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结、解⑤-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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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因为这是和你一起度过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学园祭,我才会如此心浮气躁吧。
我,西野明日风一边带着朔哥入座,一边拼命压抑涌上心头的羞耻心。
事到如今,我真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直接冲出教室。
在班会上,决定要开猫耳女仆咖啡厅。
明明可以选择不Cosplay的后台工作,可我为什么——
在啦啦队里也是穿着服装,弹起了吉他,难道是因为现在是难得一次的学园祭,所以个人门槛就降低了吗?
朋友说「明日风绝对很适合!」,这种强行邀请,我没办法拒绝吗?
不,就连奥野同学都看穿了,压根不是这些原因。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
你会不会喜欢呢?
如果不是学园祭,我也没机会让朔哥看到我这副模样,呃,呃,我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一直穿成这样给你看的!
该怎么说呢,真难用言语表达。
也许,是羡慕吧。
就像今天,柊同学和七濑同学会是公主,而你是王子。
她们两人一定会穿上华丽的礼服,登上舞台吧?
穿上和平时不一样的衣服,站到你的面前。
逛文化祭时穿着一样的班级T恤,即使啦啦队活动结束,也还穿着些许相同的颜色。
这种同班同学在一起的,特别的,非日常(IF)。或许,我是想在最后的学园祭上与你一起分享吧。
就算这样,要是有人问我「穿猫耳女仆装真的好吗?」,我觉得,完全不好!
「请、请往这边走,主人。」
在我的带领下,朔哥坐到座位上。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从刚才开始,一直都不看我这边。
你是害羞了吗?是不是吓了一大跳?要是你觉得尴尬或被勾引了怎么办?
难得打扮成这么羞耻的模样,真希望你能说点什么呀。
原本吧,你这人不是很爱开些招人烦的玩笑吗?这种时候,你倒是开玩笑或是夸夸我来缓和气氛呀!朔哥大笨蛋!
越想越想不开,与此同时,我的心里蓦地萌生了一个调皮的念头。
随你啦,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也要有我的办法咯。
我就像是女仆一样服侍朔哥,蹲在了他的脚边。
两臂碰着他的大腿,有些寂寞地抬头看他,
声音就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野猫,开口问他:
「朔哥,我穿这样合适喵?」
「咿————」
很好,你似乎有点方寸大乱了。
他用手臂遮住嘴巴,视线无处安放,左顾右盼了好多次之后才缓缓开口:
「那个,那个,我觉得太适合你了,前辈。」
我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把猫手举到脸旁说:
「喵-」
「————」
朔哥这么慌乱的样子,真是好久没见了。
仅仅是能看到这个,就感觉豁出去挑战一下真不错。
我心满意足地递出了菜单。
「本店推荐的是特制喵喵蛋包饭喵~」
也许是因为放下心理包袱的缘故,我渐渐地习惯这种说话方式了。
朔哥精疲力竭地笑了起来:
「那就来一个吧。」
「喵,本次仅限我这个女仆为主人制作的料理喵~」
我飞速说完,对面的朔哥有些不安地皱起了眉头:
「呃,明日姐吗……」
想想我们之前的聊天内容,他这反应倒也无妨啦,可是态度实在有些过于露骨了,这让我很生气。
「有什么不满意喵?」
「没问题吗?蛋包饭意外地难做吧。」
「我知道喵。」
「浪费太多鸡蛋是不好的吧。」
「喵?」
「别用像太妹的喵喵压迫我呀」
「我收到您的点餐了喵。」说完这句话,我离开了桌子,走向了用板子隔开的烹饪区。
找打过招呼的朋友换班,站到了桌前摆放的电磁炉前。
实际上,班上使用的是提前在电饭煲里准备好的鸡肉饭,但只有朔哥的蛋包饭是特别的,需要我从头开始做起。
为了防止弄脏衣服,我穿上了做饭用的围裙,打开了电磁炉的电源。
平底锅加热后倒入少许色拉油,将那些已经切成小块、之前用盐和胡椒简单调味过的鸡腿肉下锅,再加入切碎的洋葱,一并翻炒。
充分加热后,再放入白饭。
本来想偷偷给他盛一大碗的,但听说饭太多很难包起来,所以我忍住了。
番茄酱、中浓酱、盐胡椒,以及少许颗粒状清汤宝和酱油。
感觉很想得意扬扬地说出来,可实际上教我食谱的是优空同学。
「为了尽量避免初学者失败。」她这么说着,似乎连朔哥的喜好都考虑进去了。
相较那些很复杂的味道而言,朔哥似乎更喜欢男生这样的简单易懂的口味。
相较于口味清淡而言,朔哥的口味要更重一些,十分不喜欢料理中加太多的黄油,所以要节制一下。
真好啊,优空同学。
明明是我自己拜托她教我的,心里却稍稍有点嫉妒。
她一直在朔哥家的厨房度过这样的时光吧。
一边期冀着重要的人吃下,一边做饭——
感觉心里会很温暖。
我也得为了一个人生活而做些练习了。
七濑同学也会做饭,我也听说过,望同学似乎也会做饭,更重要的是,平时朔哥也是一个会自己做饭的人。
如果我去了东京一年后,连土豆炖肉这样的菜都不做给刚开始独立生活的后辈吃,那这样的前辈也太不像样了。
如果,有一天,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
我将水分沥干的鸡肉饭放到一旁,把两颗蛋打进碗里。
用长筷子搅拌均匀后,另取一口平底锅放到电磁炉上。
热锅,倒入色拉油,再放一小块奶油。
待得奶油完全溶解之后,把打好的蛋倒进去。
滋、滋,令人食指大动的声音响起。
将鸡蛋沿着锅表面旋转展开,然后用长筷子画圆搅拌。
电磁炉和燃气灶不大一样,不能颠勺,要是不习惯的话,摊鸡蛋很容易失败。
其实吧,优空不仅是教会我菜谱,还陪着我练习来着。
明明我怎么也做不好,明明我反复练习了很多次,她却一点厌烦的情绪都没有,只是给我建议,随着了解深入,我越来越觉得优空真的是一位优秀的女孩。
我为她推荐的电影是『幸福的面包』,里面的食物看起来都很美味,不过考虑到学习蛋包饭所花的精力,还真是完全不匹配呢。
要是她能喜欢的话,导演三岛有纪子新写的小说作为这次的谢礼一并送给她吧。
其实,我一直在磨磨唧唧地犹豫——到底能不能找优空商量呢?
那一天,就是优空替孤单的你做了蛋包饭。
说不定对你们两个来说,这道菜肴代表着非常重要的回忆。
可优空同学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微笑着告诉我说「可以呢。」
『——能将最重要的东西随手递给别人的人,恰恰就是朔君。』
实在是敌不过啊。
娴静,婉约,演奏的时候确实那么凛然,站在厨房里的时候却是那么温暖、稳重。
十分了解时尚和化妆品,开诚布公向你表达心意的柊同学。
无论修养、运动、料理,甚至连不怎么熟悉的乐器都能完美地处理的七濑同学。
时常会因为是学妹而被忽视,其实也有相似的一面的望同学。
赌上青春在社团中,帮你找回棒球的青海同学。
和大家相处过后,我似乎唯一能说得出口的事情就是比其他人多读几本小说,这样的自己让我感到难堪。
就像剥开内心的怯懦一样,我揭下粘在锅底上的鸡蛋。
一开始就听说橡胶铲要比筷子和锅铲好用,所以为了今天,我特意准备好了。
鸡蛋凝固到一定程度后,关闭电磁炉,盛上鸡肉饭。
朔哥会用什么样的神情等待呢?
果然会显得很不安吗?还是扬起嘴角,觉得有趣呢?再或者,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我不能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我十分依赖优空同学,关于这一点,我会好好地告诉你,可……姑且,这也是我第一次为男人做饭哦。
在家练习的时候爸爸总是趁我一个不注意就跑去偷吃,严防死守太难了。
他发现对方是朔哥,似乎燃起了奇怪的对抗心。
等我一个人先去东京独自生活,你一年后来到东京的话,可能要被爸爸说这说那了,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爸爸可能会说,「分给他点吧」,然后送来分量惊人的米和肉。
果然,在那之前,我还是想把料理做得更好。
我用橡皮铲像叠鸡蛋一样将米饭包起来。
打开从老家寄来的巨大纸箱,两人相视苦笑,无奈地说着「爸爸怎么又这样。」
然后我就端起前辈的架子,说「今天你也在家里一起吃饭吧?」。然后干脆利索地站到厨房里,熟练地拿起菜刀和砧板。
音箱播放的BGM是BUMP OF CHICKEN『魔法の料理~君から君へ』,真的有点显得太做作了吧?
然后你从我的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斜倚到沙发上。
要是到了喝酒的年龄,我会对你说,「喝杯啤酒,等一下就好」,然后迅速做好下酒菜,摆到桌上。
不过,偶尔,就比如说是周六的午饭吧,偶尔也可以吃一下朔哥做的炒饭或是拉面、咖喱之类的东西。
你第一次吃到我做的蛋包饭,会兴奋成什么样呢?
优空同学一直和你过着这样的日常生活。
想必柊同学、七濑同学也知道朔哥亲手做出的味噌汤的味道。
想要和你一起描绘的,我的未来,一定,一定要更加遥远,更加虚幻,可即便如此——
我把推到平底锅角落的蛋包饭,倒到盘子上。
就像是吹起一半脸的月亮婆婆,漂亮的黄色。
配上香芹和圣女果,我向你走去。
将盛有蛋包饭的盘子放到餐桌上,开口说道:
「让您久等啦。这是明日姐特制的喵喵蛋包饭,喵~」
「哦,哦?!」
朔哥真的吓了一跳,瞪大双眼。
「我要在上面写字咯,您有什么希望喵?」
我一手拿着番茄酱问道。他有些恶作剧地翘起了嘴角:
「交给明日喵就好。」
这个称呼彻底羞红了我的双颊,我开始动手——
给你-
这次轮到朔哥脸红了。
他一副「该怎么反应才好?」的困扰模样,紧抿着双唇。
我笑呵呵地乘胜追击:
「最后要由我施展魔法,不过我希望朔哥能一起来做。吟唱的咒语写在这里喵~」
我指向菜单的一个小角落,朔哥肉眼可见地皱起了脸。
「呜……」
见我把猫手举起,凑到脸旁,朔哥只好一脸不情愿地跟着——
「一、二!」
「「好吃~喵~好吃~喵~-」」
两人齐声吟唱,又一起乐出声来。
我啊,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呀?
就算做这种事,我也成为不了优空同学、七濑同学、望同学、柊同学或是青海同学。
然而,果然,即便如此——
「请享用喵。」
朔哥拿起汤匙,将蛋包饭含入口中。
「好吃——」
「喵-」
至少在下一次樱花盛开之前,我并不想放弃那个与你、有你的未来。
*
嗯,这一次,我的学园祭真的结束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又剩下我一人。
*
离开明日姐的班级后,我前往二年五班,之前已经和七濑说好会在那里碰头。
虽然没有必要刻意避人耳目,但我们班后面是班级话剧,所以这个时候教室里恐怕也没有其他人。
话说回来,明日喵的刺激也太强烈了。
反差萌也要一个限度吧?奥野学长,以后请负起责任稍加限制一下。
似乎是拜托优空教会的做蛋包饭,不过嘛,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吃到那个人做的饭,去年的这个时候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到了自己班级的时候,七濑正托着腮,呆呆地眺望着窗外。
那张清爽的侧脸,似乎让我身上所附的某种重负一下子放了下来,我不禁扑哧一声乐出声来。
她也因此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她依然托着腮,只是脸转向了我,像平时一样开口:
「嗨!」
「哦!」
呵呵~不知为何,七濑的神情缓和下来。
经历了校外祭和体育祭,我们之间也许终于摆脱了彼此的笨拙。
我微微耸了耸肩,说道:
「你也穿着班级T恤啊。」
穿着班级T恤总给人一种傻乎乎的感觉,有些轻浮。
如果是七濑的话,我本以为她会稳妥地穿上制服,或是穿上便装混在来来往往的舞台装人群中,或者趁这个时候穿戏剧礼服,顺便做宣传……我总觉得她的法宝似乎是无限的。
「文化祭约会嘛,穿这样不挺合适的吗?」
她微微眯起眼睛,歪着头呵呵笑着。看到她那副模样,我也嘿嘿地笑了起来。
「没错!」
我们连这种感性都很相似。
正如在夏日祭典中穿上浴衣一样,文化祭果然还是班级T恤最亮眼。
「那——」七濑手撑桌子站起身来:
「要护送我去什么无敌的场所呢?王子大人。」
「先去鬼屋吧!」
「喂!」
说着,两人依偎着走出教室。
比朋友更近,比曾经的祭典要退却半步。
一不留神,指尖就会微微相触,这个距离对我们来说,刚刚好。
不管怎么说,似乎对鬼屋没有异议。
七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我:
「对了,千岁你不害怕恐怖的东西吗?」
「不,小的时候我可怕得要死。」
「诶?超意外!感觉你是那种明明是个小屁孩,却会说着『世上怎么可能有幽灵呢?要是因执念就无法成佛,那岂不是到处都是幽灵了!』这种话。」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那,你看过的最恐怖的恐怖电影是哪部?」
「小时候的话绝对是『Child-s Play (鬼娃回魂)』」
吐槽:这都什么年龄……Child-s Play 是1988年汤姆·霍兰德执导的恐怖惊悚电影。
「那个……?」
「恰吉,你不知道吗?一个棕色头发的美国娃娃拿着一把刀……」
「哦……」
「我家碰巧有个棕色头发的人偶……第一次看完电影之后,我好久都不敢靠近放着那个娃娃的房间。我的家人觉得好玩,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地放到了我的床头!我还以为恰吉要杀我了!留下不小的心灵创伤。」
扑哧——七濑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捂着肚子,身体抖个不停,和我说道:
「千岁你有时候会讲一些很可爱的小故事呢。」
「你喜欢的话就好。七濑呢?」
「嗯~可能有些老套,不过一定是『午夜凶铃』吧?暑假的时候我一个人看的,就最后那个镜头,我觉得贞子绝对会从我家的电视机里爬出来!」
「这个我懂。我是一个人在相当宽敞的房间里看的,结果抱着靠垫使劲退后,退到离电视相当远的墙边上。」
扑哧,扑哧,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没有暗示,也没有默契的合谋,就像随处可见的高中生对话。
有多久没有和七濑像这样毫不掩饰地对话了呢?
「我说,七濑。」
「嗯?」
「改天一起去看恐怖电影吧?」
「我啊,涉及恐怖电影的话,我觉得宅家要比去电影院更好呢。」
「连这种地方都很像吗?」
「准备好两个人一起裹的毯子哦!」
「我会考虑的。」
就这样走着走着,到了二年级其他班级开的鬼屋。
教室贴满黑色的画纸和布条,上面横七竖八地胡乱写着鲜血模样的红色文字,营造出一种相当恐怖的氛围。
登记完毕之后,负责接待的女孩慌慌张张地冲进了教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们两个人呆呆地面面相觑,几分钟过后,她终于走了出来,说道:
「让你们久等了,七濑同学、千岁君,里面很暗,请注意脚下。」
我们照她所说走进教室。
这个季节还特地开了空调,体感温度瞬时下降不少。
昏暗的室内,竖着不少用黑布蒙着的面板,就像迷宫一样,印着红色手印的报纸、古色古香的日本人偶、卒塔婆,实在是做得相当逼真。
注:卒塔婆,简称“塔婆(とうば)”,也称“板塔婆”,一般指为了追善供奉,写经文或题字,立在墓后的塔形竖长木片。
走在一旁的七濑满心钦佩地说道:
「诶?相当正式啊。」
「别这么冷静地说话嘛,这种时候,女生应该不安地抓住男生的袖子或是衣摆吧?」
「朔……好可怕啊……」
「谁说让你抓住别人的后脖领子当盾牌了呀?」
砰!咚!
仿佛太鼓般的巨响在身边响起,连我们两人也不禁吓了一跳,肩膀随之一颤。
尽管我们两个之前都表现得很轻松,但在这一刻,我和七濑对视一眼,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颊。
「突然响这么一声,任凭谁都会被吓死吧?」
「嗯,条件反射,条件反射,没办法的。」
我们继续往前走,不时有温热的风拂过脖子。
咕噜噜——
有些诡异的太鼓声音持续不停。
一个无脸的长发头颅悬浮在空中,左摇右摆。
嘀嗒,嘀嗒,它的发梢上不停有水滴下。
低沉而含混不清的诵经声从脚底缓缓向上传来。
回过神来,七濑已经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衣摆。
嘎——
一声嘶哑的啼鸣响起。
昏暗之中,一个临时的十字路口隐隐浮现。
衰败的道祖神失去了理智,嘻嘻地笑个不停。
注:道祖神,是日本村庄的守护神。立在村边道旁。据说可防止恶魔瘟神进村。
供奉在黑乎乎的牛奶瓶中的一朵菊花,像被人折了一下,低垂着头。
自古以来,十字路口就是境界。
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妖与人、是谁?若是在此等待就会变得暧昧不明。
我们刚一走到十字路口——
「「「「「给~我~给~我~给~我~」」」」」
幽灵、怪物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呃,啊!」
「呀!!!」
嗯?刚才那些家伙说了什么?
「我恨呐,和萝卜苗搭配着吃应该很好吃!」我好像听到了这种台词。
头上蒙着白布的家伙趁机给了我一记锁喉。
「咳咳咳,你都是幽灵了就别使用物理攻击了!你小子是运动社团的男生吧?」
就在我急切地将他手臂掰开的时候——
「呀?!」
七濑发出了低低的尖叫声。
「没事吧?七濑。」
「脚,被抓住了。」
「你等一下哈!要是男的我来一脚踢飞他。」
「触感像是女生。你怎么在意这个呀?」
「废话!都没让我摸过呢!」
「「「「「诶?咦???」」」」」
「好,我知道了,你们就在那边!我!朔君会让你们这些恶灵退散的!」
我将聚集过来的魑魅魍魉一一甩开。
可恶!一点鬼屋的情调都没有。
我直接牵起七濑的手,拔腿就跑————
「「「「「留!下!恋!人!」」」」」
活生生的反倒更可怕了!
刚才前台的女孩子跑进班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七濑似乎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紧紧地握紧了我的手。
「似乎是情侣款鬼屋啊。」
「不管怎样,这压力也太大了吧?男生女生都相当有干劲啊!」
「谁让我们是千岁朔和七濑悠月呢。」
「原来如此,那没辙了。」
终于看见出口的灯光。
紧紧相连的手上的温暖,像是无法诉与旁人般的火热。
急速的心跳,一定是因这个场景所致。
我们将免罪符般的结绳悄悄留在了黑暗之中,并肩迈过十字路口,跳过假与真的境界线。
*
我,七濑悠月和喜欢的人天真无邪地享受着文化祭约会。
离开鬼屋后,我们接着前往茶道社的体验会。
借了与自己风格不符的樱色浴衣,品尝了茶和点心。
千岁喝着抹茶,叹气不止,眉头紧锁,在这一点上他可真是一个相当好懂的人。
穿着袴裙的弓道社体验会。
千岁就像是变了个模样,像个少年似的两眼放光,一个劲儿地说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穿着浴衣喝茶也很不错,但他穿上袴装,手持弓箭的时候,藏在轻浮之下的凛然气质便凸显出来。
最后击中靶心时的侧脸,不禁让人重新迷上了他。
肚子有点饿的时候,我们跑去小摊买不加海苔的炒面。
摊主贴心地递来两双筷子,我偷偷地还回去一双。
让人想起虚假五月的捞弹力球。
千岁果然很轻松地捞了上来,将绚丽多彩的笑脸递给了我。
呐,我呢,喜欢喜欢祭典的你。
接着,我们约好了吃同一个根苹果糖,站在藤萝架下,彼此从相反的一个方向小口小口地咬着
「七濑」
「嗯」
「千岁」
「嗯」
就像是随处可见的高中生情侣的清纯时光。
我偷偷把苹果糖翻面,红色的间接接吻你一定注意到了吧。
仿佛从偷咬过的小缝隙中窥视他可爱的脸庞,我轻声说道:
「呐,千岁?」
「这次又怎么了?」
「我们还是第一次两个人约会呢。」
「五月那会儿去过祭典了吧?」
「那个时候我们还是假扮的恋人。」
「我们还没成为真正的恋人呢」
「诶?」
「怎么了?」
「还没?!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用心呢?」
「都一起过了那一晚了,事到如今了。」
「同感。」
「不过说起来,我们两人见面的时候总是在家呢。」
「要是交往的话,搞不好会变成宅家派,我们两个。」
「到时候我们两个人裹着毛毯,看恐怖片看到天亮吧。」
「可能会从半截换成吸血鬼电影。」
「你喜欢吸血鬼电影?」
「不是,我会忍不住又跑去袭击你。」
「……那晚饭吃加了很多大蒜的意大利面吧?」
扑哧,两人一起笑出声来。
太好了,我们相处得很融洽。
这样的话,我一定能把暗云公主的想法在舞台上用语言表达出来。
无论选哪一个,都不会因此得意或受伤。
在你心灵的一角,也有和我在一起的未来。
现在只需,仅此而已。
我从长椅上站起来,转身。
「呐,千岁,约会的最后,我想顺便去个地方。」
「果然,我们是相似的同类。」
*
和七濑的约会结束之后,我,千岁朔换回制服,和夕湖他们一起四处闲逛,接着前往第一体育馆。
下一个舞台表演是红叶她们班,再下一个就是我们班的话剧。
中间有充分的休息时间,看完表演再准备也没大问题。
夕湖、优空、七濑、阳、和希、海人、健太,以及事先约好的明日姐都赶了过来。
其他应援团的成员也陆陆续续集合,他们的脸上尚且残留着昨天的余韵。
也不知道是因为红叶的人气,还是因为舞台秀已近高潮,宽敞的第一体育馆内一半以上都坐满了观众。
夕湖兴奋地开口说道:
「唉唉,红叶她们要表演什么?」
优空平静地垂下眼角回答:
「我听说是参与型舞台企划。」
七濑刻意露出困扰的微笑:
「特地把我们叫过来,说不定会被拖下水吧。」
阳嘿了一声,笑道:
「正合我意,到时候我就用学姐的身份炒热气氛。」
明日姐在文化祭的表演结束后,神情显得十分清爽。
「望同学在班上也是核心人物,真厉害。」
和希半开玩笑地说:
「以红叶的性格,健太和海人最先被叫名字也不奇怪啊。」
健太用力摇手否认道:
「不行,不行,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下一场话剧。」
海人跟着说道:
「我也一样!」
我呆呆地吐槽道:
「你俩,没什么台词吧?」
不管怎么说,这是可爱后辈的重头戏。
在漫长又短暂的祭典即将结束之际,我们几个就一起热闹一下吧。
恰逢此时,麦克风里传来叩叩的检测声响。
『各位在会场内的朋友们,感谢大家今天的光临!』
穿着制服的红叶出现在舞台上。
这也不出意料,班上的演出她应该就是主持人。
观众们还对啦啦队的表演记忆犹新,所以红叶一出场,现场一下热闹起来。
「望同学好可爱!」
「红叶酱,加油!」
「啦啦队真的很帅!」
「红叶酱的演唱会也好棒!」
不同年级的声援声此起彼伏。
红叶完全没有怯场,挥手笑着回应大家。
一起演出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受到了,但是像这样离开我们,一个人站到舞台上之后,果然红叶的存在感十分突出。
挥洒着天真,挥洒着魅力,同时又理解自己的位置以及周围人的目光,举止得体。
真的就像是看到了夕湖或是七濑。
集众目于一身的红叶看到了我们,一下子就换上了后辈的神情:
『悠月学姐、夕湖学姐、优空学姐、阳学姐、明日风学姐、和希学长、海人学长、健太学长,前辈!我会加油的!』
见她用力挥着手,观众们也报以温暖的掌声。
一两天之间,认识我们是蓝组啦啦队的人们越来越多了吧。
会场内的人们都看向了我们,像是在催促一样。我、夕湖、七濑、和希只好站起身来,向大家挥手致意。
阳和海人嘿了一声,挠了挠鼻子,优空、明日姐和健太则害羞地垂下了目光。
过了一会,掌声平息下来之后,红叶站到了主席台搭起的台面上。
『那么,我在此宣布。我们一年五班的舞台企划很简单!那就是——』
她将麦克风从嘴边拿开,用力吸了一口气。
『藤志高中的学生主张!!』
尽力呐喊过后的红叶调皮地歪着头,嘿嘿一笑。
哇!观众们爆发出欢呼声。
与此同时,后台开始播放吉泽嘉代子的『未成年的主张』
舞台上的红叶继续做出了解释。
『老实说,这是从以前综艺中人气节目上照搬来的企划。我们平时总会有一些难以启齿的,对老师、学长姐、学弟妹的不满吧?或是一直无法告诉别人,但其实很想找人倾诉的秘密?要么就是对在意的那个人的心意之类的。今天,只有今天不用讲客套话,尽情吐槽出来吧!借此机会,在舞台上尽情喊出来吧!』
原来如此,我们也跟着众人一起拍手。
我不知道原型是哪个节目,不过这个企划很有趣,很有文化祭的风格。
「首先由我来示范。」红叶把麦克风从嘴边拿开。
背景音乐配合着她的动作,渐渐淡出。
红叶将手背在身后,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之后高声喊道:
「我是一年级五班的望红叶!」
首先宣告班级和名字,然后继续。
「在此,我有件事想要告诉大家!」
恐怕有人安排了炒热气氛的工作吧?
舞台前聚集起来的红叶同班同学有了反馈。
「「「「「什么呀??」」」」」
站在我旁边的七濑不知为何挑了挑眉毛。
夕湖和其他人都在开心地等着红叶的后续发言。
红叶抓紧机会,提高嗓门,说道:
「我,加入了蓝组的啦啦队!实在是太喜欢前辈们了,好难分开呀ーーーーー」
音乐再度响起,她坦率的告白让会场欢声雷动。
「红叶酱好勇敢!」
「但是前辈们能理解她的心意!」
「喂!千岁,你处理一下!」
「好想再看到大家在一起的样子——!」
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体育馆里的视线都集中到我们身上。
率先做出反应的是夕湖。
「红叶,我们不会分开的!」
七濑呵了一声,恢复了从容的笑容,接着说道:
「要是觉得不够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奉陪哦!」
阳愣了一下,耸了耸肩:
「你在喊什么丢脸的话啊!」
优空温柔地垂下眼角。
「下次一起做料理吧!」
明日姐也罕见地大声喊了出来:
「我也很难过呢!」
和希冷静自若地说道:
「很好,巧妙地利用了我们所有人。」
健太咳嗽了几声:
「那个,不知道我有没有算在内,不过很开心——」
照这个走向,我就让出最后的包袱吧。于是我深吸一口气——
「反正就算放着不管,红叶也会自己跑过来吧!」
最后海人进行了收尾,高声喊道:
「红叶,你随时可以找我撒娇!」
「够了,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
和想象中一样,红叶和海人最后漂亮地抖了个包袱,会场内所有人都笑出声来。
和希也说了,大概是一上来就将昨天在一起的我们扯进来,气氛会很棒吧?
这种兜兜转转真的让人很放心。
红叶再次拿起麦克风,指着海人。
『二年五班的浅野海人学长,接下来,罚你发表自己的主张。』
「为什么啊?!」
海人说着,半推半就地走上了舞台。
该怎么说呢,作为后辈的红叶能那样对待自己,海人其实挺开心的吧?
海人下定决心,双手在背后交握,学着刚才的红叶,挺起胸膛说道:
「我有话要对二年五班的柊夕湖同学说——」
「「「「「诶?!」」」」」
不熟悉我们之间关系的人大概是觉得海人要公开告白吧?
体育馆里的气氛顿时复杂起来。
夕湖笑嘻嘻地举起手,应声喊道:
「我在,我在!什么呀?」
海人用力擦了擦鼻子,然后大口吸气。
「啦啦队海贼的衣服,超性感,超可爱,真是太棒了!!」
「「「「「唉……」」」」」
体育馆内充斥着意料落空的沮丧和失望,人们的反应中混杂着一丝扫兴。
夕湖将双手拢在嘴边,模仿着扩音器,亲昵地高声喊道:
「海人,恶!心!」
「NO!!!」
海人抱着头跪倒在地,会场内再次爆笑起来。
红叶严厉地指向海人。
『二年五班的浅野out同学,请迅速退场!』
「别把out说得像是名字一样啊!」
可以,真是一个能干的后辈。
不需要我们可以帮忙,对方已经将我们调动得团团转了。
她说希望和大家一起来观看,自然包含了一份纯粹的邀请之情,但在她的脑海中,其实早已预见了事态的走向。
不论如何,如今的红叶已经不是蓝组成员,而是一年级五班的一员。
我们也不需要过度保护,就这样让大家享受到最后吧。
*
红叶的示范和海人蠢蛋的主张,让现场气氛缓和下来,之后的「藤志高的学生主张」热闹起来。
一开始还在观察周围态度的学生们也一个接一个的走上台去,说什么社团的练习太严格啦,突击考试的难度太高啦,其实从一年前开始就有交往的人啦,说着说着就信口开河起来。
到了中间阶段,阳开始得意忘形:
『小美咲快点嫁人啊!!
不要嫉妒我们高中生的恋爱啊!!』
就在她高声喊叫的时候,正好来体育馆查看情况的美咲老师冲上了舞台,掐住了阳的脖子,大家都捧腹大笑。
嗯,这个舞台发表也差不多到尾声了吧?
果然,红叶单手拿着麦克风,开口说道:
『好的!托大家的福,热闹非凡的藤志高中的学生主张也渐渐接近尾声了。』
「「「「「哎!!!」」」」」
一开始只是同班同学之间热热闹闹的,但现在整个会场都在惋惜。
红叶轻轻摆了摆手,微施一礼。
『非常感谢!那么,我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呀??」」」」」
红叶看到会场里充满善意的反应,继续说道:
『最后的压轴主张,可以让我再做一次吗?』
「「「「「好——的!」」」」」
啪啦啪啦,红叶引得大家一起拍起手来。
一个人在舞台上支撑着表演,这样的演员应该没人会有意见吧?
我也毫不吝惜地送上了掌声。
『谢谢大家!那么前辈,请来帮个忙!』
突然,主席台上的红叶朝我轻轻挥手。
我?只有我一个人?
我看了一下身边,夕湖、优空、阳、明日姐、和希、海人、健太,他们用温暖的目光望着我。
只有七濑,像是吃了一惊,微笑着轻轻耸了耸肩。
『快点啦!二年级五班的千岁朔前辈——』
「我知道了,等一下。」
我一边回应,一边跑向舞台。
以红叶的性格,最后的包袱可能是想用啦啦队的故事来收尾吧。
这个阶段结束后,彼此之间有关联的机会就会减少。
都到最后了,让努力了两个月的后辈一展身手吧。
于是我登上舞台,和红叶相对而立。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之间已经摆上了麦克风架。
应该不是因为观众的点播而开演唱会吧?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异物,稍稍有点不能释怀。
红叶泪眼蒙眬地看向了我。
随后她缓缓眨了眨眼,眼神中的不安与迷茫消失无踪,整个人就像是站到了起跑线前,严肃认真。
嘿嘿,红叶像是留下临别的纪念品一样,露出了后辈的微笑。
「前辈,这才是我的正式表演。」
她低声宣告之后,并未等待我的反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的!大家请注意,看我这边!」
她高高举起右手。
「——我、我现在要对前辈告白!!」
若无其事地如是说。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原本迷茫的体育馆内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不久,观众们开始仔细品味这句话的意思。
「「「「「咦?————————」」」」」
雷鸣般的欢呼声猛然爆发。
叽叽喳喳,渐渐周边染满了不负责任的喧嚣。
似乎红叶的同学也没听说这件事。
站在舞台前的女孩们捂住了嘴角,为旁人的事情羞红了脸颊,男生之中也有人没有理解事态发展,精神恍惚。
我自己,尚还不太清楚红叶的真正意图。
红叶本人似乎很享受预想中的骚动,向着四面八方的观众回以善意。
看着她那从容不迫、毫无紧张之色的模样,我总觉得她似乎准备向我坦白在啦啦队活动中隐藏着的小小的恶作剧,或是准备督促我改正一些什么问题……是准备抛出这样的包袱吗?
就连这种开场白也令人似曾相识——
一定是从夕湖她们那里听说过当时的事情,所以想要吓吓我吧?
我希望如此,应该如此,如果不是的话——
待场面平静下来,红叶见机将两人的麦克风都打开,像是为了众人都能听到我们两个人的对话。
来吧,说些什么无关紧要的话吧,尽可能说些无聊的话题,用前辈和后辈之间无聊的话语来结束,否则——
『呐,前辈?』
看到红叶那副痴迷的模样,我无可奈何之下,彻底理解了。
啊,这样吗?真的,真的是无数次令我失望的,每每发生的「那个」啊。
这两个月以来,我一直把红叶当成可爱的学妹,而非一个女孩子对待。
我习惯了这样的界线,她也已经习惯了。
就像曾经的七濑,用绕圈子的频率告诉我一样,红叶一定也在告诉我,她很明白这种事情。
不要跨越前辈和后辈的嬉闹,不要一不小心跨越男女的界线,不要因为误会而喜欢上对方,
虽然不知道在旁人眼中看来是什么样子,但至少我们当事人之间有这种默契,我是这么认为的。
就比如,越是亲近我,就越会在和希面前脸红。
就比如,越是展现女人味,就越会表现得粗鲁。
就比如,越是接近,就越会自我疏远。
这种近似于虚假的五月的距离感,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感怀、舒适。
红叶陷入了宁静,声音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
『从春天相遇的那天起——』
那是从小就听得烂熟的,名为一见钟情的赝品。
若将某个地方的相遇称作邂逅,那么每一个擦肩的人,都能被视为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至少,萌生的季节不是不知何时的樱花,而是即将到来的红叶,如果是那样的话——
我尽管会感到困惑,但应该可以接受一起度过的两个月时光。
是吗,从很久以前。
「一直憧憬。」红叶如是说。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是别有用心地接近我们吗?
明日姐也好,阳也好,优空也好,她们只是不幸的偶然重叠到了一起而已,客观上来说,红叶没有错,可如果是掺杂了主观,那性质就变了。
『我一直、一直很喜欢前辈。』
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熟悉后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一样。
如果只是想接近现在的我,红叶的选择确实是正确的。
为了摆脱长时间培养出来的复杂前引和约定,她披上了一副天真可爱后辈的皮,将一个女人强行挤了进来。
自从在八月接受了夕湖的心意之后,我或许已经忘记了——
就像是某些一见钟情的恋爱需要时间来培养一样,有一种一见钟情的恋爱是随意强加于人的。
明明应该一直顽固地远离的。
从春天就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夕湖,和从春天一直就没有相遇过的红叶,是不一样的。
『请你和我交往!』
湿润的眼眸倒映在干涩的眼眸中,我轻轻摇了摇头。
『不行的,红叶。』
听我这么一说,红叶就像是在说果如所料一样,话锋一转:
『是啊,我就知道!只是啦啦队的活动结束了,借这个机会我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今后请不要仅仅是将我当作一个后辈看待,而是当成一个女孩子,那样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在我心中,没有拒绝夕湖告白时撕心裂肺的悲哀,也没有发疯的痛楚。
没有七濑越过那条线时的无可奈何。
没有准备和明日姐道别的悬悬在念。
没有听到阳曾说过相似的话语时的心旌摇曳。
这里没有被优空发现的心。
因为这是随处可见,司空见惯的「那个」。
嗯,对了,对话会被收入麦克风吗?
不过嘛,被谁听见都无所谓,我已经习惯反复的幻想与幻灭。
我只要想着我心中的那些人,就够了。
『不会有今后了。』
『呃?』
红叶吃了一惊,瞪大了双眼:
『系成一个结的蓝色时光已经结束了。既然已经听到了你的心意,从明天起,我们就回到了擦身而过时打声招呼的前辈和后辈之间的关系。』
夕湖、优空、阳、明日姐,她们担心地看着我。
七濑低着头,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可是——红叶哽咽着:
『夕湖学姐说过,就算以后毕业了,大家也要成为能够相聚的朋友……』
『你并没有点头吧?红叶。』
『——』
只要回溯记忆,从那时候开始,不,应该追溯源头,那就是从第二体育馆相遇的时候开始,
红叶一定是将这必然会到来的一天放入了脑海之中吧?
所以无法进入我们的圈子,也不能进去。
答案来得太晚了呐,我不禁自嘲起来。
『前、辈……』
我的视线默默地从一脸哀求的红叶脸上移开。
『拜托了,红叶。』
『不是的。』红叶似乎想要拼命解释什么,指尖彷徨无措,我对此视而不见。
『那个……我……』
『对不起,到此为止了。』
即便我这么说了,红叶依然在用力摇着头,像是听不懂一样继续辩解:
『不要,前辈,等等,拜托了,可以听我说吗?』
『没有那个必要。』
当然,若说对九月以来所经历的时光毫无留恋,那是在说谎。
即便契机是一见钟情的恋心,但将红叶作为后辈来疼爱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即使为了说服自己,从心底深处硬生生地拽出强硬的话语来掩盖真实的想法,但我很明白,现在的情形与我一向深恶痛绝的「那个」完全不同。
就像红叶说的那样,我可以推迟决断来结束这个场面,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若是不用让她哭的话,我也不想让她哭出来,可是——
『就到这儿吧,我不想再在心里为任何人留下座位了。』
呜……咳咳……红叶拼命忍住不发出呜咽声。
仿佛在发誓,在我面前绝不会让一滴泪水滑落。
她一边拼命揉着眼角,似乎在回味着不该就此结束的决断。
她的嘴唇无数次微启,随即又咬紧,气噎喉堵,她用双手竭力抑制着胸间的抽动。
「我知道了。」红叶严肃地回答道,声音近乎嘶哑。
『我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我带着一丝诚意,直视着她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呐,前辈?』
红叶已经无法正常地睁开眼睛,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睁开眼睛,嘿嘿一笑,有些苦恼地歪着头: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扰动前辈的心呢?』
『相遇的顺序不同,仅此而已。』
这句话成了最后的导火线。
红叶仿佛接受了一切,双手郑重地交叠在身前,用力握紧裙摆,就像是告别仪式一样,竭尽全力,满面带笑:
『呐,前辈。感谢您给了我如梦幻般的两个月时光。谢谢!』
说着,像是为了掩饰扭曲的脸,像是为了甩掉即将落下的眼泪,她从舞台上跳了下去,飞奔而出。
不知不觉中,我咬紧嘴唇,目送着她的背影。
没事的,这样就好。
如果我只是片刻的过云雨,一定会有人为红叶的眼泪撑起一把伞。
*
『不会有今后了。』
诶?
我,七濑悠月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说实话,我一听企划内容就已经有预感了。
简直就像是为了红叶而准备好的舞台,不,不是好像,实际上应该就是这样的。
一定是从班级讨论企划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直都在描绘着这一天,描绘着这一瞬间。
所以最开始她说要做个示范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大跳,直到最后请求再一次告白的时候,我就彻底明白了。
不用特地对答案,我也知道。
红叶她一定是想追随着夕湖吧?
诉说思念,却无法抵达心间,最后抵达是如白雪般美丽的二人世界。
虽然做法还是一成不变的强硬,但这种不顾周围,一个劲儿向前冲的方式,确实很像她的作风。
迄今为止都还在预料之中,可是——
『系成一个结的蓝色时光已经结束了。既然已经听到了你的心意,从明天起,我们就回到了擦身而过时打声招呼的前辈和后辈之间的关系。』
『你并没有点头吧?红叶。』
『对不起,到此为止了。』
『没有那个必要。』
难以置信,这些话竟出自千岁之口,那冷漠而封闭的话语,逐渐让舞台陷入了冰寂。
不久前我也和红叶聊过。
『刚才悠月学姐也说了,前辈那么温柔,他一定会听取我们的主张吧?就算知道我的心意,他也不会冷淡地推开我吧?』
『如果是连话都没说过,只是跟风告白的女生就算了。对红叶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做的。他一定会认真接受,仔细去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吧。』
『他可是英雄,没办法无视别人的祈愿。』
那时候的话语不是谎言,即使跨越了那一晚,不,正因为跨越了那一晚,我才能自信满满地给出相同的言语。
红叶应该也想象过——
自己的突然告白会吓到千岁,他会一脸为难,勉为其难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情,但像这样的关系他会接受,并维持下去。
千岁会尽最大努力不去伤害自己,会暗示她成功的可能性极低,但还是会把她当作后辈留在身边,就像这样。
首先要让千岁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即便学园祭结束了,一看见他仍然会跑过去。
前辈一定会一脸厌烦,但还是会陪着自己。
虽说不会奢望能像夕湖学姐那样,但要比平常的前辈和后辈亲近一些。
如果他们两个人同意,红叶会去找上优空学姐,再次请他吃自己亲手做的料理。
希望千岁也能注意到,自己并不比悠月学姐差。
阳学姐忙的时候,就陪着他一起玩抛接球。
红叶我啊,也可以像明日风学姐那样,听前辈说话。
红叶所描绘的未来,一点一点地流入了我的心间,痛彻心扉。
呐,你这两个月,一直扮作一副令人着急的后辈模样,却一直————
却一直对未来抱有期望吧?
你还以为,你终于可以站到舞台上了呐。
和我们站到了对等的起跑线上,追平了落后一圈的成绩。
正因为如此,这里成了一个人的终点,这种事情——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扰动前辈的心呢?』
『相遇的顺序不同,仅此而已。』
搞不好,这个比任何人都不好对付的女孩,早早地就被淘汰了。
无法实现的愿望,没有触及月亮就化作星辰,四散而去。
这是随处可见的、司空见惯的恋始,恋终。
即使意气风发地口角锋芒,终究也无法抗争命运,敌不过偶然。
原本,在那个屋顶上,我遭到了她当面的挑衅。
讲道理,我没有义务去帮助她。
千岁的态度也是如此吧?
一定是考虑到我们,没有可能性,所以明确拒绝。
无论是奔向希望的红叶,还是无法接受心意的千岁,他们都没有错。
可是,为什么?你又一个人站在舞台上——
孤零零地露出痛苦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呢……
*
魔镜啊,魔镜,
即便如此,我依然是七濑悠月。
*
咚的一声,我如坠落般走下舞台。
我,千岁朔,面对着体育馆内沉重的空气,勉力抬起若无其事的脸。
舞台上,另外一个女生慌慌忙忙地做着结束致辞。
难得的表演被搞砸了。
熟悉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
「她这样也太可怜了吧?」
「就算是拒绝也要讲个方式吧?」
「反正也没有女朋友,给她一个试用期不就好了?」
「红叶酱她没事吧?」
我无所谓,早就习惯了,可是——
「不是的,在这种地方告白,真的有大病吧?」
「而且是对千岁前辈?红叶是不是得意忘形了?」
「自信过度了吧?」
「他身边可是有柊前辈和七濑前辈的呀!」
明明刚才还那么兴奋,真是一点都不会变的任性。
朋友也好,同学也好,前辈也好,夕湖他们也好,哪怕是喜欢她的男人也好,都无所谓,
有谁能去追红叶呢?
拜托,拜托,不要让那家伙孤单一个人。
我无精打采地向前走着,脑海中祈祷着。
「千岁!你给我过来一下!」
七濑从后面抓住了我的手腕。
「——」
条件反射下,我想要甩开她的手。
「干吗?七濑!」
「好了!过来!」
我被她拉着,从与红叶离去相反方向的门走出了体育馆。
抬头仰望天空,蓝得令人心生厌恶。
被七濑紧抓的手腕,隐隐作痛。
阳光,就像刚刚过去的夏天一样,格外刺眼。
咚!七濑双手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推到了墙壁上。
「不是这样吧,千岁朔!」
我一下子就明白她在说什么。
「那,那你说要我怎么样啊!」
我咬紧下唇,径直瞪着七濑的脸庞:
「要是新来一个可能性,我就不小心动摇一下,这种男人好吗?!我懂了,从明天开始,把红叶当成一个女孩子看待是吧?可我做不到啊!」
轻轻地,一双像是在劝谕的双手贴到了我的面颊上。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千岁。」
七濑眼含热泪,哀伤地继续说道:
「那一天,拯救了我的心的那个你,不会就这样确认都不确认别人递出的真诚内心,直接丢掉的啊!」
「——!」
这个和我相似的女孩,悄悄地揭开了自己故作无视的的内心深处。
「你还没有听一点点红叶的恋慕之情啊!那孩子是有多认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是带着多深的期待来向你表白的?其实,你心里不是不明白的,是吧?!」
我知道的啊。红叶那双眼睛里,并没有那种随处可见、轻浮的一见钟情之色。
真挚,近乎危险的直率,带着丝丝暖意的红色,虚幻而美丽。
我知道的啊。刻意收束成短短一句的话语中,充满了一心一意的希望。
就像是即便受伤、流泪,也仅仅是想要逃跑的那一瞬间。
我咬紧牙关,将借口绞出口:
「可是,我和红叶只共度了两个月啊!」
「可是!我只用一个月就爱上了你啊!」
包裹着面颊的手掌的温暖,让我感到心痛、苦闷,喘不过气来。
「可,我的心里,已经……」
「差不多点吧!醒醒吧!千岁朔!」
唰——七濑的指尖用力,再次抓紧了我的衣领。
「我知道,改变了你的人是我们,但是,这样太让人不甘心了……」
她咬紧嘴唇,似乎想要倾诉无处排解的叹息。
「或许你不是作为千岁朔(英雄),而只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来面对我们。」
「可即使如此——」,七濑恳求一般,靠了过来。
「我所迷上的,拯救我的,在我们心中的,以及我打算击落的,无论到哪里都只能是千岁朔,只能是你啊!是那个不会听凭哭泣的女孩独自一人的好男人,是那个无法忽视他人祈求的英雄啊!」
七濑抬起了因情绪激动而湿润的双瞳,望向了我:
「呐,那个我逃掉的五月的教室,那个我打算逃掉的夜晚,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吧?」
扑簌,扑簌,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
「呐,那个被雨淋湿的夜晚,那个面对过去的日子,是你一直抱着我,不让我孤单一人吧?」
「可是——」她拍打着我的肩膀,像是要发泄无处发泄的愤怒:
「把我爱上的那个男人还给我!别随便舍弃啊!笨蛋!」
她将额头抵到了我的胸膛上,像是要从内心深处榨出话语:
「我迷上的,是那个为我遍体鳞伤的你,
我迷上的,是那个为西野前辈而私奔的你,
我迷上的,是为了阳再一次挥舞球棒的你,
我迷上的,是没有用有色眼镜看夕湖和小内,而只是将她们当作一个人来对待的你。」
七濑呜咽着,可依然死死地抬头瞪着我:
「总是磨磨唧唧闷闷不乐的,你倒是挑起嘴角开个玩笑给我瞧瞧啊!你那复杂的美学到哪里去了?就像那个时候,停个雨给我看看啊!现在能为那孩子撑起伞的人只有你了呀!」
这句话、这个想法,近乎疯狂地撕开了我的胸膛。
正因为她宛如我镜中的对方,所以才不能置若罔闻。
平时冷静的七濑竟能暴露感情到这个地步,这已经撼动了我的内心深处。
那些被压抑在玻璃瓶中的真心话,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声响,寂寞地开始旋转。
其实我并不想让红叶哭,如果相遇的顺序不同,答案肯定也不同,就算不把她当作女孩子看待,至少也是前后辈关系,可是——
七濑大滴大滴的泪珠就像是一面镜子,映出了我的身影。
「——作为千岁朔,现在你要不追上去,那就太丢脸了呀!」
七濑揪住我的前襟,像要倾吐所有感情似的高声喝道。
我不由得眼眶一热。
鼻底阵阵酸楚,视野变得一片模糊。
啊,是啊,在那个夜晚,
当时对七濑的无可奈何,现在退还到我头上了吗?
「可是,七濑……」
话刚说了个头儿,我的嘴就被手掌强硬地捂住了。
「现在你不要说话,我来把你的答案全部说出来。」
七濑眼角柔和地垂下,些许怜爱地开口:
「如果你现在追上去,刚才被你惹哭了的女孩子日后总会有一天会被再次惹哭吧?」
「——」
「明明心中有其他女孩子们,却去追红叶,这不就是不诚实吗?」
「——」
这正是现在占据我内心的纠结。
就像过去的千岁朔那样,那是一道令我无法毫不犹疑迈出一步的枷锁。
「呵——」七濑突然挑衅地扬起嘴角,湿润的双瞳死死地盯住了我:
「别小瞧人了!」
她的手从我的衣领上移开,随之“啪”的一声轻响,她夹住了我的脸颊。
「红叶的愿望还不至于害怕未来会哭泣。」
仿佛就像是斥责,又像是在教诲,
「你以为你心里的那些女孩们,会希望你丢下红叶一个人哭泣而不顾吗?」
面对这不言而喻的事实,我心痛如绞,仿佛内心被割裂成了无数碎片。
「呐,千岁?」
七濑的双手离开了我的面颊,怜惜地眯起双眼:
「要是让不知情的旁人听去,他们会或许会看不起你,觉得你不像个男人,不能马上做出决定;或许会嘲笑你,觉得你优柔寡断,连自己的恋情都无法确定。可是在我看来,你要面对自己心中的女孩,想要为之起上一个再也不会被覆盖的名字,这种诚实而笨拙的生活方式,真的好美……」
回过神来,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潸潸而下。
我一定在某个地方一直都很不安。
就像七濑说的,连恋情都无法确定的那个自己——
无法为美学牺牲,是一个随处可见的、靠不住的男人
一颗被温柔的拖延宠坏的心,一旦双手相握,就无法松手。
非常不甘心、非常没出息、郁闷,可——
我曾认为的,比任何人都要相似的同类的七濑,她——
因我发火,斥责我,肯定我,还从背后推了我一把,她说,我这样的生存方式、存在方式……很美。
啊,那是,那颗心是——
那是我最明确的月光路标。
七濑用指尖用力拭去我脸颊上的泪水。
「苦恼吧,迷惘吧,伤心落泪吧!千岁朔!
撒撒娇没关系,无法抛下也没关系,就算去帮助别人也没关系,
那才是我们喜欢上的英雄吧!」
所以——
七濑的面庞上露出了一抹纯粹无华的笑容,珍贵至极,对我说道:
「作为一个叫作千岁朔的男人来面对我们啊!」
轻轻地,就像在寄托期望一样,七濑将手放到了我的胸前。
「七濑……」
七濑强行将我从墙壁上拽了起来,用力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好了,跑起来!」
我几乎下定决心,但还是说出了无法释怀的担心:
「可是,戏剧……」
听到我这句话,七濑调皮地眯起双眼:
「很遗憾,现在的你,配不上我们的舞台。」
「大概吧!」说着,她似乎觉得有些有趣,微笑着继续说:
「童话里的王子只需要在最后露个面就行了,本来就是添头。」
确实,真正的白雪公主童话里,我的精彩场面只有高潮部分。
在我们班的剧本里,半中间会稍稍露个脸,全部剪掉我的戏份一样能行。不过——
和啦啦队一样,二年五班也曾认真地练习和准备。
或许还会被七濑骂我分不清时晌,但我不能因为个人的事情,给班上同学添麻烦……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夕湖从门的另一边探出头来:
「朔,你还在?!」
接着传来阳焦躁的叫声:
「搞毛啊!磨磨蹭蹭的,老爷!悠月!」
优空担心地皱起眉头:
「朔君,红叶酱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明日姐也在一旁成熟地眯起了双眼:
「这个任务也只能交给你了」
和希愣了半天,无奈地耸耸肩:
「真是……笨到没边了」
海人怒吼道:
「朔,你不去那我去了啊!」
健太也急吼吼地叫道
「不追上去的神就不是神了!」
他们的话让我涌上来的想法一下子就憋了回去。
「你们啊……」
最后七濑再一次用力拍了拍我的后背——
「去吧,好好地成为我们的王子再回来吧!」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不再迟疑,迈出向前的一步。
*
可恶!一个一个的,都在那里自说自话。
我一边腹诽,一边目不斜视地跑过因文化祭而色彩斑斓的教学楼。
我现在的立场和心境都很复杂,所以才会这个那个想个不停,很难办。
要是我不小心对红叶产生了兴趣,那就没意思了!喂!我这说什么呢!
然而,心情还不错。
从八月起一直卡在我胸口的块垒,终于咽下去了。
就这样,我跑到了通往屋顶的门前,门前有个平台,果然不出所料,红叶正双手抱膝坐在一大堆杂乱的桌椅后面。
额头抵在膝盖上,再也不去掩饰哽咽,一个人正在哭个不停。
果不其然,我早就隐约感觉到她会来到这个地方。
「前段日子,七濑也蹲在那里来着。」
我一开口,红叶震惊地抬起头来:
「前辈……?」
哭肿的眼睛里,流露出惊讶、后悔和一丝安心。
「天空的蓝色很漂亮,别躲雨了,出来吧。」
我打开门锁,来到屋顶。
红叶用力地揉着眼角,半梦半醒地跟在我的后面。
走路的时候下盘不稳,勉勉强强踩住了地面,像是在用足尖探寻着已经不见踪迹的起跑线。
红叶声音颤抖,惶恐地开口:
「那个……前辈,为什么?」
「挨了七濑一顿骂,哦,所有人都骂我了」
听到我的回答,红叶像是接受了一样,又哭又笑地嘟囔着:
「真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群老好人啊……」
我扬起嘴角,反问道:
「咦?你就这么看我们的吗?」
红叶像是断了念想,垂下了目光。
「失望了?」
「不,我只是接受了。」
我将屋顶的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插进口袋里。
「我说,红叶。」
我并没有等她回答,继续说道:
「啦啦队唱的那首歌,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红叶听到这出乎意料的问题,愣愣地歪了歪头:
「我还以为一定是明日风学姐的父亲留下来的呢……」
「编曲是他编的,原创可不是。」
接着,我开始讲述已经过去的九月。
*
那是在夕湖家决定演出的最后加入乐队表演之后的事。
作为必要流程,演奏曲目怎么办成了讨论内容。
一如既往,夕湖不计后果地开口说道:
「难得有机会,原创才是最好的嘛!」
听到她这么说,会音乐的优空面带难色,微笑着说:
「这个……我没有作过曲……」
阳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就普普通通地找些最近流行的曲子不就得了,气氛也好。」
明日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道:
「我也没听说过我爸会自己作曲……」
红叶兴冲冲地起哄:
「只要和大家一起做,什么都没问题!」
七濑按照常识,做出客观的结论:
「时间本来就有限,现在没有着落的话,还是选择一些现成的曲目吧。」
当众人无奈之下准备接受这个结论时,我插话打断了他们:
「我倒是有那么点眉目——」
随后,我扬起嘴角,继续补充道:
「虽说有点就像蜡烛苗一样渺茫,但我想赌一把。」
我没有理会满腹疑问的众人,指着夕湖家的院子说道:
「七濑,能借一步说话吗?」
然后的然后,就是某一天放学后。
我和七濑一起前往屋顶。
因为我把那个“有点眉目”的家伙叫了出来。
或许、可能、说不定——
怀着些许期待,我们等待着那个瞬间。
吱嘎一声,屋顶的门不安地打开了。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我嘿嘿一笑,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智也」
成濑智也大吃一惊,瞪大了双眼,视线四处游移。
「七、七濑同学……」
还真是有点过意不去了,我并没有告诉他七濑也会一起过来。
曾经作为跟踪狂跟踪的对象。
最后被狠狠地甩掉了的心上人。
这家伙,原本在我叫他的时候就已经很警觉了,要是再报上七濑的名号,那估计这家伙连面都不会露了。
智也精神恍惚了一阵,像是彻底死心了,叹了一口气:
「你说有话要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什么事。事到如今,找我何干?」
我看着他背上的琴盒,心想果然如此,脸上露出笑容:
「音乐?你也开始玩了?」
智也自嘲地耸了耸肩:
「托你的福,那以后我写了不少娘娘腔的诗。」
那是虚假的五月结束之际,我送给他的临别赠言:
『我说,智也。在漆黑的房间里一边哭一边写一些娘娘腔的情诗吧,写腻了就去买把吉他谱成曲子——希望你这次能好好面对对方。』
说实话,概率是一半或更少。
他完全可能当作“真是无聊的玩笑”,嗤笑一声扔到脑后,以后再也不想见——那样一来我也没辙了。
然而,即便如此——
我还是想要再和这个男人聊上几句,毕竟也是曾经的临时朋友。
站在我身边的七濑快步走上前。
「呐,成濑智也君?」
七濑将头发重新挂到耳朵上,窥伺着智也的面孔,有些恶作剧地眯起了双眼:
「——帮我们写一首曲子吧。」
「呃——」
「我们希望在啦啦队的表演中用它。」
想必这是一句想都没想过的话吧?
看着智也因为动摇而瞪大的眼睛,我忽然回想起了与七濑的对话。
在夕湖家的院子里,我向她解释了我心中的眉目是什么。
『所以,如果那家伙已经洗心革面,或许有写曲子的可能。』
只是,问题在于七濑的感受。
正常考量下,别说是不想看到对方的脸了,连想都不愿想起吧?
就算智也真的能作曲,七濑自己亲自来演奏这些曲目,肯定会抗拒的吧?
但是七濑的回答出乎意料地迅速。
『我知道了,你能联系他一下吗?』
『你没有为了大家勉强自己吧?』
『要说完全当作没发生,那我肯定不行。当时真的很可怕,我都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可是呢——』
说到这里,七濑停顿了一下,呵呵一笑:
『这是一个到最后千岁朔都打算原谅的人。
那,七濑悠月也会原谅改过自新的他!我打算这么去做。』
看到七濑这特有的坚强和美丽,我不禁微笑起来。
总觉得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的,所以我才特意提出了这个办法。
『而且——』七濑柔和地眯起了双眼:
『如果真的写出了那首曲子的话,那一定是出自朔的温柔。』
七濑的话让智也陷入了深深的困惑。过了一会儿,仿佛终于搞明白了状况,他手扶额头,突然笑了出来。
自从我们相遇以来,他总是保持着一副好青年的形象,但现在他的笑容柔和、清爽,仿佛已经摆脱了附身的孽障,畅快淋漓。
「七濑同学也好,千岁也好,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懂呐。」
智也肩膀抖动不止,一眼接一眼地挨个看了看我们两人。
「曲子已经有了。」
说着,他从包中拿出了一张CD。
「做了那件事,我大概就知道很难如愿了,但总希望有一天能让你们听到这首歌,所以我就像是护身符一样,一直随身带着。」
我们两人不禁对视一眼,七濑郑重地接过了CD。
「这是我为你们两人创作的第一首曲子。」
智也露出少年般天真无邪的笑容:
「——是格外拙劣的热血朋克哦。」
我抬起一只手:
「这就足够了!智也。」
智也看起来有些难为情,回答我道:
「也是托千岁的福」
啪的一声,我们两人用力击掌,七濑看着我们,哧哧笑了起来,肩膀抖个不停,说道:
「男生啊,真是笨蛋呢!」
我随口说笑道:
「现在七濑你也是其中一员!」
「呃?那……」
说着,七濑也抬起了一只手,对着智也说道:
「3Q,别再做那种事了。」
智也似乎很困惑,视线游移不定,最后看向我。
见我轻轻点了点头,智也战战兢兢地举起了一只手。
眼神中蕴含着深深的悔意,但还是努力向前。
「抱歉,我再也不会了。」
啪的一声,两人温柔地击掌。
那个声音径直响起,就像在祝福,祝福之前那个一直原地踏步的男人终于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就像完全实现了和解,七濑举起了那张CD:
「这里面有歌词吗?」
仿佛没有预料到这一幕,智也一下子笑出声来,他捂着肚子笑着说道:
「我写的歌词实在是太恶心了,拜托七濑同学或千岁写吧!」
听到这句,我和七濑对视一眼,彼此像是照镜子一样开口:
「叫我朔吧!智也!」
「叫悠月就好,智也!」
智也愣住了,瞪大双眼,随后用力按住眼角,仰望蓝天。
「敌不过,真的敌不过。」
就像是对着蓝天祭奠过去的过错一样,智也喃喃道:
「朔一直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接着智也交替看着我们两人的脸庞,不好意思地笑了。
「朔,悠月,我很期待啦啦队的演出。虽然不能马上变成你们俩那样,但我也想在文化祭上组一支乐队。」
并没有事先商量,我和七濑调皮地扬起嘴角:
「「加油!」」
随后戳了戳智也的肩膀。
*
「千岁朔也好,七濑悠月也好,真是随便呢。」
等我彻底说完,在屋顶上抱膝倾听的红叶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的想法我能明白,但别这么说嘛。我和七濑也去看了智也的演唱会,那家伙拼命扫着吉他,汗流浃背地喊着闷热的歌词,没个样子,可还是帅气得想让人尖叫出来。」
那是我和七濑约好在文化祭约会的最后。
我们两人去了昏暗的第二体育馆,那里面笼罩在令人窒息的热气之中,每个人都往前倾着身子,热血沸腾,和现在的智也非常相配。
红叶有些自嘲地嘀咕着:
「前辈也就算了,悠月学姐可是心灵受到过深深伤害的人啊」
「七濑悠月就是那样的女人。」
虽然我从没有刻意去问,但看这样子,红叶和七濑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红叶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像是有点闹脾气的模样说道:
「前辈你好过分!」
现在的红叶不再刻意扮演后辈的角色,反而展现出了那份曾经属于后辈的天真无邪。
「智也同学你都能原谅,对我反倒是直接甩掉。」
听到这句指责,我的心中一闷,不知如何作答。
可以一脸得意地原谅将七濑逼入绝境的智也,却对只是渴望爱情的后辈女孩冷漠以待,确实,作为千岁朔是前后矛盾的。
其实直到刚才我都觉得这没什么关系。
「不是这样吧!」是七濑悠月提醒我的。
「实在抱歉。」
听我这么一说,红叶就像在玩捉迷藏时被丢下了的孩子似的,嘟哝道: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孤立我吗?」
断然表示自己不加入圈子,一定是红叶一心一意的觉悟。
祈求我不要把她排除在外,一定是红叶一丝半缕的希望。
在映入我眼中的其他地方,这个后辈一直顽固地划出一条界线。
事到如今,我才自嘲从未注意到。
红叶低着头,我坐到了她的身边,问道:
「有什么契机吗?」
这个问题得到了毫不迟疑的回答。
「——四月,一定就是前辈讨厌的、最常见的一见钟情。」
这份不留辩解余地的告白,听起来就像红叶的思念一样,不知为何,现在却让我感觉格外清爽。
「从春天相遇的那天起」
顽固的红叶并没有打算纠正「相遇」这个词。
「一开始,我觉得一定很接近憧憬。就像那种,天真地相信只要远远看着就好的、青涩的初恋。」
一边凝视着远方天空,一边絮语绵绵的后辈的侧脸,就像是一名我从未结识的女孩,纯真无垢。
「可是一旦有机会和前辈们接近,那青涩的一见钟情立刻就化作了真正的爱恋,」
当我回过神来,难以掩饰的泪珠已经沿着红叶的脸上,大滴大滴地淌落下来。
「不想只是看着,不想只是学妹,我希望让学长看看我,我希望以一个女孩子的身份和学长心里的那些人正面对决,我想要成为第一。」
她紧紧抓住我的衣摆,声音嘶哑:
「呐,前辈……」
红叶的指尖在不停颤抖,随后她抬起另一只手强行按住,继续说道:
「我一点也没有后来插队的意图,也没有任何想让你偏袒的意思,更不会求着你重新安排,只是……只是……如果,如果比赛还在继续的话——」
泪水噙满了双瞳,但她依然直勾勾地望着我,像是在祈愿,像是在恳请——
「至少,求你了,至少不要剥夺我站到起跑线上的权利啊!好吗?」
挤出这句话之后,她的额头紧紧地贴到了我的手臂上。
「红叶……」
呜咽声不止,红叶像是在闹脾气一样,摇了摇头说道:
「对不起,我将自己的任性强加给了你们。我知道,大家积累了很多时间。对于前辈们来说,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只会碍事。发令枪早就响过了,现在才开始跑,几乎不可能追上落后的一圈,到最终,我也许会慌慌张张地白跑一圈,然后悲催地摔倒,目送大家背影远去。可即便如此——」
红叶抬头直直地望向我,被泪水打湿的双瞳蕴含着坚定的决心。
「——不伸出手,怎么能知道够不够得着啊!」
复杂、高洁、难以触碰、炽热、纯粹、温柔。
这种生存方式、坚定不移的信念、顽固的美学,与曾经的自己、七濑、明日姐、阳、夕湖、优空的身影重叠到一起。
如此迫切而真挚的感情,我竟选择移开视线,打算随意舍弃吗?
「我知道学长心里有各位学姐,我更清楚,这两个月里,你们只是把我当作后辈看待。刚才我还在开玩笑,说你无须勉强自己把我当女孩子看,我会自己为结果负责。等那天来临,我会做一个乖孩子,乖乖听话的。可是,可是……求你了,在前辈为唯一的那颗心取名字之前————」
红叶再次将额头用力地抵在我的手臂上。
「求你不要用相遇顺序这个理由,剥夺了我们奔跑的意义,奔跑的希望啊!」
就像是确定终点似的,无数次捶打着我的胸口。
「我比前辈想的要快得多,我一定会用这双腿拼命去赶超,一定要抵达前辈的心里,所以,至少,你要看我跑到最后再做判断吧?」
她终于露出后辈该有的天真表情。
「不要排挤我一个人……」
只有一次,红叶就像是向前辈哭诉一样,说出了口。
而这一次,我一定要在心中接受这份心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
我抓乱头发,站了起来。
今天真是够够的了,七濑也好红叶也好,今天真是让我体会到错误和狂妄自大的一天。
一直磨磨唧唧闷闷不乐的,我真的在搞毛啊!
将那个八月连接到一起的,不是拖延的权利,而是共同面对的时间吧?
伤害也好被伤害也好,我们是可以互相谅解的关系吧?
就像七濑,她明知自己就像咬到了毒苹果,但仍然试图跨过那条线;就像红叶,她明知会消散,但依然寄予希望。
一直默默平衡,也根本起不了什么名字。
对每一个人敞开心扉,让心灵动摇,让心灵转变,寻找不会再次重写的答案。
就像相似的七濑给予我的路标一样。
「——感伤的找错游戏结束了。」
我嘿嘿一笑,扭头看向红叶。
「前、辈?」
我朝着茫然抬头看着我的后辈继续说道:
「听好了,红叶!」
说着,我扬起嘴角,夸张地宣告:
「如果不能美丽地活着,那和死掉也没什么区别。」
这话真是久未说出口了,感觉有些难为情,为了掩饰尴尬,我哼了一声:
「这才是我的美学!」
红叶的双眸。在期待与不安的狭缝之间,纤细地变换着色彩。
在知道了她的愿望的当下,我重新思考——
果然,这两个月来,她一个人加入了我们的圈子,拼命闯了进来。
灵巧、笨拙、复杂、直率。
就像七濑,就像夕湖,就像优空,就像阳,就像明日姐,就像曾经的我——
我将手伸进了口袋里,取出屋顶钥匙。
在手掌里,轻轻抚弄了几下,随后用食指用力一弹。
叮!银色的车票在空中飞舞。
「红叶!」
「诶?」
红叶急忙站了起来,双手接过掉在眼前的东西。
「我任命比任何人都要死心眼又爱逞强的你,担任三代屋顶清扫员!」
望着茫然站在原地的后辈,我调侃道:
「条件就是偶尔像找借口似的大扫除一下屋顶。另外还得默许藏老师在这里抽烟。」
说着,我朝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红叶咧嘴一笑,补充道:
「现在的藤志高中里只有我和明日姐有钥匙,可别弄丢了。」
藏老师那边事后报告一下就可以了吧?
还得再配一把备用钥匙。
红叶像是终于察觉到什么,战战兢兢地开口:
「那个,前辈,这个是……」
红叶一脸天真地站在原地,我举起拳,轻轻戳了戳后辈的肩膀。
「随时都可以进来,毫不客气地闯进来,堂堂正正,用你自己的双脚来一决胜负吧!这就是红叶让我想起的我们的做派。」
是的,就好比和七濑成为虚假恋人的时候,就好比和明日姐私奔的时候,就好比和阳结束那个夏天的时候,就好比和夕湖,和优空重新牵起手来的时候。
无论我们平时在彼此的领域里如何熟练,如何典雅,如何有自知之明,但在重要的时刻,我们总会毫不顾忌地直击对方的内心。
红叶用力擦着眼泪,死死地将钥匙攥进手里,说道:
「我……可以再迷恋前辈吗?可以追逐着大家吗?可以奔向那仅限一次的愿望吗——」
我扬起嘴角,挑衅地回答:
「呵呵,你不是要反抗命运吗?那现在是顾虑现实的时候吗?」
红叶吃惊地睁大双眼,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端正仪态:
「不,是我失礼了。我,我的……」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话头,隔着裙子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双腿,径直发誓道:
「是生是死,都由我的腿来决定!」
很好!我拉起后辈紧握裙角的双手。
「阵雨停了,跑起来吧!」
跑!这个词抛下了所有,红叶的眼中闪烁着灿烂的热情。
「跑向哪里?」
吱嘎,我打开屋顶的门,宣告道:
「那还用说吗,从这里到你即将登上的、我们的舞台。」
红叶像是在起跑线前用手指扶地一样,嘿嘿一笑,面露挑衅的笑容:
「On your marks。 Set!」
为了用力回握住的手不会在此刻轻易分开。
「深深地烙印在你的眼中吧,红叶吵架的对手可是很强的!」
「Gun shot!」
为了不被“我们”甩下,我们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
*
两人飞也似的跑下楼梯,跑啊,跑啊。
顺路去了一趟二年级五班,我让红叶在外面等着,自己跑进去迅速换好服装。
为了站在身穿礼服的公主们面前,我换上纯白的西装。
我刚一走出教室,红叶就像是被晃晕了,眯起双眼,歪头笑笑,害羞地说道「很适合你。」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在礼服外面套了一件西装夹克,两人不再牵对方的手,不言自明地跑了起来。
从和红叶谈话所花的时间来看,我们的戏剧差不多要迎来高潮了吧?
来得及吗?不,来得及!
白雪公主、暗云公主和优柔寡断的王子。
就像在教室里彩排的开场一样,故事是从暗云公主和魔镜之间的争吵开始的。
为了将魔镜所说的比自己更美丽的白雪公主邀请来参加初恋王子的舞会,暗云公主命令小矮人们前去迎接。
当白雪公主来到城堡时,暗云公主为她缝制了最漂亮的礼服,给她化妆,教会她社交礼仪,让她变得更加美丽。
最初只将她视作对手的暗云公主,在相处的过程中,不知不觉间与白雪公主培养出了友情。
不久,两人发展成可以称为好友的关系时,却发现暗云公主的初恋王子也是白雪公主的初恋王子。
两人不由得迷失了方向,白雪公主打算退出。
然而暗云公主牵起挚友的手,温柔地开口:
『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招待你的,只是我们之间关系稍稍发生了一点变化而已。
在舞会的当晚,我会让最漂亮的你和最漂亮的我站在他面前,倾诉自己的心意。
选择这件事,一直都是王子的任务。
无论他选择和谁一起共舞,我都不会有怨恨。
如果白雪公主得到了幸福,那十年后就和我发发牢骚,让我彻底幻灭吧。』
与此相对,白雪公主神色复杂地笑着回答道:
『那,要是暗云公主得到幸福的话,为了让我知道没有爱错人,你就多说一些甜蜜的话题吧!』
随后,故事就走向了结局未卜的高潮部分——舞会。
实际上,故事里到处穿插着与小矮人的搞笑互动,不过大致上就是这样。
发现白雪公主的初恋情人是谁之后,在舞会前与两人重逢的场面应该已经被剪掉了吧?当然,也不过就是打个照面而已的重逢。
跑在我身边的红叶气息纹丝不乱,有些不安地开口:
「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破坏了大家的舞台……」
我轻声一笑,回答道:
「可以说,除了一人之外,我这就是全部演员的集体意见。」
只有荠除外,稍后需要认真和她道歉。
「前辈,没问题吧?」
「舞台上有那些家伙们,更重要的是有七濑做主心骨,总能想到办法的。」
「……真的很可靠呢。」
我们冲进第一体育馆,窗帘已经全部拉上的馆内一片昏暗,灯火辉煌的舞台上,所有的聚光灯都集中在穿着晚礼服的夕湖身上。
「糟糕。」
可恶,舞会已经开始了。
应该赶得上的呀!哦,对了,王子的戏份被CUT掉了,所以高潮也提前了。
我不在场果然还是很不妙。
我都没法完整听到夕湖编写的即兴告白,现在需要思考对策——
「千岁君!」
一身小矮人服装,披着一件西服外套的荠跑了过来。
「事情我大致听说了。」
说着,荠瞥了一眼我身边的红叶,瞪了我一眼之后继续说道:
「我想说得倒是挺多的,不过那得稍后了。总之,这一幕设定就是王子站在楼梯上方,而她们两个人正在对着王子倾诉。」
原来如此,我说夕湖为什么像是祈祷一样,仰望上方说着台词呢。
「还会穿插几个小型即兴表演,观众应该会觉得王子到最后都没出现是演出的一部分吧。」
「得救了,给你添麻烦了!」
荠无奈地笑了笑,权作回应,随后果断下达指令:
「所以,千岁君你在悠月告白结束之后上场。按照预定的,从舞台中间的大楼梯走下去。都到最后了,决定果断点哦!」
荠再一次刻意看了一眼红叶,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起来。
「优柔寡断的王子殿下-」
说完,荠转身走向后台。我原本打算追上去,突然看到身边的后辈。
「红叶!你就在最前排看着吧!」
「好的!那是当然!」
夕湖的告白正好在这个时候结束,七濑迅速迈步上前。
暗云公主身着一袭漆黑的晚礼服,鲜红如毒苹果的饰品点缀在礼服上。此刻的她,与开幕时那个散发着魅力的魔女形象已然彻底不同,宛如某个月份的静夜中漂浮的一轮明月,凛然而静谧。
不论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背脊发凉的冷若冰霜,还是一个媚眼就能夺人心魄的妖艳,此刻都已荡然无存,她的双眸中,仅仅映出了那颗奉献而出的心。
刚才照在夕湖身上的白色光芒,此刻渐渐转变为了蓝色。
七濑伫立于舞台中央,怔怔地望向虚空,她仅凭静立的姿态,便已汇聚了所有观众的目光。
像是有些焦躁,七濑慢慢地环视会场。
几乎就是一瞬间,怜爱的目光捕捉到了我和红叶的身影。
七濑浅浅一笑,仿佛在轻声向内心深处诉说:
『欢迎来到我们的舞台!』
『欢迎回来,我的王子。』
呵——
随着一声如匿于月夜之中的星光般的叹息,七濑轻启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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