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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听不见的细语声

在黑色的石质大厅里回响着几个人的声音。轻轻的咂舌声反弹在冰冷的地板上。

「王太子的暗杀失败了?但凡莉塔能做得更好一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但莉塔之所以会死,不就是因为亚鲁诺被人看到了吗?」

「本事太差了,死了也是白死。」

声音中夹杂着男女老少。

要说他们之间的共通点,应该就只有阴谋者们特有的恶意吧。有人享受着这些,有人非常认真,他们全都浸淫于阴谋暗算。

「结果阿卡西亚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如果能夺走它的话,也能减少一些不安因素。」

「听说城堡里来了个铎洱达尔的王族……」

「现在的铎洱达尔王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伤害王族,就会与铎洱达尔敌对,那就麻烦了。」

「反正铎洱达尔的公主也不会一直待在法尔萨斯。找对时机就好。当然也可以让公主因意外而死。这样被追究责任的就成了法尔萨斯了。」

愉悦的笑声传了出来,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毫不怀疑己方胜利的空气,就这样在不为人知的阴暗地下扩散开来。



拉扎尔拿着文件走进执政室,一瞬间对室内的景象感到不知所措。

奥斯卡坐在桌子前工作,黑发的魔法士正从一旁拿着他的左手,给他剪着指甲。她正拿着一把小剪刀埋首于这项工作。

拉扎尔愣了一段时间,直到缇娜夏抬头和他打招呼才回过神来,他问到。

「你们在做什么?」

「我来取一些指甲,但只剪一只手指也不好,所以就想顺便帮他把指甲都剪了。」

「阻止她也显得有点蠢,所以就随她去了。」

「接下来请对比一下左右手,为我的作品感动吧。」

缇娜夏好像完成了,她把剪下来的指甲塞进一个小瓶里,轻轻晃动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奥斯卡呆然地看着她。

「解析的情况怎样?」

「很顺利,我想还有四、五个月就可以开始解咒了。」

「真的有在解析啊……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我有认真在做!要是觉得怪的话,就好好确认一下呀!」

缇娜夏大声喊道,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到。

「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但忘记了,诅咒你的人是谁?」

现在才问这个还真是有点过分,奥斯卡用手支着额头。

——这么说来,当时他在铎洱达尔说明诅咒由来的时候她不在场。后来也因为她好像原本就了解关于诅咒的一些事,所以就错过了说明的机会。

明明连缘由都不知道,但又一整个月都没提出这个问题的她也真是……当然没有对她说明的他也有些不对。奥斯卡内心这样说服了自己,开始向她说明。

「这是我小时候,『沉默的魔女』对我施加的诅咒。父王和我都被诅咒无法再留下子嗣。从那以后我们一直在寻找解咒的方法,但诅咒本身仍是机密事项。这也是第一次和铎洱达尔商量这件事。」

缇娜夏听到这个粗略的说明,睁大了眼睛,随后叹了口气。

「我知道沉默的魔女在诅咒方面很有一套,但这是在太厉害了。说实话,这根本不像人类能做到的。」

「话虽这么说,但你也杀死过魔女吧?」

「的确,但赢得非常勉强。再来一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取胜。」

听到她满不在乎的回答,奥斯卡感觉有些不安,他有些在意地又确认了一下。

「真的能解咒吗?」

「能的啦。如果你有已经秘密确定好的妃子,那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这么说着,缇娜夏像是要隐藏自己的感情似的,俯下了暗色的双眼。

「最晚明年你就可以结婚了,请交给我吧。」

这句干脆的话语,就像是在说给她自己听一样。

缇娜夏优雅地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看着门关上,拉扎尔问了问主人。

「好像就是这么回事,要不开始挑选几个候补者?」

「……可以。」

真是个让人搞不懂的家伙,又被她搅乱了自己的状态。

从祭典那晚以来,缇娜夏身上的不安定感确实开始淡化。看着他的时候也不会再露出那种看着远方的神情——但相应的,她的表情比起以前也更加多变了起来。

有时会像小猫一样对他露出不设防的好意,有时也会顾虑到立场而故意拉开距离。虽然她的状态时不时都会变化,但她对他敞开的内心却是不变的……不仅如此,她的行为里越发渗透着笨拙和沉重。而面对她这种不知进退的做法,如果认真对待她的话就又会被她折腾地不浅。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奥斯卡这么抱怨着,喝下了她泡好的茶。



在法尔萨斯,武装强盗团萨特纳的历史十分悠久。

在他们引发的事件中,最早留有的记录应该是大约三百五十年前对托比斯的掠夺。

托比斯是一个东部边境附近的小镇,它在一夜之间因强盗团的掠夺而毁灭。突然来袭的强盗们不择手段地残忍杀害了镇民,让原本有八百人生活的小镇,最终只剩下了五十七个幸存者。

之后法尔萨斯派遣军队前往讨伐萨特纳,经历五次战斗,军队杀死了近百名强盗并将剩余人员处死。但是,在一切结束的约百年后——继承了萨特纳之名的强盗团又再次出现了。

从那以后到现在,萨特纳就像是断尾蜥蜴一样,每次以为抓住他将他全灭了,过不了一段时间就又再次复活。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抓到首领,还是另有强大的幕后黑手存在,总之这个强盗团是法尔萨斯国内烦恼的种子之一。

奥斯卡看完报告书,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

「萨特纳啊……伊特族倒是在七十年就停止了掠劫。」

「那是先王雷吉乌斯移民政策的功劳吧。」

奥斯卡的曾祖父好像是个怪人,他树立了诸多武勋,其中之一就是让以掠夺为生的游牧民族伊特族成功以移民的形式归附国内。伊特族在败给雷吉乌斯率领的军队后,便在雷吉乌斯的劝说下移民至米涅达特附近的土地,之后过着和平的垦殖生活。

另一方面,萨特纳最近又开始现身,他们前几天袭击了城都西北方向的村庄。奥斯卡用手支着脸颊说到。

「萨特纳比伊特麻烦地多。女人小孩也都不放过,还会放火焚烧街镇,最好还是把他们斩草除根、」

「根据调查, 萨特纳很有可能潜伏在被袭击的村子附近的洞穴里。据说他们的人数有五十到一百人。」

「应该又是壁虎的尾巴吧。但也不能放任不管……让阿尔斯负责指挥。」

「我明白了。另外伊努雷特要塞发来了的视察邀请,那边的设施和装备都有些老旧了,希望能够进行换装。」

「这种事情还是我比父亲更适合,好的。」

位于北部边境的伊努雷特要塞,是防备西北面的杜尔扎和东北面的赛扎鲁的战略要冲。杜尔扎和赛扎鲁都拥有可称为大国的实力,并对法尔萨斯怀有一定敌意。

十年前法尔萨斯与东面的亚尔达发生战争时,也曾经提防这两国从背后发起进攻,但最终杜尔扎和赛扎鲁由于互相牵制的原因都没有行动。奥斯卡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年轻稳重的父王一边嘟囔着「打仗真麻烦啊。」,一边指挥战争行动的样子。

他处理完最后这两件事,将署名的文件交给了拉扎尔。

「那我就按照您的意思安排下去了。」

「辛苦了。」

拉扎尔离开房间后,奥斯卡将视线移向窗外。

「天气不错啊……稍微活动一下吧。」

虽然他平时都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训练,但偶尔也想看看士兵们的锻炼程度。

他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剩下来的文件,离开了政务室前往训练场。



「变迁吧——」

随着缇娜夏轻声咏唱,水盆上的构成略微旋转了一下。她完成了需要细致调整的几个地方,浅浅喘着气。

她一直在重复类似的工作。在欠缺的地方增添新的咏唱,然后根据情况再次进行调整。

虽然这是个看不到头的解析工程,但也许是因为逐渐掌握了祝福和诅咒两边的习惯,她的解析速度也略有上升。

缇娜夏后退一步,对比着水盆上的构成和小时候摘抄的内容。纸上描绘的祝福和诅咒是相互对称且抵消的,但有一个地方却存在着差异。

「这个祝福里,竟然有定义名……」

沉默魔女施加的这个祝福里,有很小一点点地方存在着定义名。由于只有那里是无法解析的,所以诅咒那一边也不存在对应的构成。

「把定义名用于祝福……真是颇费心思。」

定义名一般用于巨大的持续型魔法。术者会将独特的名称赋予一部分构成,只要不知道这个名称,就无法正确解读这个构成,进而能起到加密的效果。

但是原本就不曾听说有人在祝福和诅咒上使用定义名。毕竟这两种构成本身就是用术者独特的语言来编织的。在此之上还要使用定义名,需要相当高超的技术,以及十分深厚的执念。

缇娜夏皱起眉头看着有定义名的地方,从整体来看那里只是个细微之处。与祝福抵消的诅咒也绕开了那里,所以不去碰触应该也没问题。

缇娜夏用笔在那个地方做了记号,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也许是一直集中精神的缘故,她微微有些头疼。

「……去转换一下心情吧。」

在疲劳的状态下进行细致的分析也很容易停滞不前。

缇娜夏用魔法固定了水盆上的构成后离开了房间。

——她仍旧很在意前几天对奥斯卡的狙击。

结果那时的犯人一直没有抓到,但他本人还是若无其事地说「过段时间还会再来的吧。」。就算身为王族已经对这种暗杀十分习惯了,但她还是希望他的态度可以更加认真一些。

这时,从走廊对面走来了两个认识的人。宫廷魔法士杜安和希尔薇娅看到缇娜夏后停下来行了一礼。缇娜夏看着他们紧紧抱着的书苦笑了一下。

「看起来很重,需要帮忙吗?」

「没关系的!只是搬到讲义室。」

看到可爱的笑起来的希尔薇娅,缇娜夏也跟着微笑。杜安问道。

「您在找什么?好像在看窗外的样子。」

「是的,我在想会不会有什么可疑人士。」

「大白天的,想来还是没有这么大胆的刺客吧……」

「其实我想在城堡里施加一个结界,但其他国家的人来做这种事恐怕有点太过了……」

从已经被封印了转移的狙击犯仍旧能够逃走这一点来看,对方应该也拥有复数名魔法士。虽然她有信心自己的魔法战能力更强,但如果没有施展力量的权限,那也无计可施。

稍微有些静不下心的缇娜夏弹了弹手指。杜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指上闪烁的火花。希尔薇娅重新把书抱好,对缇娜夏说。

「说起来我刚才看到殿下去训练场了。如果真有可疑人士的话,应该也会去那边吧?」

「希尔薇娅,你……」

听到把主君当做诱饵的这一发言,杜安一脸无语。另一方面,缇娜夏则眨了眨黑色的眼睛。

「训练场?奥斯卡么?」

「殿下经常这样给大家做些训练。因为城堡里最强的人就是殿下,对大家来说都是不错的锻炼。」

「毕竟奥斯卡很擅长教人嘛。」

缇娜夏不小心说出了口,她马上捂住了嘴巴。希尔薇娅没有多想问了她。

「您对剑也有兴趣吗?」

「小时候稍微学过一点。即位以后因为太忙了就没有了……所以从没在实战中用过剑。」

杜安与希尔薇娅听到这意外的话睁大了眼睛。他俩是少数知道缇娜夏四百年前女王身份的人。杜安是从奥斯卡这里得知,而希尔薇娅则是缇娜夏本人告诉了她真相。所以他们虽然知道这位美丽的魔法士有着「杀死魔女的女王」的名号、曾经站在黑暗时代战场上,但她毕竟是魔法大国的女王,很难想象她拿着剑的样子。不过既然是王族的话,作为护身学习一些剑术也不奇怪吧。

缇娜夏心神不定地望着窗外,希尔薇娅笑着补充道。

「训练场的话,从东边的回廊出去就到了哦。」

「欸?」

缇娜夏微微惊得跳了一下,她东张西望看了看,然后稍微犹豫了一下,向两人轻轻低下头。

「那个,我突然想起了一件急事,所以要先走了。抱歉。」

「您走好。」

希尔薇娅对在长长的走廊上跑着离开的缇娜夏挥了挥手。她的身影消失后,杜安目瞪口呆。

「希尔薇娅,你就别煽动她了吧。」

「煽动?」

「别让那个人过于接近殿下。」

奥斯卡从铎洱达尔城堡的地下带出来的女人。她明明来自于四百年前,但不知道为何对奥斯卡拥有浓厚的兴趣。

如果只是普通的关心倒也没什么问题,但继续接近下去的话就有麻烦了。

但希尔薇娅好像不太清楚个中利害,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为什么?那两个人关系好点也没什么问题吧?」

「有问题吧,对方可是要成为邻国女王的人。」

奥斯卡应该很清楚这一点。那位主人虽然平时行为看起来很糟糕,但关系国政时却很冷静。他绝不会跨越可能出现问题的那条界线。

但是缇娜夏这边却总让人觉得有点危险。她毫无自觉的仰慕着他,好像完全不知道应该妥协的点在哪里。

「那个人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城堡。而她越是执着于殿下,便越容易产生遗憾。如果是普通的女性也就罢了,但那个人——比魔女还强。」

如果那种人有一天因自己的感情而行动的话,很有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所以终将成为王的两人,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行。

「你就别煽动她了,要是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可没办法阻止他们。」

「欸—……」

希尔薇娅不满地鼓起了脸。她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把嘴巴尖了起来。

「缇娜夏大人,能不能不要成为那边的女王,干脆来法尔萨斯算了?」

「别说这种危险的话!」

听到同事完全不自重的发言,杜安深深叹了口气。

要是真变成那样的话,也只会让铎洱达尔变成敌人。他想象着无论哪边都很可怕的未来,垂下了肩膀。



位于城堡外围侧面的训练场,在毫无遮拦的日光下显得酷热难耐。

尽管如此,那里还是充满着人们放出的强烈热气。这是因为身为王太子的青年正在与士兵们进行比赛形式的练习。

「身体核心晃动了,要更加意识到核心来移动。」

「谢谢!」

他眼前的士兵鞠了一个躬。接着下一人站到了他面前,奥斯卡与他开始练习,这时他忽然发现训练场对面的回廊外站着一个女人。

用手压着自己被风吹动的长发的那人,正是缇娜夏。看到伫立在强烈阳光下的她,奥斯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他嘴里嘟囔着,一边把对面的剑弹了回去。士兵不小心因奥斯卡的力道太大而把剑脱手落在了地上,奥斯卡把自己手里的剑交给了士兵。

「稍微休息一下,太阳很大,大家都注意一些。」

他这么说完,便从士兵们围起的圈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他笔直往回廊走来,缇娜夏露出了吓了一跳的表情。她像是想要逃走似的目光游移了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留在了原地。奥斯卡来到她面前,便皱起眉毛。

「为什么站在大太阳底下?到树荫里去。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散个步转换一下心情。抱歉打扰到你们。」

「只是看看也没关系,但别被太阳晒到了,往后面退一些吧。」

法尔萨斯的阳光会伤害到她晶莹剔透的雪色肌肤。缇娜夏坦率地点了点头,退到了走廊檐下。

凝视着自己的那双暗色的眼瞳,是不能看得太过深入的。

她的美貌应可称为「倾国倾城」吧,只是站在那里就能改变周围的氛围。

「……虽然内在很让人遗憾。」

「奥斯卡?」

「没什么。城堡里随你逛,但可别迷路了。」

「迷路的话我可以转移回来,所以没关系。不管在大陆的哪里我都回得来哦。」

她仰视他的微笑显得非常安心。说实话,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粘着自己。实际上,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草率地对待过哪个女人。

尽管如此,却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心扉完全向他敞开,是因为以前帮助过她的那个男人的印象还没有完全消失吗?

因而,奥斯卡摘下手套,拧了拧缇娜夏柔软的脸颊。

「痛!为什么!?」

「别太放松了,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这明明是你让它发生的吧!」

看到她略带湿润混杂着责难的眼神,奥斯卡很满意。

「你这幅样子,真的当过女王吗?没问题吗?」

「这幅样子……我做得很好,而且也很忙的!」

根据奥斯卡的调查,缇娜夏即位的时候是十四岁,直到十九岁退位为止,她都作为拥有着压倒性力量的女王君临魔法大国铎洱达尔。在她退位后的情报少地有些不自然,大概从那时起她便进入了魔法的睡眠吧。记录中她既没有丈夫也没有恋人,是一位非常孤独的,给人留下「冰雪般」印象的年轻女王。

「在位的五年时间里,你没被人要求快点结婚么?」

他自己从懂事的时候起,就不断被人谈起结婚的话题。虽然那时的铎洱达尔是以魔力强大来继承王位的,但也应该不至于没人提起。缇娜夏很干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经常被人说。特别是旧体制派死也想要削弱我的力量,经常会说『赶紧找一位王夫,早点生下国王候补。』」

「啊,因为是精灵术士,所以如果失去纯洁的话力量就会变弱吧。」

「因为他们的目的太过明显,所以就无视了。而且其实这对精灵术士来说还挺算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生死攸关啊,那为什么我就可以?」

她曾经明言「如果无法解咒的话,作为替代会为他生下孩子。」,但这很明显会削弱她的力量。但她还是如此提案,是因为她对解咒很有自信,还是因为时代变了?

听到奥斯卡的疑问,缇娜夏略显讶异地回答。

「啊?毕竟对象是你。」

「……这是什么意思?」

「咦?」

半睁着眼回答的缇娜夏,再次回顾了自己发言所包含的意义。脸变得像是刚洗完澡的小猫咪一样红。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在本来的历史上应该是没问题的……」

「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也没关系啦……」

看到悔恨地红着脸低着头的她,奥斯卡感受了自己内心的一丝窘迫。感觉提出了多余的问题,踏入了不该深究的话题。

这件事还是不要太过深入想比较好。这对彼此都好。

他用尽量不带感情的声音重新问到。

「反正多花点时间就能解咒了吧?」

「能的……大概一定能。」

「别用这种让人不安的说法。」

她真是曾经的冰之女王?看起来完全只是刚来到家里的小猫。而且还是不停失败的小猫。而负责收拾小猫烂摊子的奥斯卡一脸严肃地说。

「顺便一提,如果你有事找我的话早点告诉我。两天后我要离开城堡去视察要塞。」

「我知道了,大概要去多久?」

「两三天吧,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找人……阿尔斯也不在,那就找杜安吧。嗯,或者找谁传个话就行。」

杜安听到这些估计会无精打采的回复「请别找我……」吧,但城里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应付很难以预测的她了。

缇娜夏脸上的红晕终于消去,她睁大眼睛说到。

「阿尔斯将军也不在吗?」

「他要去指挥讨伐强盗团的战斗,结束了应该就会回来。」

奥斯卡和阿尔斯,是法尔萨斯城中能够指挥军队的人里最年轻的两人。应对危急事态时,通常都会由两者之一负责指挥,周围的人也会信任他们迅速的判断。但两个人都不在的话,如果发生什么不测的情况,也的确让他无法放心。

「的确有点糟糕,要不要把时间错开……?」

为了讨伐萨特纳,阿尔斯应该明天就会离开城都。奥斯卡思考起是否要将指挥交给别人,但为了彻底歼灭这个麻烦的强盗团,他还是想让阿尔斯负责。

奥斯卡盯着眼前的女人。把她留在城堡里,是不是又会发生什么麻烦事?这也是一个大问题。他甚至觉得还是干脆带她一起去视察要塞比较好。

「缇娜夏,你也跟——」

「那个,你一个人去视察没问题吗?会不会有危险?」

「…………」

带她一起去的心思干净彻底的消失了。

看到她好像从心底担心似的看着他,奥斯卡回以平静的眼神。

「肯定比你去要好,你好好看家。」

「我没问题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被她用理所当然似的年长口吻这么一说,奥斯卡咬牙忍住了自己的怒火。事实上,从日历角度来看她的确更年长,但那种东西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把女人带去的话恐怕会被认为是王妃候补吧。」

普通的女人姑且不论,她毕竟是他国的王族。特意带着这样的人前往视察的话,肯定会被认为已经有了将来的约定。

这样的话只能让她留下了。只有留下她这一个选项可选。

奥斯卡内心总结完毕,再次叮嘱了她。

「你千万小心,别被奇怪的人带跑了。」

他这句话也包含了祭典那天晚上的情况,缇娜夏柔软的嘴唇露出了微笑。

「请你放心吧。所以——请你也一定要回来。」

细语声回响在他耳中,她毫无动摇的目光中蕴含的期望,就像是施了魔法一样沉重。



阿尔斯率领五百骑兵出城的两天后,萨特纳的讨伐便大体上结束了。

潜伏在法尔萨斯西北山中的强盗团中近半数或是被杀或是被捕,阿尔斯的主要精力开始向狩猎残党转移。

奥斯卡在伊努雷特要塞收到这个报告时抱怨道。

「虽然到此为止都和预定一样,但最重要的还是能不能将他们全数歼灭……」

被多次讨伐仍旧继续复活的萨特纳,恐怕没有明确的首领。

因此如果让其残党再次逃走的话,恐怕又会以这些人为中心结成新的强盗团吧。希望这次不要又搞成壁虎断尾,最好能把所有相关人员全都抓起来。

奥斯卡这么想着,但又因些许的违和感眯起了眼睛。

——比预计的顺利过头了。

对方当然也知道法尔萨斯的目的是彻底歼灭萨特纳。尽管如此,他们却继续躲在如调查所示的地方,简简单单就被消灭了一半人手。照理说,他们应该来得及提早转移到其他的藏身处才对。

「应该还有什么内情。」

奥斯卡轻轻用手指敲着自己的额角,却想不出这内情到底是什么。既然自己不在现场,就只能先交给阿尔斯了。

他下达了「要多加注意,好好扫荡残党」的指示后,继续视察要塞。

而那份危急的报告传达到他这里时,已经是两小时后,他确认完城墙的情况之后的事了。

那份报告的内容是,「萨特纳的残党出现在法尔萨斯城中,铎洱达尔的公主被掳走了。」



发生异变时,缇娜夏正在城外的书库里。

最近一周,她为了读一些禁止借出的书籍,每天都会来书库。

她埋头于桌子上的大部头书本,认真地阅读着,伸出手指想要翻开下一页。

——但这是,有种不协调感触动了她的意识。

缇娜夏感觉身后有点嘈杂的感觉,抬起了头。

「唔……?发生了什么事?」

总觉得有些奇怪,缇娜夏扩散了魔力进行探知,察觉到城堡的结界有微微的震动。

像是被贯穿了一个小洞一样的波纹——应该是有人从外面穿过了结界。

「——有人入侵了。」

缇娜夏反射性站了起来。匆忙将在读的书放回书架,小跑着向入口走去。接待处的魔法士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她,但缇娜夏顾不上管他,打开了门。

——光线照进昏暗的书库。

看到外面的景象,缇娜夏僵住了一瞬。两个穿着粗野的入侵者正与一名士兵战在一起。处于劣势的士兵一边接着对方的攻击,一边大叫。

「有入侵者!来人!」

缇娜夏开始编织魔法构成,随即无形的力量便将正向士兵砍去的两个男人吹飞了。她开始继续编织下一个构成。

然而,注意力集中在构成上的她,没有注意到门后边藏着一个金发男子。男子把剑换到左手,悄声无息接近到可以碰触到她的距离。

「!?」

终于察觉到他后,缇娜夏的美丽脸庞上满是惊讶。

虽然他因女子的美貌吃了一惊,但仍乘势用力打了她腹部一拳。

女子发出小小的呻吟声倒在了地上。他用一只手抱起了纤细的身体,确认了她的模样,向周围的伙伴喊叫。

「有这个女人就足够了!我们撤!没时间了!」

他把剑收回剑鞘,重新用双手抱好女人的身体。立即向庭院角落里打开的转移门跑去,然后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

像是在温水中穿行的感觉,他通过转移门,来到了城都近郊的森林中。

从城堡平安归来的他们,发出了安心的喊声。他们的战利品就是这个昏过去的女人。抱着她的青年向打开转移门等在这里的魔法士问到。

「亚鲁诺,准备怎么处理这个女人?」

漆黑艳丽的头发和无与伦比的美貌。那个男人看着她叹了口气。

「她……应该概就是铎洱达尔的公主。作为人质来说已经足够了。」

亚鲁诺的话让周围的人欢呼了起来。然而男魔法士没在意大家的欢呼声,嘴角歪了歪笑了起来。

——没想到真的能成功,还取得了这种收获。

萨特纳众人原本也就只有逃得快这一个优点。他没抱太大期待。原本只希望把他们用作牵制法尔萨斯的佯攻,他骗了萨特纳的一半人去做诱饵,另一半则是送进城堡里。因为他的目标从最初开始就是持有阿卡西亚的王太子,所以没必要与法尔萨斯正面交锋。

但看到现在这个结果,他也不由想要得到更多,他指了指青年臂弯中的女子。

「按照预定那样,让他用阿卡西亚来交换人质。阿卡西亚一到手,就把这个女人杀了。如果杀掉她的话,报酬翻倍。」

「翻倍!?真的?」

「真的,但一定要杀了她,千万别把她卖到什么地方去。」

亚鲁诺再三叮嘱,那群人里的一个男人发出了庸俗的笑声。

「真浪费,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还想卖她的话我们之间的这些事就全部作废……对了,也别对她出手。不然她就没有人质的价值了。如果她是王妃后补,那贞操也是她商品价值的一部分。」

亚鲁诺说完,便摸索了一下腰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金色的臂环。臂环上镶有五个玻璃球,玻璃球内部充满了透明的液体,臂环内侧则有好几根针。

他打开臂环,并将它紧紧地箍在了失去意识的缇娜夏手臂上。确认了她白色手臂上流出的三条血迹,亚鲁诺笑了起来。

「这是含有睡眠药的封饰具,千万不能摘下。因为不是魔法药,所以取下后马上她就会醒过来。另外如果你们还有别的封饰具的话都给她戴上比较好。」

几个男人在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就去找封饰具。这段时间里,女人仍旧被青年抱着,完全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亚鲁诺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把手伸向她的额头。

——如果现在杀了她,那担心事项就会减少一个。

但这样就无法夺取阿卡西亚了。那把剑才是他们最大的目的。虽然有些危险,但他还是必须选择这种做法。即便万一失败了,到那时再采取下一个措施吧。

亚鲁诺轻声咏唱,从碰触额头的手上向女子注入构成。

抱着她的青年讶异的看着亚鲁诺。

「你在做什么?」

「稍微加一点保险,不管是多么强大的魔法士,只要没有意识,也就很容易被施加精神魔法。」

亚鲁诺的笑容满是愉悦,而青年则像是看到恶心的东西似的望着他。



「……那个笨蛋,到底在搞些什么啊。」

萨特纳指定的交换人质的地点,是法尔萨斯城都附近的平原。

奥斯卡紧急回到城堡,匆忙与众人了解情况之后,便带着二十人左右的骑兵向指定地点进发。杜安作为护卫紧跟其后,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被抓起来的那些萨特纳的人好像只是佯攻。应该有人掌握了城内的转移坐标,直接打开了转移门。整个袭击只花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幸运的是受害者很少——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他们应该从一开始就打算要夺走足以交换阿卡西亚的东西。那家伙被抓走,应该没有比这更麻烦的事了。只是让她留下来看家就变成这样了嘛……」

事实上,要拿阿卡西亚与其他国家的王族做交换,重臣中也有反对的意见。

阿卡西亚不是单纯的一把宝剑。它可以说是法尔萨斯王室的象征。在这一点上它是和铎洱达尔的精灵们类似的东西。既然如此,如果因那些强盗们便失去了这把剑,法尔萨斯王室也必定会因此颜面扫地。虽然谁也没有明说「区区他国的人」之类的话,但空气里都是「真值得把阿卡西亚交给对方么?」的气氛。

虽然奥斯卡以「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为由强硬推动了自己的想法,但现在的他还是脸带苦涩的挥了挥缰绳。

「要是那家伙被杀,就得和铎洱达尔打仗了吧?」

「您别开这种玩笑……」

既然是人质,对面应该也不会做什么乱来的事,虽然交换结束后会怎样就不知道了。

奥斯卡表面上露出了坦然的表情,嘴里仍嘟囔着。

「因为在我身边才会发生这种事。」

他已经被什么人盯上了这件事,在她刚来法尔萨斯时,他就一直很清楚了。但到现在为止他都觉总会有办法的,一直将其置之不理。而其恶果便是这次的事件,他也只能默默咽下心中的沉重。

不久,奥斯卡一行人来到了作为人质交换场所的平原。这里看起来没有可以隐藏人手的地方,只有三十个左右的萨特纳骑兵等在那里。

奥斯卡让士兵们留在离敌人正面略有些距离的地方,举起了阿卡西亚。

「我来了,女人在哪?」

像镜子一样的双刃剑身,看到剑身上古老年代的工艺感十足的花纹,萨特纳人中传来一阵喧闹声。他们向左右分开,从后方走上来一位青年,他手上抱着一个失去意识的女人。

「拔剑收回鞘里扔过来。」

听到高声喊出的要求,奥斯卡随意地回答道。

「先把女人交过来。」

「想得美!先交剑!」

奥斯卡微微侧头望着缇娜夏。她白皙的耳朵上带着五个耳环,暗色的双眼一直紧闭着。

「那先把女人叫醒,不然我怎么知道她是死是活。」

听到他傲然的要求,萨特纳众人互相看了看。趁着这个间隙,奥斯卡向杜安询问。

「怎样?」

「应该还活着,但她身上到处装着的那些……应该全都是封饰具。一般只要一个就可以让普通的魔法士无力编制构成,所以就算醒过来可能也没法期待缇娜夏大人的助力。」

「我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

奥斯卡这么说着,一边把手放在腰间。除了阿卡西亚外,他还带着另一把长剑。这是为交易后的战斗做的准备。

另一边,萨特纳的人正在为是否要叫醒缇娜夏进行商议。

虽然亚鲁诺说过绝对不要叫醒她,但如果不能明确她的生死,谈判也的确无法继续。虽然只要碰到她的身体,就能从体温中了解到她还活着,但又不能先把她交出去。

「只能把臂环脱下来了。」

「没问题么?」

「就算醒过来,她身上也还有二十来个封饰具。而且只要能拿到那把剑,亚鲁诺就会马上打开转移门,不用担心吧。」

抱着缇娜夏的那个青年将她上半身抬起,另一个人把她的双手反拷在身后绑了起来。然后青年才伸手准备解开手臂上的臂环。

臂环随着一声轻响掉了下来,青年拍了拍缇娜夏白皙的脸。

他重复了几次,长长的睫毛终于开始扇动。贝壳般的眼睑下露出一双暗色的大眼睛。缇娜夏眨了几次眼,转动头看了看周围。但因为手被绑住,她差点摔倒,青年用手臂支撑了她。

「头,头好痛……」

「——赶紧起来,笨蛋。」

呆然的声音来自于奥斯卡。缇娜夏用迷糊的眼神看着他。

「奥斯卡?怎么了?……我……好像……」

「需要我给你说明一下情况吗?」

「拜托了。」

「你太呆了,就是这么回事。」

听到不知心情是好是坏的男人的揶揄声,缇娜夏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总算想起了最后的记忆。她再次环视四周,又确认了双手都不能动,终于搞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那个——对不起……」

「真是的,下次给我注意点。」

她听到这句话缩了缩脖子,萨特纳的一人听完两人的对话,大喊起来。

「快点把剑交出来!说好了的!」

「交出来就会把那个还给我吧?」

「当然。」

看到萨特纳堂堂正正撒着谎,缇娜夏睁大了眼睛。

「是为了阿卡西亚才把我抓起来的吗?……这样可不行,请把这些东西摘下来。」

听到她的要求,周围的男人哄笑起来。

「不谙世事的公主大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啊。」

「请把这些东西摘下来?没人会听你这句话的吧?」

嘲笑声让缇娜夏皱起了眉头。听到传来的笑声,奥斯卡露出一副没趣的表情开始独自驱马前进。

缇娜夏看到他的动作,再次开口说道——她清澈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会让人服从的强者的口气。

「请摘掉……不然的话,我可能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

那是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的声音。

抓着她的青年僵在了原地。充满力量的暗色眼睛盯着他。他扶着她的手忽然感到一阵疼痛,不由松开了手。

——但是她没有倒下。

男人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缓缓浮上空中。

长长的黑发仿佛有生命一般自行舞动着,殷红的嘴唇嫣然一笑。

缇娜夏露出妖艳的笑容,俯视着男人们。

「编制构成变难了……请别期待我能控制好力量。」

「不用控制,他们是以虐杀和掠夺为生的人。」

奥斯卡没有停下马,半睁着眼说道。

缇娜夏听到男人的指示微笑了一下。随即绑着她手的绳子便爆裂开来。

「我明白了。」

女人伸出白皙的右手,手中出现了巨大的火球。她从空中缓缓落下,一言不发的将火球丢了出去。

萨特纳人不禁用手臂护住了脸庞,他们感受到刺激皮肤的可怕热风和爆炸声——却发现自己还活着,睁开了眼。火球落在了离中央稍远的地方,正灼烧着边缘处的五人。

缇娜夏略显懊悔地撇了撇嘴。

「呜,目标有点对不准。」

「你在搞什么,可以了,快点回来。」

奥斯卡向空中伸出了手,缇娜夏在天上摇摇晃晃地飞着,降下来想要抓住男人的手。

然而正在这时,之前一直抓住她的那个青年驱马跑了过来。

「别想逃!」

他朝着正在降落的缇娜夏挥动剑刃。她虽然想要编制防御构成,却由于封饰具的影响不能做的很好。正觉悟自己要受伤的时候,她的身体被人从旁抱走了。

「奥,奥斯卡……」

他没有回答。他用左手利索地将缇娜夏抱在自己膝盖上,右手则用长剑接住了青年的攻击。同时,法尔萨斯军也开始向萨特纳方向突击,缇娜夏隔着男人的肩膀看着这些,耳边传来了奥斯卡的笑声。

「把这家伙卷进这件事——你们就好好后悔自己的不幸吧。」

青年的剑被无法颠覆的实力差距击溃,奥斯卡再一剑斩断了对手。青年的身体无声地坠落在地。

与此同时,两边的阵势也开始接战。叫喊声响彻了平原。站在萨特纳军最尾处一个男人的脸色也随着事态发展而改变。

「喂,喂,亚鲁诺!快开启转移门!」

但已无人听从他的呼喊。

萨特纳众人虽然尝试了抵抗,但仍旧瞬间被法尔萨斯军队制服了。



「你身体情况还好?有被他们怎么样吗?」

「我昏倒了所以不太清楚,好像被用了什么药,现在有点不舒服……」

在返回城堡的路上,缇娜夏坐在奥斯卡膝盖上,确认着自己的手臂。手肘上方一点的地方渗出了一些血液,奥斯卡看着她,皱起了眉头。

「如果只是不舒服也还好,晚点请医生帮你看一下。」

「对不起……」

缇娜夏用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因为药的影响她还有点模糊。不仅如此,她总觉得脑袋里好像还有些什么东西。缇娜夏运用起体内的魔力,确认了违和感的原因。

「好像被施加了……什么东西,应该是精神魔法的暗示。」

「精神魔法?能解得开吗?」

「能解开。如果这么放着不管的话,我睡着以后大概会来刺杀你。啊哈哈。」

「……赶紧解开吧。」

「好痛。」

他掐了下笑的正灿烂的缇娜夏的脸颊。她实在是太没有紧张感了。

她摇了摇头逃离了男人的手指,然后缩了缩肩膀。

「这个暗示好像还想命令我夺走阿卡西亚,为什么这么拘泥于阿卡西亚呢。」

「完全搞不懂。法尔萨斯王族之外的人拿到它也用不了。这上面有基于血统的束缚。」

「是啊……」

暗色的眼睛里浮现出思考着什么似的险峻眼神,但随即消失了,取而代之露出了抱歉的眼神。

「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你又不是猫,别让人这么轻易就带跑了啊。不过,这次是因为有人入侵了城堡,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留下自己出门的,抱歉了。」

缇娜夏听到他的话,像小猫一样地睁圆了眼睛。

「怎,怎么了吗?你竟然会道歉。」

「你是想再被掐一掐吗?」

「已经有作用了!」

猛烈地摇着头,缇娜夏悄悄仰视他,用其他人听不见的低声说道。

「那个,如果下次发生这样的事的话,比起我来,请更优先阿卡西亚。」

「不要再让这种事发生了,笨蛋。」

「不,不是那个意思……因为我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人,就算没有我,对铎洱达尔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困扰。」

——当然她自己也没有打算轻易送死,但毕竟她是其他国家的人,肯定不应该用王剑来与她交换。如果他是担心与铎洱达尔关系恶化才做的这个选择,那她希望他不要搞错了这一点。

看到缇娜夏如此认真的诉说,奥斯卡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不珍惜自己的国家吗?」

「它对我很重要。」

缇娜夏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奥斯卡听完点了点头。

「那你就再好好认识一下自己的价值吧。不要让别人轻待了你。至少也要说出『能把我换回来的话,就算阿卡西亚被夺走,我也能帮你拿回来。』这样的话吧。」

「……奥斯卡。」

他的这种态度,毫无疑问是王族应有的,是象征了国家的那把王剑的主人应有的样子。

缇娜夏初次接触到他的这一面,不由得咽下了叹息声。

「但是我……」

与以血脉继承的法尔萨斯王室不同,铎洱达尔的王位是依力量来继承的。那只是一个可以替代的齿轮——对于想要继续这么说的缇娜夏,奥斯卡面朝前方说到。

「放心吧,比起你,我会更看重自己国家的。这次只是碰巧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而已。」

略显无情的话语,是为了让她不要太过愧疚的一种顾虑吧,但这也一定是事实。

强大的、坚定不移的精神。和以前的他不同,毫无姑息的态度。

正因如此,正是基于这份强大,他才会向她伸出手来。

胸口热了起来。

缇娜夏怀着不知其名的感情,抬头盯着这个男人。

城都就在前方不远处。



亚鲁诺在森林中用魔法窥探着交换人质的情况,对于萨特纳的失败,他狠狠地咂了咂嘴。

「不是说了不要摘下臂环么……一群蠢货。」

但是,公主的力量仍远超他的预计。没想到戴了这么多封饰具还能使用魔法,看来不仅是阿卡西亚,她也是必须要排除的目标。

「不过,既然她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那作为一个棋子倒是很方便。」

他已经对她施加了精神魔法的暗示。那个构成还与亚鲁诺相连,可以随心所欲的操纵她。他这么想着,正准备接触那个构成时——有个少女的声音在理应无人的森林中响起。

「你在干什么?傻笑地很恶心。」

他慌忙回头一看,发现一个红发少女浮在空中。

少女朝惊愕的亚鲁诺露出了不知根底的笑容。

「那位可不是能当做人偶操纵的人。反过来说,你倒是挺适合当做礼物的。」

压倒性的力量伴随着构成出现。

亚鲁诺连叫喊都来不及,就被力量的洪流冲走而失去了意识。



回到城堡的缇娜夏,解开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构成后便走进了浴室。

她在浴缸中确认了自己的身体,看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顺便让身体里的药物从胳膊上的伤口流了出来。

这次真是失败。看来她被人过于接近身边的话反应就会变得迟钝。虽然这是魔法士的常理,但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放弃。她不能容许自己拖他的后腿。

缇娜夏感受着逐渐上升的体温,抱起了双膝。

「奥斯卡……」

嘟囔着的名字好像在她身体的中央唤起了热度。和以前的他很相似,但又完全不同的男人。

他绝对谈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总是在捉弄她。这应该是彼此相性不太好吧,但是她倒也不讨厌像个小猫似的被他这么对待。因为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对他抱有从未改变的亲近感情。

——但是现在,好像不光如此,她还有一种微妙的静不下心的感觉。

胸口总有种难以名状的嘈杂感,像是想要呼喊什么一样,有种像是想要跑到什么地方去一样的焦躁感。

这种感情,这种难以思考的不可思议的热度,都是她四百年前所未曾拥有的东西。

缇娜夏摇了摇湿漉漉的睫毛,闭上了眼睛。

「……怪怪的。」

是因为被人掳走,又勉强使用了力量所以感到疲惫了么。

越是思考他的事脑子就越是糊涂。或许这只是单纯因为泡澡泡过头了?缇娜夏想到这一点,便赶紧离开了浴室。她忍耐着想要睡觉的心情,在光着的身子上裹上浴巾把头发弄干。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谁呀?」

「是我。」

「奥斯卡!?」

听到意想不到的声音,缇娜夏慌忙跑向了门口。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她的房间来。还有之前的道歉,今天还真多稀罕事。

看到她打开门,奥斯卡一瞬间哑然地目瞪口呆。但他马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捏住了她的脸颊。

「穿好衣服再开门啊。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对,对不起……」

缇娜夏捂着脸颊回到室内,在缠着的浴巾上面披上魔法服的袍子。

好像怎么也摆脱不了小时候的那种感觉,她对奥斯卡完全没有任何警戒心。反正对他来说自己也就是个小孩子,好像也没有在意的必要。

缇娜夏把袍子和衣服穿上系好,再抽出了裹在身上的浴巾。

奥斯卡走进了房间背对着她,在她说「穿好了」之后,又转过身来。

「你身体没问题了?」

「没问题,暗示也已经解开了。」

奥斯卡拉来房间里的椅子坐下。撑着手肘看着缇娜夏叠浴巾。

「你——」

「怎么了?」

奥斯卡正要开口的时候,房间的中央突然产生了一阵扭曲。

下一瞬间,红发的少女转移到了那里。她的右手提着一个失去意识的男子。

「缇娜夏大人,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米拉。」

突然出现的少女让奥斯卡吃了一惊,但马上又想起了她的身份。

她是铎洱达尔城堡地下里守护缇娜夏的那个少女。缇娜夏称呼她为「精灵」,想来她应该是十二位铎洱达尔精灵中的一人。

米拉环视房间后注意到了奥斯卡,随即脸上露出「糟了」的表情。

「打,打扰你们了吗?」

「不用在意,那个男人又是谁?」

「啊,这是带回来的伴手礼。他就是操控那些强盗潜入法尔萨斯的男人。」

听到少女的话,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摩尔迦多逃到了铎洱达尔东面,也就是现在的杜尔扎的位置,并且在那里开枝散叶。现在役使邪龙的就是与杜尔扎王宫有关联的人。他们召唤了很多邪龙,并且以其灵魂作为食粮制作了禁咒。——然后,他们要进攻法尔萨斯的话,能够让禁咒无效化的阿卡西亚就是个大麻烦,所以他们想要做点什么来除掉这个不安因素的样子。以上就是米拉的报告!」

场所转移到会议室,听着优秀精灵报告的法尔萨斯诸人不禁目瞪口呆。米拉带回来的名为亚鲁诺的男子是杜尔扎的宫廷魔法士,他醒来后就经历了一番审问。

沉重的沉默中,国王凯文表情严肃地环视大家。

「没想到他们为了进攻会准备这样的东西……缇娜夏大人,如果他们使用禁咒的话,我们有对抗的手段吗?」

缇娜夏虽然是其他国家的人,但也身为米拉的主人一同出席。她感受到大家的视线,表情难看的摇了摇头。

「只有阿卡西亚了……这种禁咒应该是大规模破坏用的咒文,就算想用魔法来对抗,应该也会被它的力量击败。」

「原来如此。」

「虽说是禁咒,但毕竟也是要遵循魔法法则的。在普通的人类能够办到的范围内,我想不管事先做多少准备,最多也只使用五次。再多的话术者就无法承受了。所以我觉得只要能克服这五次禁咒应该就能取胜……」

缇娜夏说到这里,看了眼身边的奥斯卡。看到她好像不太好意思开口的样子,奥斯卡挑起了眉毛。

「怎么了?说吧。」

「唔——虽然阿卡西亚能够将禁咒完全无效化,但使用阿卡西亚的人是否能承受禁咒的余波这一点,还是很微妙的。应该需要张开结界保护使用者这种方法。」

在点头认可的人中,将军艾塔德举手发言。

「干脆先攻过去怎么样?现在对方应该也还没完全准备好。」

「虽然我也觉得这样不错,但从不了解情况的他国看来,很可能认为这是法尔萨斯的对外侵略。」

听到王的话,有几个人也发出了沉吟声。国王暂时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不久他便带着平静的决心看向儿子。

「能做得到么?」

「能。」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凯文长长呼了一口气。平时温柔的眼睛里,现在满是身为国王的威严色彩。

「那就开始准备军队吧。不由我们进攻,先等待对方进军。」

众人对王的决定均表赞同。凯文指着众人中的儿子说道。

「然后,王位就由你来继承吧。」

「啊?」

奥斯卡对这出乎意料的发展瞠目结舌。但他马上便回过神来,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不要因为讨厌打仗就退位啊。」

「虽然的确讨厌,但也不仅是这样。现在持有阿卡西亚的人已经是你了,所以你应该成为国王。还有,可别死了。光是挡下禁咒是还不够,你活着回来才是真正的胜利。现在也没有其他继承人,你一定要有这样的觉悟。」

面对突发的事态,重臣们都屏住呼吸凝视着父子间的对话。

奥斯卡带着苦涩的表情看了看父亲,忽而苦笑了起来。

「我一开始就没有死的打算……我明白了,王位就由我来继承吧。打仗的时候,父亲你可以悠闲地做做文书工作。」

「其实我也讨厌文书工作。」

凯文开玩笑似的回答着,会议室里的空气也变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