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领地-章节
拉素王国的王都阿尔克,有一座可以眺望整座王城的高塔,由于初次造访王都的人一定会登这座塔一次,塔的周边林立着许多代表了拉素王国的商店。
直通城堡的大道、以大圣堂和学园为中心聚集贵族别宅的西大街、平民街所在的东大街,以及包括了从建国时就用作瞭望台的塔在内,以这四条大道为王都的轴心,往四方八面建设了道路。
作为王都最古老历史建筑物的学园原本也是要塞,经过不断增建与修缮,现在重新用作教育机关。历代的国王都捐赠了学校宿舍、运动场、庭园等校园内部设施,而校内的大圣堂并没有移至其他地方,而是原封不动保留了下来。
在位于这所历史悠久的学园最上层的其中一个特别房间里,几个学生聚集在一起,各自默默地做着分配好的工作。
窗边的茶褐色办公桌上,拉塞尔王国的太子路德维希正在处理从父亲国王那里逐步开始接手的政务。
而他座位斜前方的那张桌,负责政务辅佐的伯爵家公子迪伦,正在确认要交给路德维希的文件内容。
在房间中央的沙发上,侯爵家公子佛洛伊德与伯爵家公子杰克,正夹着中间堆积大量文件的玻璃桌相对而坐。
「马上就是了……」
在没有人说话,默默处理文件的房间里,响起了路德维希的轻声细语。
迪伦瞥了一眼路德维希,马上又回到工作之中,佛洛伊德手不停下继续听着,杰克则是「马上就是了……?」催促他说下去。
因为没法掩饰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路德维希放下笔,想着就提早一点休息,身子靠在椅背上。
「马上就是音乐节了吧?」
「嗯。不过在那之前有舞会吧?听说今年会非常华丽啊。」
「因为母亲大人比往年更用心啊。明明跟她说暂时都不需要未婚妻,可她都听不进去啊。」
「那当然吧。明明王太子和第二王子都还没定好未婚妻,第三王子却抢先和名门望族的千金定下婚约的话,肯定又是一场风波了吧?」
就像现任国王拿到王冠时一样……即使杰克没说出下一句话,大家都心知肚明。正因为如此,婚事非得慎重不可。
自己叔母的儿子迪伦、国王老友的儿子杰克。明明从这两个儿时玩伴以外再选一个心腹,也费了不少时间。
「让身为王太子的我熟悉政务,你不觉得应该是最优先的事吗?」
「逃避麻烦事,想留待以后再做,可是你的坏习惯啊。」
把确认完毕的文件,按优先顺序从高到低整理好,放在路德维办公桌上的迪伦,一脸傻眼地提出了忠告,只是,路德维希本人并没有改掉这个坏习惯的意思。
「呐,迪伦,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是小两岁的公爵家女儿吗?那孩子会成为路德的夫人吗?」
「可是那位千金,跟路德的喜好完全相反啊。」
「喂,迪伦……」
「我有说错吗?路德从以前就专挑身材苗条、长相漂亮的女性。」
「啊……真的!那个千金,应该很迷恋杰克才是。」
路德维希高声打断迪伦的话,改变了话题后,杰克像是想起了甚么,一脸厌恶地垂下头来。
「……我和那孩子性格不合,绝对相处不来啊。」
「是吗,那个,不好意思。」
「我觉得多少有点强势的女性比较适合杰克就是了?」
「我不要啊。不如迪伦和她订婚吧?」
「我拒绝。」
除了这个国家的国王之外就数最高贵的王太子和他的亲信的对话实在是太没出息了,大家都因而失笑,但来到这个时期,路德维希就会被父母拐弯抹角地催促他订婚,心情因而变得忧郁起来。
「不要说我,佛洛伊德好像也有未婚妻吧?」
「有啊。」
「那孩子好像也很要强就是了。」
「是那个洛迪修家的大小姐吧?」
「杰克和迪伦认识瑟雷丝蒂亚吗?」
「我和迪伦在社交场合跟她打过几次招呼,但最近好像都没见过面吧?」
「应该和我们同岁吧……这么说来,在学园里也没见过呢。」
瑟雷丝蒂亚-洛迪修是两大军事贵族之一的洛迪修家的继承人,未婚夫是侯爵家的公子。只要进入学园,就必然成为最大的派系,身为王太子亲信的杰克和迪伦对她的动向有所警戒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只是那个警戒对象,在学园的任何地方都不存在,尽管也有寻找她在何方,但谁都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另一方面,不可能把重要的好友出卖给口说「发生了甚么事?」而困惑的儿时玩伴,即使明知道瑟雷丝在哪里做着甚么,路德维希还是保持沉默。
「是休学了吗?」
「我没听说过她体弱多病,不过如果有甚么事的话,我可以帮忙的喔? 」
路德维希注意到,他们两人跟才刚当上王太子亲信,成为同僚的日子尚浅的佛洛伊德关系也不怎么亲密,因此无法询问私人问题,他们抓住这个偶然的机会,不着迹地跟他打探。
路德维希一方面考虑是否应该出手帮助紧咬嘴唇的佛洛伊德,另一方面又想看看他会怎么回答,只能说他性格恶劣。
「瑟雷丝蒂亚她……」
在众多亲信候补中选择了佛洛伊德-阿穆尔,有几个理由。
不仅能冷静而准确答上面谈中的提问,还能像补充不足之处似的,源源不断地涌现出丰富的知识。
而且也很喜欢他总是面带笑容、不表露感情的样子,但这似乎不适用于瑟雷丝缇亚呢,路德维希眯起眼心想。
「她进了军校。」
「诶……军校这个,就是那个军校吧?」
「如果是真的,那真是狠下心肠啊……」
「是的。因为又没有要隐瞒,我想不久就会传开的了。」
佛洛伊德把惊讶的杰克和迪伦搁在一边,看向一言不发的路德维希,不把视线移开,好像在抗议其不快一样。
路德维希和雷纳德与瑟雷丝蒂亚很要好,在亲信候补面谈时,他就曾随便找了个理由告诉佛洛伊德。
当时,路德维希告诉他,他从瑟雷丝蒂亚的口中知道她要报考军校,但他不仅保持沉默,还以这种方式延续这个话题,对于身为她未婚夫的佛洛依德来说,这可能无法接受吧。毕竟会有人把瑟雷丝蒂亚的这个决定当成是丑闻,夸张地散播谣言。
只是,佛洛伊德有资格生气吗……路德维希心想。
既然都如此在乎,以至于不惜流露出感情,那为甚么要伤害你的未婚妻瑟雷丝蒂亚呢?
如果佛洛伊德有好好干、不,如果他一开始就不是未婚夫的话,那现在可能就在这里了──他为着如此一厢情愿的妄想而苦笑。
佛洛伊德知道他现在是甚么表情吗?
之所以把剩下的唯一亲信名额留给佛洛伊德,正是因为他的未婚妻便是瑟雷丝蒂亚。路德维希也是人,会被算计和私情所左右也是没办法的事。想到这不是其中一个理由,而是最主要的理由时,也曾为此伤透脑筋。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路德维希笑着说。
因为自己爱上了一个绝对得不到、也不打算得到的人。
「因为瑟雷丝——,是那个菲尔德-洛迪修的孙女嘛。」
说着,路德维希挺直了身,拿起笔微笑起来。
杰克和迪伦察觉到休息休息时间结束了,继续回到自己的工作,并没有对路德维希的话感到不对劲。
只有佛洛伊德一人与皱着眉头的路德维希无言地对视了一会,但先垂下头的还是佛洛伊德-
凌晨四点前起床,穿上薄衬衫和裤子,简单打点了一下,拿着从堡垒带来的仿制武器,蹑手蹑脚地走在宿舍的走廊上。这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尽可能和在堡垒时一样而主动清晨训练,所以每天早上都会带上毛巾和水壶,独自前往训练场。
进入军校已有两个月了。
一年级的课是上午学习读写等基础知识,为了日后成为军人能够提交报告书或检讨书等各种文件而夹杂了专门术语灌输给他们。由于军人大多都是不识字的平民出身,所以这一点被放在最优先。
进入文官班的人,因为要与其他国家谈判和处理机密文件,需要更高度的知识、算术和语言能力,据说轻视平民的贵族在学力考试中惨败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上课形式是一边听着老师讲课一边动笔。由于我阅读家里雇的讲师准备的书籍,聆听讲课并发表意见这种形式,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还很惊讶。
在混合班,也许因为班上只有贵族的关系,上午的课基本上都省略,如果有甚么疑问的话,课后再请教老师。
下午的课主要是活动身体,我一直期待的剑术、身法、骑马等课程一次也没有,要待完美学会怎么使用和保养武器、照料马匹、观摩高年级学生的训练等等之后才会上。虽然有一小部分的栗发表示不满,但只要举起肮脏的手盯着他们看,他们马上就会静下来,所以目前还没有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傍晚的基础体力训练,每月有两三次现役军人到军校演讲。演讲的题目好像都不是固定,每次都不一样,因为能听到夹杂了真心话的实践性话题,所以不会腻,可以一直听下去。
――叽叽……。
打开生锈的大门进入训练场后,从上个月开始一有空就一起晨练的堂兄一边做着柔软体操,一边向我挥手。
因为都是鲁杰的儿子,两人长相相似,但哥哥罗伯特总是面带柔和的微笑,而弟弟利亚姆面无表情,沉默寡言,性格完全不像。
「早安。你们今天真早啊。」
「嗯,因为有事想问瑟雷丝。」
「有事想问?」
「听说不只是栗发比利,你连二年级的基修也弄哭了?」
「哪一边我都不记得有弄哭过。」
没想到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罗伯特哥哥笑了笑。把行李放在训练场的一角,我便和两人一起开始柔软体操。先是放松身体,轻松跑一圈,然后正式动真格跑。
「真奇怪呢……明明利亚姆也是这么说的。」
「听说是基修纠缠瑟雷丝,被修理得很惨。」
「我就说吧!」
虽说是同一学舍,但两人因为岁数有别,班级所在的楼层并不一样。而且授课内容也不同,除非像这样子约好时间聚集,否则几乎、应该说完全没有见面的机会。
尽管如此,连这种小事也这么快就掌握了……
「明明是前几天的事,消息还真灵通啊……」
情报来源在哪里?我瞪了一眼说,两人立刻移开了脸,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
「父亲大人一脚踹我,叫我保护瑟雷丝,还威胁我说一旦你出了甚么事……」
举起双手微笑着的罗伯特哥哥,和无言点头肯定他的利亚姆哥哥。
我知道他们是出于担心我,出于好意才这么做,而不仅仅因为受到鲁杰叔叔之托。
这样的晨训也是他们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明明演习和远征那么累了还愿意陪我。
「大家都在议论下一个会弄哭谁呢。」
「说到底,就因为不顺眼而跑去逼迫女性,这也真不好说就是了。」
「因为就是以为只要自己身分比对方高,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典型贵族啊。」
所以被弄哭也怪不得人,哥哥们笑着这么说,可是弄哭基修的又不是我,是西尔和塞维里。
「远离中枢、没有参与政治的下级贵族,都以为洛迪修家只是乡下贵族啊。明明这样,同样是两大贵族,就在我们领地隔壁的杰里家,只因为前当家是骑士团长,也是培养出众多骑士的家门,却被相当的神格化了。嘛,谁叫军人给人的印象不太好嘛。」
「就算真的是乡下贵族,却不会觉得惹了伯爵家会很不妙,这个倒是很厉害。」
「确实。基修应该先从头脑开始锻炼啊……嘿!」
当场不断跳来跳去的罗伯特哥哥举起一只手。
看到这个,我也当场跳了起来,然后和两人一起走向用泥堆成的外围。
「马上就要音乐节了,瑟雷丝和爷爷一起进会场吧?」
「好像是。兄长大人你们今年也不出席吗?」
「当然。因为在我们毕业之前,住在王都的母亲和妹妹莉洁好像都会努力社交。」
「父亲大人也不参加。」
而且这也太麻烦了──我跟吐露出心底话的哥哥们并肩跑着,轻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虽然整脏上都长了肌肉,但就算穿上礼服也不至于不堪入目吧。
要说有问题的话,那不是肌肉,而是这个过长的身高吧……
「礼服准备好了吗?」
「在进军校前,就把量好的尺寸寄过去了。」
「虽然试身就没办法了,但礼服得改一下呢。这样的话,至少也得在音乐节的三天前到达王都,所以下周就得离开这里,不然就赶不上……」
「说是修改,也就是要了一条没有缎带和蕾丝装饰的礼服。」
「瑟雷丝个子高,就算礼服简朴,还是用珠宝装饰比较好吧?」
「颜色呢?」
「……配合佛洛伊德眼睛的颜色。」
「那个土气的颜色吗?」
「利亚姆……」
罗伯特哥哥责怪利亚姆哥哥,但他本人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在意。
「佛洛伊德大人是我的未婚夫。」
和未婚夫一起出席的舞会和音乐节上,穿着彼此的颜色是理所当然的,女性多是礼服上,男性则选择胸前的装饰品。
我的话,因为未婚夫佛洛伊德大人的眼睛是深绿色,所以礼服看起来会太素,不合没还成年的少女穿吧。
事实上,佛洛伊德大人称赞过的不是我的礼服,而是米拉贝儿的。
虽然我也想过他是不是中意米拉贝儿喜欢的淡粉色和黄色这些可爱的颜色,想换一换礼服的颜色……。
「可能会土气,但我喜欢那个颜色。」
到头来因为要选择佛洛伊德大人眼睛的颜色,所以我也没办法。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很久。我也不要求面露欢颜,但心里希望至少两人能好好说话,一边加快了速度跑-
装饰豪华的大房间里,散落着无数的礼服和鞋子。
我站在中间的穿衣镜前,和旁边正生着气的乳母一起,挑选音乐节上穿的礼服。
「这个有点小吗。」
「这和瑟雷丝蒂亚大人送来的尺寸一样。」
「……因为每天都在训练嘛。」
「没办法了,那就选无袖的礼服吧。如果是王国音乐剧场的话,明明存在感更强的华丽礼服会更好看……这个却完全没有蕾丝和水钻等装饰……」
「可是胸前不是有刺绣吗?」
「当然了。要是连刺绣都没有,那就不是礼服,只是普通的一块布。不仅如此,还偏偏是帝国式高腰线礼服……」
「剪裁贴身这不是很好吗?现在的我再穿以前那种从腰部到裙摆都膨起来的礼服,肯定会搞出种种问题就是啦。」
「瑟雷丝蒂亚大人,要我再说几遍才满意呢?你这语气才是问题,请绝对不要在公共场合说出口。」
「知啦……是的……」
手里拿着礼服的乳母瞪了我一眼,我立刻纠正了措辞。
我和一边骂着我,一边又暗带高兴的乳母两人,望着人型衣架上的几件深绿色礼服,放松了下来。
昨天晚上,时隔两年回到了领地内的本邸。
我和爷爷一起下马车后,一直站在门外等着的乳母、父亲的执事布拉姆都笑着出来迎接。
由于社交季节已经开始了,父亲他们都在王都的别宅度过。
身为侍女头的乳母和身为当家左右手的布拉姆,这个时期本来应该在别宅指挥,但父亲大人为了我和爷爷,把他们两人留在了本邸。
「一到王都就修改礼服和试穿鞋子。首饰就用夫人的,这点没错吧?」
「母亲大人的珠宝当中有绿钻的,就带这个过去。」
母亲大人去世后,她的房间没有清理,一直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每天都要换气,家具、寝具、昂贵的礼服和珠宝首饰都一直是母亲大人使用时的样子。
伯爵家的当家夫人的房间上了锁,拥有钥匙的人只有父亲大人、我和乳母三人。
「这个的话,没记错是放在卧室的架子上的吧?我待会再确认一下。」
母亲大人卧室架子上的珠宝首饰,都是父亲大人亲自挑选的礼物啊,乳母怀念地眯起眼睛,这么笑着说。
「话说回来,不只是礼服的颜色,连首饰都要配合未婚夫的颜色呢。」
「这个,因为是未婚夫,所以这点儿就……」
我发现不只是乳母,连侍女们也在看着我欣慰地微笑,害羞得闭上了嘴。
「礼服虽然不够华丽,但如果是佩戴夫人的首饰的话,这样或许刚刚好。」
「因为耳环、项炼、发饰都是成套的,不用一一挑选,打点的起来也可以很快。」
「……看来,有必要和菲尔德大人谈谈呢。」
乳母笑着说,一边把丢在垫在地板上的布上的衣服全部塞进包里,一边指示侍女去叫爷爷。
心里同情刚回到领地就被乳母骂的爷爷,一边用热茶润润干渴的喉咙。
「听好了?瑟雷丝蒂亚大人跟巴尔多大人或鲁杰大人不一样。明明从小就学习礼仪,严格培养成贵族千金的榜样,为甚么会变成这样!」
「啊!……我不觉得有那甚么大的分别就是了。」
「以前是个完美的淑女。」
「不,那只是母……不对,只是乳母的偏袒吧?」
「至少以前会在意他人的眼光,会披上好一层淑女的皮,举止也很像那么一回事。」
「……」
「爷爷,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乳母生气地问他在堡垒里都教了甚么,爷爷抗议说我那是与生俱来。要是安抚两人而插嘴的话,一定会殃及池鱼,所以我就乖乖地闭上了嘴。
话说回来……爷爷的正装多久没看过了呢。
刮了胡子,打理好头发,穿着大礼服就来我房间的爷爷。
听说虽然比不上伊凡-杰里大人,但爷爷也很受千金小姐的欢迎,这话似乎是真的,再加上让人感觉不到年龄的精悍体魄,真是太棒了。
因为在堡垒时都穿着队服或朴素衬衫的印象太深刻了,甚至一整个忘记了他本来应该是这个样子。
男性与女性不同,会注重看不见的部分。背心里面的刺绣或衬布都使用上佳的材料,手套和袖扣等小物品也常常用上罕有的宝石。
爷爷的袖扣,也是在红宝石之中品质最高,红得像血一样的稀有品,而现在穿的上衣也是,光看高雅的光泽和轮廓,就知道是非常优质。
没有人不认识菲尔德-洛迪修的名字,任谁都有过赞美、嫉妒、羡慕等感情。
作为当家太早便引退了的爷爷,时隔数十年再次参加音乐节。
而那个音乐节的会场,是建在离王都稍远的湖边,被称为罗安托宫的美丽宫殿,据说是初代国王为了爱人而建造。后来把那个宫殿改修,用作举办特别活动的设施。
罗安托宫的建筑内部,置有人称不可能重现的巨大的吊灯和天顶画,各处都放了纤细优美的雕刻。宽广的大厅与一般的建筑不同,是向观众席突出,而观众席从多个方向包围舞台。
座位数量多达三千,外观、观众席的扶手、休息室,都美得一瞥就令人叹为观止。而湖的一侧,还有两种美丽的庭园。
由于还未成年的孩子会被邀请参加开到深夜举行的音乐祭,结束后会住进建在罗安托宫旁的住宿设施中,第二天早上各自返回王都。
「听好了吗?请以瑟雷丝蒂亚大人为范本,完美地结束社交后再回来。明白了吗?」
「……知道了……」
「还有,小心不要喝太多葡萄酒。因为无聊就打瞌睡更是免谈!」
「你以为我几岁了……是说,瑟雷丝,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因为菲尔德大人之后便轮到瑟雷丝蒂亚大人嘛。」
「……是的……」
我和爷爷面面相觑,听着乳母没完没了的忠言,沮丧地垂下肩膀。
在领地没暇悠闲度过,便直接前往王都出席音乐节。
我和爷爷、布拉姆和乳母使用了两辆乘坐用的马车和三辆运货的马车,而围在共计五辆马车四周的护卫,都是爷爷在兰辛堡亲自锻炼的洛迪修家私兵。
远离王都的我家领地,在修筑道路上投入了充裕的资金,可是其他领地似乎无法如此,还有很多道路尚未修好。
马车之所以昂贵,是因为工匠手工一辆一辆地造出来,而非在功能和舒适上投入了资金。马车在碎石地和泥泞路上摇晃得很厉害,即使铺了大量的软垫,但舒适度还是糟得不行,我只能拼命忍耐身体的疼痛和恶心。
只是两三天还好,要坐差不多一个月,除了苦行就甚么都不是。
在精疲力竭地把屁股埋在靠垫里的我的对面,是正横躺着凝视虚空的爷爷。
「……早知道这样,应该更加重视速度吗?」
「那样就更痛苦了……」
「要骑马吗?」
「会让你和乳母坐同一辆马车哦?」
「两边都是地狱的话,我该怎么办……?」
「……呼、噗!」
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爷爷却认真思考,因为太好笑了,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兰辛堡的大家和鲁杰叔叔,经常说爷爷是个孩子一样的人,大概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一面吧。
直接指挥部队,甚至闻名国外,虽然也是个会自作主张使用稀少金属来制造武器、很不得了的人,但却是谁都尊敬的伟人。
「不解除婚约没关系吗?」
而且,因为本人正如自己公言「按照本能而活」那样自由自在,所以毫无脉络的对话也是家常便饭。
「吓了一跳,这还真唐突呢。」
「因为很闲嘛。」
虽然我不认为这是因为闲就会聊的内容就是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对着兴致勃勃地起身的爷爷,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的婚约,是为了国家主导的采矿事业得以顺利进行。考虑到各种问题,为了防止将来会闹出问题的其他家族的介入,这婚约是必要的,所以不是我一个人的任性就能解除的。」
「如果你是在意那些烦人的贵族横插一脚,那你未婚夫不一定就要是佛洛伊德。」
「可是,杰里家应该没有和我年龄相近的公子才对。」
「没有。可是为甚么要从这两家中选呢?」
「洛迪修、杰里、阿穆尔,不是这三家共同开采矿山吗?」
「因为是国王命令嘛。」
「既然如此,那不能其他家的人掺进来了。」
「也是吧。」
我还以为会有其他好办法,但看来不是。看到我歪着头,爷爷咧开嘴笑了。
「还有一个关系到矿山的家,而且,可以抑制那些烦人贵族的反感,即使结婚也不会主张矿山的权利。因为那原本就是奥塞马家的东西嘛。」
「……爷爷。」
不光是随口说出王族的名字,甚至会想要利用王族的,也只有爷爷吧。
「毕竟他有三个儿子,收下一个也不会有甚么意见吧?」
「那三个人可是这个国家的王子喔?不可能当伯爵家的女婿。」
「因为要当我孙女的女婿,他们应该会很高兴哦……?而且平时就老是吵嚷说别排挤他,所以刚刚好吧?」
「那个吵嚷是指……不,我不想听。我还是不听比较好。」
「路德维希比较好……可雷纳德也可以吧?」
「就是叫我嫁过去我也很为难,所以请绝对不要向国王陛下提议」
说了两次「绝对!」,然后探出身子。
「我听罗伯特哥哥他们说,雷纳德来到兰辛堡了。」
「和瑟雷丝擦身而过嘛。他打算待一年左右。」
「像路德那样短期的还罢了,离开王都一年不要紧吗?」
「倒不如离开反而比较好。至今都是路德维希留意着雷纳德的周围,但是从今年开始路德维希进入学园后就鞭长莫及了。既然如此,堡垒比城堡更安全,他们这么拜托我的。」
「这样啊……」
「不用那么担心。雷纳德的容貌跟去年不一样了,顺利的话会蜕变的。」
「雷纳德是这个国家的第二王子哦?拜托你适可而止。」
我明白啦──点头答应的爷爷,他的适可而止会是怎样的程度呢……
一边担心他是否真的明白,一边抚摸着渐渐疼痛起来的屁股。
「好像到了呢。」
爷爷喃喃自语的同时,马车停了下来,我抬起埋在靠垫里的脸。
从几天前开始就发出悲鸣的背部和腰部,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啪、啪……」的奇怪声音。想尽快下马车舒展身体的不止我一个人,在已经做好下车准备的爷爷催促下,我抬起身,坐回椅子上。
他一边等车夫打开车门,一边深呼吸。
我们没有在沿路的城镇好好休息,在旅馆睡一觉就匆忙赶回王都的别宅。
――距离音乐节还有四天。
我扶着爷爷的手下了马车,就这样走进别宅。
坐另一辆马车的乳母和布拉姆先下了车,站在玄关处向爷爷和我行了礼,在宅邸里列队的侍从、侍女、佣人也一齐行了礼。
「……有劳大家迎接了。」
爷爷环视四周说了句,大家脸上都浮现出欢喜的笑容,除了专属的侍从和侍女以外,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我累了,先回房间去,瑟雷丝你怎么办?」
「我先去跟父亲大人问好。」
「对呢。那晚餐的时候见。」
「好的。」
目送背对着我挥挥手的爷爷离去后,我对在专属侍女之中位居首席的乳母轻轻点头,踏上中央的大楼梯,准备前往父亲大人位于二楼的办公室。
「姐姐大人……?」
那个,是甚么时候……
佛洛伊德大人曾经称赞她,说这孩子的声音像铃铛一样可爱。
那时我拼了命掩饰内心的动摇,表情变得越来越僵硬,为了不被比较而拼命闭上了嘴。
「好久不见,米拉贝儿。」
不过,要是现在面临同样的状况,我应该会嗤之以鼻吧。
带着两个年轻侍女的米拉贝儿,睁大了原来就很大的眼睛,站在楼梯上一动不动。
虽然没有回话,但她应该听到了吧。
我带着乳母慢慢爬上楼梯,在米拉贝儿面前停下脚步。
小巧玲珑、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米拉贝儿,还是两年前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是姐姐大人……吗?」
「不然还有谁?」
「请不要用这种说法。那个,我只是觉得气氛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有点困惑而已啊。」
可能是担心露出了害怕表情的米拉贝儿吧,候在她背后的侍女们拼命地窥视着乳母。虽然她们尽量不对上我的眼,但我停下脚步并不是为了米拉贝儿,而是有事找她的侍女们。
「那边的两名侍女,你们被解雇了。」
听见「咻」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姐姐大人?」米拉贝儿发出嘶哑的声音,拉着我袖子垂下视线。
「怎么了?」
「你问怎么,突然回来说,就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过分?她们玩忽职守,我觉得被解雇也怪不得人就是了?」
「没那回事!她们可是有好好工作的。呐,对吧?」
米拉贝儿求助似地看着乳母,但我又没有说错甚么,所以不可能帮助她。
「如果需要介绍信,我会跟布拉姆说的。」
「姐姐大人……!你有甚么权力解雇我的侍女?」
「没必要跟你说明。」
「这种蛮横,怎么能原谅?」
「就是能。」
我望着扭曲着脸叫喊的米拉贝儿,不耐烦的乳母拉着我的手臂走到前面。
「瑟雷丝蒂亚大人是这家的嫡女,拥有代替过世夫人掌管伯爵家的权限。」
「你说代理……但我母亲大人明明还在……」
「索莱雅大人和米拉贝儿大人,没被赋予任何权限。」
「可是,这是不正当解雇啊。这件事要是父亲大人知道了,姐姐大人可能会挨骂哦?」
「在这所宅邸工作的所有人,应该都指示要以迎接前当家和下任当家为最优先。可是为甚么,那边的两个侍女会身在二楼呢?」
「因为,她们是我的专属侍女哦……」
「不,她们是洛迪修家的侍女。」
准确地说,是支付薪水的洛迪修家当家的侍女。
表面上掌管这个家的女主人是义母,但实际上所有的权力都在我手里,这是父亲大人告诉我他们是契约结婚时才知道,但看米拉贝儿毫不惊讶的样子,看来她早就知道了吧。
「我来向当家报告,你们马上收拾行李。」
如果真的是不当解雇的话,乳母应该会委婉地劝诫我,但似乎她早就对两位侍女有所不满了。
就连那个爷爷都不敢吭声的乳母,米拉贝儿自然也敌不过她。我瞥了一眼默默低下头的米拉贝儿,拍了拍乳母的肩膀。
因为又没有甚么特别要说的,寒暄也就以刚才的对话打好了,我一言不发,从米拉贝儿身边穿过。
在办公室和父亲打过招呼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但没过多久,我就被催促换衣服,任由莫名地亢奋的专属侍女们摆布。
「瑟雷丝蒂亚大人这次回家,巴尔多大人一定很高兴吧。」
「是啊……」
听到乳母的话,我想起刚才回家打招呼时父亲大人的样子,垂下头来。
「都高兴得热泪盈眶啊。」
「哎呀……」
与放了年代久远家具的本邸的办公室不同,这间由母亲大人一手打理的别邸办公室,使用了给人以柔和而明亮印象的家具和壁纸。
为了让忙碌的父亲大人能够放松身心而精心布置的这个办公室,跟母亲大人在本邸的房间很像,每次来到别邸时,我都会来到办公室流连。
残留着母亲大人面容的房间,和两年前没有任何变化,改变了的就只有我。
「我是个不孝女吧?」
连打招呼都来不及,就担心地问我在堡垒有没有受伤、旅途时有没有累坏了,胆怯地轻轻抱着我的父亲大人眼眶湿润,让我心里非常难受。
「这种程度的才叫不孝,有些事可是要被惹哭了之后才察觉到哦?特别是巴尔多大人,不这么做是不会懂的。」
「乳母不仅对我,对父亲大人也毫不留情呢。」
「哎呀哎呀,那是当然的。因为夫人拜托了我,要好好关照你们两位。」
擅长糖果和鞭子的乳母笑眯眯的模样让我浑身发抖,接连换上了衣服。
扣上刺了绣的灰色衬衫的钮扣,外面穿上外套。下身当然就窄裤子。这些衣服是打算在音乐节结束后,在别邸里好好休息几天,所以和礼服一块儿做的,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拼命说服了乳母,才准许我只在别邸里这么穿。
「这身打扮,要是夫人看到的话,肯定会晕倒的……」
「不过很合适吧?」
「是啊,太适合了,真是悲哀。」
在叹气的乳母面前转了一圈,她像看着幼子一样,拿我没办法似的笑眯眯说道。
「晚餐的时候,义母和米拉贝儿呢……?」
「照着大小姐吩咐,我姑且也有问过。索妮雅夫人好像不会出席,不过米拉贝儿大人会出席……」
「是吗?」
庆祝前任当家爷爷回家的晚饭,只有家人才会参加,以契约结婚的形式登记在洛迪修家的义母和米拉贝儿,不被承认为正式的家人,本来没有参加的资格。
但我还是派乳母过去,观察她们的反应。
义母大概明白到自己的立场而拒绝了,但曾夸口说父亲比亲生女儿更溺爱她的米拉贝儿却摆出强硬态度,我暗自窃笑。
「到底打算做甚么呢……」
「瑟雷丝蒂亚大人? 」
「不,没甚么。差不多该走了。」
轻轻看了看穿衣镜确认了自己的打扮,我带着乳母走出了房间。
二楼不只我和母亲大人的房间,还有好几个房间,义母她们刚来洛迪修家的时候,她们最初也使用了二楼的房间。
尽管如此,现在义母和米拉贝儿却住在偏屋。
从布拉姆那里听说,父亲大人为了让周围的人知道他们是契约结婚,换成了相应的待遇。但虽说是相应的待遇,她们的待遇并不差,也没有要她们过上简朴的生活。待遇依然比一般贵族好得多,也没有让她们觉得不自在。
虽然觉得父亲大人的回应太迟了,但既然说到是重要好友的遗孤,那就算做得太过也不能责备他。
「人长大了,就需要忍耐和理解的宽广胸怀吗……」
「不仅如此,在一定程度上放弃也是必要的,比如纠正瑟雷丝蒂亚大人的措辞。」
「……」
为免说出多余的话,我默默地走下大楼梯,走向楼下的饭厅,途中看到爷爷就站在走廊上。
还以为他已经在饭厅里了,我吓了一跳,爷爷便挠着脸颊说:「真晚啊。」
「主角在这里做甚么?」
「换衣服花了点时间……」
看样子不是在等我。
看到喜欢轻松打扮的爷爷穿着华丽的衣服而不停眨眼后,可能是太局促而想用手指拉开领口的爷爷,被布拉姆训斥了。
「有必要穿成这样吗……?」
「虽说只是家人的晚餐,但毕竟佣人们看着的。」
不他们是自己人吗?爷爷皱起眉头,却被笑着摇头否定。
屈服于乳母刺骨的压力,暗暗发誓绝不同意。因为乳母和布拉姆绝对不能违抗。
「那么,爷爷。可以麻烦你当护花使者吗?」
「我很乐意。」
确认他抓住了我伸出的手之后,布拉姆打开饭厅的门,我和爷爷一起走了进去后,米拉贝儿已经理所当然地坐在那里。
爷爷立刻向父亲大人投以责难的目光,我用指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让他将注意力从父亲大人转到我身上。
爷爷惊讶地窥视着我,我微笑着走到并排的座位上,看也不看对面的米拉贝儿,对父亲大人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开动……。」
「喂!」
一般来说,晚餐都是等身为当家的父亲大人开口的,但今天的主角爷爷似乎不太喜欢这种状况,打断了父亲的开场白。
「只限家人的晚餐桌上,为甚么会有外人?」
爷爷本来就不喜义母,而她的女儿米拉贝儿和我也有过纠纷,所以才会提防她吧。
不待看到爷爷刻意露出不悦神情的父亲大人开口,不知是不懂察言观色还是故意,米拉贝儿先开了口。
「因为姐姐大人邀请了我用晚餐。」
米拉贝儿双手交叉在胸前,像是博取同情地,以悲痛的声线诉说道。
父亲大人露出了一丝同情的神色,爷爷却眉头也不动半分。
「姐姐大人的乳母来到房间,问跟前任当家的晚餐我打算怎么办。」
「只是问你怎么办,怎么就变成被瑟雷丝邀请了呢?」
「我还以为我可以参加,所以才特意问我的……我错了吗?」
脸色阴沉的米拉贝儿问我,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静静地微笑。
「那个……姐姐大人?」
以前的我,因为害怕米拉贝儿不可理解的言行和预言而逃出去。
所以隔了好几年再见到她,依然不免有些紧张,而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心情也有些不快,但当我跟她保持了距离,锻炼身心后再回来,就发现其实没甚么大不了。
「因为你以前不是都理所当然地待在晚餐桌上吗?所以我也姑且问一下罢了。」
「姑且……?」
「我听父亲大人说,他和义母是契约结婚。以前的我不知道,所以就算义母和米拉贝儿融入我们一家,我也没放在心上,但要是在外面也这么做就头大了,所以才让乳母确认两人是否明白。如果有好好接受过教育,当然会体察出来而拒绝的,但米拉贝儿的教育还不足够呢。」
「可是,我把姐姐大人当作真正的姐姐一样仰慕……」
「就算像姐姐一样仰慕,也不是家人。」
「……不是一家人甚么的,也不必用这种说法。」
米拉贝儿求助似地窥视父亲大人,但他默不作声,甚么也没说。
有必要在家人面前,在宅邸里工作的佣人面前,明确义母和米拉贝儿的立场。
「不过,义母和米拉贝儿都是父亲大人好友的家人。我们打算在米拉贝儿结婚离开洛迪修家之前,维持良好的关系。所以,晚餐可以就这样子继续吗,爷爷?」
「……瑟雷丝蒂亚觉得可以的话,那就没关系,巴尔多。」
「那么,我们开始用饭吧。」
这里除了布拉姆和乳母之外,还有好几个服侍的佣人。
到了明天,米拉贝儿的专属侍女被解雇,以及晚餐上发生的事,就会在佣人之间传开吧。
只要让侍女和侍从们认识跟随义母和米拉贝儿也不会得到甚么好处,甚至不能在宅邸工作的话,这顿晚餐就算是成功了。
「对了,佛洛伊德明天下午会来。」
「明天吗?」
「因为要一起参加音乐节,所以会事先来谈一下吧。」
「是吗?那我会准备好茶。」
「你就是拒绝也可以……」
「不,我本来就打算在音乐节那天当面跟他谈的。」
即使抛出了佛洛伊德大人的话题,米拉贝儿也没有插嘴,倒不如好像不感兴趣似的默默地吃着饭就是了……
「音乐节的准备都好了吗?」
「是的,礼服和首饰都备齐了。」
「请问,姐姐大人穿的是甚么样的礼服呢?」
没想到会追问礼服的话题,我不禁心想到底甚么事而看了米拉贝儿一眼,却被她认真地问「甚么颜色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是深绿色的……」
「绿色……对了,是佛洛伊德大人眼睛的颜色!我觉得很适合姐姐大人。我的礼服是纯白的,头发梳成半盘,戴上粉红色的发饰,装饰品全部都是金色的!」
「……这样啊。」
「就这样吗?」
我不明白她为甚么会形容得这么仔细,只好对一味盯着我看的米拉贝儿点点头。
米拉贝儿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后,笑了笑又继续吃饭,让我更加困惑了。
――到底是甚么啊………………。
在父亲大人和爷爷讨论音乐节的事情时,我一边暗中观察米拉贝儿的动向,一边吃完晚餐-
乙女游戏的女主人公,大多都是直率的好孩子,而且不知是天然还是故意,恋爱迟钝的角色也很多。游戏【guardian】的女主人公也不例外,是个从贫穷的男爵家变成伯爵家的养女时,别说没有感到惶恐,反而坦然接受了与瑟雷丝蒂亚同等待遇的少女。
每天早晨,她都会前往美丽的庭园,欣赏浸润在朝露中的鲜花,享受一番后,便带着园丁精心培育的花儿去义父大人的办公室装饰。
穿着缀满蕾丝和褶边的连衣裙来到早餐席,桌子上有牛角包、奶油蛋卷、软绵绵的煎蛋卷、培根、热蔬菜和果汁。
吃完全是女主人公喜欢的早餐,移步到另一个房间后,家庭教师已经在那里等着,教授她外语、地理、历史、艺术等广等各种课程。
来到成年前,还会追加所有淑女教养的课,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为了尽快适应与男爵家时完全不同的生活而坚强努力的女主人公。
一边忍受专横的瑟雷丝蒂亚的对待,一边慢慢地被周围的人认可,变得幸福的设定……。
「那个是甚么啦!」
昨晚晚餐席上瑟雷丝蒂亚的态度和话语,让我气个不停而无法入眠,于是我放弃了至今像义务一般的清晨庭园散步,今天一整天都在睡懒觉。
因为来叫我起床的专属侍女已经不在了,日上三竿才醒来的我脱下缀满蕾丝的睡衣,从衣柜里随便拿出一件连衣裙,往隔壁房间走去。
看到女儿刚睡醒的样子,母亲一脸惊讶,米拉贝儿瞥了一眼,默默地吃着还没收拾的迟来早餐。
其实我很讨厌可爱的衣服和礼服,也不想吃面包和小麦卷的东西,而想吃米饭。桃红色的茶杯里放了很多砂糖,真想抗议这不是红茶,而是糖水。平时吃完饭后会吹几次气让它冷下来后再喝,但现在没心情了,用手指推远了茶托。
因一个选择而变得幸福或不幸的女主人公。
没有人愿意不幸。就算把别人踹下去,也会渴望幸福才对。
――所以,明明都完美地复制了游戏的女主人公来演……。
「那个,根本已经是另一个人吧……」
两年前突然失踪的瑟雷丝蒂亚,昨天和前当家一起回来了。
像女王一样让众多侍女侍从服侍、美丽完美的伯爵千金已经不见踪影,损伤的头发、黝黑的皮肤、端正的容貌都直接增加了压迫感,加上需要仰视的身高和粗暴的语气,初次见面的话,肯定能搞错她的性别吧。
――那个才不是反派千金,而是反派公子啊。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后,因为抑制不住焦躁,把头发搔得乱糟糟的。
「今天心情不好吗?」
「……嗯。」
把母亲递过来的点心放进嘴里。
这不是平时那种昂贵的甜腻点心,这是为甚么呢,我歪头一问,母亲便说这是新侍女带来的。
「气死了……」
「说话请不要这么没品调。」
「可是,母亲大人你不会不甘心吗?专属侍女被自作主张解雇,昨晚的晚餐上,姐姐大人当着公公和前任当家的面说我不是家人啊!我非常、非常伤心……」
「没办法啊,因为又没说错。」
「母亲大人……!」
「都让我们过上奢侈生活,也不用担心你的亲事和嫁妆啊。非得心怀感激不可啊。」
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正式的妻子、而不是契约的母亲,自从被巴尔多-洛迪修叮咛之后,态度就发生了转变。举止与其说是后妻,不如说是寄住的,搬去偏屋的事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昨晚的晚餐也连想都没想就立刻拒绝了。
「……真是没有欲望啊。」
游戏中期,女主人公在这个家里被当成真正的女儿对待,受到巴尔多-洛迪修的溺爱。当然,女主人公的母亲也在,可以窥见她和伯爵关系亲密的样子,但这样下去,这种未来是不会到来的。
周围的环境,与游戏越来越不一样。
我当然知道是谁害的。
在即将举行的重要事件的音乐节前,因为有件事想确认一下,于是才假装无知地坐到了晚餐席上。
即使瑟雷丝提亚是转生者,如果她没有玩过【guardian】这个游戏,那也成不了甚么威胁。
然而,万一她是知道了轻小说改篇的游戏内容的转生者的话……
「……我想太多了。」
女主人公和王太子在湖上对视的插图都被称颂说太神了,当中女主人公的纯白色礼服和粉红色发饰、配上王太子眼睛颜色的黄金装饰都非常有名。正因为如此,我才故意说出口,仔细观察她会有甚么反应,最后判定还是和之前一样是清白。
「如果那是演戏……那就糟了。」
她看起来一脸困惑,但到底是真是假呢?我一边想着,一边向窗外张望。
时间再怎么说也太早吗?想着又往大门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侯爵家的马车穿过了门口…。
「真的,气死人啊。」
以前明明那么爱撒娇,可是自从进入王都的学园,成为王太子的亲信之后,跟佛洛伊德每个月的书信往来就中断了。
虽然没有要攻略他的意思,但他王太子亲信这个身分可以利用,所以我也不想放手。
「母亲大人,新的侍女怎么样了?」
「瑟雷丝缇亚的乳母说过三天之内会甄选就是了。要不要让她提前一点?」
「不,不要紧。」
「是吗?我说过因为音乐节之前都不会离开宅邸,所以不叫侍女来也可以。」
「以前的家本来就没有甚么侍女,这样就可以了。」
「对呢。」
一边想着这样反而更好,我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手往衣柜伸过去。
拿出裙子部分膨起来的的浅色连衣裙,把现在随便挑的衣服脱下。
「从时间上……如果说了要准备茶水的话,那就是庭园吧?」
用手拨出夹在衣服里的长发,脸蛋在镜子面前左右动。
镜子映出了一个有着像小动物一样诱发庇护欲的可爱少女,不禁感叹真不愧是女主人公。
「米拉贝儿?你去哪里……」
「我去散散步!」
在她开口之前,我走出房间,走向偏屋的小庭园。
当家一家可以用的别邸二楼房间已经不能用,被赶到偏屋去了,但我可没有白白栽筋斗。
跟负责打理庭园和维护管理的园丁交好,向他们请教了他们前往大庭园时使用的那条被草木掩映的小路。平时我会偷偷溜进那条小路,走进为当家夫人建造的大庭园,在那里的凉亭里喝茶,算是我小小的反抗。
「没想到意外地派上了用场呢。」
沿着小路慢慢走到大庭园,弯下腰躲在灌木丛,朝凉亭走去。
接近到目视可以确认的距离后,凉亭里已经看到几名侍女和佛洛伊德的身影。
看来瑟雷丝蒂亚还没有来。
――那么,该怎么办呢……
伯爵吩咐我远离瑟雷丝蒂亚和佛洛伊德两人。
但是,如果只是偶然的话,那谁也不能抱怨吧?
「敢对我露出獠牙,我绝对会让你后悔……」-
昨晚,吃完晚餐回到自己的房间,告诉乳母她们未婚夫要来拜访,她们立刻脸色大变。乳母立刻向侍女发出指示,重重地点头的侍女们,马上按照指示,各自跑了出去。
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的我,被乳母带到了服装间,为了不打扰把数十件礼服放到我身上挑选的乳母,我只是乖乖地站着。
选择礼服的标准不光是发色和肤色,还与体型和身高有关。
暖色系、冷色系、高领、露肩装等,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款式,根据季节制作礼服。但不巧的是,本邸服装室里的礼服似乎都是根据我过去的形象改变尺寸制作的。不管哪一条都微妙地不合适。
作为女性过高的身长,脸的轮廓和身材都很紧致,没有女性特有的圆润。唯一的安慰是胸部有顺利地继续成长吧。
「没想到礼服会如此不合衬……」
「不,不是瑟雷丝蒂亚大人不好,是这里的礼服不好。」
「是、是吗……」
「这个、那个也不行,请都扔掉!」气势汹汹地说道的乳母,接二连三地把礼服扔掉,我在害怕之余,看向剩下的礼服。
这里面恐怕没有能让乳母满意的东西,但我还是默默地撑着。
――因为这关系,那晚做了溺在礼服堆里的梦,一边吓醒了……。
快速吃完只有红茶和水果的早餐后,马上开始打点。
预测佛洛伊德大人最快也要到下午才会来府邸,于是安排侍女和厨房的人配合这个时间来行动。
仔细地打理好受损的头发和肌肤,换上准备好的衣服坐在梳妆台前,侍女在我脸上化上淡妆,其他侍女则开始整理头发。
因为不是公共场合,化妆和梳头没花多少时间,喝一杯红茶的时间就结束了。
「果然还是这打扮最好吗……」
「军校的制服相当于正装,即使在正式场合穿着应该也不会被责备吧?」
因为没有合适的礼服,所以没办法。
与按着额头叹息的乳母相反,侍女们却红着脸称赞我就是了……。
「可是,这不是未婚夫面前该穿的打扮。」
「但是……这不是最适合的吗?我觉得与丢人现眼,还不如穿制服就是啦。」
「瑟雷丝蒂亚大人,也请注意您的措辞。」
「……我知道,了。」
躲闪乳母狐疑的眼神,大家讨论和未婚夫的席上不仅准备红茶,也要轻食和茶点时,房门敲响了。
前去应对的侍女慌慌张张地把身后的布拉姆带过去,平时对任何事都不为所动的布拉姆一脸困惑地说:「佛洛伊德-阿穆尔大人来了……」
不同于从一个领地移动到另一个领地需要花费数周的时间,因为是在王都内,所以不用几十分钟就能往返彼此的别邸。
然后,现在还没到午餐时间。
恐怕是起床后立刻收拾行装,急忙离开宅邸的吧。
「……有甚么急事吗?」
「他甚么也没说,要我去问一声吗?」
「不,如果他有急事,最好是我赶过去。请尽快备好茶水。我先去大庭园。」
「那我就跟随瑟雷丝蒂亚大人,乳母请指示。」
「知道了。」
和未婚夫佛洛伊德见面时,我一定会去母亲大人的大庭园里的凉亭。
考虑到服侍的侍女和护卫而特地建得比一般更宽敞的凉亭,我也很中意,因为能够久违地到那里喝茶了,让我有点兴奋。
意气风发地走向未婚夫等着的凉亭,穿过烈日下鲜艳的花朵,我深吸一口空气。
久违地漫步在我最喜欢的庭园中,当我看到充满与母亲大人回忆的凉亭外观时,兴奋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我呆立在原地。
「……布拉姆。」
向站在背后的布拉姆搭话的同时,布拉姆动了起来,从我身边跑了过去。
凉亭周围有我家的几位侍女,凉亭里有佛洛伊德大人和……。
「为甚么米拉贝儿会在这里啊……」
虽然还听不到声音,但可以看到佛洛伊德大人好像在制止正彬彬有礼地把米拉贝儿赶出凉亭的布拉姆。
虽说是侯爵家的公子,但佛洛伊德大人在这里的立场,只是我的未婚夫而已。
还不是家人就对人家家事说三道四是很失礼的,而斥责代替当家管理宅邸的布拉姆,就和指责当家无异。
──没想到连常识都没有……
一步又一步走近,踏进凉亭。
「好久不见。」
冷冷地看着和米拉贝儿亲密地坐在双人沙发上的自己的未婚夫,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桌上的点心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了昨晚就在准备的小吃和茶点,还有专为不喜欢甜食的未婚夫挑选,口味清爽易饮的花草茶。
原本计划在融洽的气氛中聊起两年前的事,互相道歉之后再谈今后的事。
─明明如此,又来这个了。
放在米拉贝儿前面的盘子上,放着刚吃过的蛋糕和切成一半的司康饼。她手里拿着的,是我的杯子……。
「……瑟雷丝蒂亚?」
「对哦?」
吃惊地瞪大眼睛的未婚夫还是一样不细心,是想重现两年前的情景吗?我心里嘲笑,视线移向米拉贝儿。
「米拉贝儿为甚么会在这里?」
「姐姐大人,不是的!那个,我散步的时候偶然来到这里,所以……」
「偶然……?我觉得从偏屋到这里有一段距离就是了?」
「我沿着人家告诉我的小路散步,走到了这里……那个,对不起,我要走了……」
「等一下,米拉贝儿,没事的。」
「可是,姐姐大人她……」
「瑟雷丝蒂亚,米拉贝儿明明是你的妹妹,为甚么要这么冷淡?」
吓了一跳……两年前和我对视一眼就畏畏缩缩的人,现在为了米拉贝儿瞪我,几年下来,他也变了不少啊。
「佛洛伊德大人,不用管我,不要和姐姐大人吵架。」
「这不好吧?为甚么你需要道歉啊?」
望着轻轻抓住害怕的米拉贝儿的手,安抚似的温柔地搭话的未婚夫,向眉头越来越紧的侍女举手要茶。
「我在姐姐大人身边的话,会给她添麻烦的。」
「麻烦……?」
「因为,姐姐大人说我不是她的家人……」
「瑟雷丝蒂亚说? 」
我对惊讶地跟着我的未婚夫点点头。
可怜的少女忍着眼泪诉说的又没有谎言,有甚么不对?在不知情的第三者看来,我就是坏人。
「真的吗……?」
「嗯。」
「米拉贝儿确实是养女,但你不觉得这句话太过分了吗?」
「因为是真的。」
「解雇米拉贝儿的侍女也是真的吗……」
「是啊。」
「为甚么对她这么苛刻?接纳后妻和养女的是伯爵,她们没有错吧?」
拿起放在我面前的杯子,把差点吐到嘴边的「无聊」这句话,和着红茶一起吞下去,放下空杯子。
「虽然你好像有很多误会,我可以说几句吗?」
「……」
「不管你是冷待也好、恶语相向也好,都是我们的家事,没有任何义务要跟毫无关系的你解释,不如说,你就没有意识到插嘴反而是失礼吗?」
「我是你的未婚夫……」
「如果不是未婚夫,现在早就把你们两人一起赶出母亲大人的庭园了。」
「赶出……?」
「米拉贝儿,请你退下。」
「……姐姐大人……」
「你没听见吗?还是说,你又想找佛洛伊德大人帮忙吗?很不巧,他甚么都做不了啊?」
「瑟雷丝蒂亚。你们都是姊妹,应该冷静下来好好谈才是。」
「佛洛伊德大人,我不要紧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先告辞了。」
「米拉贝儿……」
看着视线追随着米拉贝儿走出凉亭的未婚夫,我叹了口气,心想这到底是甚么闹剧了。于是侍女为我重新泡了红茶,我喝了一口。
「你啊,真的不厌倦伤害别人呢。」
听到未婚夫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我怒火中烧,好不容易才压抑住想要放声大叫的心情,脸上堆起笑容。
「这么多年了,你甚么也没学会吗?」
到头来,我们的关系永远都只会这样吧……。
将茶匙放入糖罐,舀起涂了砂糖的玫瑰花瓣。
说用砂糖腌制的食用花不但好看,入口的口感很受贵妇的喜爱,现在在王都很受欢迎,所以乳母为我准备的。这种蜜渍本来是作为点心直接放入嘴里的,但我特意把花瓣捧进放在未婚夫面前的花草茶里。
「因为几年没见了,我也想过该从甚么开始说起,但竟然会因为义妹的事情发生口角……真是出乎意料。」
一边刻意地耸耸肩,一边将拿着茶匙的右手移向糖罐,将盛在茶匙上的花瓣再次倒入香草茶中。
──咚……。
「为了不让插嘴而甩开是很简单,但这样一来,我就无法和佛洛伊德大人好好对话了,所以先从米拉贝儿的事开始吧。」
侧耳倾听每一次花瓣落在杯子里发出的水声,没有看着未婚夫,而是看着从茶匙落下的花瓣,一边编织出话语。
「父亲大人的再婚,是以日后会解除婚姻为前提的契约结婚,实际上,书面上是伯爵家养女的米拉贝儿,没有继承爵位的权利。因为义母和义妹是仅限一代的新兴贵族,本来已经是没有爵位的平民,但父亲大人却代替过世的好友,让她们过上奢侈的生活。但是,她不可能得到和伯爵家女儿的我相同的待遇,也没有被邀请和前任领主的爷爷共进晚餐。
──咚……。
「然而,米拉贝儿却出现在昨晚的晚餐席上,声称即使是契约结婚,她也是家人……因为实在是太傲慢了。
──咚、咚……。
「所以就规劝她,说你不是家人。」
杯中堆着的花瓣,随着花草茶一起流入茶托上。
「至于解雇米拉贝儿的专属侍女的理由,因为她们都是放弃迎接前当家和下任当家这一最优先职务的无能,所以才宣布即时解雇。她们好像以前就闹过问题,我家不能雇用那样的人吧?」
小心不让茶匙碰到茶杯,轻轻前后搅拌后,从早已不是香草茶的饮料中抬起头,「请喝吧?」对着默默凝视杯子的未婚夫,用手指按下了茶托。
「既然你这么挂念义妹,干脆未婚妻换人吧?」
因为现在还只是暂定婚约的阶段,所以这是可能的。
虽然他是次子,不能继承侯爵家,但要是成为他叔叔的宰相大人的养子,也就能获得爵位,无忧无虑与米拉贝儿结婚吧。
「……」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未婚夫猛地抬起头,眼神好像在看甚么奇妙的东西,我歪歪头。
「你是说要取消婚约?」
「我觉得这样比较好吧?」
「为甚么……米拉贝儿是青梅竹马,像妹妹一样。而且我们的婚约有着政治意义,不可能轻易解除,也不可能被允许。」
「你听说过政治婚姻的内容吗?」
「我听叔叔说了。好像是跟其他国家发生纠纷的矿山有关……」
「我们正与苏莱兰和多尔切两国争夺边境矿山,得知矿山开采稀有金属后,国王陛下指示三个最信赖的家族开采。然报,听说其他两个国家也同样地正在采矿。
「你好像挺了解……」
「因为我在边境的兰辛堡待了两年。」
「是、是这样呢。」
「因为要在未来几十年继续开采,所以判断需要透过婚姻来加深彼此之间的关系,洛迪修家和阿穆尔斯家有一个接近年龄的孩子,但不一定要是我和佛洛伊德。」
「可是,其他年龄相近的公子……」
「真的没有吗?」
「……」
「我听说作为侯爵家的继承人,佛洛伊德大人的哥哥,去年迎娶了杰里家远亲的千金为夫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接下来我只要和王族的哪个人结婚就完美了吧?」
「你在离开了的时候,都在想这样的事吗?」
「为甚么露出这么受伤了的表情呢?明明只是个又没有怎么对话过,也不想与之对视的未婚妻离你而去罢了。」
「瑟雷丝蒂亚……」
「我本来打算在音乐节上见面的时候说的,现在说也没关系吧?」
我直视佛洛伊德的眼睛,他的视线游移不定,然后低下了头-
佛洛伊德所生的阿穆尔侯爵家,祖上是拉素王国初代国王手下担任宰相的朗德-阿穆尔,是世代宰相辈出的家族。
就连在导致现任国王即位的政变中,审时度势、做出正确判断,作为现任国王派在幕后活动的阿穆尔家的次子也担任了宰相。
不是长子,而是次子……但这在阿穆尔家,并不是甚么稀罕事。
一般来说,除了作为继承人的长男以外,贵族子弟都必须在从学园毕业之前想好自己的出路。
上级贵族的话,多在中枢成为官僚或王族的专属骑士,下级贵族则担任官僚的辅佐或加入骑士团。如果家里拥有其他领地,也可以作为分家,获得新的爵位。
为了继承家业,从小就饱受重压的长子优秀是当然的,而阿穆尔家的孩子们也都被教导知识就是财产,最终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力量,用尽侯爵家的财力和权力,将自己磨练到极致。
想要广泛地追求各方面的领域,那么自由的时间越多越好。
因此不能继承爵位的孩子们,往往比作为当家奋学的长子更优秀,这也成了必然,朗德-阿穆尔和现任宰相德瑞亚-阿穆尔,都是很好的例子。
不知是努力还是才能,大家都认为阿穆尔侯爵家应该会安枕无忧吧,但从佛洛伊德的父亲格兰特-阿穆尔这一代开始出现了问题。
政变后不久,格兰特的父亲──阿穆尔侯爵家的当家,因一直以来的劳心而英年早逝。继承人格兰特还年幼,由叔父德瑞亚暂时兼任宰相和侯爵家的当家。
日理万机的德瑞亚,无暇顾及格兰特的教育,因此没有接受过阿穆尔侯爵家教育的格兰特,成长为典型的上级贵族子弟。
岁月流逝,格兰特的两个儿子出生了。
格兰特和他的夫人,打算让长子凯因继承侯爵家业,次子佛洛伊德则当上宰相。由于阿穆尔家世世代代都由次子担任宰相,所以他觉得是当然的。
因此,他不允许佛洛伊德比不上大五岁的哥哥凯因,迫他接受不适合的教育。
与哪怕是小事也会被称赞的哥哥不同,佛洛伊德每每被和现任宰相德瑞亚相比,责骂他还做得不够好,难度日渐提升。
尽管父母有给予爱,但没有寄予同情。他是阿穆尔家的次子,将来要成为支持国王的宰相,因此幼年时期的教育非常重要。
正因为如此,格兰特和夫人一点也不认为这是错误的。
「怎么回事……?」
探问矿山相关的政治婚约而来到侯爵家的德瑞亚,注意到许久未见的佛洛伊德的异变,皱起了眉头。
佛洛伊德比最后一次见面时大了许多,变成一个不再说多余的话,只会光点头,观察德瑞亚和父母的脸色,露出迎合笑容的孩子。
「这根本是人偶一样吧」,德瑞亚惊愕地质问格兰特他们,听到两人的解释后,德瑞亚抱着头,低声说:「这都是我的错吗?」
朗德和德瑞亚并不是一开始就安排当宰相。只是在教育期间偶然对政治产生了兴趣,并为走上这条道路而自主行动的结果。
实际上,阿穆尔家的次子中,成为学者、教师、骑士或商人的人也不少。
况且宰相其实徒有虚名,不过是国王的一个小厮罢了。
若不是能够自我牺牲、能从数字、金钱和人事中发现人生价值的人,无论如何也当不成宰相。
尽管如此,佛洛伊德却说「我要当宰相」,简直就像既定事项一样。
就算想看他有没有其他喜欢的事,虽然他的学习、剑术、文艺、美术、音乐都很优秀,但他都不感兴趣,只是因为该做而做罢了。
因此,那个时候,德瑞亚第一次在心中称赞了提出婚约的国王。
如果这门亲事谈妥,那么辅佐两大军事贵族领主的道路就完成了。
洛迪修家的独生女瑟雷丝蒂亚要成为当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因此,在此之前,在中枢担任官僚或宰相助理,一边探索自己喜欢的领域也不坏。
婚约终究只是暂定的。
成年后会再次签订契约,双方盖上印章让婚约成立。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期间会发生甚么事,所以路当然是越多越好。
对于因为工作繁忙而一直回避婚姻的德瑞亚来说,格兰特如同他儿子,他的孩子就像孙子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们能过上幸福的人生。
「请多多学习,寻找自己喜欢的东西。」
「……是的。」
德瑞亚抚摸着佛洛伊德微微点着的头,花了几个小时,向蜷缩在房间角落的格兰特夫妇讲述阿穆尔家的教诲。
就这样,佛洛伊德与瑟雷丝蒂亚的会面结束了,暂定婚约成立了,于是便决定在社交季节停留在王都别邸的期间,频繁往来双方的宅邸进行交流。
侯爵夫妇一边担心着沉默寡言的佛洛伊德,一边一直守望着他,正当他们开始觉得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
「惹她生气了?」
因为是重要的日子、所以一大早就去洛迪修家的宅邸的儿子,不知为何没到中午就回来了。佛洛伊德本该和瑟雷丝蒂亚一起吃完午餐后再去看戏才是,一问侍从,报告的内容让侯爵夫妇都哑口无言。
偏偏在订婚纪念日,佛洛伊德把必须亲手交给对方的花束塞给侍从办,自己悠闲地喝着茶……
「因为听说如果不好意思直接把花束交给瑟雷丝蒂亚,可以附上卡片拜托侍从转交。」
「……」
格兰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抱着被踩烂的花束、情绪低落的佛洛伊德,只好着他下次见面时诚心诚意地向瑟雷丝蒂亚道歉。
他天真地以为这只是小孩子吵架,马上就会和好吧。
但是从第二天开始数年。瑟雷丝蒂亚一次也见不上,甚至连书信往来都没有,阿穆尔家的没人能预料到事情居然变成这样。
「信?」
佛洛伊德从侍从手中接过纯白的信封,眨了眨眼睛。
因为他又没有亲密到可以书信往来的熟人,本疑惑着那是甚么邀请函,但因为要准备学园入学,今年的社交活动也已经结束了。偶尔会收到米拉贝儿寄来的信,但因为是浅色信封上装饰了蕾丝和花朵,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应该是马上就要入学的学园寄来的吧,或者是王太子殿下亲信候补那边吧,佛洛伊德将信封翻过来,看到眼熟的封蜡,表情僵硬起来。
「瑟雷丝蒂亚的……」
两年没见的未婚妻寄来的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订婚纪念日惹怒了她而被她讨厌,在那之后即使到了社交季节也不来王都,亦一直没能见上她。
尽管在订婚后两人经常见面,但佛洛伊德只记得,和她一起度过的时间非常痛苦。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呢?」
「已经报告了。他们都他非常高兴。」
「是吗……我知道了,没你的事了。」
让侍从退下,将裁纸刀插入信封的缝隙。
啪……一点点打开信封,心跳同时加速了。毕竟是第一次收到信。
自从见不到瑟雷丝蒂亚之后,佛洛伊德也好几次想写信,却不知道该写些甚么,最后只好放下笔。
「会写了甚么呢?」
佛洛伊德并不是讨厌瑟雷丝蒂亚,只是不擅长应付她而已。
因为在她面前,他就无法像平常一样行动。
被她特有的凛然气质所吞没,笔直凝视的眼神会让他不由得移开了视线。只要待在她身边,脸就会发热,甚至无法呼吸。
「……她还在生气吗?」
冷待仰慕瑟雷丝蒂亚的米拉贝儿的态度,让他感到非常讨厌,而且明明在一起却会无聊地叹气,让他有种被拒绝的感觉。
虽然她一年比一年冷淡,甚至都不再说话了,但因为是未婚妻,所以他还是努力了。
明明如此……
「都事到如今啊。」
手指用力,从里面取出信纸,倌纸都皱了。
侯爵夫妇因为无法与瑟雷丝蒂亚见面,叹息着这样下去婚约会不会破裂,还勃然大怒,猜测王室之所以不向王太子殿下亲信最有力候补的佛洛伊德探口风,是不是因为他惹恼了洛迪修家的独生女。最近他们一看到佛洛伊德的脸,就会露骨地沮丧起来,对从学园毕业后在官僚中也数实力主义的财务部门工作的哥哥大加赞赏,佛洛伊德在家内家外,都被认为是不争气的儿子。
「……」
那一天,他没想过去追转身离去的瑟雷丝蒂亚。
因为看到被踩扁的花束、米拉贝儿捡回丢掉的卡片,都让他感到莫名的悲伤。
温柔、鼓励自己、总是微笑的米拉贝儿,让人感觉很舒服。
如果米拉贝儿是未婚妻的话,一定会相处得更加好。
不过,假如这封信里,哪怕是写了一句道歉的话……那我也。
「啊……军校?」
然而,信上所写的内容,却非佛洛伊德所想像的那样。
从季节问候为开首的信中,写着要进入军校而不是学园,以及毕业前的数年间几乎不能在公共场合露面,除此之外甚么都没说。
「就这些?」
把信封倒过来摇了摇,甚么也没有,只有一张信纸。
订婚纪念日的事只字未提,至今一直没能见面的理由也没写到,说到底,瑟雷丝蒂亚本来就不需要佛洛伊德回信。
「这个简直是报告书啊……」
佛洛伊德望着这封没有色彩也没有装饰的朴素信纸看了一会,心里很不舒服,莫名地伤心了起来。即使把信塞进抽屉深处,但心情还是不舒畅,于是拿出空白的信纸,拿起笔,好一阵子坐到桌前。
「这个……也不行。」
佛洛伊德拿起重写了好几遍才写出满意的信看了一遍,读着读着眼里就失去了光芒,最后把信纸揉成一团扔了。明明是打算回信,却不知不觉变成了抱怨,弄成像是在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的文章。
最后,他心想见面的时候说就行了,就放弃了写信。
「明明军校这么危险。」
无论是父母还是社交场合,他都没有听说过瑟雷丝蒂亚要上军校的事,或许除了家人之外,她第一个就是向佛洛伊德报告。
「真想见她。」
看着不是由其他人代笔,而是本人亲手写信捎消息,心里感到一股暖流,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但是,下星期。
作为王太子的亲信候补去了谒见路德维希的佛洛伊德,一回到宅邸就撕碎了瑟雷丝蒂亚寄来的信,在顿成纸屑的信前呆立不动。
「瑟雷丝那边有甚么消息吗?」
佛洛伊德回答完亲信候补的所有提问后,一直沉默地坐在路德维希旁边的雷纳德露出可爱的微笑问道。
正当佛洛伊德不知道问题意图而困惑的时候,不仅是雷纳德,连路德维希也亲切地称呼瑟雷丝蒂亚为「瑟雷丝」。
「因为我和兄长大人都知道瑟雷丝要进军校,这没问题吧?」
而且,他们甚至知道了瑟雷丝蒂亚要进军校的事。
「不对……原来我,不是第一……」
焦躁、失望、丧失感和悲伤等混杂在一起,涌出一阵吐意。
不想再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牵着鼻子走了、不想砸遭到那种事了。所以明明都尽量不去想瑟雷丝蒂亚,她却突然回来了。
「干脆未婚妻换人吧?」
然后,重重地摇动了佛洛伊德的感情-
我向一直不作声的未婚夫伸出手,咚、咚……用手指敲着桌子,让他抬起低着的脸。
「我本来打算在音乐节上见面的时候说的,现在说也没关系吧?」
一直欲来,我在心里称呼他的名字时还会加上敬称,现在我已经心碎到直呼佛洛伊德的程度了。
「两年前的婚约纪念日,我拒绝了你,断绝了联系。关于这件事,我为明明有着婚约关系却思虑不周而道歉。」
轻轻低下头,接着说:「可是……」
「无论是在订婚礼上还是在其他场合,你都只关心米拉贝儿,把我这个未婚妻当成空气。尽管如此,我还是想着总有一天会改善而强忍,但是在订婚纪念日那天,送花束来的竟然不是未婚夫,而是由侍从送来,本人和米拉贝儿愉快地喝茶。呐,佛洛伊德大人真是不厌倦伤害别人哦?请你理解一下要是不离开你和米拉贝儿,我就甚至无法呼吸的心情。」
虽然说了要他理解,但其实我罕没必要得到他理解。
我只是为了不留下后患而谢罪,也昤发泄迄今为止积攒的郁愤,对佛洛伊德倒是没有任何期望。
用手指抓着蜜饯直接放进嘴里,因为那甜腻而皱起眉头。
如果这是在王都流行的话,那么社交场合的茶点会有多甜啊。
当我这么想着时,听到「你受伤害了吗?」惊讶的声音,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我没有受伤?」
「不是的,我没打算把你当空气的。对不起。」
「……」
没想到佛洛伊德会道歉,心想这是本尊吗而观察佛洛伊德,他好像下定了甚么决心似的,慢慢地拿起眼前的杯子,就那样拿起放了大量蜜饯的香草茶。一口气……喝干了。
「……嗯、咕。」
看到双手捂着嘴、泪眼汪汪地扭动脸颊的佛洛伊德,我都吓呆了,向侍女使了个眼色。
「嘴巴里刷拉刷拉的……」
把溢出从杯子的蜜饯放进嘴里,自然会变成这样。
我从侍女手中接过盛了水的玻璃杯,放在佛洛伊德面前,催促一直窥视我的佛洛伊德说「请用」,他便一口气喝干了。
「啊……太甜了。」
「我想也是吧。」
「那个,瑟雷丝蒂亚。」
「是的。」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知道自己一直以米拉贝儿为优先。我一直遵从父母的话,经常看周围人的脸色生活,所以不用费心的米拉贝儿会比较轻松。而且瑟雷丝蒂亚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所以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如果有人对既不对视也不交谈、以义妹为优先的未婚夫笑脸相迎的话,我倒是想看看。」
「嗯,对啊……」
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谈话,我完全不了解佛洛伊德的性格,也不知道他在想甚么。这点他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瑟雷丝蒂亚可能讨厌我,但我不打算解除婚约,和米拉贝儿订婚。我最近没有和米拉贝儿见面,也没有写信了。比起她,我更担心你有没有生病或受伤,所以听说你回到别邸,我无法平静,所以一大早就来找你了……」
「担心,吗?」
「嗯,军校是培养军人的地方,应该有很多危险吧?因为瑟雷丝蒂亚之前都是贵族千金的典范,所以就更加担心了。」
「我吗……?」
就算算生气,但毕竟发起火来踩烂花束逃跑,做出这种暴行的我,居然是贵族千金的典范?在他心中,贵族千金是怎样的生物呢?
「从军校毕业后,你会回到领地吧? 」
「我是这么打算的。因为我打算在父亲大人身边学习领主的工作……」
「那就好。我还在想,如果你说要当军人该怎么办呢?虽然我也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但那太危险了。」
看到佛洛伊德松了一口气朝我微笑的样子,我不敢相信,是不是被蜜饯的甜腻弄坏脑子了?会这么怀疑的我,一定是个非常无情的人吧……。
但考虑到现在为止和刚才的事,我无法坦率接纳他的话,所以也是没有办法。
「所以那个,我有件事想问你。」
「甚么事?」
「请问,你和第二王子殿下是甚么关系……」
「你是说雷纳德殿下吗?」
「嗯。」
我从父亲大人那里,听说佛洛伊德当上了王太子路德的亲信。
他的口中说出路德的名字也就罢了,可为甚么会说出雷纳德的名字呢?
「……关系是指?」
要把我和雷纳德连结起来,那就只有兰辛堡而已。但是只有极小一部分人知道路德和雷纳德滞留在堡垒里。经历过暗杀未遂的雷纳德,他的情报应该受到严密的管理,就算说是的亲信,我也票认为路德会告诉佛洛伊德。
「你这么问是出于甚么意图?」
「啊……」
虽然尽量不表现在表情上,但我已顾不上其他,连自己都能感觉到的低沉冰冷的声音,让佛洛伊德的肩膀颤抖起来。
「不是的,我不是出于甚么意图才问的。我还是路德维希殿下亲信候补的时候,第二王子殿下也参加了面谈。当时提到了你,知道了你很多我不知道的一面,而且两位殿下都以昵称称呼你,所以才很在意而已……」
「我吗?」
「因为国王陛下和菲尔迪大人关系很亲密,所以殿下他们和瑟雷丝蒂亚从小就要好,我这么听说就是了。」
我一边可以这样子解套而感到钦佩,一边静静点头表示肯定。
既然要按下堡垒的事不表,那最好还是不要说多余话。
「我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到可以准许用昵称称呼。」
「别说准不准,毕竟对方都是王族,我没有否决权。」
「……这样啊,嗯,是啊。」
佛洛伊德原本阴沉的表情突然开朗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声音好像也变得兴奋起来,我心里困惑,同时间抢在他问我甚么之前,径自把话题转到了明天的音乐节上。
音乐节上,我的护花使者是爷爷,然后和未婚夫佛洛伊德在会场内会合,坐在同一席上。稍事休息,欣赏了大概三小时的歌剧后,会前往位于罗安托宫内的大厅畅谈。因为那里备了酒,所以未成年的孩子会和父母一起到处打招呼,然后前往住宿设施。
「因为在学园也流传了你的传言,所以我觉得让菲尔迪大人当护花使者来牵制也很好。而且后年公爵家的千金也会进入学园,所以想在那之前,将散布恶意谣言的人清除干净。
公爵家……你是说安洁莉卡小姐吗?」
安杰丽卡-贝克是公爵家的千金,传闻她是王太子殿下的头号婚约者候补。容貌端丽又娇小的安洁莉卡,在社交界经常被比喻成妖精,我在实际见到她之前,也想像着她有多可爱而雀跃不已就是了……。
「自从瑟雷丝蒂亚不再出现后,每年都会被她询问理由啊。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含糊了事,但信上你不是说公开了吗?所以上个月在社交场合见面的时候,我就跟她说了你要进入军校的事……」
「不说我也猜到了,她大发脾气了吧?」
「嗯。」
她用那可爱的模样,厉声逼问佛洛伊德的模样,我可以轻易想像得到。
正因为被希望成为王太子妃,安洁莉卡是个八面玲珑、教养很好的淑女,但不知为何只待我一个冷淡,即使想要和她搞好关系,也会被狠瞪保持距离。本来着既然她讨厌我,那我就不要靠近她,结果就发脾气问我为甚么不靠过去,我也只好举手投降。
「因为一提到你,她就会有点太激动。」
「音乐节的时候我会留意她的。」
我这么说的同时,阿穆尔家的马车夫走到佛洛伊德身旁,屈下身子在他耳边低语。
大概是有甚么紧急的安排吧。
「对不起,今天我先告辞了。」
「嗯,音乐节再见吧。」
目送佛洛伊德离开凉亭,呼地吐了口气。
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为能像这样和他聊天而高兴,但对现在的我来说,这只是义务罢了,没有半分感慨。再次认知到自己对他果然已经不再有恋慕之心,我毫不留恋地走出了凉亭。
「还好有去了堡垒。」
当时明明被用可爱的脸蛋讲述我悲惨未来的米拉贝儿,或是尽管是我的未婚夫却蔑视我的佛洛伊德逼到不想再见到他们的脸了,但像这样过了两年,回来一看,其实倒没甚么大不了的。
笑说自己没有白费功夫,朝对面走来的爷爷挥了挥手。
「爷爷!」
「……阿穆尔家的小鬼怎么样了?」
「刚才回去了。」
「是吗?」
爷爷咂着嘴瞪着凉台,我呵呵地笑着,抓着他的手臂一起回到宅邸。
「你不是说今天要去王宫吗?」
「我一大早就去了哦?」
「那么,已经回来了吗?」
「嗯,我只是露个脸才去的,又没甚么要事。」
看着爷爷松开领带,用一只手弄乱整理好的头发,我耸了耸肩。
「米拉贝儿刚才好像也在凉亭里呢。」
大概是听布拉姆说了,从王宫回来后衣服也没换,就穿着明明嫌拘束的正装急忙赶来了吧。
「好像是迷路来到凉亭了。」
「哦……」
「我已经和佛洛伊德谈过了,所以没有问题。接下来只要撑过音乐节,赶紧回到托拉斯而已。」
「关于这个……」
我抬头看着难得支支吾吾的爷爷,皱起眉头,心想发生甚么事了。
「明天王宫会派马车过来。」
「明天也被叫过去吗?」
「不是我,是瑟雷丝蒂亚。」
「我吗?」
「路德维希想邀请你去王宫。」
「路德吗……?」
「啊……他说早上会来接你。
「你说来接寿,是本人来接吗?」
我惊得停下脚步,逼问移开视线的爷爷为甚么不拒绝……。
「那家人说不听人话的,你就死心吧。」
被怜悯地轻轻拍了拍肩膀,我当场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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