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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即便要与世界为敌

到了周一。

开始了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

这段时间社团活动也停止了,所有学生都在专心复习。嘛,虽然也有很多从社团活动中解放出来的学生到处去玩就是了。

“……哈啊”

我下意识叹了口气,总感觉心情很是烦闷。

胸中一直有种无法用言语描述但又毛毛躁躁的感情在盘旋。

走在我身边的信二用很是轻松的语调问道。

“怎么啦护道?你考得有那么糟糕吗?”

“这么问难道你考得很好么?”

“哈哈,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会好呢。”

“还真干脆啊……”

要是优香听到信二如此断言的话想必会很愕然吧。

信二耸了耸肩,轻笑了声后说出了实话。

“嘛,除了数学基本都没有问题啦。数学我觉得应该也能勉强及格吧。”

“我也差不多。物理有一点悬呢。”

第一天的科目是现代文、数学、物理。

无论哪个都只能说是与学习量挂钩,虽然我觉得不会挂科,但也应该会在平均分以下吧。毕竟没怎么复习过,也没办法。

“那么,你那忧郁的叹气又是这么回事?”

刷拉,信二的脚步停下,转过头来看向我。

“果然是因为椎名麻衣吗?”

“……”

“说中了啊。”

到底如何呢。我是在因为魔女而烦恼吗?

这份复杂的感情是因为魔女而起的吗?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啊?我的身体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我忽然想起了魔女的话。

想起了魔女的身体如今也正饱受折磨的事实。

但是,那跟我这份烦闷的心情没有关系……我是这么以为的。

因为,如今的我已经没有担心魔女的理由了。连英雄都不再是的我,连她的朋友也不是……这情况下,我不知道自己去担心前世的仇敌还有什么意义。

(翻:没了敌对关系就再无接触点……你们跟那对没了侍奉部就扯不上关系的小情侣什么关系w)

所以从逻辑来说,我的忧虑与魔女没有关系。应该是这样的。

在我陷入思考的时候,信二低声说道,

“嘛,总之我和优香似乎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你在说什么……?”

“她在因为什么而很痛苦对吧。虽然不清楚缘由,但她似乎一直都很想寻死。”

因为这句话,

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你是觉得只有你注意到了吗?”

信二继续说道,

“因为想做点什么,我便与优香一起策划了学习会,但好像起到了反效果呢。我们本以为让她痛苦的原因是与她之前学校里的人际关系之类的,但看起来似乎有更根本的原因呢。”

“信二……”

“你是知道的吧?”

信二带着独身事外的氛围开口说道,

“虽然很遗憾,但像我们这样的外人还是没法进入她的内心呢。”

他没有再说下去。

沉默降临,我们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停车场。

屋檐遮挡了阳光,稍微凉爽了一些。但额头还是渗出了汗水。

“……白石,能打扰一下吗?”

背后,有某个很熟悉的声音用着不怎么习惯的叫法喊我。

回头看去,魔女站在那。她是因为信二在这才这么喊的吧。

这么一说,今天是给魔女用祓魔术的日子来着。

“那么明天再见了。记得考试复习啊。”

“……嗯,明天见。”

可能是看懂了气氛,信二骑上自行车从我的旁边穿过离开了。

温暖的微风吹拂着脸颊。

回首看去,魔女正略微低着头看着我。

“……”

我和魔女一同陷入了沉默之中。因为昨天刚大吵过的原因双方还很尴尬。

但是,在这里不说话也毫无作用。

“……那么,走吧。”

在我的催促下,魔女微微点了点头,跟在了我的后面。

“……?”

她的步伐感觉有些异样。

仔细一看,魔女晃晃悠悠的。

这已经不对劲到即便不是我,换个敏锐一些的人来也能注意到的程度了。

不管怎么看,她这身体状况都很差劲。很显然,她站立得很辛苦。

直到前两天,我若是不长时间观察也注意不到她身上那份些微的差异,明明是这样的,为何突然就变成这样了?魔女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喂,怎么了啊?”

我下意识地把肩膀借给她后才注意到。

不是什么突然出现异变,只是逐渐隐藏不住那份不适了吗?

那样的话,我也明白自己一时间没察觉到魔女的不适的理由了。

“……你指什么?”

魔女分明就知道我在问什么却还是反问了回来。

“才不是我指什么。你不管怎么看都——”

“——假设真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也和你没关系吧?”

听到她这么说,我一下说不出话来。

我们是前世的仇敌,如今也只是合作关系。

我没理由去介入魔女的私人问题。

没错。我找不到理由。

“……不,要是会影响到对诅咒的治疗的话,那就有关系了吧。在祓除你的诅咒这一方面,我们是合作关系对吧。”

在迷茫过后,我说出了这么字斟句酌的一句话。

虽然我也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好仔细斟酌的。

“……是呢。理是这么个理,但我要说,这对诅咒的治疗没有影响。我昨天也说过了吧?我身体的不适属于计划内的情况。”

魔女话言尽于此。

一言不发走在回家路上的她显得很是艰难。

我在此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什么,该说的话。

——这样真的好吗? 只有这句话一直在我的脑中回响。



——回想起来。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他一直都是个英雄。

格雷=潘杜兰特是个只能作为他人的英雄的男人。

尽管他宣言说不会帮助我,但很明显那是为了帮助我而说的。

那种事,就算是我也是能明白的。也就只有他自己没注意到罢了。

所以他才会被教会处刑。

帮助魔女的这份大罪,受到了全世界的追究。

“……多么愚蠢的英雄啊。”

会说即便是要与世界为敌,我也要帮助你什么的,只能说这人是个笨蛋了。

他的存在方式实在是太过英雄了。为了自己的职责,他牺牲得太多了。

自作自受。就是因为你非要来帮助我才会被杀的。本来我也没求过你这么做啊。所以自己也没理由去为他的死感到同情。

本该是毫无为此感到悲伤的理由的。

不如说,我很清楚自己该去恨他的那份愚蠢。

但回过神来,我已经泪流不已了。

为什么会哭呢,就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那时,教会的精锐部队正追杀着我,也正是从他们那,我获知了格雷的死讯。我看不出他们有在说谎。

要说为什么的话,作为在《英雄做成计划》中诞生的精锐祓魔师们,他们也在为本是自己同伴,且寄托了自己希望的英雄格雷遭到处刑感到悲伤。

因此,我明白他们没有在撒谎。

我动摇不已。明明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而动摇。

他们瞄准了这一时机,让我受到了致命伤。我察觉到已经无力回天了。

所以我挤出了最后的力量转移到了英雄的身边,施展了转生魔法。

我将被斩首了的英雄的尸身化作了血海后便在一旁死去了。

心情糟透了。

都是因为这个男人的错,我一直在被来回折腾。

直到最后临死前都在做着并非自己期望着的事,真是个给人添麻烦的男人。

我决不允许,如此善良的笨蛋却落个如此死法。

所以,我祈愿着他来世能摆脱英雄的职责,幸福地生活下去。

尽管这也是作为祓除我身上诅咒的手段之一,但让这个男人转生到异世界的最大理由还是这份愿望。我绝不容许格雷就这么死去。

可是,我们再会的时候,这个男人还是受着前世的束缚。即便是在这么和平的世界里,这个男人也还是作为英雄,去寻找在困扰、在哭泣着的人。

他一边祈祷着最好没有,一边为了在万一有的时候能及时发现而寻找着。

“……那种生存方式,是没法获得幸福的啊。”

主动选择了不幸,真是个愚蠢的男人啊。

正因如此,我发誓——这一次一定要让他获得幸福。

可是,在这个世界我没有格雷的帮助就活不下去。

为了隐瞒这个事实,我用上了他在前世没有帮助我的这一理由。说都是因为你没有杀了我才会变成这样,责任都在你。实际上,这也是事实。

但是,我并不是让他来协助我处理身体不适的。

我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体会不适了。在转生过后,身体对诅咒的耐性必然是会下降的。因为前世我的身体对诅咒的耐性高得异常了。

所以,那时即便背负了足以诅咒整个世界的诅咒我也几乎没有感受到痛苦。

也就是说,如今这份痛苦是我本就该承受的处罚。

灵魂被诅咒侵蚀的痛苦甚至无法用语言表达,而从前世的记忆还没有觉醒的小时候开始,我的意识就会时常朦胧。还在原因不明的情况下住进了医院让父母非常担心。因为诅咒的侵蚀,疼痛成了常态,所以当时的我都不知道疼痛是个怎样的概念。而那就是我的日常生活。

后来我梦见了前世,渐渐地想起了过往,每天都在呻吟。

不管怎么想,那都是噩梦啊。

我当时不愿意相信那个梦境的主人公就是自己。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就不得不相信了。我想起了咒术与魔法的使用方法,也想起了缓和痛苦的魔法和掩饰痛苦的演技。

然后在初三的时候,我完全觉醒了自己的记忆,想起了自己与英雄共同转生的事。所以我便使用魔法寻找转生后的英雄所在之地。

……说实话,我很焦急。

由于在前世时耐性太强,我过于小看这份诅咒了。

我领悟到一点,要是放任这个诅咒不管,我的内心很快就会损坏掉吧。我自己倒没什么。毕竟这是我诅咒了世界后理所当然的惩罚。但是必须得在那之前找到英雄,让他祓除掉诅咒才行。不然我死后这个世界就会陷入危机之中。只有这个不行。

因此我采取了转学的强硬手段。

我已经到了不得不这样做的最后关头了。

缓缓地、渐渐地,随着年岁的增长,诅咒在随着时间的流逝持续侵蚀着。

灵魂越是被侵蚀,痛苦就越发地剧烈。

我开始很难佯装无事,而格雷也看穿了这一点。

但要是接受祓魔术的治疗的话,就能稍微缓和一些痛苦。

目前我也就只能靠着一周几次的这个来活下去。

虽然掩饰是已经到了极限,但说实话我也不在乎会暴露了。反正我都是会这样死去的。只要格雷他能获得幸福就够了。

我乃诅咒了世界的灾厄之魔女。

而魔女必须是不幸的。这是不容置喙的。

然后。

他是拯救了世界的英雄。

而英雄,就一定得收获幸福才行。

我决不允许世界上最努力的人却得不到回报。

所以我一定要让他幸福。

若是他的不幸是源自英雄的职责,那即便是要从那份职责中解放他,

我也会让他获得幸福。

因此。

——因此,我决不能接受格雷的帮助。

“好痛苦、啊……”

支零破碎的话语流露而出。

还请原谅我在独自一人时的这份软弱。

如今,难以言说的痛苦正折磨着我的灵魂。我都没法从床上起身。在不需要多加掩饰的自己房间,一直躺着还让我能轻松几分。

“好难受啊……”

我想起了对那个男人在我说出严苛的话语时露出的表情。

明明我是没有资格说那种话的。明明像你这样的人,不管被说些什么,都该觉得无所谓全部忽视掉的啊。只有那个男人会老老实实地听我这种人说话……愿意听我说话,居然听了我说话。明明魔女说的话,无视掉才是正确的选择啊。

世上的所有人都怒斥我说的话都是魔女的妄言。他们是对的。因此,我并不介意。对话什么的,我认为那就是在操使着言语这一刀刃在互相厮杀。

(翻:放个岛村之刃——好麻烦啊,jpg一句话便一击秒杀,真滴痛)

但是,不一样了。因为那个男人的错,我知晓了与人交谈的喜悦。

“好想哭啊……”

在这一世,只有那个男人知道我是魔女。

因此,会有人愿意来和我说话。对此我自然是很开心的。但是我也在被罪恶感压迫着。我其实是会让世界陷入痛苦的存在、是不能活下去的存在。所以,我没有资格跟你们说话。你们并不理解这点让我很是难受。

很快,我注意到自己是在害怕着被讨厌。

你是哪位啊,我感觉自己在被这么质问着。

本来就是该被厌恶的存在,隐瞒这一事实你是在想什么啊。

“好疼啊……”

但是,那也是我自作自受。

我身为魔女就是一切的原因。

因此,

无论如何我也说不出希望有人来帮帮我这种话。



“……我说啊。”

在第二天的考试结束后。

第二天的考试科目应该说还行吧。比第一天的要好。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

因为考试就只要在学校待三个小时,所以我已经走在回家路上了。

本应该是这样的。但不知为何我却来到了学校附近的购物中心。

当然,我不是自己想来的。

“不复习没问题吗?”

我向正在我前方轻快地走着的比奈提问,她便转过身来。

比奈的双手背在身后,笑得很是开心。

“那不肯定是要认真复习的嘛。在回家之后哦。”

“那咱们来这干嘛?”

“就是来吃个午饭呀。学习过程中的休息也是很重要的哟?难得学校上午就放学了,必须得好好利用下呢。”

比奈在饮食街上四处张望着。

“你把我拖过来就为了这?”

“……怎么了啊。不行吗?我一个人很寂寞的。”

比奈稍稍低下头,撅起嘴唇低声说道。她的脸也红了些许。

“松口气松太多可是会变得跟信二一样的哦。”

“信二早就没在呼吸了吧。可别把我和那家伙混为一谈哦。”

“他在你心中已经死了吗……”

“总之,我成绩可比你要好,你要担心也该担心你自己呢。”

“说的也是……嘛,现阶段是不用担心挂科了。”

“那就好。”

总感觉比奈心情上佳呢。

是因为考得比较好吗。

“要吃些什么呢?”

“蛋包饭。”

“你很喜欢那个呢。”

“洋食店在那个方向哦。”

“我不去那。”

“为什么啦。”

“因为今天我想吃拉面!”

“那你是为了什么问我的啊!”

“好啦好啦,蛋包饭我下次会给你做的。”

“噢噢,真的吗?好期待啊。”

“……话说回来,你再离我远一点啦。被当成情侣要怎么办啦。”

比奈拉开距离的同时,背过脸嘀嘀咕咕地说道。

“那又有什么问题吗?”

我邹起眉问道,结果比奈就“诶?”地红了脸僵住了。她怎么了?

“……没必要这么在意他人的目光吧。”

我在前世也是被称作英雄的。早就习惯了他人的随意揣测。

“……比奈?”

比奈咳嗽了几下,红着脸对我忠告道,

“你要多在意一些他人的目光。就是因为你这样,才会注意不到我和其他人对你的担心哦。你是只觉得自己怎么看别人比较重要吧。”

被她这么一说,我感觉似乎的确如此。

也能说正因为我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才会遭到教会的处刑呢。我本就打算为英雄的职责而殉道,所以我对那结局也并不后悔。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跟在比奈的身后穿过了拉面店的门帘。

我随着比奈坐在了柜台前,并点了大碗的豚骨拉面。这里最好吃的拉面就是豚骨拉面。比奈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小时候我们常常一起来吃这里的拉面的。虽然最近都没有来了,但这里既便宜又实惠,所以我很喜欢。

嗖嗖嗖,我专心地吃着拉面。

我额头冒汗同时也感受到了幸福。

“哈啊。好饱好饱。”

我边揉着肚子边嘟囔道,然后比奈便撑着脸颊看着我。

她的眼神很是认真。这双眼睛仿佛看透了我的内心。

“……所以呢?”

比奈一边晃悠着装着冰水的杯子一边问道,

“你在烦恼着什么对吧?”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当然啊。我可是你的青梅竹马啊。”

比奈哼了一声抱起了双臂。

不知为什么她这有点小骄傲的样子很是可爱呢。

我想,真是敌不过这家伙呢。

她大概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吧。

“——那个,”

因此,我试着询问她。

“什么?”

“我有件事不明白。”

比奈默默地听着。

我明白她是在催促我说后续,所以我回想起了魔女,

“……我有个很讨厌的家伙。也可以说是敌人。”

我一这么说,比奈就瞪大了眼睛。

“真少见啊。居然还会有你讨厌的人。”

“是啊,我也只知道这么一个。”

明明该是这样的,但很是奇怪。

我都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了。

“我,很讨厌那人,不想特意去扯上关系。我和那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恶劣,互相敌对过。虽然也曾合作过,但在那期间也在互相嘴臭。”

没有错,这些都是事实。

“……我应该是没有理由去帮助讨厌的家伙的。至少,在对面不希望我这么做的前提下,我本应该没理由去关心那人。毫无出手相助的理由。”

“……”

“但是,”

我,

“为什么我会……”

当我在盯着自己的手掌时,比奈问道,

“你在想为什么自己会想去帮助那人吧?”

“……”

“不是因为迄今为止的强迫性思维,而是出于自己的真心。”

“——嗯。”

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我一直都烦恼,自己的那份感情到底从何而来。

“……我说啊。”

比奈扶着自己的额头,很是无语地叹了口气。

“——你就是个笨蛋啊。”

没想到会突然被痛骂。

我惊讶地抬起头,而紧锁着眉头的比奈正揉着自己的眉心。

“真是的……看你一脸烦恼的样子我还以为怎么了……啊不,虽然我已经知道你就是个笨蛋了……但是,哈啊。不是,那也不至于这样的吧。我说真的。”

我不明白她小声呢喃着的这些话的意思。

“……喂,比奈?我可是认真地——”

“我说啊,笨蛋,你给我仔细听好。”

“我的名字不是笨蛋啊……”

“烦死了。从根本部分上你就完全弄错了啊。”

“什么意思……?”

“说什么讨厌啊、互相敌对啊。哪可能会讨厌自己如此担心着的人的呀。那只是你觉得在讨厌着罢了,但其实不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已吧。”

“哈……?”

“你对那个人——很重视对吧?很喜欢对吧。”

不可能,我打算如此否定。

但我却没能说出这句话。而内心的某处的自己其实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事情很简单哦。因为喜欢,所以才想要去帮助那人。因为很重视那人,所以才会很关心对方,那人要是遇到困难了才会想要出手相助哦。”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与魔女之间的回忆。

不论哪部分都很无聊。

总是在互说坏话,总是在吵架,我们本该会被认为关系很差劲。

究其根本我是英雄,她则是魔女。我们从前世开始就是仇敌了。正因如此,我才没有去帮助她,而那家伙实际上也说着最讨厌你这种人了的话来骂我。

因此,我基于所学的知识来判断,我也是讨厌魔女的。

我认定自己必然是讨厌前世至今的仇敌的。

我曾认为这是正确的。

因为我几乎没有机会去学习人际关系。

但是,只要仔细想一下。

我从未觉得她很讨人厌。

我从未感受到过不快。

无聊的争吵也好,还是像笨蛋一样的吵架也好,如今回想起来我也还能感到有些开心。

而这份激昂的感情的正体,我当时没能注意到。

因为对魔女来说,她也是第一次与他人扯上关系。

“那……我是不讨厌那家伙的吗。”

我将其化作言语第一次承认了这件事。

“对呀……虽然我不知道那是谁,但你毫无自觉地喜欢着那孩子哦。”

(翻:你真不知道吗…x)

感觉自己的常识都被颠覆了。

因为那本是在自己的内心中过于理所当然而毫无争议的事。

“在那个人并不希望,但你却仍然想要帮助对方的那个时间点,你就必然已经因为非常喜欢那人而将其认定为不愿失去而非常重要的人了。”

比奈以某种非常温柔的语调述说着。

“我会像如今这样与你商量的理由,也是这个。”

“……那是什么。”

“因为像你这样的笨蛋,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呢……所以我才会像这样跟你待在一起哦?因为从小时候开始就是朋友了,我一直都在担心着你啊。”

“朋友……”

这一词汇意味着某种关系性。

这一词语意味着联系。

这一词语意味着那种会互相帮助的关系。

——我与魔女之间隔着的到底是什么?

“这样啊……”

我下意识地弯起了嘴角。

我看向窗外。广袤无垠的蓝天令人心情舒畅。

——我感到自己寻觅到了该做的事。

“抱歉了,比奈。”

伴随着喀嗒的声音,我站了起来。

正当我思索着该如何说明时,比奈对我轻挥着手说道。

“你有地方要去对吧?那就赶紧去吧。”

果然,我就感觉她已经看穿了我的一切。

可能是我过于单纯而太好懂了吧。

总之我将拉面钱放在桌上,朝外面跑去。

“我去去就回!”

“一定要回来哦。”

(翻:什么团子剧本)

“好!”

我骑上自行车朝着魔女的所在而去。

尽管也不是非得现在就去,但是我就想现在去。

我想要尽可能地早上一秒去帮助她。

——我所寻找的是理由。

但是。

那种东西,我一开始就得到了提示的。

我是多么的愚蠢啊。难怪比奈都傻眼了。

汗如雨下。

夏日的阳光正夺去我的体力。

但是,自行车的速度却毫无减缓的迹象。

犹豫不决的烦恼状态就此终结。

我要去帮助那家伙了。

(因为我答应过,总有一天要去帮助她。——大老师,jpg)



我气喘吁吁地站在魔女的公寓前。

虽然我也怀疑有必要这么急么。

但是。

我有话想要现在告诉她。

在我按了公寓前的有线对讲机后迎来了几分钟的沉默。

但就在警备员要把我赶出去的瞬间,魔女有了回应。

‘……你有什么事?’

“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跟你无话可说。’

“别说这么多,快出来。”

在我压抑着情绪这么说后,魔女惊讶得屏住了呼吸。

‘……真少见呢。总是讲逻辑的你居然会说这么强硬的话。’

“因为那样没用啊,所以我不那么说了。”

我回答之后,听到了魔女轻微的叹气声。

‘英雄,你,’

“别这么叫我了。我已经不再是英雄了。这不是你说的吗。”

‘……听起来,你是承认了这点呢?’

“尽管我深感遗憾呢。但毕竟我似乎也到了必须得从中二病毕业的时候了。”

在我夹杂着自嘲这么说后,魔女沉默了一小会。

‘……嘛,行吧。你上来吧。’

获得了许可。

我搭上电梯前往魔女所在的楼层。

我趁机整理着紊乱的呼吸。

结果现在我也还没明白该说些什么好,完全没法整理思绪。

但毫无疑问,我有话想要告诉她。

因此我想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打开门。

脱下鞋子走进了屋内。

依然是大量的书架摆满着房间。

古旧纸张的气味正钻进鼻腔。

“……哟。”

魔女盘腿坐在里面的沙发上。

正小口喝着红茶的魔女看了过来。

“哼,你到底有什么事——么、事……那个,你、你没事吧?”

不知为何,原本一脸严肃的魔女表情骤变,很是不安地看着我。

“你突然怎么了。真不像你啊。”

“因为,你流着超多的汗,脸色也好苍白……”

“哈哈,就,这种程度……”

总觉得有些晃晃悠悠的。

“等、你怎么了!?”

“小事啦。我就只是按照前世的体力标准猛踩了自行车而已啦。”

“那不肯定会身体不舒服吗!?”

“就是有点轻微想吐而已。你用不着在意啦。”

“可我的房间正面临危机啊!”

我宽慰着慌慌张张的魔女后,首先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啊,感觉好恶心……”

“你这完全就是中暑了。你以为今天几度啊?”

记得是三十八度左右吧?

搞不懂。不如说,我现在只要想点东西头就晕得不行。

“为什么你要这么急啊……?”

魔女拿起空调遥控器调低了一些温度。

“总之,先喝点什么会比较好吧。冰箱里是有运动饮料的吧……”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很温柔呢。

尽管装作性格冷淡,但一慌张就会露出本性。

“我说啊,魔女……”

“干嘛。”

“我不会再让你逃走了哦……!唔哈哈哈哈哈哈!”

“诶、诶诶……?”

我笑着这么一说,不知为何魔女就真心地后退了一步。

呼,我喘了口气。

“啊不,抱歉,我搞错角色了。”

“超恶心的……”

“别直说啊。很伤人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

魔女一边郁闷地说着,一边把运动饮料递了过来。

“谢了。但是,我比起普矿力的,更喜欢艾酷梅的唉……”

(注:原文捏他日本的两种运动饮料,前者查不到是啥,推测是宝矿力;后者是「AQUARIUS动元素」(水动乐))

“吵死了。”

一句话就没戏了。

“好了快给我喝。可别因为脱水症死了啊。”

我听从魔女的话语,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普矿力。活过来了……。

过了几分钟后,我总算是把呼吸也平缓下来了。

我再次看向魔女,

“话说你在家是这种打扮的吗……”

“……你有什么意见吗?”

魔女穿着T恤和短裤,这打扮很有夏日的氛围。

这该怎么说呢,

“啊不,因为和平常的你有反差,感觉很可爱……”

我果然是脑袋还不大清醒吧,说嘴滑了。换作平时,我是绝对说不出这种话的。话已出口,脸越来越热了。不太妙。

“哈啊!?你突然说什么呀!?”

魔女的脸颊彻底地被染红了,她以一副唾沫都要飞溅出来的样子叱责着我。

“呃—不,就这样吧。比起这个,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什么啊……?”

魔女稍显慌乱地问道。

我重新看向站立着的魔女。我想对这家伙说些什么呢。

回顾至今为止的回忆。我与魔女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的记忆在脑海里翻腾。

“赛里斯,我说你啊……真的是个很麻烦的家伙呢。”

最初说出的话语,不过是单纯的谩骂。

愣住了的魔女眉头一皱立刻就抱怨了起来。

“我才不想被你这么说……!”

“嘛,虽然不是很能接受,如今我就承认这点吧。我也是个很麻烦的家伙。但是,你觉得要比我麻烦得多。你把自己作为魔女一事想得太复杂了啊。”

“才不是!我还想你要说些什么……绝对是你的性格更麻烦好吧!完全不听别人说话!总是光顾着别人,毫不顾忌自己!一直在被毫不现实的职责给束缚着!你以为我为了你都做了多少……!”

“你才是吧!只在意别人的事,对自己却是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明明除了我就没人知道你是魔女了的!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那种会毫无缘由就讨厌你的人了的啊!你不用再勉强自己了的啊!在你困扰的时候找别人帮忙就行!难受的时候也可以去依靠别人!”

“我可是魔女啊!?是让世界陷入灾厄之中的大罪人!就算在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但这份事实,这份罪孽也绝不会消失!而事实上,如今我只是活着,就让这个世界处于危机之中了!你也明白的吧!?我是那种不该活着的人类啊!这种人怎么可能去向他人求助啊!我是必须要被讨厌的啊!我是个该下地狱的怪物,才不会寻求什么救赎!所以你比起关心我这种人,更该关心关心你自己!”

“开什么玩笑啊,哪可能会有那种人类啊……!更何况,像你这样温柔的人怎么能下地狱啊!所以,我会帮助你的!”

“哈——”

魔女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而后挤出一副僵硬的笑容。

“英雄的诅咒还在束缚着你啊?你还打算以他人优先呢?说什么已经从中解脱了,是骗人的呢。我明知道那种想法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改变的……我是笨蛋吗,居然相信了你说的话。”

“不,不对。我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比奈这么告诉我了。”

“既然如此……!?”

魔女的神情扭曲了,向我质问道。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为什么还想要帮助我!?不是英雄的你,毫无理由来帮助我!而且我们互相敌对着,不管是你被迫立于战场的理由,还是我们那互相厮杀的关系,或是你遭到处刑的理由——那就是我啊!你只该对我有怨恨或仇恨,才不可能会担心我!你应该是讨厌我的才对!”

“真的是好麻烦啊你……!”

我站了起来,瞪着魔女。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我可是魔女哦?既麻烦又差劲,还令人作呕,这不就是个恶劣得无可救药的怪物么!你会说那又怎么了吧!?”

“我没说那种话吧!?你要真是那种人的话,比奈她们就不会这么担心你了啊!?你是个很好的家伙啊!你就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啊!”

“吵死了吵死了!别以为那种甜言蜜语能骗到我!”

眼角含泪的魔女喘着粗气。

“……你一开始想说的不是这种话吧?快进入正题。”

“行啊。”

我向前迈步缩短着与魔女之间的距离。

“干、干嘛……?不许继续靠近我!”

魔女用不知从何处拿出的杖顶住了我喉咙。

“我拒绝。”

但我毫不在意地向前走。然后魔女慌慌张张地将杖从我喉咙前移开了。

“你在想什么啊……!?”

魔女向后退了几步。

很快,魔女的后背就靠上了墙,我猛地伸出手按在魔女头旁边。

我坏笑了起来。

“看吧。你果然很温柔呢。”

“结果你到底想干嘛……!?”

“魔女赛里斯……啊不,这个称呼就此停用吧。椎名麻衣。”

我改口了。

魔女……椎名她非常地动摇,杖都在抖动着。

若是名为魔女的这一诅咒正束缚着椎名的话,我就要从中解放她。这真是个很不得了的一个回旋镖呢。被过去诅咒得最深的是你吧。

这并不是指她在现实层面上灵魂被诅咒了。说的是她内心层面的问题。

椎名她在害怕着,畏惧着。但并不是对我。

她极端地恐惧着被他人接近,恐惧着与他人接触。从前世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而回想起来,在我为了使用祓魔术而握她手时,明显能看出她样子很不对劲。

椎名平常一直都畏缩着。她在害怕交心之后会被伤到。

这是因为她认为全世界的人都会理所当然地憎恨她、怨恨她吧。

除了自己以外全都是敌人,她以前就是靠着这种冷淡的关系性生活下来的吧。

因此。

我开口了。

为了去帮助如今正泫然欲泣的这个笨蛋。

“——和我做朋友吧。”

感觉脸上热得像是着火了一般。

我明白自己脸上已经通红一片了。

“……哈?”

在这个距离下,在我跟椎名几乎鼻子眼睛都要碰上了。她愣愣地开口。

但是,她的脸立刻就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红晕。

“你、你……突然、说些什么啊……!?”

她极度困惑地反问道。

这也是当然的。

要是这家伙对我说了同样的话,我也会怀疑她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因此,我向她说明了想成为她朋友的理由。

“我啊,想要帮助你。想要救助你。想要一睹你的笑颜。……但如你所说,对前世的仇敌抱有这种感情太不正常了呢。”

我明明在很认真地诉说着,但椎名却连耳根都红了。

希望你能正经一点。我这边可是很认真地思考过后才得出这个结论的。

“因此,我会做你的朋友,去改变这份关系性。毕竟,不管是去帮助朋友,还是想帮忙,就算不是英雄,这种想法也很正常对吧?”

可能这个顺序不太正常。

可能正常的朋友之间是不会进行这么夸张的对话的。

也可能我对椎名抱有的感情,比普通的朋友之间的还要沉重许多。

但是啊——要改变最是麻烦的你与我之间的关系,这种程度却刚刚合适呢。即便哪里弄错了,即便哪里很奇怪,但那都无所谓。

“为了能帮忙而成为朋友……?”

椎名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带着某种无助的眼神的她动了动唇。

“那你岂不是,什么都没变么……”

“不对。话说回来,我也说过好几次了吧。”

若是为了祓出缠绕着这家伙内心的诅咒的话,那种羞耻的台词再多次我都会说。

毕竟就算不再是英雄,我也还是位祓魔师啊。

“——我会想要帮助你,才不是因为我是英雄,也不是因为我有着那种义务。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也不是我被要求的职责。你说得没错,我至今为止是被那份职责所束缚了,受困于过去。但是,一旦我从中得到解脱,我就有了很多想做的事。我迄今为止都没能注意到呢——于是,我最初想到的事,就是想去救助看起来很痛苦的你。”

总算是察觉到了。

这就是那种感情啊。

“我就是有这么得喜欢你啊!最喜欢了!不论是你的那份温柔!还是那些蠢萌的地方!还是麻烦的地方!不管是什么!你的全部!都很重要!我都很重视!如果是为了你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去做!所以让我做你朋友吧!”

(翻:大老师天桥既视感?)

感觉都快要被烧死了。

说出了这种不得了的台词后,我把脸转向一旁继续说道。

当下我没有自信能跟椎名对上视线。

“……如何?我会担心你的理由,能相信了吗?”

紧跟在我的提问后的是沉默。

很快,传来了椎名的低声回应。

“骗人的吧。不可能会有喜欢我的人类的。”

“即便世上所有人都讨厌你。”

我很自然地说出了这些话。要问为什么,因为这都是我的真心想法。

“我也会一直喜欢着你。不管是你灵魂上的诅咒,还是内心的诅咒,我都会将其祓除。”

“我、我可是魔女哦?是让世界陷入灾厄之中的大罪人。就算你能救得了我,我也是不能得救的啊!魔女,是不能获得幸福的啊!”

不知是不是脑子没转过来,椎名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语让我很是焦急,所以我激烈地喊了出来。

“——魔女是什么啊,过去的罪孽又是什么啊!?你个笨蛋!话太多了啦!”

是因为我直接的谩骂而停止思考了么,椎名僵住了。

“不是,你说我话太多了……”

“总之,你绝不能陷入不幸。我不允许。”

“哈——哈啊!?”

“你只许变得幸福。要问为何,因为我会让你幸福的。”

我将她的脑袋揽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那如今也仿佛要折断的纤弱身躯。

“听好了,你才不是什么大罪人。转生后的如今就更不是了。至少,这一世认识你的那些人都很喜欢你,就连认识了你两世的我也很喜欢你。你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受着大家喜爱的你已经可以获得救赎了!就算是那个世界的人们,在知道真实的你之后也不可能会再憎恨你的!你就是只是个受害者而已!明明如此,你却一副全都是自己的错的表情……!太傲慢了啊你!”

“你……”

我将椎名的脸按在我的胸口,阻止了她的反驳。

轻奢的香味扑鼻而来,让我想起她也是女孩子这一事实。

但是,如今和那种事没关系。我将其从脑海中赶走,继续说道。

“我会帮助你,会让你幸福。所以来做我的朋友吧,老老实实地接受救赎吧。别看我这样,我可也是打倒了你的英雄哦?来依靠我吧。不要一个人独自承担,跟我商量吧。比奈告诉我,朋友就是能做到这种事的。”

想说的话,一股脑都吐了出来。

只有此刻,不管那是多么羞耻的台词,我都毫不踌躇地说出来。

“你要是成为了我朋友的话——我就能做只属于你的英雄。”

呆滞了好一会的椎名,不一会身体瘫软了下来。

“你这人……果然是个笨蛋呢。”

她轻轻笑了起来。

“居然为了我这种人,拼命到这种地步。”

泪珠从她的双眼里不断涌出。

顺着脸颊,泪滴持续地滑落着。

“哈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椎名她,仿佛是死心了一般叹了口气。

我一松开,她便靠着墙壁慢慢地滑了下去,很快就坐在了地上。

“和我扯上关系你的运气就到了尽头呢。都说了不会再让你逃走了吧?”

“真的呢……你个跟踪男。”

“吵死了,你个神经女。”

“你、你说谁神经啊!?我一点都不神经好吧!”

“你要平常就是那状态的话,性质就更加恶劣了呢……”

我耸耸肩,椎名便瞪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抬头看着我的她正眼角带泪,完全不吓人呢。

“……我这种人,可以做你朋友吗?我肯定会很麻烦的哦?”

“那种事我一早就知道了。”

“朋友的话,是会一直在一起的哦。这也可以吗?”

“当然。”

(翻:雪乃天桥反问既视感x)

我点点头,椎名就哼哼地笑了起来。

“那就没办法了呢。看在你如此执着的份上我就和你做朋友吧。我会尽情使唤你的,做好觉悟吧。”

“朋友不是这样的吧……?”

“我觉得朋友也不是会怒吼着去拜托成为的哦。”

“毕竟你是个性格麻烦的女人,这也是没办法嘛。”

“……明明半斤八两。”

“那我还是要说,我比起你来还是要好一点的……”

“……哼,行吧行吧。反正我就是最麻烦的那个。”

椎名像是在闹别扭一般撅起了嘴唇,随着“嗯”地一声,她向我伸出了手。

“干嘛啊。”

“我直不起腰,一个人站不起来。”

“要我拉你?”

“是啊。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啊?我们是朋友对吧?”

我握住了椎名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然后,她忽然倒向了我的胸口。

“喂。”

“……肩膀借我一下。”

“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身体一直都不舒服哦。而今天尤为难受……”

“那你倒是先说啊。”

我将椎名的腰抱起来,也就是转成了所谓的公主抱。

“等、格雷你等下!”

“别再那么叫了。我如今是白石护道哦。”

“……那,护道,你停下。”

“才不停。这样快一点好吧。”

“虽然,是这样……”

“怎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

“你这不还是很精神嘛?”

总感觉椎名的表情很是奇怪。

不管那些,我决定先将椎名抱到卧室去。

环顾宽敞的客厅,我发现了一扇疑似卧室的门。

“那边是卧室吧?”

“诶……是。啊不,那个,在沙发就好了啊?”

“床上更好休息的吧。”

“啊,真的,我很重的……就沙发吧,好么?”

“嘛,的确很重呢。”

“才——才没那么重好吧!?”

“到底要怎样啊,别打我头,很痛的哇!”

我让她安分了下来。

我一边注意着让她脑袋不会撞到,一边打开了卧室的门。里面放置着一个装饰得很梦幻的大床,而周边环绕着大量的玩偶。

“……”

我看看那个,看看魔女的脸,又看看那个。

“……那么。”

“你倒是说点什么呀。”

魔女红着脸说道。这语速很快呢。

“啊—嘛,兴趣总是多种多样的呢。嗯。”

“干脆杀了我吧……”

我一让椎名躺上床,她立刻就钻进了被窝。

她拉过一旁的玩偶抱住了它。

“……”

我在她旁边坐下,腰部靠上了魔女的后背。

短暂地沉默了一会。

“我说啊护道。”

“怎么了?”

“你说要帮助我……具体来说要怎么做?”

魔女向我的提问的声音低不可闻。

“这可是诅咒哦?这问题可不是能那么简单解决的啊。”

“……是呢。”

“因为是你,所以就算你说办法之后再想我也不会惊讶就是了……”

我一直在思考解决办法。

但是完全想不到一个简单的解决之策。

椎名并不是个笨蛋。要是有那么方便的手段,她早就用了。

因此,我所想到的就是只是能减轻椎名负担的方法。

“——束缚着你灵魂的诅咒,由我来分担一半。”

“什……”

椎名顿口无言。

“你在说什么……要是那么做的话,可是会危及你的性命的啊!?”

“没事,我也不是毫无根据就这么说的。我能使用祓魔术,而能使用祓魔术的人类本就不易受到诅咒的影响。而且要是常驻发动祓魔术,至少应该能抵御诅咒的侵蚀。比起一点点地和你的灵魂连接,还是转移给我时祓除诅咒的效率更高呢。但就算这么说,你也不会同意我替你承受全部的诅咒吧?”

“那是当然的啊!要是那样做,不知道会给你带来多大的负担……!”

“所以就一半嘛。若只是你承受至今的负担的一半的话,我也能想办法撑住的啦。至少比起如今的你来,还是我的耐性更高。”

我并不打算自我牺牲。

这是基于我使用祓魔术祓除诅咒的经验推测得出的,若是我在分担了诅咒之后能经常性的使用祓魔术的话,就不会给自己带来痛苦。这样一来也能减轻椎名的负担。保持现状稚名就会有性命之危,这肯定是最佳的手段了。

可能是因为理解了我的想法,椎名的瞳孔摇曳着。

“别想着自己一个人背负全部哦,椎名麻衣。我们是朋友对吧?喜悦要成双,痛苦就要一同分担。所谓的朋友就是这样的对吧?”

椎名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但当我伸出手,她便战战兢兢地握住了我的手。

“……朋友是不会让对方单方面地背负的对吧?”

“对呢。所以当我感到为难的时候,就请你来为我努力了。”

“会有让你为难的事吗?”

“虽然我不像你那样过得不顺利,但我也是有很多事会为难的啦。我会用上这次的大人情,每次都会尽情使唤你的,给我做好觉悟哦。”

时间静止了。

只有窗外的蝉鸣声响彻不停。

我们互相凝视着。我窥视着魔女那如宝石般的瞳孔深处。

“那么……”

这句话,展现了椎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来做吧。拜托了,请你帮帮我。”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开心地笑了。

因为啊。

那个遭到世上所有人憎恨,

认为自己就是万恶之源,

认定自己不该得到救赎的她。

却也能向初次交到的朋友求救了。

“……那,你可不许抱怨哦?”

我吻上了椎名的唇。

“唔……!?”

椎名很是惊讶,但她反抗的力度却很微弱。她是理解到这属于让渡诅咒的必要流程了吧。对于灵魂的链接,肉体的接触是必要的。若是以祓魔术来祓除诅咒的话,那么只是牵手就足够了的,而诅咒的让渡就需要更深度的接触。

“嗯……呜……”

这也不是因为我想干才干的。为了能尽早搞定,我将舌头伸进了椎名的口中。由于碰到了牙齿,稍微有点痛。接吻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所以希望你能原谅我。——与此同时,我将注意力集中了起来。

祓魔术说到底是一种祓除诅咒的技术。在诅咒的让渡过程中,最多起到辅助作用。基本上还是椎名通过她的咒术来进行主导。通过我的祓魔术解开束缚着椎名灵魂的诅咒,再靠椎名的咒术将其引渡到我的灵魂上。我们灵魂之间的链接就靠着接吻来保持。

……而要说问题的话,那就是在这高精度的工程中,我需要一直和稚名持续接吻。虽然很是尴尬,但也只好当做是在人工呼吸了。

——原谅我吧。这也是为了帮你啊。

“呼哇……!”

“……嗯哈……”

在我完成所有操作松开嘴唇后,椎名则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是因为过于集中注意力而感到疲惫了吗,她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松懈。

“……椎名?”

我一出声,稚名便惊醒一般地摇了摇头。

她的脸都红到耳根了呢。我觉得那就像是苹果一般,但我自己的脸也差不多吧。是因为做了不甚习惯的事吧,感觉脸热得都要着火了。

“明明我还是初吻……”

椎名怨恨地看着我,但我也是一样的啊。

“比起那个,你身体状况如何?”

不知道是否是我心理作用,椎名的表情很是开朗。感觉不到她有在勉强自己了。

“你问那个的话……嘛,轻松了很多呢。你怎么样?”

她反问过来,我便将手按在自己胸口上。

集中意识后,我能察觉到沉重的诅咒正束缚着身体。但由于我常驻展开着祓魔术,因此不怎么痛苦。尽管身体有些沉重,但很快就适应了。

“……嗯,没问题呢。”

“真的吗?”

“当然。要说的话,我还能再承受一些哦?”

我边展现着肱二头肌边说道,椎名则是红着脸低下了头。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对和你再次接吻一事我也是敬谢不敏。”

“只要有肉体的接触就好了啦。不是接吻也行的……”

话一出口,我才察觉到这说法似乎不太妙。而魔女在一瞬间惊讶得皱眉之后,脸上红晕更甚,并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要、要、要是你对我……做了那种过分的事,我会杀了你的哦!?”

“冷、冷静一下!这是误会!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尽管我急忙辩解,但满眼泪花的魔女还是锤了我的头。理解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