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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腹虫的恐怖——或者说,应声虫的故事-章节

网译版 转自 动漫之家

翻译:铁骨

「欢迎光临秘密咨询室。

来到这里的你,恐怕是遭遇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件并被卷入其中了?嗯,『这种事不可能实际发生』——作为有常识的人,第一反应是试图否认也可以理解……然而,超乎常识的事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不是吗?一定是吧。

然后,独自烦恼的你,从朋友或熟人那里知道了这个地方,于是半信半疑地来拜访了,不是吗?一定是吧。

对,即使你不说,我也明白。毕竟在这个时间段造访这里——也就是说,在放课后造访美术室的人,都有此类烦恼。

啊?是的,没错。我们已经受理了很多类似的委托,并全都圆满解决了。烦人的妖怪自不必说,前几天甚至连自称『神使』的家伙都被我们打败了——你不知道吗?呵呵,那是当然的。总之,今天的你能过着平静的校园生活,就是最好的证据。

是的。什么都不用担心,相信我,只要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诶?『即使这么说,也无法轻易接受』是吗?原来如此,你是非常理性的人啊。但很遗憾,这是事实——人类无法企及的怪异,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我明白你的心情。如果一时间很难接受的话,那么我们就慢慢来……」

隔着美术室和美术准备室之间的薄壁,传来了经岛学姐的声音。虽说内容很可疑,但能流畅地扯出这么一大段也挺厉害的。

「不愧是学姐。但是,面对怀着烦恼前来咨询的人,这种应对是不是稍微有些轻浮了呢?」

坐在美术准备室角落的圆凳上,我一边削着铅笔,一边如此小声嘀咕。在窗边眺望天空的奈良山闻言,回头看了看——他脑后束起的长发轻轻跃动,与白衬衫以及窗外蓝天相结合,有种清爽的感觉。

「即使对怀有烦恼的人严肃,也只会煽动不安。所以白冢,我觉得学姐这种轻松从容的对待方式,并没有什么问题。」

「嗯,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一边附和着既是同学又是实力派天狗的朋友,一边确认着芯尖,我又小声向倚着墙打开画册的后辈搭话。

「菲尔是怎么想的呢?」

「我只想早点去画画——明明计划在进入梅雨季节前完成的……」

银发男生用压抑的声音回答了,同时无奈地耸耸肩。对于他那饱含叹息的一句话,我和奈良山面面相觑,产生了「这我明白」的共鸣。

——今天放课后,部员们刚聚集在美术室,便有一位陌生女生来访(大概是五分钟前的事了)。中等身高,朴素的眼镜加上清秀的编辫,穿着尺寸稍大的运动衣,看起来有些懦弱的女孩,口中挤出「有事想商量……」之后环视了我们,便沉默下来。

顺带一提,当时在场的美术部员,是除了小鼬以外的所有人——即经岛学姐、奈良山、菲尔、鳞和我。挂名部员穗村不在是平常的事,所以省略。总之,来访者在我们五人面前闭上了嘴,似乎有些为难。鳞注意到透过眼镜的不安视线是冲着我和奈良山来的,便机灵地说:「看来是在小伙子们面前不方便讲的烦恼啊」,然后把男部员们推进了准备室。就这样,我们三人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静候鳞所说的「少女商量时间」结束。

「嗯,『因为有男人在场,所以不方便开口』——这个我能理解。但是,把我们赶进准备室也没有意义吧?」

菲尔一边摸了摸隔音功能差劲的薄墙壁,一边自言自语。是啊,不仅墙壁薄,门上下的缝隙也都有一厘米左右,那边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要是能尽快结束就好了。」我不禁叹气。

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写着「经岛专用」的书架。学姐从各种渠道收集来的有关妖怪的古文书和研究专著,杂乱无章地堆积着。每回看这书架,见到的册数都比上一回要多……

突然,菲尔小声提问:

「任凭鳞和经岛学姐接待访客,真的没问题吗?如果没有扮演刹车的伊达学姐在场,那两人说不定会乱来……」

「嗯,有这个可能性。白冢,今天伊达同学怎么没来美术室啊?」

「小鼬说要先去学生会室一趟。」

——貌似是为了归还副会长新井学姐借她的书。想起午休时从本人那里听到的话,我如此回答。奈良山和菲尔闻言,不约而同地叹了气。

「看来只能静观事态发展了。」

「是啊……」——我重新削起了铅笔。

「——那段开场白需要我再说一遍吗?嗯?」

「啊,对不起,我是二年级B班的大牧理佳。」

「好的,请多关照。我是三年级的——」

「是经岛御崎学姐吧?学生会长的女朋友……」

「啊?……嗯,我确实在和他交往,你挺清楚的嘛。」

经岛学姐似乎有些意外。鳞的声音随即插了进来——

「毕竟你男友很受后辈欢迎啊,他有恋人的传闻自然也会扩散开来。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年级的山楝蛇鳞。那么,大牧君,你今天是来咨询什么的呢?啊,莫非是『得了不合季节的感冒,想依靠神秘力量迅速康复』——最近校内貌似流行这个来着?」

「不,不……我只知道身边突然发烧的人在增加,但本人现在还算健康……其实,那个……」

虽然终于进入正题了,但陈述的内容听不太清——这位大牧同学似乎仍然担心被一墙之隔的我们听见,所以刻意压低了声音。唉,如果不是太严重的烦恼就好了。抱着随意的希望,我吹掉了刀片上的木屑与铅笔末。

压抑的讲述持续了一段时间后,经岛学姐开口了:

「情况我大致理解了。那么,姑且让我看一下,行吗?」

「是,是…那个,可以不要看太多吗?」

学姐似乎想确认什么,大牧同学则害羞地回应。

「嗯,那里成了那样的……」

——到底是哪里变成了哪样啊,完全搞不懂。这时,再次传来了学姐的询问声。

「关键是契机啊。你染上这个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说去了什么地方?」

「要说『特别』……只是在黄金周期间进行了特训——这个算吗?」

「嗯,连休大概是三周前吧,那时候被附身了吗?顺便问一下,你们社团是在哪特训的?」

「我们社团没有组织集体特训,是部员按各自需求自行安排的。我去了镰岳的竹林,一个人……」

「啊?一个人去那座险峻的山?不是合宿?好帅!」

鳞激动地喊了起来,一瞬间后,响起了划破空气的「嗖嗖」声。诶?这是……?

「喔,吓我一跳!下意识地想伸手抱一下肩膀,不料手刀却突然劈过来。」

「不好意思!突然靠近的话……会反射性地攻击。对不起!」

大牧同学慌忙道歉。也就是说……刚才她朝鳞挥出了一记手刀?还是条件反射?正当我好奇她加入了什么社团时,经岛学姐「替」我发问了:

「你社团是做什么的啊?」——嗯嗯,这是一定要听的。

「我加入了综合格斗研究会,自己稍微练了点螳螂拳……是社团的『五独拳』之一。」

「啊?综合格斗研究会?是『摔跤女郎』狮子岩和『半裸番长』求道丸的社团吧?据说成员都是些格斗爱好者……」

「嗯,是的……而且推荐我来美术部商量的,正是阿尔玛与求道丸。」

大牧一边保持着懦弱的态度,一边小声说话。听那语调,完全不像格斗家啊。话说回来,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不像运动系社团的……但既然自称「五独拳」之一,岂不是意味着她在综合格斗研究会里实力排前五?

「哎呀,人不可貌相。」

——笑容满面的奈良山微微点头,我和菲尔则面面相觑。另一方面,美术室那边又传来了鳞的询问声:

「虽说是格斗家,但为什么特意跑到那种地方特训?」

「因为,那个……说起中国拳法的特训,就会想到竹林呢……而且,现在这个时期的竹笋,正是吃的时候……非常好吃。」

「诶?难道特训期间是自给自足?」

「对。在野外寻找食物也是特训的一环……从镰岳带回的竹笋还剩一点,你们想尝尝吗?」

「不需要啦——你自己留着吃吧。总之,关于发生在你身上的怪异……」

用惊讶的声音吐槽后,经岛学姐把话题拉回了怪异事件。原来如此,对学姐而言,拳术、修炼之类的怎样都无所谓,妖怪以及怪异现象才是值得在意的。当我如此理解时,美术部引以为豪的妖怪百科也以平静的声音继续——

「我想大概是『应声虫』导致的吧?这是一种寄生于人体并使之异变的小妖怪。不过,它本来应该会引起更热闹的症状才对……」

「热闹?但是,现在很安静……」

「是的。也就是说,寄生过程还没结束。虽然不知道理由,但如果『应声虫』尚未完全融入人体,是可以通过比较直接的方式解决的。」

「直接的……?」

「嗯。所以鳞——代号九!」

「了解!!」

收到经岛学姐的神秘指示,鳞马上回应。然后在大牧同学困惑的下个瞬间,传来了某物倒下的声音,接着便是狡黠的笑声:

「……呵呵,昏过去了吗?就算是『武道家』,也被一招放倒了啊。」

「虽然练了拳,但终究是经验不足的小姑娘。没料到我能自由伸长脖子,而且牙齿还带麻痹毒。真是太嫩了。」

——隔着一堵墙的对面,学姐和鳞正进行着如同反派般的对话。听起来似乎是鳞突然切换成「蛇首模式」咬了大牧同学,使她中毒麻痹、失去意识了。那位拳法少女猝不及防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普通人谁会想到眼前的对方竟是蛇的化身呢……

「喂,御崎。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等等吧。『应声虫』一旦察觉到宿主的身体变弱,应该会马上逃出来的。特别是寄生还没结束的情况。另外,这孩子不会有事吧?」

「别担心,我注入的是特殊麻痹毒,不会留下后遗症的。而且为了把握剂量,我在亲切的人狼少年身上试验过好多次呢。」

听到鳞这句轻松的回应,我不由得转头看向了菲尔,只见银发人狼叹着气,断然点头,然后用沉重的声音补充道:

「鳞那家伙,说什么『人狼的身体比普通人更坚韧,所以拜托了』,然后就直接咬上来……」

「……是吗?」

——总觉得除了「可怜」外,已经找不到其他感想了。我与奈良山面面相觑,无言地深切同情着。突然,墙对面的鳞叫了起来:

「御崎!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果然!抓住——哎?速度这么快啊?」

「别想逃!」

听到了吧嗒吧嗒跑动的脚步声,大概是在追赶从大牧同学身体里逃出来的妖怪吧?那么,该出去帮忙吗?毕竟小鼬也不在……这样想着,把手放在通往美术室的门上的瞬间,学姐的声音从近距离传来——

「小伙子们,抓住那个!注意别让它附身!」

「附身……咦?」

从门下的缝隙中,出现了跟手指差不多长的黑色生物。看上去的第一印象是头上长着独角、没有眼睛、有前肢却缺乏后肢的蜥蜴。这只怪诞的爬行动物把鼻尖转向了愣住的我,观察片刻后,便飞速顺着我的脚窜上身来——

***

「真是倒霉……没想到那里会变成那样。」

「确实。不过原老公,你这话听起来很猥琐啊。」

「只有鳞小姐才会想歪吧?唉,刚才那一幕……真不愿再回忆起来啊。」

隔着衬衫抚摸着肚子,我吐出了不知是第几次的叹息。

——二十分钟之前,蜥蜴模样的妖怪「应声虫」窜上了我的大腿,那电光火石般的速度,连老手天狗奈良山都来不及按住。它就这样一下子钻进了我的肚脐。明明有实体,却能穿透衣服和皮肤吗……?总之,我被寄生了。

不过,因为鳞马上就对我注入了蛇毒,所以「应声虫」又挣扎着从肚脐中探出头来,然后便被「蛇首模式」的鳞一口咬住、扯了出去。蛇女房原本打算直接吞掉猎物,但经岛学姐说想仔细观察,所以这妖怪便被放到了桌上。从它一动不动的样子来看,大概已经丧命于蛇毒了吧……

之后,恢复意识的大牧同学礼貌地低头致谢:「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真的很感谢你们把那个从我身上拿掉……」奈良山和菲尔则一起出去画画了。经岛学姐检查了妖怪的尸体后,似乎有什么在意的事情,便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查阅……

「鳞小姐,你不是说有好好控制剂量吗?那为什么我现在还觉得全身难受呢?」

——忍受着肌肉疼痛,我向刚送走大牧同学的蛇女房道出了疑问。

「大概是毒的种类弄错了。本来打算像对『螳螂拳使』一样注入麻痹毒,但不小心用了只会痛的毒。呀,对不起。」

完全没有诚意的道歉,让我目瞪口呆地沉默了。鳞却依然嬉皮笑脸地说:

「别那么生气。拘泥于细节的男人是会被葛里讨厌的吧?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和我接吻,应该高兴才对。哟,已经是既成事实了!」

「接吻是指嘴唇和嘴唇贴在一起。被蛇首怪人咬脖子注入毒液,绝不是接吻!对吧,学姐!」

我一边抚摸着脖子上的毒牙咬痕,一边寻求经岛学姐的支持,但得到的只有「嗯嗯」的含糊回复。转头一看,只见窗边座位上的学姐眉头紧锁,正一脸苦涩地盯着电脑显示屏。

「果然在网上找不到更多信息啊,真是太遗憾了。」

「遗憾……是指什么?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嗯,是啊。但我有点在意。『应声虫』本来应该是瞬间就和宿主融为一体的妖怪。但如今却在那个练螳螂拳的身上耗了好几周,而且到头来也没完成寄生。出于这点疑问,我刚才搜索了资料,但根本找不到『应声虫灭活条件』的相关记录……出现『应声虫』是大灾害和天变地异的前兆——这类记载倒是不少。」

对走近的我苦笑,学姐指了指电脑屏幕——与古文献的影印本一起,长着角、如同蜥蜴一样的东西的画像映入眼帘。虽然是简单的笔触,但还是能看出跟陈尸桌上的那个是同一生物。画像的附注写着「应声虫之图」。

「话说这家伙为什么要叫『虫』呢?明明一点也不像昆虫……」

——腰部以下姑且不论,上半身完全就是爬行动物的模样。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问时,美术部的妖怪博士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不像。但『应声虫』这个词产生于近代以前,当时『虫』并不只是指代昆虫或其他节肢动物,其涵盖范围比现在广得多——除了一大半无脊椎动物,还包括两栖类、爬行类和部分哺乳类。比如称蛇为『长虫』,称老虎为『大虫』;现代日语里也有残留下来的——マムシ(蝮蛇),应该听说过吧?」

「マムシ是指那种毒蛇吗?……这么说来,称呼里也带『虫(ムシ)』啊!原来如此,我理解了。」

「顺带一提,在近代以前,某些连生物都不是的『现象』或『症状』,也会被命名为『虫』呢。例如认为孩子营养不良、面黄肌瘦是『疳の虫』导致的,但实际上并不存在那样的生物。因人们主观猜测而被定义的『疳の虫』,可以说跟妖怪也差不多了。另外,一些实际存在的昆虫也有妖怪般的名字,比如ネジレバネ(捻翅目)之类,听起来就像妖怪,非常有趣。」

「这样啊……那么,『应声虫』的妖怪传说,最初也是因为有对应的病症?——不,不,学姐!我没听说过有什么病会变成那样……」

「哦,恭喜你发现盲点!确实,古代的人们,最初只是想象着与实际症状相对应的『虫』,但后来随着文学的发展,导致实际不可能出现的症状的『虫』,也逐渐在志怪作品里登场……」

「——喂,这家伙居然还活着吗?!」

鳞突然的叫喊声,打断了经岛学姐的妖怪讲座。和学姐一起回头看去,只见蛇女房正望向半敞着的美术室门。她身旁的桌上,刚才还在的「应声虫」尸体,如今却消失……诶?「还活着」?也就是说——

「不知是剂量不足还是它本身有一定的抗毒性,那蜥蜴刚才突然动起来,一眨眼就窜到门外去了。可恶,别以为能逃掉!」

——鳞猛地冲向外面的走廊。我和经岛学姐对视了一下,然后几乎同时跑了出去,追在蛇女房身后。

「观察完的时候,应该让鳞赶紧吞掉的……喂,跑快点啊,小白!」

「鳞小姐的毒还没完全失效呢!全身都痛得厉害!」

***

「哎呀,虽然很微弱,但还是发现了妖气的痕迹!那只蜥蜴肯定往这里去了!」

「不愧是蛇的化身!说起来,『应声虫』擅长隐藏妖气,趁对方不注意偷偷寄生也是它的拿手好戏……」

「现在不是解说的时候,学姐!先进去吧!——打扰了!」

用力推开门,我和经岛学姐、鳞一起踏进室内。大概是被突然出现的冒失访客吓了一跳吧,谈着笑的三位少女……不,两位少女和一名女性,把吃惊的脸转向了这里。

「咦,你们这是……?」

「搞什么鬼?进来之前好歹先敲门啊。」

「……真一?还有御崎和鳞?怎么了?」

——学生会副会长新井学姐、顾问稻叶老师以及小鼬,都投来了疑惑的视线。

好巧不巧,居然逃进了学生会室——讨厌的预感爬上脊背。难不成……?

来不及仔细思考,我一个箭步冲到距离最近的栗发少女面前。「什么事这么急呀?」——小鼬歪了歪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今天的她永远比昨天的她更有魅力……啊,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忍耐着来自美丽双眸的凝视,我伸出了手——

「对不起,小鼬!以后再解释!」

——一把抓住制服的下摆掀了上去,白皙的腹部一览无遗。

「啊。」

大概是一时无法理解被做了什么吧,小鼬睁圆了眼睛,就此凝固了。我一边再次道歉,一边注视着眼前的光景。

苗条紧致的腰、玲珑的肚脐……因为制服下摆被掀到胸前,所以还能看到一点淡粉色的胸罩。身后的鳞喃喃道:「不愧是葛里,好清纯的颜色哟……」

努力拉住快要飞走的意识,我不断在内心告诫自己得抓紧时间做正事,然而——

「好漂亮…!」

赞叹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本来皮肤就很美的小鼬,平时不会暴露在阳光下的部分,更是细腻到让人窒息的程度!

把脱轨的思考回路强行扳回正轨,我仔细凝视那小巧可爱的肚脐……嗯,完全没有发现异状。反复确认那个事实,我松了一口气。

「啊,太好了……」

——咚!

下个瞬间,我的身体重重撞在了学生会室的墙壁上。

「你、你在想什么啊?!真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种事也太、太……呜,难以置信!」

刚才全力推开我的小鼬,满脸通红地抱着自己的身体,愤怒地瞪视过来。

「不,不是的,其实是为了确认……」

我正打算辩解时,传来了学姐急迫的催促声——

「喂喂,小白。要放心还早呢!」

是、是啊,得继续确认,事件还没有解决。

于是我调整呼吸,看向一脸惊愕的副会长。

「——新井学姐,请不要动。」

「咦?接下来是我吗?」

见我不带犹豫地迫近过来,新井学姐连连后退。

「给我住手!」

——突然,动作停止了。

不仅是四肢,我全身都像被固定了一样,动弹不得。即使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嘴里也只会漏出微弱的气息。余光所及之处,稻叶老师的眼瞳格外鲜红。

「如此光明正大地进行性骚扰,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原来如此,我是被九尾狐的妖术夺走了身体自由。嗯,被当成傻瓜是平常的事,但总觉得稻叶老师的视线和态度比平时还要险峻数倍。

啊,那个,老师?我并没有计划性骚扰啊,这只不过是为了确认肚脐有没有被「应声虫」寄生……

——虽然想辩解,但嘴和舌头还是动不了。话说回来,居然连喉咙跟肺都不能动吗,氧气快不够了!难道我会就此窒息而死吗……于渐渐淡薄的意识中想着那样的事情,小鼬和新井学姐在固定的视野边缘瞪大了眼睛。

「哇,真一的脸越来越青……!不会有事吧?」

「老师,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这是乱掀女性衣服的报应,受罚是应该的!」

「啊,也许是这样……但真一好像也有什么理由——对了,一起过来的御崎和鳞,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吧?」

——小鼬望向兴致勃勃看戏的两人。她们满脸爽朗的笑容,真是一幅好画……啊,不妙,意识已经……

「诶?小鼬是问我吗?其实说来话长……」

「嘛,话长就待会再说。狐狸老师?先把术解开吧,原老公晕过去了。」

「要振作啊,真一!」

***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为了分辨是否被『应声虫』寄生,才特意确认腹部的情况……」

「就是这样。所以,希望你不要对小白生气。」

「那直接说明不就行了吗?我们自己会看的。」

「哎呀,算了算了,结果大家都平安无事,不是很好吗?话说,那只蜥蜴究竟去哪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逐渐恢复了意识。轻轻摇头驱散脑内的迷糊,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浅绿色的天花板。背部和腰部都能感受到靠垫的触感。

原来如此,我好像是失去意识后,被搬到了学生会室的沙发上。一边这样判断一边深呼吸,我发现小鼬正瞧着我。近距离一看更有魅力的妖怪少女,认真地凝视着我的脸——啊,多么深邃而神秘的双眸啊……

「感觉好些了吗,真一?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不用了,谢谢。只是……」

「嗯,怎么了?需要些什么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抱一抱小鼬。现在马上。」

「不是在问这种事!唉……真一还是老样子,这么看来可以放心了。」

红着脸大喝一声后,小鼬松了口气。坐在旁边,看着我们互动的鳞和稻叶老师窃窃私语「这症状你怎么看?」「大概到末期了,没得治了」——嗯,无视她们就好。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一边向小鼬道歉一边支起上身,我与挎上包准备走出房间的新井学姐对视了。

「醒了啊,白冢君。」学姐笑吟吟地向我点头致意。

「嗯……咦?新井学姐,你要回去了吗?」

「不,今天新闻部要对春季大会后的运动社团进行采访,我也得去支援一下呢。」

「啊,原来如此。辛苦了,学姐。」

「不客气,好好休息吧。」

留下亲切的笑容,新井学姐离开了。望着被轻轻带上的房间门,我突然有些疑惑。第一学期入部和转部的申请会比较多,所以学生会室至少得留一个人接待——想起先前新井学姐提过的事情,我转头询问稻叶老师。

「今天老师一个人留守吗?真少见。」

「不巧,我过一会儿也要出去了,因为有职员会议……唉。」

「哇,这么露骨地嫌麻烦啊!哎呀,大人真是辛苦。」

鳞毫不客气地调侃。稻叶老师直接无视,把目光转向门那边——

「留守任务交给江户桥就好,他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喔,老公要来了吗?嘿嘿,那我就在这多待一会儿吧。」

「鳞小姐,我们还有正事……」

「——你说『差不多该回来了』,意思是……?」

正准备提醒鳞「应声虫」还没消灭时,坐在会长桌上的经岛学姐突然开口了。

「江户桥不久前还在这里,只是临时出去了?是这样吗?」

「是啊。因为『元祖·吹奏乐部』和『本家·吹奏乐部』在练习场所发生了争执,所以他作为调解人——」

「从这个房间出去,是在我们来之前多久?」

打断稻叶老师的说明,学姐以严肃的口吻继续追问。老师不悦地皱了皱眉,回答说:「大概两三分钟吧。」听到这话,学姐面露苦涩地喃喃道:「唉,果然……」

鳞随即睁大了眼睛——

「啊,难道那个蜥蜴妖怪…!所以,是老公被寄生了?!」

「既、既然这样,我们赶紧去找照平吧?他去了特别教学楼那边……」

——小鼬急忙站起身来;就在这时,学生会室的门被推开了。

「抱歉,稻叶老师,让您久等了……诶,大家怎么都来了?」

江户桥会长带着一脸意外的表情,环顾了我们。

下个瞬间,鳞以惊人的气势踢着沙发飞扑过去;这态度和反应速度,都跟我被寄生时完全不一样——

「老公!别动!」

「啊?突然怎么了,鳞?」

「赶紧把衣服脱了!」

「脱——?不,等等,冷静!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虽然是朋友,但这种事是绝对不可……」

「问答无用!必杀——『响尾蛇之捕缚』!」

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鳞的头发猛地伸长,发绺如蛇一般缠绕在会长身上,将五体固定成「大」字。虽然鳞平时总爱说笑,但如今喜欢的对象被妖怪寄生,果然还是会着急的。

——只见她一把抓住会长的衬衫,豪爽地撕开。

「住、住手!鳞!喂,经岛,还有老师,现在不是袖手旁观的时候吧!赶紧让她停——咦?这是……?」

拼命叫喊的学生会长,在看到自己袒露出来的腹部的瞬间,突然怔住了。当然,我们也凝视着那里——虽然想称赞一下会长的腹肌,但异常部分实在太过扎眼。

在我旁边,小鼬不禁倒吸一口气,发出了紧张的声音。

「这个……就是被『应声虫』寄生的症状吗?」

「是啊。而且这症状发展的真快——委托人大牧在几周前就被寄生了,但直到今天,她腹部都没怎么明显变形;刚才小白被寄生时也没这么快完成融入……」

经岛学姐以冷静的口吻回应;鳞则懊恼地「啧」了一声,怒目瞪视着「那个」——会长腹部原本是肚脐的地方,出现了一张嘴。肉色的嘴唇仿佛嘲笑一般扭曲着,随即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寄生第一阶段完成。这个男人已经与我一心——不,『二心同体』了!」

***

「啊,真是的,畜生!给我从老公身体里出来!」

悔恨地咽下混有毒的唾液,鳞憎恨地瞪着江户桥会长的腹部;那「第二张嘴」似乎很得意,直接挑衅道:

「这种程度的毒液已经对我不管用了哈哈哈!试试加大剂量如何?赌一赌是我先被干掉还是这家伙先没命?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响彻了学生会室。江户桥会长露着肚子坐在沙发上,一脸阴沉地喃喃道:「我难道会一直这样吗……?」

「唉,看样子已经没法像先前那样逼它出来了,这下真是麻烦大了。」——一旁的我吐出无奈的叹息。小鼬则轻轻牵起会长的手,安慰道:

「没关系的,照平!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对于这真挚的态度,江户桥会长微微点头;同时,「应声虫」也叫喊起来:

「没用没用没用!根本没有解决办法!哈哈哈,是我赢了!」

「烦死了!可恶,刚才就该吃了你这混蛋的!」

「谁让你们小瞧我的,现在后悔也晚了哈哈哈!」

「闭嘴!喂,御崎,你真的不知道有对付这玩意的咒语或特效药吗?」

——不甘心地咬牙切齿,鳞回头看向在副会长席上盯着电脑的经岛学姐。然而学姐只是点头说「嗯」,连瞟都没瞟我们这边一眼。

见到这敷衍的态度,小鼬忧郁地小声嘀咕:

「从刚才开始,御崎就一直那样……」

「真搞不懂她啊……」

——我也不禁苦笑了。实际上,江户桥学长喜欢经岛学姐,这一点我们都看在眼里,但经岛学姐却总是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样子……真是的,至少过来安慰一下你男友啊!

一边同情着学长,我看向了另一位智囊。

「稻叶老师?那个,您有什么好对策……」

「我说过了吧?『应声虫』只是个很吵的妖怪,无视它就好了。」

打断我的提问,在自己座位上摊开文件的稻叶老师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呃…变成这种样子,江户桥会长也没法正常生活了啊?所以还是得想办法……」

「……算了。」——会长吐出了沉重的声音。

「可不能算了。这家伙寄生在老公的肚子上,真讨厌,又恶心又吵。」

大概是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吧,鳞的声音和脸都失去了以往的明亮。

「我无所谓,想『共存共荣』就试试看吧,请多指教喽,哈哈!」

「吵死了,混蛋蜥蜴!我不是叫你闭嘴吗!」

「我就是要畅所欲言,怎么着?库哈哈哈哈!」

「应声虫」大笑着,继续挑衅焦躁的鳞。我和小鼬也无能为力,不约而同地吐出了疲惫的叹息。这时突然传来嘎吱一声从座位上站起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披着运动衣的小个子少女走向了门那边。啊,你要去哪?在哑然注视着的前方,其男友正被妖怪寄生的那个人,对我们回以微笑——

「抱歉,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下,失陪啦。」

「诶?御崎,现在……?照平明明很辛苦……」

「这个一看就知道。不过,即使表示同情,也没法治好吧?」

对于小鼬的反问,经岛学姐平淡地回应了。不,不,这个发言不是很有问题吗?就算没什么好办法,也不该说这种……等等,莫非——

「啊!难道学姐其实是去拿驱除『应声虫』的道具吗?」

「什么呀,小白?我不是说过吗?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辜负了我仅有的一丝期待,学姐夸张地耸了耸肩。看到这种做作的态度,鳞终于忍不住了——

「喂,御崎!他是你男友吧?你这是搞什么鬼?没心没肺也得有个限度——」

「……别这样,鳞。」

江户桥会长一把抓住了蛇女房的手,极力挽留着激愤地想要冲上前去的她。听到这句寂寞而坚定的话,鳞带着愤愤不平的表情闭上了嘴。同时,学姐也爽快地拉开门——

「那么,狐狸,是不是该去开会了?」

「啊,确实。我也跟你一起走吧。」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学生会室,被留下的我们则不知该说什么好。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的,是鳞恼怒的「啧」声——

「狐狸姑且不论,御崎那家伙,没想到她竟如此无情!」

「鳞,别这么说,经岛大概是出于什么理由才……」

「哈哈!纯粹是无可奈何所以接受现实了吧?库哈哈哈哈!」

在「应声虫」愈发放肆的笑声中,毫无办法的我和小鼬面面相觑。这时,门外走廊上隐约传来了刚出去的两人的交谈声。

「……这演的哪一出啊?没必要故意扮讨人嫌的角色吧?」

「总之现在着急就输了。而且,虽然只是推论,但……」

***

「——关于除掉『应声虫』的对策,据我所知好像是按顺序朗读药的名字。当听到讨厌的药时,『应声虫』会突然噤口不语。之后只要服用那种药就行了。」

「啊,关于这个,刚才小鼬在网上也查到了……粂神你知道是哪种药吗?」

(译注:「应声虫」的故事出自唐代刘餗《隋唐嘉话》:「有患应声病者,问医官苏澄。澄云:『自古无此方。今吾所撰《本草》,网罗天下药物,亦谓尽矣。试将读之,应有所觉。』其人每发一声,腹中辄应,唯至一药,再三无声。过至他药,复应如初。澄因为处方,以此药为主,其病自除。」)

「不知道啊,文献上都只说是用某种植物做成的药,并没有写清楚种类。」

「这样啊……」

听着从桌上手机里传来的后辈的声音,我点了点头。如果是和经岛学姐一样熟悉妖怪的那孩子,或许会有什么好办法——出于这种考虑,我才打电话问她,但似乎不太顺利。

「……谢谢你,粂神。很抱歉打扰你社团活动了。」

——躺在沙发上的江户桥会长也用沉重的声音表示感谢。「县立宇宙开发事业团」的粂神良子只简短地回了句「没关系;还有,我现在是『尤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不由得叹气,鳞也是一脸泄气的表情。

「良子怎么说,原老公?看你那张脸,好像没什么收获呢。」

「是啊,很遗憾……那鳞小姐你呢?」

「我刚才给赫音打电话,然而她没接。本来还打算让犬神试着用吠声驱除来着……」

坐在学生会长的桌子上,鳞无奈地左右摇头。听到这一消息,坐在副会长席上对着电脑的小鼬抬起头——

「这么说来……今天中午赫音跟我提过:莱卡嗅到了陌生妖怪。从妖气浓烈程度判断,似乎是相当麻烦的对手呢。难道是在处理那个吗?」

小鼬停下敲键盘的手,如此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泷泽同学现在大概正是忙的时候,也就是说——

「……看来我们还是得自己解决啊。」

小鼬替我说出了心声,我无言地点头表示同意。

「唉,真麻烦,你这该死的寄生蜥蜴。」——蛇女房重新瞪向江户桥会长的腹部,发出威胁的嘶嘶声。

受到挑衅的「应声虫」,大概会以吵闹的声音回击——我原本是这么想的。然而……

「哎呀,怎么不回话了呢?」

对于出乎意料的反应,鳞一脸讶异,小鼬则喃喃自语:「这么说来,从照平横躺下的时候开始,肚子就安静了。」

啊……刚才我们忙着查询、打电话,都没注意到,但确实是这样。

「莫非它改变了主意,要从江户桥会长的身体里出去了……?」

「真遗憾!完全相反!」

听惯了的讨厌声音打断了我乐观的猜测,只见江户桥会长撑起身体,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诶?这是恢复精神了?不,不对劲!现在的会长佝偻着背脊,耷拉着脑袋,双臂也奇怪地摆动,怎么看都是异常。

鳞从会长席上跳下来喊道:

「应声虫,你这家伙……!莫非把老公的身体完全抢走了么?!」

「第二阶段寄生完成。这家伙似乎已经习惯被附体了,所以我的寄生进程才会异常迅速!啊哈哈哈哈哈哈!」

——会长腹部的那张嘴用高兴的声音回应着。

嗯,因为常被莱卡附身,所以确实习惯了吧。一边想着那样的事情,我迅速绕到桌子后面,依偎在已经进入戒备状态的小鼬身边。这种微妙的状况到底算守护小鼬还是被小鼬守护呢?我很烦恼。

「那么,怎么办?毕竟是江户桥会长,也不能对他使用镰鼬之类的,是吧?」

「啊,当然了,真一!」

「这还用问吗?!」

小鼬和鳞不约而同地瞪了我一眼。我慌忙道歉:「对不起,问了蠢问题……」

「总之,先试着交涉一下吧」——小鼬把目光转向了正以蹒跚步伐缓缓接近的江户桥会长。

「照平——不,应声虫,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被应声虫支配的会长停下脚步,以一脸奇怪的表情歪着头。哦,我还以为是靠力量袭击过来的类型,竟然也愿意沟通交涉吗?抱着一点点期待,我插嘴道:

「对了对了,你占据人类的身体,是为了做什么呢?说不定我们能帮你……」

「当然是繁殖啊!通过口腔、食道把卵灌入其他人的身体,借此不断增加同类!最终完全支配人类社会,创造属于我们应声虫的世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期待就此粉碎了。不行啊,完全没得谈。

「那个,小鼬,说实话,我不觉得能说服它。」

「嗯,我也这么想……」

「同感。明明是寄生虫,还说什么『世界』啊?真受不了……」

——听了鳞这话,应声虫突然停止大笑,继续步履蹒跚地朝这边逼近。

看样子似乎是把我们选作「产卵繁殖」的寄生对象了,而且它刚才说「通过口腔、食道把卵灌入」来着?那如果被抓住的话……岂不是要被迫跟江户桥会长嘴对嘴?!我连忙摇头,试图打消脑海中浮现出的讨厌构图——不,我并不是讨厌江户桥会长——但被迫和男人接吻,还被顺势灌下奇奇怪怪的「卵」,也太过恶心了。当然,也不能让小鼬和鳞牺牲,所以我张开双臂把她们护在身后,瞪视着应声虫,怒斥道:

「开什么玩笑?!接吻什么的,我都还没体验过呢!岂能被你这家伙夺走初吻,呸!」

「是啊。」——小鼬小声附和。

「咦?」——鳞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葛里和原老公,你们还没接吻过吗?」

「诶?还没呢!对吧,真一?」

「啊,嗯。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挺想的。是吧,小鼬?」

「别问我!总之,鳞,我们还没有。」

「嗬!『还没』?也就是说最近有安排喽?」

「咦?那是……不,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应声虫还没解决呢!」

小鼬似乎没有完全否定鳞的话,只是强行改变了话题。嗯,确实不是时候,虽然有点遗憾,但我还是行动起来,把学生会长和副会长的椅子拖出席位翻过来,以椅背为支撑,让椅子腿向着前方。

背后的小鼬问:「这是……?在设置障碍吗?」

「姑且算是吧。毕竟那家伙好像只能慢吞吞地行动,有挡路的东西多少能拖一点时间。」

这么说着,我又把稻叶老师的椅子推到前面,然后弄倒文件架。做完这一切后,我把目光转向江户桥会长……不,是在杂乱无章的障碍物前停下脚步的应声虫。只见人脸和肚子上的嘴同时扭曲地笑了——

「用这种程度的小伎俩,还真是把我看扁了啊!」

应声虫一边骄傲地提高声音,一边张开双臂。对于这充满自信的态度,不安和恶寒一下子窜上了我的心头。难道那家伙打算把这堆椅子和架子一起扔出去吗?如果有这样的怪力,那就相当不妙了——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哎呀,出乎意料的绅士。」

鳞漏出了惊讶的声音,我也有同感。毕竟谁能料到,刚刚豪言壮语说要统治世界的妖怪,竟然会仔细地挨个收拾障碍物呢?正当我目瞪口呆时,小鼬喃喃道:

「难道不是那么坏的妖怪吗……?」

「闭嘴!都怪这家伙的身体记忆……可恶!」——应声虫一边轻轻将文件架摆放到原来的位置,一边高声叫骂着。

话说「身体记忆」……是指江户桥学长因平日反复从事而产生的条件反射吗?看来似乎不受应声虫本人(本虫?)的想法控制呢……啊,了不起。

「不管怎么说,即使是那种状态,也要维护学生会室的井然有序,会长真是太厉害了!」

「是被狐狸长期使唤造成的吗?照平,真可怜啊……」

「但老公似乎也不嫌麻烦啊?嗯,既温和又认真,太棒了……」

眼前标准的整理整顿手法让我们不禁看入了迷。几分钟后,当学生会长收拾了散落的文件,又将椅子放回原来的位置并熟练地拂去灰尘时。小鼬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喊了声「啊!」

「——真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路障了!全都收拾好了!」

「啊?啊,手法太好了,不知不觉就看到最后了…!」

「居然利用我喜欢踏实肯干的男人的嗜好,真有一手啊。」

「不,我没那个意思……算了,反正现在也逃不掉了,那么先从你开始!」

面对被逼到房间角落的我们三人,应声虫满意地冷笑着,把江户桥学长那长而有力的胳膊伸了过来。

「休想!小鼬由我来守……啊。」

「滚一边去,碍事的家伙。」

虽然试着冲上前去阻拦,但四肢的力量和体格都完全不是对手——我就这样被揪住衣领甩到一边。小鼬慌忙跑到摔仆于地的我身旁:

「真一,没事吧?」

「嗯,没事……诶?」

等等,小鼬就在眼前,也就是说应声虫没对她下手?莫非那家伙的目标——?

「啊?是我吗?」

猛然回头看去,只见鳞一边和应声虫对峙,一边嘟囔着。夺取江户桥会长身体的寄生妖怪没有回应,一把将鳞强行拉近,后者「哇」地发出了愚蠢的声音。

「为什么老老实实地被抓了啊?!你那招『响尾蛇之捕缚』呢?」

「如果不想勒伤照平的话,变回蛇的样子溜掉就可以……」

「嗯?哎呀,原老公和葛里说的是没错啦,但……」

被紧紧抱住的鳞,莫名其妙地露出了害羞的笑容。没来得及问她究竟咋回事,高个子的蛇女房就红着脸朝我们吐了下舌头——

「你看,这是我第一次被老公抱着,再稍微享受一下这个场景吧,嘿嘿。」

「啊,原来如此——不,不!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

「烦死了,迟钝!稍微了解一下女人的纯情吧,免得以后让葛里心累!先不说这些,应声虫先生——?」

果断驳回我的话后,鳞重新看向江户桥会长的脸:

「为什么把我当成第一个目标?难道是像刚才那样——老公的身体记忆起作用了?看来他对我的好感度还是挺高的嘛……」

「自作多情!我之前被你那毒液折腾的不轻,所以想第一个报复,仅此而已!」

「……啊,是这样啊。」

对于应声虫的回答,鳞明显感到失望。对于肩膀垮下的失落模样,我和小鼬都很同情。话说回来,好歹照顾一下鳞的心情吧,这个寄生虫!应声虫断然无视我无意中说出口的这句话,狞笑道:「那么,产卵开始——」

江户桥会长的手指勾起了鳞的下巴。大概是因为太沮丧了吧,蛇女房仍然是失神状态。难道那个人真的不打算抵抗了吗?我感到一丝不安。身旁的小鼬喊了一声「鳞!」,正要上前解救,然而——

「各位久等了!经岛御崎,堂堂归(来)……啊?」

学生会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穿着运动衣的小个子少女出现了。然而她那充满气势的台词却突然被呆然的疑惑声取代了。似乎是想确认眼前的情景,经岛学姐的眼睛眨巴了好几下,就快被亲吻的鳞看起来很不好意思地苦笑着,室内充满了尴尬的空气。

原来如此。即使是再干练的学姐,如果看到男友主动拥吻自己以外的女性,也会动摇的。这么看来,学姐也是有人性的啊……

——正当我在头脑角落想着这些时,传来了抽噎声。

「江户桥…你这是…」

镜片后的大眼睛涌出了大颗泪珠,经岛学姐茫然呆立在原地。

「诶,学姐?」

一反常态的动摇表现已经够令人意外了,没想到竟然还哭了!我们(包括应声虫)都不禁愣住了。

「那个、御崎!这是应声虫在操纵照平的身体,为了产卵——」

「啊,谢谢你,小鼬……这我知道。」

经岛学姐打断了慌忙试图解释的小鼬,反复说「我知道」。

「……真是奇怪啊,明明知道原因,但泪水为什么停不下来呢?」

也许是不想让人看到哭颜,学姐用宛若孩童般的小手捂住了脸。

「呵,目睹在我支配下堕落的恋人,是不是很绝望啊?」

抱着鳞的应声虫,对学姐投以嘲笑。如果是平时的学姐,大概会很有精神地说「烦人的寄生虫,滚回冥土吧!」但不巧现在的学姐和平时完全相反,什么也没反驳,只是捂着脸啜泣;再加上本来身体瘦小,更凸显了虚弱,实在令人心痛。这时应声虫却突然撇了撇嘴:

「——不过这个身体好像也在抗拒我吻蛇女,倒是对你很有兴致。哼,真是有够麻烦的。」

这么一说,应声虫便粗暴地甩掉鳞,转而向经岛学姐逼近。

「江户桥……为什么……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呜呜。」

「还真是个纯情的丫头。也罢,为了稳妥起见,初次产卵就拿你当对象算了!」

就这样,在寄生妖怪的操纵下,江户桥会长走到学姐面前,单膝跪下,右手搂住娇小少女的腰——呃,跟刚才一把将鳞拉近的动作相比,总觉得更有礼貌——同时,左手摘下眼镜,放进了衬衫口袋。那一连串的流畅动作,让我不由得看入迷了。

「这也是身体记忆吗?但是,为什么要把眼镜摘下来呢?」

「因为在跟同样戴眼镜的女友接吻时,眼镜会碍事吧?顺便说一下,特意跪下是为了和御崎脸部的高度保持一致。」

——鳞苦笑着,如此回答了我。原来是这样啊,在我理解的同时,伤心的蛇女房耸了耸肩,说:

「既然身体都习惯了,那想必平时两人经常做吧。先前在美生家嬉闹时,御崎说老公first kiss什么的,果然是开玩笑啊……」

「怪不得总觉得御崎有点那个……就是那种『大人』的感觉。」

「哦?看这表情,葛里也很感兴趣吗?真好啊。」

「啊?那不是——对了,得赶紧救御崎!」

满脸通红的小鼬突然回过神来。但是,已经被拨开捂脸的双手、即将被吻上的学姐,却冲我们眨了眨眼。

「诶?」

小鼬停下了动作,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鳞也低吟:「喔,这样啊……」啊?「这样」是哪样?

正当我一头雾水时,两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唔噗。」

「好了,将军!」

应声虫颤动着全身,甩掉了抱着的学姐。与此同时,学姐也一改哭颜,恢复了平日那自信满满的神情。啊,这是什么情况?在我不知所措的视线前方,江户桥会长的身体「咚」地一声倒在了地板上。

「你……你这丫头,究竟干了什么!?」

全身发抖的应声虫,腹部的「口」呼哧呼哧地漏出粗气。看它这副狼狈的模样,经岛学姐开心地笑了笑:

「直接从口中喷进去,果然见效快啊。特效药的味道如何?」

「特、特效药?」

「现在才问已经太迟了!那么,就等着虚弱的你出来吧。」

面对应声虫悔恨而又痛苦的咬牙切齿,经岛学姐自豪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嗯,虽然还不太明白,但从学姐和应声虫的样子来看,之前的——

「都是演戏吗?」

「是啊。一边装哭,一边嘴里含着特效药,借着接吻的机会,在被产卵之前喷进老公嘴里。真有一手啊,御崎。」

鳞微微点头,回答了我自言自语的疑问。啊,确实好厉害,不愧是经岛学姐。当我坦率地佩服时,身旁的小鼬歪了歪头,说:

「但御崎你是怎么找到对付应声虫的『特效药』的?良子说文献上都只提到用某种植物做成的药,但没有记载究竟是哪种……而且,居然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哦,好问题啊,小鼬。」

经岛学姐眼睛一亮。在她脚边,应声虫全身痉挛着,大概相当痛苦吧。对这样的男友(准确地说,是寄生其中的妖怪)随口甩了句「快点滚出来吧」,学姐继续对我们说:

「那么,在等寄生蜥蜴变弱出来之前,就稍微解释一下吧。话说那个火箭女孩的妖怪学功底还真不错啊,如果有一天我的事业要人继承……这些姑且不论。嗯,确实像她说的那样,文献虽然记录了可以用某种植物做成的药解决应声虫,但也仅此而已,具体的种类根本不见记载;缺乏原始记载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在网上查到,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同样觉得是束手无策了,然而……」

「啊,难道是有『对任何妖怪都有效的秘传之药』吗?」

「小白,别打岔!而且如果真有那种全能的东西,一年前就可以用了!」

学姐投来把我当笨蛋的视线,挠了挠头,补充道:「提示是这次的委托人。」

「那个从山里回来的拳击手女孩?好像是叫大牧来着?」

鳞一边回想着看起来很老实的「螳螂拳使」,一边回答。因为小鼬一副「那是谁」的表情,所以我姑且简短地说「是阿尔玛在社团里的朋友」,心想大概可以理解吧?果然,小鼬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有共同的朋友的话,解释起来就方便多了。之后我问学姐:

「难道是从大牧同学最近的经历中得到了启发?」

「是啊,那孩子从几周前就被应声虫侵入了,肚脐都成了嘴的形状,但一直没有传出聒噪的声音;普通状态下应该早就寄生完毕了,所以我推测这是有阻碍应声虫活动的什么东西在起作用。还有一点,文献提到消灭应声虫的特效药,原料是植物;所以在江户桥被寄生后,我又仔细回忆了大牧陈述的经历——想想她在哪里吃了什么,得到的答案是……」

「啊!是竹笋啊!」

——鳞恍然大悟。经岛学姐笑着说:

「正确。再加上竹类的寄生菌(竹黄)好像有被作为药材的历史,总之,用竹笋来对付应声虫是可行的。」

说着,头脑灵活的妖怪学智囊将视线转向应声虫,满意地俯视它那痛苦的模样。

「想通之后,我去拜访了格斗研究会,从大牧那里得到了她没吃完的竹笋,然后跑去科学部借了研钵磨碎成粉,再回到学生会室。虽然没来得及计划怎么让应声虫吞下,但它自己把嘴凑过来了,真是帮了大忙啊。」

「闭嘴!死丫头,竟敢这般戏弄……!」

「还有力气说话啊,太烦人了,所以再加大剂量吧。」

不耐烦的学姐从运动衣口袋里拿出装有粉末的袋子,拈出一些药粉后,直接塞进了江户桥会长肚子上的「口」。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可怕的悲鸣后,蜥蜴型的妖怪从学生会长的肚子里痛苦地溜了出来,摇摇晃晃爬了几步便不再动弹了。

「——好,驱除完毕。」

面对以惊人速度干涸的应声虫尸体,经岛学姐冷静地点点头。再去看江户桥会长的肚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嘴已经完全变回了正常的肚脐。

呀嘞呀嘞,虽然这是一个持续着各种意外展开的事件,但似乎终于解决了。「辛苦了」,我微微低下头,向学姐致谢。学姐则微笑着说:

「不客气。知道了竹笋可以退治应声虫,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这个一定要记录下来!对了对了,顺便说一下,应声虫也有作为大事件和大灾害前兆出现的故事。」

「呃,明明好不容易才解决的,请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对无视男友昏迷、自顾自地开始妖怪讲座的学姐,我露骨地惊呆了,然后稍微又安心了一些。毕竟学姐帮江户桥会长驱除了寄生妖怪,看来从心底还是很重视呢——一边想着那样的事情,我一边和学姐搭话。

「话说回来,学姐?你从学生会室出去的时候,为什么不直说要去拿退治妖怪的竹笋呢?啥都不解释就走了,我还误会你太过无情了呢。」

「诶?那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虽然推测出竹笋应该有效,但也不是100%确定。另外,如果被应声虫听到的话,也有可能让它提前跑掉。」

「那倒是。不过,就算态度不那么生硬也无妨……」

「你其实很担心照平吧,御崎?」

小鼬打断了我想继续说的话。面对睁大眼睛的经岛学姐,心地善良的妖怪少女不知为何略带羡慕的神情。

「因为照平被妖怪寄生了而非常担心,所以话也变少了,我是这么想的……咦,不是吗?」

「我?太过担心江户桥了?啊,讨厌啦,小鼬……」

「哈哈,原来是这样!」

——鳞脸上浮现出嘲弄般的笑容,把手搭在了学姐的肩上。

「我还以为你是个冷血的女人呢,原来是故作镇定啊,这不是挺可爱嘛。嗯,我重新认识了!」

「是吗?不,那个,鳞?随便重新审视也很让我为难啊。」

「别害羞,别害羞。等等,刚才的眼泪其实也不是演出来的吧?震惊于男友主动拥吻第三者,眼泪自然地涌出后,才顺势想出假装用手捂脸实则把竹笋粉含进嘴的作战计划吧?真可爱啊。」

鳞嬉笑着点点头。经岛学姐则左右摇头,像寻求支持一样朝我投来视线——

「真是想多了。小白,你应该明白吧?」

「确实,我不认为经岛学姐会破防到哭出来。」

「天真!所以说你不懂女人心啊。御崎的搪塞能糊弄你,可糊弄不了同为女人的我……」

「——还是别继续追问了,鳞。」

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了鳞的话语。只见江户桥会长慢慢地站起身来,脸色和语调都很好地恢复往常了。在安心的我面前,学生会长抚摸了一下裸露的肚子,然后礼貌地低头致意。

「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照平。」

放心了的小鼬温柔地笑了。听到这句慰问,江户桥学长点点头说「谢谢」,然后脸稍微红了一点,把手放在小个子学姐的头上。

「得救了,经岛。」

「嗯。尽情地感恩吧。」

经岛学姐微笑着,任凭学长抚摸自己的头。虽然满不在乎的语气和往常一样,但那个笑容看起来很幸福,而且非常可爱。啊,不由得看入迷了……小鼬也小声嘟囔着:

「真好啊,御崎和照平……你也这么认为吧,真一?」

「嗯,是一幅非常好的画,我想画出这样的氛围……!」

「我也有点羡慕——画?真一是因为这种理由才看得入迷吗?」

不知为何,小鼬红着脸睁圆了眼睛。我一边疑惑着她在惊讶什么,一边坦率地点头说「嗯」,眼前的妖怪少女突然叹了一口气。

「唉,真一你呀……」

「咦?为什么突然这么失望啊,小鼬?」

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当我对此困惑时,鳞从小鼬背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Don-t mind,葛里。但这家伙要是再不开窍,就让他单身一辈子吧。」

哎呀呀地叹气摇头后,鳞将目光重新投向江户桥学长和经岛学姐。两人气氛热烈,似乎是在商量下一次约会要去看的电影——

「但是经岛,上周是随你了吧?这次应该轮到我选择了。」

「不是说要还我今天救你的人情吗?而且,从刚才开始一直摸我的头,大家都还看着呢,江户桥你是真不害臊啊……」

「……再稍微让我摸一会吧。」

学生会长害羞地避开学姐的视线,继续抚摸着她的头。学姐虽然故意嘟起嘴,但她的眼神却流露出愉快。鳞凝视着那样的二人,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决定了!今天就这样邀请狐狸去喝酒!有空作陪吗,原老公?」

「啊,有……等等,不行啊!我还未成年!」

话说回来,鳞在设定上也是十五岁的高一学生吧?面对如此吐槽的我,恋爱破灭的蛇女房只是笑着说了句「真顽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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