过的伊莱恩与玛琳的半生纪录。
看过这份资料后,只有一件事实足以构成动机。
不如就赌上这个可能性吧。
「……我希望汤之宫小姐能够立刻调查某件事情。」
我拜托汤之宫小姐深入调查有关十一年前的巴士劫持事件。
于是她先回一趟警察局确认资料。
约一小时后,天内同学接到了汤之宫小姐的电话。由于我没有手机,所以借他的手机来通话。
『找到了,发生在S县的巴士劫持扫射事件。生还者只有几名小孩……』
「有被害人与生还者的清单吗?」
『有喔…………咦,等一下,这个名字……』
「……有在上面对吧。刚才我说的名字。」
『……是啊,真令人惊讶……』
「谢谢你,汤之宫小姐。待会再连络你。」
我按下画面结束通话。将智慧型手机还给天内同学后,他向我问道:
「结果如何?」
「嗯……走到这个地步,就表示我的推理是正确的。凶手毫无疑问就是那个人。」
确定自己的推理无误后,我面向天内同学坚定地说道:
「这起事件是为了十一年前的复仇。」
──冷堂红叶给读者的挑战书──
如果这是推理小说,应该可以插入『给读者的挑战书』吧。
所有推理需要的线索,我都知道了。
① 伊莱恩的死前讯息意味着什么?
② 谁有可能是杀害伊莱恩的凶手?
③ 在「美术社室的密室」里,诱导伊莱恩到桌底下的方法是什么?
凶手的动机是对伊莱恩与玛琳的复仇。
天内同学没有抵达真相。
这是由我所知道的事情,
加上「不死之身才能获得的」情报而发掘的真相。
如果我的所见所闻被写进小说的话,
应该足以用文中提及的情报推理出真相。
摩托车的车尾灯留下了红色的轨迹。
天内同学载着我,不断地催着油门奔驰。我紧紧地贴住天内同学的腰,以免被强劲的晚风吹落。
「差不多该让我听听你的推理了吧!」
天内同学操控着手把,同时透过安全帽大声说道。我用力地抓住他的衣服。
「说得也是……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我在脑海中整理自己的推理,接着向天内同学娓娓道来。
有关「美术社室的密室杀人」之谜。
钻进桌底下的伊莱恩,受到设置在架子底层的发射器射出的三枝箭而死。
问题在于为什么伊莱恩要特地跑到那种地方。
桌底下并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人打电话诱导她。
虽然智慧型手机中有妹妹玛琳传来的简讯,但很有可能是凶手的幌子。
可是唯独我知道,凶手采取了多么大胆且狡诈的手段。
「……凶手『利用了伊莱恩的透视异能』。」
「利用异能……?」
摩托车碰到红灯,暂时停了下来。天内同学单脚着地。
「你认为的凶手知道伊莱恩的异能是吧?」
「没错。这点待会再说明……首先凶手先来到伊莱恩所在的美术社室正上方。」
美术社室的正上方没有教室,走廊完全是开放空间。
我自暴自弃地「从社团活动大楼的顶楼跳下来时,从窗户看到了四楼的情况」。
「凶手应该是用力地踩踏四楼的地板。对三楼的伊莱恩而言,天花板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话说回来,我们去到教室时,伊莱恩有说过楼上有噪音呢。」
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去到伊莱恩的社团教室时,听到的应该就是搬桌子时的声音吧。
我跳下来时,看到四楼的空间中,塞满了许多未使用的桌椅。
「一旦凶手反覆地踩踏四楼的地板,伊莱恩就会受不了噪音,使用透视的异能看向天花板吧。就在那时,她看见了凶手的脸。」
独自关在社团教室里画图的伊莱恩,因为天花板传来的奇怪声音而使用异能。
她应该在那时看见了凶手的真面目。
根据我的推理,当时凶手应该是隔着地板,利用伊莱恩的阴影……手枪指着她。
「手枪……」
天内同学嘀咕道。绿灯后,他缓慢地往前骑。
「话虽如此,没必要用真正的手枪,因为伊莱恩连玩具枪都害怕。」
「原来如此呢。使用透视看向天花板,结果『看到』手枪是吧……」
毕竟隔着天花板,一般来说不需要害怕。
可是伊莱恩连玩具枪都害怕,即使清楚地知道不会对自己造成危害,一旦进入视野中,还是会感到恐惧不已。
凶手就是利用这点。
「可是这样又如何?我完全无法理解……」
「毕竟你没有看过伊莱恩因为阴影而害怕的样子,所以才会不明白吧……看到手枪的伊莱恩完全站不稳,只能在地上不断地爬着逃跑。」
在购物商场看到玩具枪时,伊莱恩也是爬到柱子后面,躲避手持玩具枪的少年。
「…………啊……我懂了……!」
听到这里,天内同学似乎也理解了。
将伊莱恩诱导到那个地方的真相。
「那间教室里『只有那张桌子底下能够掩护头部』。况且它还是金属制的,自然地就会躲到桌底下。」
教室里除了那张桌子,就只有画架、架子和椅子。
就像地震时避难那样,伊莱恩躲进了桌底下吧。
如果是从下面的教室或是隔壁用枪指着她,就未必能够诱导她到桌底下了。只有从上方才有可能确实地办到这点。
「原来是这样啊……伊莱恩之所以没有选择从门口逃走,是因那间教室的门设计不良,很难打开吧。」
天内同学在知道手法后,就能独自进一步理解。幸好他的洞察力很强。
「透过汤之宫小姐提到的窃听器,就能知道伊莱恩当下是否害怕了吧。」
根据汤之宫小姐的情报,伊莱恩的书包里搜出了窃听器。
「是的,因为伊莱恩会尖叫,所以应该可以确认她是否真的害怕。」
这个窃听器想必也是凶手放的。我已经知道是谁在何时放进去了。
天内同学看着前方骑车,同时向后座的我说道:
「……说是密室的障眼法也太出乎意料了……从来都没听过这种手法。」
的确如此。
凶手没有进入密闭的教室里,只是站在正上方的空间,用玩具枪对准伊莱恩,就能诱导并杀害她。
这是一般人想不到的犯罪手法。
被害人若非异能者,这个密室障眼法就不可能成立。
「所以才无法对汤之宫小姐说明详情啊,毕竟事件的核心牵扯到异能。」
我对天内同学的话点点头。
「是的,汤之宫小姐应该无法理解这些话吧……」
「虽然还有一些疑点……但连同刚才说到的死前讯息来思考的话,你的推理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疑点?」
伊莱恩留在密室里的「希望」死前讯息。这道谜题已经被我解开了。
天内同学说的「疑点」到底是什么?
「这个……总之先过去吧。」
我向天内同学说明完「美术社室的密室」后,我们抵达了目的地。
停好摩托车后放下脚架。我们下车后,脱掉安全帽放在车上。
「凶手就在这里吧。」
「是的……应该没错。」
我们抬头看向眼前的建筑物。我推理出的凶手应该就在这里。
就在这座购物商场里。
*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晚上八点
身体和头都好重。杀人的隔天,原来是这种心情啊。
完成复仇并没有想像中的舒畅。
感觉就像心中沾满了因为干掉而无法抹去的血。
今天只要冷静地完成自己被赋予的最后工作。其中无须带有感情。
我即将在这座购物商场继续杀人。
我现在位于工作人员专用的通道。
这里与光彩夺目的商场不同,只是条照明不稳定,到处堆满器材的昏暗通道。
我蹲在走廊的角落,默默地执行工作。
正当我完成了几项作业后,背后的门打开了。商场内的灯光照到了我的脸上,我不禁眯起眼睛。
「原来你在这里啊。」
这个声音似曾相识。我往开门的方向看去,灯光中站着一男一女。
天内晴麻与冷堂红叶。
冷堂缓慢地抬起手臂,迅速地用食指指向我。
「杀害伊莱恩与玛琳的凶手……就是你吧,布施同学。」
……真令人惊讶。
没想到才一天就被看穿了,或许我小看了这两人。
不过我拼命地忍住惊讶的表情,缓慢地站了起来。
我面向两人平静地回答:
「怎么这么突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想也知道你会这么说……」
天内叹气地这样说道。冷堂虽然放下了指着我的手指,但表情依旧认真。
「……想必你不会承认吧。那么接下来我会就发生在学校的事件,将我的推理告诉你。」
看来这两人很笃定。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姑且听听吧。」
我觉得很有趣。
这两人究竟有多么靠近真相。我用放松的姿势靠在墙壁上,冷堂开始娓娓道来:
「……整起事件要从伊莱恩与玛琳转学后说起。你多半是发现了她们与十一年前的巴士劫持事件有关吧。」
巴士劫持事件。
听到这句话,我感到心烦意乱。
「那天放学后,我与伊莱恩和玛琳一起前往购物商场。你在伊莱恩因为手枪而怕得失控时靠近,然后将窃听器安插在她们两人的书包里。虽然在教室也有机会安插,但考虑到接近她们的合理性,你认为当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喂喂,我可是出于好意啊。」
我将双手举高,摆出傻眼的姿势,但冷堂无视我,继续说下去:
「你透过窃听器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吧。隔天放学后,你得知了伊莱恩拥有透视的异能,以及她在作画时习惯将门上锁。然后当你得知她忘了锁上美术社室的门时,你便认为那是犯案的好时机。」
在这之后,冷堂将在社团活动大楼三楼的美术社室,杀害伊莱恩的密室障眼法,以及在一楼的更衣室,杀害玛琳的密室障眼法,全都告诉了我。
「…………这就是犯案的全貌。」
我将手放在脖子上叹气。
「……你说的内容很有趣,但这些与我有何关系?还有什么异能,不会太超脱现实吗?」
虽然我故作从容地回答,但冷堂的推理几乎全部命中。
没想到自己的行动被看穿到这种地步,我甚至萌生了感叹之心。这家伙真了不起。
「什么有何关系,你就是凶手啊……不过有一点你失算了。那就是伊莱恩在美术社室里留下的死前讯息。」
「讯息?」
直到这里我第一次发出了动摇的声音。我从未听过有这种东西。
该不会留下了决定性的证据吧。
「利用伊莱恩的异能杀害她的这种方法,站在凶手的角度是无法看见教室里面的。所以凶手才没有注意到她留下来的『希望』。」
「希望……?」
听到希望这个词突然冒出来,我皱起眉头。
杀人现场残留希望这种话,还真像童话故事的叙述。冷堂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冷堂将食指竖在脸前。
「……在透视的异能下,即使对方的脸上戴着面具也没有意义。所以伊莱恩确实有看到凶手的长相。为了留下凶手的名字,伊莱恩才会临时用自己的血在名为『希望』的画作上打叉叉。」
看来希望是画作的标题。
原来如此,伊莱恩是美术社的。她在遭到杀害前绘制的画作就在手边是吧。
面对一语不发的我,冷堂继续说道:
「叉叉的记号正好在画中人物的脖子上,但重点不在这里,而是看向长方形画布的整体时,叉叉的所在位置。」
听到这里,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我不知道那幅画作,但叉叉的记号加上希望这个词……
「在画布上直写希望两字时,希这个字正好离叉叉很近。」
冷堂的说明很流畅。啊啊,果然是这样。
我终于也明白了伊莱恩留在密室里的「希望」涵义,于是不禁嘀咕道。
「希望的希的叉叉部分……」
「拿掉叉叉的部分,留下的就是『布』这个字了。况且从杀害玛琳的手法来看,凶手很有可能是男性。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警方调查出来了。」
冷堂再次伸出右臂,用食指指向我。
「在更衣室周围的人当中,名字里有『布』的男性只有你了,布施同学。」
……实在令人惊讶。
我在内心感叹着人世无常。
在这次的杀人计画当中,除了冷堂说的死前讯息之外,还有一个已经失败的地方。原本我以为只有那个地方的话,或许还有办法蒙混过去……
我输得毫无怨言。没想到伊莱恩会在死前留下讯息。
而且还是在希望上打叉叉。
考虑到两画就是极限的话,她的做法比单纯写上「ㄅ」还容易命中我的姓氏。死前竟然还能想到这种方法。
「………………」
不知为何天内在冷堂旁边露出困惑的表情。不过这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正确答案。」
我举起双手。冷堂却突然退后一步,露出意外的表情,她大概以为我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吧。
「!承认得倒是挺干脆的嘛……」
「……是啊。当我杀害两人时,我早就放弃挣扎了。我不打算就这样逍遥法外地活下去。」
大概是认为我会动武吧,天内挡在冷堂面前,伸出手臂保护她。
「你想做的事情果然是复仇吧?」
面对天内瞪着我的眼神,我只是用超然的眼神回应,就像看着天空一样。
「对,没错。我想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父母被巴士劫持犯杀害了。这都是因为那对姊妹的父亲所采取的轻率举动。」
「可是那不是她们的错……」
虽然冷堂说的没错,但我忍不住大声反驳。
「我当然知道!」
昏暗的走廊上响起我的怒吼。冷堂吓得肩膀颤抖。
我咬牙切齿,皱起眉头。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但总有些情感我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我好歹有忍耐过了。直到最后一刻,我真的还在犹豫是否要执行计画。」
「……所以当时你才会说伊莱恩也有段痛苦的过往吧?」
冷堂说中了。
当我看到伊莱恩对玩具枪感到害怕时,我对她说『你也有段痛苦的过往呢』。
我发觉她还走不出巴士劫持事件的阴影,所以才不由得同情她。
……现在回想起来,冷堂应该就是因为听到了这句话,才会将我与巴士劫持事件联想在一起吧。
天内眯起眼睛,用同情的表情看向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痛下杀手……」
「因为那首歌。」
「歌,伊莱恩唱的……?」
冷堂战战兢兢地询问我。就因为那种事情吗,她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我的喉咙涌现了丑陋的情感,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因为那家伙在学校也唱着与搭乘巴士时同样的歌曲……《奇异恩典》。」
……我透过窃听器听到与十一年相同的清澈歌声。
「听到那首歌……我就完全疯了呢。」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感觉愤怒都要撑破了全身的血管。
听到伊莱恩用幸福的声音,随口哼着与那天相同的歌曲时,我对她的憎恨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用绳子勒住妹妹玛琳的脖子时,也是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玛琳没有抵抗多久就昏迷了。
「……我想说的就这么多了。满意了吗?」
说完后,我对着地板叹气。
即使被这两人发现,我的复仇也完成了,计画也不会停止。不过至少体验到了一生一次犯罪被揭发的瞬间呢。
我抬起头来看着两人,发现冷堂的眼睛流下了泪水。
「……请你去自首。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不,即使你这么做,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她的泪水是那么纯洁无瑕,与我那沾满鲜血、无法洗净的肮脏心灵截然不同。
……我与天内和冷堂身处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身为杀人凶手的我,已经踏入了地狱。
不过这也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抱歉,我无法自首……不过我也不打算对你们做什么。」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我对这两人没有任何怨恨与愤怒,也不希望他们死去。
不过天内似乎无法接受。
「这是什么意思,你打算做什么?」
「你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
我从墙壁起身,在走廊的角落蹲下。
那里有着卫生纸盒大小般的四角形黑色物体。
冷堂注意到那些物体后,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果然很敏锐呢。
「……那些是什么?」
「炸弹。」
「什么!」
天内发出惊讶的声音。
那是装有塑胶炸弹的盒子。除了这里设置好的炸弹之外,还有许多炸弹。
「我已经设置好了足够炸毁整座购物商场的炸弹量。这是以杀死伊莱恩的计画作为交换条件的工作。」
「交换条件……?」
冷堂对我的话感到疑惑。一旁的天内则露出惊讶的表情,开始焦虑了。
「你刚才说早已放弃挣扎,难道是……」
「我也会死于这场爆炸之中。」
由于爆炸的时间逐渐地逼近,我在两人的面前重启设置炸弹的作业。
这项工作原本就应该由我来完成。
我背对着两人寻找装有炸弹的盒子,然后说道:
「明白的话就赶快逃走吧。你们不是异能者吗?」
虽然我没有听得很清楚,但透过在美术社室窃听到的对话,以及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猜想应该就是这样。
这件事情若是被「那家伙」知道,他们或许也会遭到迫害。我将目光从炸弹移向两人接着说道:
「即使不是这样,如果被发现你们与异能者扯上关系,身边的人也会被盯上……」
我回头确认两人的样子。
就在此时……
彷佛全身包覆着黑色雨衣的人,悄然无息地站在天内与冷堂的背后。
那个人全身包得很紧,光是站着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不过那个人恐怕就是「那家伙」。
「那家伙」做出向前伸出右臂的姿势。
我的内心涌现不祥的预感,于是立刻喊道。
「你们两个,趴下!」
「什……什么?」
两人立刻按照我说的话,弯下身子低下头。
与此同时,我看见了站在两人身后的男子,扣下了手枪的扳机。
大概是装了消音器吧,我的左肩被子弹轻轻啪的一声贯穿了。
我的左肩喷出鲜血,一瞬间变烫了。中枪的剧痛让我不禁叫了出来。
「唔……!」
看到我中枪了,天内相当错愕。
「手枪?是谁……」
「天内同学!」
正当保持蹲姿的天内打算回头时,冷堂冲过来抱住他。冷堂背对着手枪,用身体掩护着天内。
然而子弹无情地射在冷堂的背上。
毫不迟疑地射了无数发。
就像从管子里排出空气一样,手枪里不断地发出轻得异常的声响,难以相信这是夺取人命的凶器。
冷堂咬紧牙关拼命地抱紧天内,她将所有的子弹都挡下了。
虽然有好几发贯穿了身体,但这些子弹只对天内造成皮肉伤。
眼前的光景过于残忍,我只能按着左肩动弹不得。
「喂……喂,拜托你住手!我已经设置好炸弹了!」
我勉强地挤出声音,但「那家伙」没听见。
「冷堂!!」
看到浑身是血的冷堂,天内睁大眼睛,发出近乎哀号的声音。
「天……内同学……!接吻……」
冷堂在吐血的同时,说着令人费解的话。
接吻?在这种情况下?
天内听到这句话后,急忙地将手贴在冷堂的脸上,同时将脸凑近。
或许她想要在临终之际,与爱人「吻别」吧。
然后两人真的接吻了。这也是我最后看到的光景。
*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晚上八点 → 下午五点
昏暗的视野突然变得明亮。这是我用异能回溯时间的感觉。
我慌张地吸气、咳嗽,就像溺水一样。
还活着吧……我看着自己的手,同时确认四肢是否健全。
冷堂也在我的身旁。
「冷堂,你没事吧?」
我慌张地向她搭话。
冷堂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请你稍等一下。」
冷堂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而且面无血色、脸色发青。
我将冷堂抱过来,抚摸她的背后。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冷堂为了保护我,背后承受了无数发子弹。虽然因为不死的异能而不会死,但还是会有痛觉。
尽管因为时间回溯而抹消了中弹的事实,但疼痛的恐惧却无法从记忆中消除吧。
「冷堂,抱歉……谢谢你。」
我抱着冷堂确认周围的状况。
现在我们在我的房里。
时钟上显示十四日下午五点。
这个时间大约是与汤之宫赴约的不久前。我们回到了数小时前。
我暂时安抚着冷堂,等待她恢复平静。
冷堂的脸色逐渐地转好,大概是慢慢地恢复了冷静吧。
冷堂离开我的怀抱说道:
「……我已经没事了。很抱歉,我失态了。」
「不,你救了我。如果你没有保护我,早就结束了。」
我与冷堂不同,若是中弹了就会死掉。死掉的话,一切就结束了。
「如果你不活得久一点,我会很困扰的……」
冷堂这样说后,将脸颊靠在我的肩上。距离近到后颈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虽然很痒又很害羞,但现在就维持这样吧。
「嗅~~~~……」
冷堂似乎在用力地深呼吸,如果这样能够让她冷静,倒也无妨……
更重要的是──
「刚才开枪的人是谁……?」
我回想起接吻前的事情。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看见了用漆黑的衣服隐藏全身的人。
看不出对方是男是女。
继续将头放在我的肩膀上的冷堂也陷入了思考。
「……布施同学向对方说他已经设置好炸弹了。从这句话听来,委托他设置炸弹这项『最后工作』的就是那个人……」
「我想也是……」
我双手抱胸念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
布施被某人委托设置炸弹?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情……?
「布施杀害了伊莱恩……自己也打算死于爆炸之中对吧……」
我记得布施说设置炸弹是「以杀死伊莱恩的计画作为交换条件」。
既然说是交换条件,就表示有人协助布施杀人。
布施的杀人计画存在着协助者。那个人朝向揭发真相的我们开枪。
道理是说得通,但……
「说起来,为什么要炸毁购物商场?」
我记得布施说他设置了足以炸毁整座商场的炸弹量。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是无差别杀人的恐怖攻击了。
「究竟是谁的意图,又是出于何种目的,我完全看不透……」
「话说回来,布施同学在最后说了令人在意的话呢。他说如果我们被发现是异能者,也会被盯上。」
『你们不是异能者吗?即使不是这样,如果被发现你们与异能者扯上关系,身边的人也会被盯上……』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
他的意思难道是有人想要杀害异能者,以及与其相关的人吗……?
杀害异能者……协助布施执行计画的谜之人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
伊莱恩与玛琳的死。这起事件还隐藏着某种玄机。
一切尚未结束。
可是布施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凶手。这起事件还有第三者干预的余地吗?
冷堂歪着头盯着我看。
「我的推理难道出错了吗?」
冷堂的推理……
利用伊莱恩的异能与阴影的密室障眼法。杀害玛琳并伪装成自杀的密室障眼法。考虑到布施是凶手,以及他被我们揭发时的反应,冷堂的推理几乎是正确的吧。
可是……我总觉得冷堂的推理有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杀害伊莱恩的密室障眼法。
布施将伊莱恩诱导到发射器的弹道上,让她被箭射中。
虽然是个大胆的手法……但说到底,将发射器留在现场的风险不会太大了吗?
而且就目前来看,虽然并没有透过那台发射器揪出凶手……但这种机械原本就不容易取得吧。
只要警方花时间调查的话,迟早会被发现吧。
难道是因为布施打算死在爆炸当中,所以不在意被发现?
不对,如果是这样,又何必刻意构筑密室杀人。布施应该还是有意隐藏犯罪的。
……对了,布施还准备了小型窃听器。发射器也是如此,区区高中生有办法立刻准备这些东西吗?
伊莱恩才刚转学过来,他就立刻实行犯罪,因此并没有经过长期的准备。
……假若「准备」窃听器和发射器就是协助布施的计画……
「…………………………」
想到这里我感觉脑海中卡住了什么。就像思绪在黑暗中摸索,突然被某种东西刺到了。
……试着从头回想吧。
重新在脑海中播放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找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连结真相的破口一定还残留在某个地方。
我在脑海中重播至今为止的事情,就像跑马灯一样。
……「天内同学也喜欢腿啊……」「凶手似乎还将被害人的裤袜脱掉带走,看来是个大变态呢」「刑警,现在方便报告三楼的情况吗?」「说不定这个就是凶器吧?」「拥有异能的人,以及与其相关的人都死了……?」「如果做得到,就能解决事件了吧」「这是以杀死伊莱恩的计画作为交换条件的工作」……
「…………………………………………啊。」
「天内同学?」
我察觉到了。
只有我才看得见的唯一不寻常之处。
没错,「那个」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不可能会是那样」。
发现那件事实后,一连串的事件都在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没错,在「看不见」的地方,所有的事件都连结在一起……
我冒出冷汗,同时吞了口水。
……因为真相带给我莫大的冲击。
更令人在意的是委托布施的购物商场爆破。虽然我有想到原因……但需要更多线索来佐证。
「……冷堂,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我抓住冷堂的肩膀后,她被我不寻常的样子吓到了。
「什么事情?」
「椿小姐……我指的是姊姊。我想要了解有关她的事情,你可以将自己在购物商场遇到她时的经过说给我听吗?」
椿蓝花小姐是「咖啡厅的密室」的被害人椿绯芽小姐的姊姊。听说她是异能者。
「我知道了。」
在这之后,冷堂清楚地将伊莱恩与玛琳在转学当天,来到购物商场时的事情说给我听。
尤其是她与椿小姐的谈话内容,一字一句不漏地告诉了我。
「…………………………」
在听到她说的话后,我不禁对某人的发言产生了疑虑。从我的角度来看,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
「我说冷堂,关于────的事情。」
「咦,────吗?」
当我试着进一步询问时,冷堂露出这种时候在说什么的表情。
「不,这件事情很重要。────……」
我向冷堂询问有关「某物」的事情。
虽然她露出疑惑的表情,但还是很干脆地回答。
「的确有──这种东西喔。」
「原来如此呢。」
我认为可疑的地方,「冷堂却不觉得有问题」。然而这也是通往真相的莫大重点。
原本只是想加强佐证炸毁购物商场的动机,却在预料之外的地方有了收获。
事情进展到这里,就只差一步了。我向冷堂提出最后的疑问。
「还有一个问题……那座购物商场里的异能者,只有椿小姐一人吗?」
「呃,正确来说还有我与三鹰小姐和伊莱恩,但商场的员工当中只有椿小姐而已。」
果然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脑海中的点与点连成了一条线,所有的事件都连结在一起了。
我的全身上下逐渐地冒出冷汗。
凶手……恶魔不是只有布施。恶魔还有另一个头。
一连串的事件当中,还有另一个凶手。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
这真的是真相吗?
「我或许犯了天大的误会。」
没想到那个人才是整起事件的「幕后黑手」。
──天内晴麻给读者的挑战书──
如果这是推理小说,应该可以插入『给读者的挑战书』吧。
推理所需的线索全都凑齐了。
我想问的是谁才是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
冷堂没有发觉幕后黑手的真面目。
这是「唯有回溯时间后的我才能掌握」的情报,它让我发掘了真相。
如果我的所见所闻被写进小说的话──
一定能够用文中提及的情报揭发一切的真相。
哪怕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呢。」
冷堂低着头这样说道。
关于谁是这起事件背后的「幕后黑手」,我花了一点时间向冷堂说明我的推理。
这对我而言,也是难以置信的真相。
不过所有的事件也因此连结在一起,道理也说得通了。
「虽然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接下来我们必须去确认真相。」
我的异能可以透过接吻来回溯时间。
使用这个异能的话,是否就能确认真相、解决事件呢?
「我们必须与这起事件分出胜负。」
我坐着握紧拳头。
……目前有两件必须做的事情。
对抗持枪的幕后黑手,以及阻止购物商场的爆炸。
「………………」
尤其是购物商场的爆炸,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不管怎么想,破坏一切的爆炸都会带来莫大的灾害。
面对失败的话,又会有更多人丧命的重担,我的手臂与肩膀都在颤抖。
「天内同学……」
冷堂见状后,将手放在我的头上。
然后突然将我抱向她的胸口。
「咦?」
我没有抵抗,就这样沉入了冷堂的胸部里。
我的脸埋进了冷堂的怀里,即使在制服底下,她丰满的胸部也彷佛快要撑破了衣服。虽然隔着衣服,但胸部的柔软和温度依旧清楚地传达过来。
尽管我想问她怎么这么突然,但我的嘴巴也埋了进去,所以无法说话。
冷堂轻轻地移动放在我头上的手。就像平常我对她做的那样,她用手指温柔地梳理我的头发。
直到呼吸变得困难后,我稍微抬起头来。
终于能够说话了。我的脸颊埋在胸部里向冷堂说道:
「怎……怎么这么突然?」
「因为你在发抖,我认为这样做能够让你冷静……」
反倒是冷堂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稍微颤抖。她也是鼓起勇气这样做的吧。
冷堂开始敢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了呢。
虽然有点心跳加速,但心情却变得放松,就像僵硬的心逐渐地软化。
感觉心情上舒坦多了。
「怎么没让我躺大腿。」
「我……我才不要呢,这里不行。」
冷堂这样说道,同时隔着裤袜摸着自己的大腿。
我记得她之前说过,自己很在意肥胖的下半身。
似乎是因为宫川除了胸部之外都很苗条,相较之下,冷堂便感到沮丧……
「你一辈子都别想看到或摸到我的肚子以下。」
「不会吧……」
不过我已经看过肚子了。
虽然我还想维持现状三小时左右,但情况却是刻不容缓。
我缓慢地离开冷堂的胸部,感觉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的温度。
虽然心脏还在忙着跳动,但松开紧握的手后,身体已经不再颤抖。
「我冷静多了,谢谢。」
「太好了,呵呵。」
冷堂对着我微笑,这次换她将头放到我的肩膀上。
她刚才也有这么做,难道最近迷上了这个姿势?
「嗯嗯……」
她的鼻子凑近到几乎要贴到我的后颈,然后深呼吸。
看来冷堂相当喜欢我的气味。最近甚至开始光明正大地闻了。
「你这样闻让我很害羞也很痒……我的气味真的有那么香吗?」
「是啊……都从肺部渗透到头顶了……」
「听起来很像禁药呢。」
「呵呵……」
冷堂露出微笑,她似乎觉得我的说法很有趣。
不久后,她的头离开了我的肩膀。
重新坐好后,她开始正眼盯着我的脸看。
她的脸开始泛红,很像犯困时略带呆滞的表情。
她依然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瞳孔直视着我,彷佛要将我吸进去一样。
我也感到心跳加速,目不转睛地与她对视。
接着冷堂将脸凑近……亲吻了我。
视野中闪烁着劈啪作响的火花,时间开始回溯。
十月十四日(星期五) 下午五点三十分 → 下午五点
「咦?」
我不禁发出了丢人的声音。我们回到了与刚才几乎相同的时间点。
刚才有必要回溯时间吗?
我完全没想到她会没来由地突然亲吻我……
我看向身旁的冷堂,她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唇。
她满脸通红地看向斜上方,露出尴尬的表情。
「咦……冷堂?」
被我叫到名字后,冷堂立刻撇开脸。
这次她用双手捂着脸,隐藏自己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突然就想亲了………………」
……没想到平白无故地使用了异能。
毫无意义的接吻。
怎么回事?我似乎从捂着脸的冷堂身上,看见了大量的爱心符号四处飞散的幻觉。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大概是因为濒死的体验,总觉得……心里痒痒的……」
心……心里痒痒的……是什么意思啦……!
忸忸怩怩的冷堂背后酝酿出甜蜜的氛围。
堂冷太可爱了吧!我不禁在心中呐喊。
插图功能已恢复,请等待加载.
翻页和插图被拦截,本页无广告,单请对本站关闭广告拦截和阅读模式,或者更换自带浏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