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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 意料之外的重逢

连久违地出远门,骑上马沿着街道前进。

目的是莉希亚先前提过的巡回邻近村落。克劳赛尔男爵家的工作之一。

当天晚上,连直接找上雷札德谈同行一事,才让这次远征得以实现。

(已经过了中午啊。)

他们一早启程离开克劳赛尔,从踏上旅途算起至少过了六小时。

周围风景和出发时完全不同,这段时间道路两侧一直是平原。

一片悠闲的景色。附近有把马系在路边的商人们,以及席地而坐的冒险者。

克劳赛尔家一行决定效法他们,暂时停下来休息。

连下马之后,开口询问马儿:

「你啊,到头来变成黏着我了,这样好吗?」

『嘶──』

马以短而愉悦的叫声回应。

它就是连和莉希亚逃亡时骑的那匹马,原本是为耶露库库拉车的马之一。

莉希亚来到连身旁,笑着说道:

「很好啊,这不是认主了吗?」

「虽然让人开心,不过这表示它对耶露库库没什么忠诚心?」

「应该没有吧?它好像刚到我们家就赖着不想走了。」

「喔……原来是这样啊。」

「嗯。那种男人啊,八成没有好好对待它。负责喂它的优诺说,它来我们家没过多久,毛好像就变得漂亮不少。」

看来就如莉希亚想像的,这匹马先前的主人没有好好照料它。

连同情地摸摸马脖子,马儿再次发出愉悦的叫声。

「这孩子似乎和拜斯的马一样有魔物血统,所以还会再长大喔。」

「也就是说,它还是匹小马?」

「当然。看看拜斯的马,至少应该能长到那么大才对。」

连按照莉希亚所言看向拜斯骑的马,发现那匹马四肢极为强壮,更重要的是比其他骑士的马还要大上一圈。

不过,连骑的马也不输它。

亮丽的深栗色毛令人想到上等丝绸,而且年纪虽小骨架却不输拜斯的马,未来可期。

「据说有魔物血统的马全盛期很长,寿命也很长。」

「那么,看来它会陪伴我很长一段时间了。」

「对。记得替它取个名字喔。」

雷札德也说过这匹马属于连,所以没问题。

两人在接下来的休息时间依然聊得很开心,不过同行为莉希亚打理随身事务的优诺来了,因此谈话就此结束。

「大小姐,拜斯大人请您过去。」

莉希亚离开后。

「连少爷,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优诺向连搭话。

和平常不同,她压低了音量。

「我听说,基于种种原因,连少爷今后会继续待在克劳赛尔。」

「是啊。我想,应该会多留一段时间。」

「那就好。也因为这样,大小姐很开心。她和我分享她的喜悦,说连少爷或许也会参加宴会。」

「……宴会?」

「是的。我想其他人应该也提过,就是大小姐的生日宴会。」

「……啊。」

这么说来,莉希亚的生日在夏天。

七月已经到了尾声,所以宴会该在下个月。

「回到克劳赛尔之后,我马上准备礼物。」

说到礼物,不久前连才送了白色连身裙。

莉希亚穿上那件衣服的模样,比连预期的还要可爱。

……不过话又说回来,必须准备别的礼物。

(得好好想一下才行。)

看见连自顾自地点头,优诺偷偷地笑了。

◇ ◇ ◇ ◇

一行人抵达今天要巡视的村子后,前往该村的骑士住处。

这间屋子和烧掉之前的艾希顿家不同,是全新的,屋内很干净。

连借住其中一间客房。到了傍晚,莉希亚来访。

她和管理这个村子的骑士谈完正事,于是来找连消磨时间。

莉希亚把连拉到客房的桌子前,将手中羊皮纸卷摊在桌上。

羊皮纸上画着克劳赛尔领的地图。

「我们在这个村子。明天要走这条路。」

莉希亚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将路线告诉连。

「这里是巴德尔山脉吗?」

「嗯。就是我们之前路过附近的那座巴德尔山脉喔。」

莉希亚是指耶露库库骚动时两人逃往克劳赛尔那段旅程。

得知路线和巴德尔山脉的距离比想像中近,连的表情有点紧张。

(唉,既然伊格纳特什么都不会做,应该不至于有危险吧。)

巴德尔山脉平常算不上什么危险地带。这点和连先前确认过的一样。

出现的魔物顶多是F级,照理说没什么大不了。在七英雄传说里,则是因为伊格纳特侯爵为了毁灭雷欧梅尔帝国而做出某件事,导致巴德尔山脉出现异变。

他用了某只魔物的魔石。

──红龙阿斯瓦尔。

很久很久以前,一头以巴德尔山脉为根据地的龙。

阿斯瓦尔是活了数百年的古龙,智慧足以理解人的语言。

它高傲、好战,据说喜欢和强者交手。

但是就在某一天,魔王令阿斯瓦尔失去了理智。

等待挑战者到来的阿斯瓦尔,成了一头只会大肆破坏的龙,遭到七英雄讨伐。

尸体掉进当时存在于巴德尔山脉的火山,经过漫长的时间后连骨头都融化了。

火山内部环境因此产生改变,成了休火山。

只剩阿斯瓦尔的魔石没融化而残留下来,沉睡在火山深处。

(得到魔石情报的伊格纳特,利用现代残存的魔王之力让周围活化。)

栖息于巴德尔山脉的魔物因此获得力量。

原本只会见到F级或E级魔物的巴德尔山脉,转眼间化为危险地带。

『我恨一切。』

连想起七英雄传说一代的最后决战。

伊格纳特侯爵在巴德尔山脉的休火山大坑前,向主角一行人倾诉自己的痛苦。

『我这一生为祖国尽心尽力,却连一次慈悲都换不到,失去了菲欧娜。』

面对这位枭雄,七英雄的后裔们举起武器。

主角一行人原本想说服伊格纳特,但他一笑置之,张开双臂继续说下去。

『既然雷欧梅尔(你们)不认同我,那我也不认同你们。我否定你们的一切。』

尤里西斯-伊格纳特驱使剑和魔法,挡在主角一行人面前。

这段时间,阿斯瓦尔的复活仪式还在进行当中,让玩家十分焦急。

『──够了。就让你们和那个第三皇子一样吧。』

随着战斗进行,阿斯瓦尔的复活也愈来愈近。

情势愈来愈紧张,伊格纳特侯爵也和主角一行人一样坚决不放弃,为了将雷欧梅尔引向毁灭而持续奋战。

最后──

『呜……菲欧……娜……难道……我……错了……吗……?』

在阿斯瓦尔快要复活时,强大的尤里西斯-伊格纳特终于毙命。

但是,让阿斯瓦尔复活的仪式已经无法阻止。

即使如此依旧没放弃的主角,在这时让勇者卢因血统蕴藏的力量觉醒。

即将完全复活的红龙阿斯瓦尔,就此陷入沉眠。

连一时陷入回想之中。

「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结果被莉希亚抓住肩膀摇晃。

连看向莉希亚,发现她不高兴地鼓起脸颊。

「啊──抱歉,不小心就……」

「……没关系啦,不过你刚刚说到一半的话令人在意。」

「呃……我很在意之前雷札德大人接到的联络。据说今年冬天有可能特别冷,所以我在想,要是下雪就麻烦了。」

莉希亚听完没有半点怀疑,反而笑了出来,说:「你也太急了。」

「啊,对了对了。连你刚刚好像对巴德尔山脉很感兴趣,机会难得,要不要过去看看?这个时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莉希亚认为连应该会立刻点头。

「还是算了吧。」

以为彼此都好奇心旺盛的莉希亚非常惊讶。

「不去吗?如果是平常的你,应该会说『务必让我去看一看!』呢。」

「呃……我觉得巴德尔山脉还是算了比较好。就算魔物不用在意,发生山难也会很麻烦。」

虽然伊格纳特侯爵的女儿活着,所以侯爵应该不会造反,但连还是不想随便靠近那里。

(所谓君子不近危墙──呃,还是「不立危墙之下」?我虽然不是君子,却也不想跑去那边之后出事。)

不过有特殊理由就另当别论。

好比说,为了救人非去不可。

若是为了家人、为了莉希亚,连就会改变主意。

被叫去吃晚餐之前,连想起一件事。

(巴德尔山脉是不是有隐藏区域啊?)

那是个要从隐藏入口前往的地方,里面摆了好几个装有高价换钱物品和特殊装备的宝箱。

而且,必定会出现一只噬钢石像鬼。

换句话说,去那里还能顺便提升盾魔剑的等级。

(就算是这样,巴德尔山脉……)

连犹豫半天还是找不到答案,决定搁置这个问题。

◇ ◇ ◇ ◇

下一个造访的村子,是连和莉希亚逃亡时,连在不知不觉间通过的村子。

这里是和连的故乡没什么两样的乡下地方。

还能从近处仰望巴德尔山脉。

「拜斯大人,有些事想和您商量。」

负责管理村子的骑士,脸上带有些许忧虑。

按照他的说法,似乎从数天前开始,村子旁边的河川水变少了,鱼的数量也跟着减少。

「今天早上,我去确认上游的状况。发现有倒木挡住水流。」

「最近有碰过坏天气吗?」

「直到数天前,这一带都还在狂风暴雨。我想,可能是风雨弄倒那些树,导致水流堵住。」

负责管理这个村子的骑士试着和年轻的村民合作搬开倒木,但是太重搬不动。

因此,想仰仗拜斯与其他骑士的力量。

不过,以莉希亚为首的一行人包含拜斯在内都有事要忙。他们才刚抵达,骑士们还有其他要处理的工作。

此时连插嘴。

「如果不嫌弃,由我去怎样?如果只是倒木,我应该能处理。而且听起来不需要担心魔物。」

「是啊。就算出现,顶多也只是东方森林那种程度的魔物。」

这个村子的骑士表示要为连带路,但是连婉拒了。

「到河川上游需要几分钟?」

「成年人徒步大约两小时……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管理村子的骑士有此疑问也很合理。

毕竟连还是少年,想来骑士不觉得连有办法处理自己和村民解决不了的问题。

按常理来说是这样。

「不用怕!这名少年就是那个连-艾希顿喔!」

「居、居然!原来你就是传说中那位英雄啊!方才失礼了……!」

(感觉很不好意思……)

「所以说,不需要担心。不过,成年人徒步两小时,骑马应该会比较快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前些日子的风雨让路况变得很差,不适合骑马。」

若是这样,就算连徒步前往恐怕也得花不少时间,不过他的体能比一般成年人还要好,应该不用担心这种事。

拜斯大概也这么认为,看不出有半点担忧。

「事不宜迟,我打算现在出发。」

「了解。那么请容我带您到通往上游的路。」

负责管理村子的骑士,直到最后都一脸歉意。

目送连离去时,他甚至深深地低下了头。

◇ ◇ ◇ ◇

连走了一小时以上。

途中遍地泥泞,和听到的一样难以通行。

看到河川流过眼前时,他心想「应该差不多了吧?」又走了一会儿之后,总算抵达疑似堵塞的地点。

其中一条分出来的支流,连到经过下游村庄的河川。

数棵倒木堵在汇流处,倒木与倒木之间传出流水声。

有几条鱼在地上跳动,大概是从水量减少的河川里跳出来的。

「回程时把它们带回去好了。」

这些鱼对村民来说是宝贵的粮食,不能随便浪费。

连观察倒木。

「……将它们搬开吧。」

他走近河川,从上方的倒木开始一根根搬开。

途中,河水打湿了衣服,让他板起了脸。

就在他后悔地想「应该小心一点」时──

「我认为用自然魔法摆平就好,你觉得呢?」

附近响起说话声,于是连朝声音来处看去。

日前在公会交谈过的法衣女子就站在那里。

嗓音还是一样经过加工,所以特别好认。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台词喔。应该待在克劳赛尔的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玩水?」

「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还有,我不是在玩水。」

连的确是在工作,不过湿成这样实在没什么好得意的。

话说回来,或许是中意连一脸不满的模样吧,法衣女子轻笑着伸出手指,开始在空中画圈。

「要是感冒就不妙了嘛。」

连的衣服转间就干了。

脏污也跟着消失,全身上下干净清爽。

「刚刚那是?」

「哼哼哼……实不相瞒,刚刚那正是把衣服变干净的魔法!怎样?怎样?很厉害吧!」

显然不是那种限定用途的魔法吧?连心想。

更重要的是,连根本不知道还有魔法是这种用途的。

话虽如此,就算七英雄传说真有这种魔法,谁会去用?毕竟游戏里面没有脏污概念,所以毫无发挥空间。

(这就表示,也有我不知道的生活用魔法?)

得到意料之外的有趣知识,让连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到头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工作喽。和这身一看就很可疑的服装不同,我这份工作可是很实在的。」

「……原来如此。」

连对于可疑一词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原来她知道自己很可疑啊。需要变装却很实在的工作──是什么啊?)

他没抛下戒心,只是有些疑惑。

不过,法衣女子看来没打算多透露。

嗓音还是一样经过加工,拉低的兜帽之下也只看得到嘴角,不知为何脸的其他部分没进入连的视野。

那件法衣,是不是有隐藏身形的效果呢?

连找不到答案,默默等待女子说下去。

『……噗噜~』

突然有声音传来,于是连和女子转过头去。

离两人稍远处,没掉进河里的倒木后面……

以及没倒下的树木后面,有几只魔物正看着连他们。

让连很想念的小野猪。

「大概是灾害影响,导致它们在平常觅食的地方找不到东西吃吧。」

「看来是这样没错。」

女子一听到连的回应就有所动作,要挡在他前面──不过,连抢先一步往前站。

他拔出腰间的铁魔剑,将女子护在身后。

被连抢在前面的女子连连眨眼。

「呃,咦?为什么你站在我前面啊?」

「这个嘛,因为要战斗呀。」

连没有转头,目光始终放在彷佛随时会扑过来的小野猪身上。

「不、不是这个意思啦!你怎么像是要保护我啊?」

「实际上就是要保护你,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唉?」

即使这名女性十分可疑,连的身体依旧自然而然地采取行动。

想来是和莉希亚共同行动那段时间养成的习惯吧。

而且,就算对此人有戒心,连也不愿意让一个陌生女子保护。

将背部暴露在对方面前令连有点不安,所以他立刻上前对付小野猪。

不远处,女子惊讶地说道:

「……果然,你就是那位英雄吧。」

低语声并未传进连耳里,他很快就解决掉了扑上来的小野猪。

接着连转向女子。

「你刚刚有说话吗?」

「嗯。我说,你真可爱~」

「……不懂你想表达什么。」

「如果向你解释,你愿意跟我一起来帝都吗?」

「不,绝对不去。」

「唉……真可惜。」

法衣女子遗憾地嘀咕,接着一脸无奈地迈开步伐。

两人擦身而过时,她净化了连身上沾到的血。

「我得走了。虽然一堆工作让人不爽,不过见到你让我很开心喔。」

她突然向连道别。

「请等一下!我还……!」

有话想要问。

无论是冒险者公会那时还是刚才,女子都在暗示自己知晓连的力量,连尚未向她确认这件事。

不过,就在连的手即将碰到她肩膀时──

「──我接下来还得去一趟巴德尔山脉,再见啦。」

一阵暖风从连面前吹过,令他不禁伸手遮住眼睛。

当连睁开眼睛时,女子已经不见踪影,方才搬开的倒木也消失了。

这位可疑程度满分的女子,让连陷入沉思。

各式各样的魔法,以及说话口吻。

再次交谈之后,才体会到她的友善不怕生。

思索至此,连也想到了某个人物。

「……该不会是那个人吧?」

不过,他想不到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乡下地方。

毕竟他想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帝国军官学院的学院长,克萝诺雅-海兰德。

然而连还是半信半疑,无法肯定那位大忙人真的跑来这里。

回到村子之后,连保险起见,将在河川上游见到女子一事告诉莉希亚。

于是莉希亚得知,连在冒险者公会遇到一位陌生女子,接着在河川上游和那位女子再次相见。

那位女子特地出现在连面前,代表她跟踪一行人的可能性很低。

尽管不会和耶露库库袭击艾希顿家的村子一事相提并论,不过莉希亚还是找上拜斯商量。

「保险起见,提前结束这次的行程回克劳赛尔吧。」

春天那件事还没过多久,莉希亚和拜斯都很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