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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面疮

神秘学那边,不好意思还是算了。说什么也不干。

仅仅这两天我就受尽了别人的手段。无论是用奇怪生物恶心人的恶作剧,还是魔入、剥魔、女巫审判、魔物审判——够了,不玩儿了。虽说这些事单拎出来哪一件都算不上神秘,可怪事一口气地接踵而至绝对不正常。接连不断的怪事催生出一种自带恶意的神秘,如果存在恶魔或是恶灵作祟,现在的我真的会去相信。所以还是不进神秘学研究部了吧。现实生活已经足够魔幻,何苦再去研究神秘学呢。无所事事的新闻部、训练不是那么密集的运动部,或者放学直接回家,哪个不比神秘学研究更适合如今的我。一面打扫教室,我一面思考。由于中午Glenn把我叫去,导致整个下午的课都无法集中精神。今天不是不二男值日,下课后他直接去了研究部。由于之前收到入部邀请,所以我决定先去告知他们我不入部的决定,之后就回家。

想清楚之后,我打开神秘学研究部的房门。房间里有三个学生。

其中两个自然是土岐不二男和村山舞……而另一个,也是学生吗?不,学生肯定是学生,但绝对是整个神秘学研究部里与众不同的存在。昏暗的房间里盛开着一大朵洁白的玫瑰——我知道这个比喻很差劲,但是一点都没有说谎。她真的如鲜花一样,美得甚至能闻出芳香。她有着大大的杏眼,高高的鼻梁,犹如电影里走出来的明星,每一个指尖都闪耀着优雅的光芒。村山舞的样貌已是水平之上,可在她面前却像蒙尘一般,完全没了光彩。这个少女,怎么说,美貌出众。

不二男指着花儿一样的少女说道:

“我们都在等你哦琢磨君。这位是我们的部长根津京香。”被称为部长的少女,微微点头示意。

“我是根津,请多关照。如月琢磨君,你真的要入部吗?”

“对,我要入部。”

我立刻答应。

我去,刚才的坚定决意跑到哪里去了?明明在开门前还想着“不加入”,这时候——因为看了一眼根津京香——就真香了?丢人!现眼!不过她的出现一扫之前的阴霾,我可能对她一见倾心了——

那时的我,可能为了驱散之前的阴郁气氛,头脑里分泌出脑内吗啡。且想阻止一直走下坡路的运气,机缘巧合遇到了根津京香这根救命稻草。

京香拨弄着微微泛起波浪的秀发说道:

“又添一名新成员,好开心啊。而且琢磨君也十分优秀呢。”

“对吧~”

不二男附和道。舞在一旁嘀咕着一些意想不到的词语,好像是“同性恋”之类的。可是我并没有注意。

被京香夸奖优秀,头脑开始飘飘然,还能清晰地感到血液上涌,可能我的脸都红了。

我连忙收起害羞,问道:

“部长念初三了吗?”

“对呀,不过别叫我部长什么的,叫京香就好。”

“那么就叫你京香学姐吧。”

是因为我猴急猴急的样子吧,京香响起银铃般的笑声。

在之后一小段闲谈中,我知道了她是木工——建筑业者的女儿。和固有印象不同,比起木材加工厂厂长的女儿,她的气质更像银行董事长家的千金。从不二男的话中得知,农村里的建筑从业者可以垄断行业,所以意外地富有。说到这里,她又笑了。

“不是土豪啦,镇上的木工还是穷的。我也绝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我是木工女儿,所以别看这样,力气活还挺在行。什么板车、大八车,拉上重物就能跑呢。”

“板车?大八车?”

“嗯,你在城市里长大可能不知道呢。琢磨君,想象一下一个装满货物的大箱子,对,然后这个箱子上带了两个大轮子,当然,为了搬运嘛。箱子前面再装上把手,推着把手把货运走呢。”

大八车起源于江户时代,是一种全木制的货车。板车则是大正时代开发出的,带有部分金属的货车。

“我知道的,呃,在电视上见过。”

不过还是想象不出京香推着这种道具的样子。她的杏眼微微一眯。

“也是因为你用不到吧。当然我想你今后也用不上,毕竟是大门家的公子少爷呢。”

“我?公子少爷吗?”

“你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千金大小姐的名头我可担待不起呀。”

“但是……”

我其实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至少,应该是。不二男插嘴道:

“别装了哟,琢磨君。一说起大门家,谁不知道是镇里第一富豪?搞不好都有全县首富的传言。你们家的资产不都是以亿为单位计算的嘛。”

“好厉害~”舞小声地叫了起来。我歪着头问道:

“资产的事你从哪儿听到的?我怎么不知道。”不二男一点头。

“这不因为琢磨君你刚刚来,很多事情还没到说的时候嘛。你祖母不是快八十了嘛,该将这笔财富交给你这样的人来保管了。”

“可我还是个中学生,再说我妈妈还在。”

舞用刚睡醒般迷糊的语气说道:

“但是……如果哦,如果琢磨君的妈妈因事故或者疾病死了……啊不,是去世了的话,那么家产不就全归琢磨君所有了嘛……好棒呀~”

我一听那话,一刻没停,心里话脱口而出。

“差点没反应过来,其实根本就不厉害。就算我妈妈走了,还有姑父、姑姑、表弟表妹。怎么算也不可能我独占这笔财产。”不过舞扑闪着大眼睛,盯着我说:

“那些事情嘛,我也不清楚啦。那要是周围的人全死了的话……”

不可能的吧。我歪头正想着,不二男开口了:

“都死了?怎么可能?现实中连万分之一的概率都不会有。”他笑着否定了舞的想法。

“又不是横沟正史的侦探小说,琢磨君就是爱琢磨。就光看一眼他家的大宅子,有钱没钱一目了然,更何况还有私人美术馆什么的。”

美术馆还是头回听到。难道大门家还有自己建造的美术馆吗?我窥视着不二男的双眼说道:

“私人美术馆是什么?”

他的脸上瞬间露出一副“得了吧”的表情,像要看透我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充楞。

我发自内心地问道:“美术馆是?”

“我的天呐。”

他叫着,看来是打心底里没想到。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在学校里你和表妹姑父第一次见面也就算了。家族、财产、美术馆……怎么有关你家的事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难道你没从你后妈那儿听到点啥?你们家究竟是咋回事哟。”

养母确实不算机敏,但祖母却不一样。即便如此我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是她们隐瞒了吧。但有一家私人美术馆没必要藏着掖着。就算不至于逢人便说,交谈中偶尔带出也未为不可。或许她们认为我不过是一个刚上初中的少年,光适应新环境都自顾不暇了。而且从我搬迁而来还不到两个星期,这时候一个一个介绍亲戚,又或者提出钱财的话题,肯定会引起烦闷吧。

不二男接着说:

“你家有个私人美术馆哦。建在镇外远得怕人的深山更深处,偏僻还难走,真是个了不得的地方。一眼看上去,比起美术馆更像一座矮墩墩的塔呢。就是那个Tower of Babel,巴别塔。其实更适合叫做……”

他的目光游移。

“……叫做Anti Babel吧。”

昨天看到的画像,像浮在记忆河面上的灯笼,火光在脑海中闪烁。公告栏上贴着绘有巴别塔的阴暗图画,是颠倒的。

颠倒的巴别塔,建筑的幽灵画。我向公告栏看去,图画不知何时被撕去了,现如今成员名册旁除了一张写满数字的日历外,空空如也。

我转将视线定在不二男身上,问道:

“那所美术馆做成了巴别塔一样的形状对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他回答得很暖味。

“要去看看吗?就现在。”

“为什么?”

“百闻不如一见嘛。”

我是想去。但无论形状如何,美术馆终究不过是美术馆,而我对美术却没有特别的爱好。乡下的私人美术馆,想来藏品也不甚出奇。就算隐居的爷爷把收藏的古董玩意儿给人看也无济于事。

“今天去不了哦。今晚我被叫去参加剥魔仪式。”

“好的吧。”

另一个声音和不二男的回答同时响起。“琢磨君。”

京香蛾眉微蹙,不知怎地生出一种性感的妩媚。

“你要去看剥魔仪式吗?可镇上不少人都会去,你也要去吗?”

在她明显流露出厌恶的目光里,我有点退缩地答道:“祖母让我去看看。”

“如果拒绝呢?”

“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去,所以你也……”

京香没说明理由,只是目不转晴地看着我。

就像被视线牵着思绪,我心里竟然想回答“好啊好啊,那我也不去”,不过最终吐出的话却不一样。

“我想看看母亲在做什么。”

“那种仪式,就不是人类该看的。而为什么大家还聚在一起,真想不通也没办法。”

不二男以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说道:

“这是不是一种群体规范呢?一成不变的村镇里有无法撼动的铁则,我还听说很久以前全体乡民都会集合。”

不二男的话从京香的耳畔溜走,她仍然目不斜视地望着我,说道:

“你想去看你母亲的样子啊。既然你无论如何都想去,那就算了。不过有一件事,我想清楚地告诉你呢。虽然我喜欢你,但是大门玲——你的母亲却让我讨厌。剥魔仪式太脏了。再说你母亲每晚都要和各色的男人私通交媾,视贞洁为无物,你知道吗?”

“什么……”

我很难表述当时复杂的心情。首先自然是冲击,当着不二男和舞的面前她向我表白“喜欢我”,那一刻头脑一片空白。但结合之后的话,前面的喜欢可能不过只是个铺垫。冲击的同时,疑惑也随之产生:她和我刚认识不久,却突然出言贬损养母,意外地犯了交浅言深的忌讳,虽然这并不影响京香在我心里的分量。她稍稍抬起下巴道:

“大门玲的乱行,全镇上下人人皆知,只有你不知道。我绝不是夸张,这是事实呢。背地里大家言之凿凿:‘都是离了婚回家住的女人了,还在外面勾三搭四把男人往家里带!’我知道这么说对琢磨君很冒犯,但是我,讨厌就是讨厌,要记得哦。”

“……好的。”

除了说好我说不出其他话。关于养母,我手上没有反驳京香的材料,而且我自己对大门玲也没抱有那么深的好感。

虽然不能偏听偏信,以貌取人,可养母带男人回家,好像确实有过。

我又邀请不二男和舞与我同行,但他俩晚上均有安排,结果只有我一个人去参加剥魔仪式。

我顶着毒辣的夕阳回到家,缓了一口气。

大门玲好像已经出发了,家里见不到她的身影。那祖母呢?原来因为腰痛而暂时禁足。以防万一,我又向松确认了一次剥度仪式的地点。

夜幕降临后我离开家,跨上自行车朝镇外的火葬场方向骑去。整个镇以学校为中心,房屋沿路排开,而从这条干道拐下沿河小道靠山坡一侧行驶一段,在树林那边能看见一根赫然出现的巨大烟囱,再穿过狭窄而稀疏的林子,不一会儿火葬场的全貌就映入眼帘,我知道这附近——这就是剥魔仪式的舞台——有一座木制小屋。在那做工粗糙的小屋周围,围聚着几十个乡民。壮年较多,孩童也不少,还能看见小学生模样的人影混在其中。老人很少,而几乎没有青年。

我靠着树林将自行车停下,锁车时,我注意到一个身影穿过人群,向我走来。是一个个子高高,形如火柴棒似的少女。

她扶着眼镜说道:

“琢磨君,你也来了啊。”是鸟新康子。

“班长啊。看样子剥魔仪式还没开始哈。”

“快了。走吧,去小屋。”

在人群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块头男人向康子打招呼。“哟~康子,年级委员长也来看剥魔仪式,真难得。”

“是希明姑父啊。因为最近没那么多事,所以就想着偶尔来看看。”

男人用鹰一样的眼神把我打量了一遍,之后目光回到康子身上,说道:

“看来最近你交好运了嘛。仪表堂堂的这位是你男朋友吧。”

“说什么啊。这位是如月琢磨君,我表哥。算起来是你的外甥了。”

“如月琢磨?”男人大声叫了起来。

人群中几道视线刺了过来,绝不是友善的眼神。男人挠挠长满胡茬的下巴。

“我说呢,之前听到的是卓尔还是达摩,原来叫琢磨。姑父和侄子第一次见面在这种地方,哈。不过也要说如月夫妻俩怪得很,一次都不回来看看,搞成现在这样子,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叫忧罗希明。”

听说大门大造的三女儿有里嫁给了忧罗家。所以这位希明先生就是有里的丈夫,也确实是我的三姑父。

“说起来琢磨。”他直呼我的姓名。

“为什么现在还叫如月琢磨呢,不该换成大门家的姓了吗?”

“过几天就换。”

每当我被各式各样的人问到这个同样的问题时,我都会疑惑:这次该不该说出理由呢?

而忧罗似乎并不想深究下去,立刻转换了话题。

“我家有个傻小子叫充。上初一,应该跟你一个班,忧罗充,认识吗?”

没印象。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真抱歉。我才来学校两天,全班同学还没认全。”

“什么……算了,不认识也不是没道理。充这个人性格比较沉闷,也不会主动和人搭话,你多和他说说话,拜托你了琢磨。”

一旁的康子主动请缨道:

“下次给你介绍。”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

从旁边的人群中,有人在看我。但当我抬眼追去时,那道视线又逃掉了。好像不只一个人,是在不同位置,一闪一闪投过来尖锐的视线。

我忍着不舒服的感觉说道:“希明姑父是……”

我翻找着从亲生父母那儿听到的信息:

“做巡查之类工作的吧。我身边有个警察亲戚还是挺意外的。”

“我不是警察啊。”

“既然说是巡查,不就是警察职务吗?”

“不是啊。”

“但是……”

“我是道上的。”

“道上的?”

巡查和黑社会差了一百八十度。不对,也有像黑道一样的巡查,就算差个一百度吧。

他不会在耍我吧,想到这我重新看了看他的脸。

刀削般的下巴正中凹下去分成两半,上面生了一层不经修理的胡茬。剃平头,眉毛像是用记号笔画出来的又粗又黑,双眼如猛禽般锐利。右脸上隐隐有一条竖着的刀疤。确实,无论警察还是黑道都适合这副模样。

“看来你还是放心不下啊。”希明说着面向康子。

“委员长,有劳你给解释解释。这位城里来的公子哥什么都不懂。那么之后辛苦你啦。”康子点点头。

“琢磨君,这个镇上说的‘巡查’可不是警察的人,而是普通市民。”

“普通人?为什么?”

“这地方以前是一片很封闭的土地。就算有重大事件发生,警察也不会来,所以镇里的人只能自助自救。于是自然形成了自卫团,而镇里统称的巡查,是自卫团的后裔。因为他们就像字面意义上所述,承担探寻和调查工作。”

“是老系统的遗留吗?不过镇上已经有警察了吧。”

“当然有,不过就算警察在这里布了局设了点,老传统的‘巡查’还是留下来了。正如无论医疗水平有多发达,依然少不了剥魔仪式。乡村嘛,就是这么无聊。”

虽然这话我不能简单地认同,但眼下还有更让我在意的事。是视线。我一边侧耳倾听康子的话,一边感知着周围的视线。直到刚才还是躲躲闪闪的尖锐视线,现在已经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像剃刀一样划过我的身体。为什么这些眼睛要揪着我不放?我感觉如坐针毡。

康子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继续说着:

“镇上要是发生事件,第一个不是打110,而是找巡查。镇上的巡查就是忧罗希明呢。”

“这么魔幻吗?”

“魔幻也好什么也好都是规矩。很多时候他们不找警察只找我们,毕竟我们知道得又多,又有手腕。”

我的视线滑过忧罗希明壮实的胸膛和强健的臂膀,臂力很强。大概他用气力保护起乡民和治安,不过要收取相应的保护费。镇上的巡查,大概就是这种角色吧。就像希明所说,确实是道上的。或许更像时代剧里的保镖角色吧,偏僻地方可能还保留着这种职业。只是世上的事不是光靠暴力就能解决的。

“康子,如果出现了……横死,那该怎么办呢?”她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说:

“你说的是暴尸街头,死得明显不正常的情况吗?那这里的人也是首先去找巡查。”

“不可思议。”康子讽刺地答道:

“怎么了?镇上的巡查善于疏通打点,暴毙也能做成正常死亡的模样,之后又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处理,反正死者不能复生。”

“不是这个问题。”

“是啊,不过这里是乡下。”

她嘲讽的表情不是对我,而像是对着这个乡下。康子微微一笑。

“乡下人喜欢抹事情。事情变大就会极度恐慌,非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问题偷偷处理掉。虽说不假手他人、不给他人添麻烦是做人基本,但他们的想法不仅仅如此。说到底都是一帮胆小鬼,卑鄙的胆小鬼,怯懦的胆小鬼。”

她又小声地添了一句。“当然我也是。”接着。

“你恐怕,没错你恐怕也是呢,如月琢磨君。”

又一次被人点名——这是第几次了?——突然一瞬间,来了。全身被刀一般的视线刺穿,像被数不清的刀扎得创痕累累。回头看去,所有的人都在盯着我。所有的瞳仁……为什么如此惜恶地……都在睨着我。我已鲜血淋漓。这种混账事不应该有的。所有聚集在一起的人,向我投来憎恶的眼光……是噩梦,是幻觉……对没错是幻觉……

“喂,我去小屋了。必须要抢个好位置啊。”希明大声说道,调转脚步,向小屋方向走去。同时,恶的魔法解开了。

人们回过头各自散去,再没有人看向这里。果然是幻觉啊,但浑身的大汗是因为什么?那样栩栩如生的是幻象还是真实?眼镜少女一脸担心地偷看着我。

“琢磨君,你脸色不太好,没关系吗?”

“……没事,没关系。”

“是吗。咦?”

她向我身后侧方看去。“魔入来喽。”

跟着她的话,我一下子回过头。

林中走出一对中年男女。他们迈着谨慎的步伐,仿佛趟过一片雷区。男的驼背,低头盯着脚下,步履蹒跚地走着。后面跟着的女人,脚步则更没有依凭,还不知为何全身半裸,只穿一件白色睡裙。

康子在耳边小声道:

“这是田城努和他妻子佑子。他们是开杂货铺的。半年前他老婆被附身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康子露出厌烦的神色。

“全镇的人都知道。也就琢磨君你不知道了。”

“那他老婆被什么附身了?”

“你看啊。”

随着夫妻俩走近,人群无言地移动,让出一条道。田城努面容憔悴,他的脸像擦过我眼前一般走过去。接着好似一张猫脸的佑子也经过我的面前,可当我的目光扫到她的肩膀时,呼吸停了。一张脸。

黯淡的月光照在女人惨白的肩头,那儿浮现出一张拳头般小小的面庞。细细的眼缝含恨埋在皱巴巴的面容之中,歪成一个窟隆的嘴,一直都像说着诅咒的言语。压塌的鼻梁化成两个阴湿的小孔。

“人——”

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康子压低声音说:

“有传言说那个人面疮长了牙,每晚都低语恶毒的诅咒,还向她丈夫喷毒什么的。”

“传言?倒不如说是谣言。”

人面疮——那种东西,养母是驱不掉的。我望向康子眼镜深处。

“那个应该由医学来治疗。那不是什么超自然的东西。比起魔物,它应该叫做赘生物不是吗?”

“真有意思。确实这个可能不叫魔物附身而应该叫赘生物附身,但现在不是玩文字游戏的时候。剥魔仪式开始了哦。走吧,我们也去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