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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入侵、遭遇、混乱】

Episode 15

轰……轰……少年听到一阵彷佛地鸣的声响,他仰望天空。

这里是一座深谷的谷底,沙漠里的断崖下,一个唯一能躲开灼热太阳与夜晚寒气的空间。

与星树树干相隔遥远的教诲师Grammarlies聚落。

只要吸收潮湿的空气,就能得到魔力的供给。星树的根自峭壁和岩盘中露出,使聚落可以得到水的恩惠。

少年停下正在修剪树根的手,凝视著被断崖切成细长形状的蓝天。

突然有什么东西穿过了天空。

好大……而且好快!

那是巨大的影子,而且还不只一道。当他还在惊讶的时候,又有一道道影子陆续穿过,每一次都突然刮起了暴风。

它们是航行中的舰队──战争开打了!

少年慌慌张张地丢下柴刀,奔向首领的所在处。

同一时刻,在上空。

足足有五艘船的船队正笔直航向西方。

为魔素Mana的风鼓得胀大的船帆上,画著银莲花、杜鹃花和天南星三个家族的徽章。

它们是艾可妮特率领的叛军舰队。旗舰是银莲花家的大型帆船,以天南星家的高速帆船为首,诸国共有四艘军舰随行在侧。每一艘船都有数千名士兵,是一支总兵力超过两万人的大部队。

舰队的目的地,是地平线上拉起的那道突兀的「平行线」。

远观像是两条地平线的景象,随著距离缩短,变为明确的形象。

是那道传闻中的城墙,〈地之护壁〉。

舰队一致收起船帆,减缓速度,最后停泊下来。

旗舰的甲板上,可以看到两名教诲师Grammarlies的身影。

一位有著褐色肌肤的美女,和一位蒙面的武官──是阿罗卡西亚和柃。

柃将「普利弗里希的钟摆」重叠,尝试向某地开启通讯。不久后,他轻轻点头,放下「钟摆」。

他转身面向阿罗卡西亚,敬了个正式的礼后说道:

「目前敌人尚无动静。」

「这是杜鹃花家的结论对吧?」

「是的,这是根据杜鹃花家的侦查所得出的结论。根据他们的报告,周围完全没有敌人的踪迹,禁树园已彻底在我们的包围下。」

虽说是包围,眼下却成了攻击手段。只是在这座难以攻下的大要塞里等著,便足以使包围一方陷入疲惫。

「不知您有何打算,阿罗卡西亚大人?请您给予我等指示。」

「没必要谦虚,柃将军。银莲花军的指挥权现在在你手中,如此一来,我和你便是对等的。」

「但我不过是区区一介千夫长……」

「那么,这是丽王的命令。放下你的胆怯。」

阿罗卡西亚笑著对柃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我就是对等的指挥官了。让我们拿出彼此的智慧,完成这项重大的任务吧。」

柃好像吓到了,他微微向后仰,隔著面罩观察阿罗卡西亚。

接著他露出罕有的微笑,坦率地答了声「好的」。

此时,阿罗卡西亚饶富兴致地看著柃,

「话说,听闻你曾去过魔眼聚集之地──忘却之谷。有传闻说你接受了谷之仙女的指导……这是真的吗?」

「是的,水仙大人传授给我使剑与魔性的技巧。我的心眼也是水仙大人替我开启的。」

「真是令人惊讶,所以仙女是真的存在啰?」

「当然的,现在也有个人要去拜访水仙大人。」

「他还真是坚强。」

阿罗卡西亚环视著舰队,充满感慨地点了点头。

「誓护这个人还真是有趣。追本溯源,这些船只、士兵,甚至是我们,都照了他的主意在行动。」

「是的……坏了您的心情吗?」

「不,实在是很有趣……很愉快的作战。我想按照他的计划,现在开始实施『炮弹投掷』,你看如何?」

「我赞成,现在一切都在按照预定顺利进行中。」

阿罗卡西亚对著自己的无名指──「普利弗里希的钟摆」呼叫:

「各舰一齐开始降落,各人员做好受到冲击的准备。」

命令迅速地传了下去。舰队一边保持各自间的距离,一边有如滑行一般降低高度。

它们在距离地面仅仅一公尺的地方停下来,几乎都要撞了上去。

这操船的技术可说是十分精湛。银莲花家的船也恰好停止了动作。

阿罗卡西亚确认完毕后,再次对钟摆呼叫道:

「轮到你们出场了,珊德莉亚娜、邱普莉亚和库尔拉塔。我们上吧。」

话才说完,她便走向舷侧,毫不犹豫地跳下。

虽然船只有大楼那么高,但她完全不在意。三个美貌毫不逊色的女战士为了跟上她也飞奔而出。

她们身上是光著身子只缠上布匹、很有特徵的装束。褐色的肌肤乃天南星眷属所特有。装饰著金银的服装翻动著,她们也跳到荒野上。

在柃垂首目送四人的时候,她们降落地表上。

她们钻进船底,抓住龙骨。

龙骨上到处都延伸出了明显是之后才装上的粗大支柱。她们牢牢抓住,接著──

一齐开花。

猛烈的魔力喷发出来。金色的光芒照亮四周,使人陷入地表上又多了个太阳的错觉。

接著出现了金色的甲冑。足以震撼空气的庞大力量自她们的肌肉涌出,那股力量摇动大地,发出如雷的声响。

「要跑啰……看招!」

随著阿罗卡西亚的指示,四人冲了出去。

她们渐渐提高速度,四周都扬起了尘土。

简直就像子弹!挤过来的风压让船发出叽嘎的声音,冲击波刨削著地表。

然而,女子们仍未减速。

她们以逼近音速的速度向著地平线的城墙奔去。

不久后,城墙越来越接近,可以看到它究竟有多们巨大。

站在它前面仰望,会觉得它大概有天那么高。可以看到现在的剩余距离刚好和它的高度取得平衡。人类和教诲师Grammarlies的视觉会过于夸大地判读「高度」,因此实际上和城墙的距离是比较长的。

「──就是现在!」

四名女子配合阿罗卡西亚的信号,注入全身的力量。

甲冑下的肌肉膨胀起来,使所谓的肌力爆发出来,将船体投掷出去。

银莲花家的船如文字所述成了「炮弹」,向著斜前方飞了过去。

与依靠魔力的飞翔不同,这是在让它强行起飞。

虽说预料到了这一点,给船体补强过……可还是避免不了产生的负荷。船体发出惨叫,好像动辄就要支离破碎了!

不过,它还是撑住了。

银莲花家自豪的大型帆船轻易越过限制高度,飞舞在更遥远的苍穹。

为城墙所遮蔽的视野一口气开阔起来。

这个景象也清楚映照在甲板上柃的心眼里。

从高空俯瞰是无比雄壮的景色。天空是无尽的蓝,地平线是一条纯白,而下方则是宏伟的大树──第二星树Tovis的模样。

这样一来,叛军终于越过了地之护壁,靠著阿罗卡西亚的「肌肉」跨越了城墙。这个再原始不过,十分野蛮的方法正是誓护得到的答案。

不过,想当然尔,这还不是结束。禁树园有三道防护。

船身转为水平航行的时候,「砰轰!」航路上开出了火红的花朵。

热风吹袭甲板上的柃。

又有两发接连袭来,附近则被打了三发。空中发生爆炸,如烟火般四散。

第二层防护〈天之火柱〉。

虽不存在能越过城墙的船只之类的,不过一部分教诲师Grammarlies能倚靠自力飞翔飞越过去,因此也设置了对空攻击的手段。

「迎击班,立刻散开!保护银莲花家的船!」

银莲花眷属的士兵们收到柃的指示后纷纷冲了出去。

他们全都是使用攻击魔性的人。飞过来的魔法就靠柃自己的魔法击溃,士兵们则把炮弹陆续击落。

不知何时结束的空中攻防就这样开始了。

Episode 16

「咚、咚、咚!」空中散落巨大的火花。

明明隔了相当一段距离,魄力却仍不输烟火。誓护一面感受著足以窒息的压迫感,一面仰望著空中的攻防。

──从第二星树Tovis的街道上。

与十三星树Dryad相比,街景十分朴素。完全没有绿化,以誓护的感觉来说,这副景观让他想到工业区的模样。

明明是建在树上,区块却经过整顿,道路由直线所构成。因此街道的组成十分复杂,足以让行人迷路。这设计甚至令人感到充满恶意,或许是为了防备外敌入侵吧。

如文字所述,这里是要塞。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艾可妮特确认过周遭没有敌人的气息后,安心地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这么简单就能进来,真不敢相信它久攻不下。」

甚至还多嘴了一句。下一秒,突然有个人冲到她所在的地方。

「噢噢,我的爱人呀!为了你,我很努力了唷。」

是阿札莉亚。她一边磨蹭艾可妮特的脸颊,一边夸耀自己的功绩。

艾可妮特虽然一脸困扰,却也没办法摆脸色给她看。

「谢、谢谢你,阿札莉亚……」

「奖励的话就今晚在闺房里收下吧-」

艾可妮特浑身无力。虽然对她而言实属不幸,但要是阿札莉亚没有开辟「安全」路线,就没办法这么顺利地入侵吧。

眼下周围没有敌人,不是说城市里没人,而是因为居民(也就是士兵们)集中到沿岸的区域和「高射炮塔」了。

银莲花的帆船在空中开展的交火也有把敌人的视线吸引过去的效果。和誓护他们「入侵班」的行动配合得真是巧妙。

在巷弄暗处屏息以待的人,包含誓护在内仅有五位。

表情紧张的艾可妮特,黏在艾可妮特身上的阿札莉亚,以乖戾的眼神看著主君这副模样的艾克蕾尔,再来就是拿著油性笔画著复杂图样的伊诺塞西娅。

他们五人在舰队抵达地之护壁前便搭乘小型船离开,独自接近第二星树Tovis。阿札莉亚的异能〈察觉之毒Telegnosis〉很适合用来实施这样的潜入作战。他们得以钻过敌人的警戒网,并往大本营接近。

再来,要是艾可妮特使用她的异能〈雷霆之毒Formina〉,便能在墙上开个洞。再怎么坚固的城墙,在银莲花的雷霆面前等同纸糊的。想当然尔,地之护壁的损伤会立即修复,但打出一个足以使小型船通过的洞穴后,还是能维持一小段时间。

他们就这样趁著上空一团混乱入侵第二星树Tovis。

誓护环视众人,压低声音说道:

「那么,这里就是关键的时候了,首先是确认七剑花者的位置──」

「当然,已经掌握到了。」

阿札莉亚将双手的无名指重叠,使两个「钟摆」相互接近。阿札莉亚的感知一瞬间透过「钟摆」传递过来。这城市的大略地形、兵员配置,还有这次的目标──七剑花者的所在地都直接流进脑中。

连那七人的长相也确认到了。里面就有两张面孔是誓护也认识的。

「他们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宫殿。对方有五人……我们一个对他们一个刚刚好。」

「誓护,你要选择哪一个计划?」

艾克蕾尔握著剑,以武官的表情问道:

「是要一对一,还是五打一?要对付七剑,还是天之火柱?」

如果能以这样的人数捣毁天之火柱──那些高射炮塔,我方的主力就能进入到第二星树Tovis内。若有一支部队成功登陆,我方的战力便能大举增加。到时候就能使第二星树Tovis陷入混乱,战局也会变得有利。

「我很清楚这里的情况,阿札莉亚大人也来过这里。关于天之火柱的位置,我可以一个不漏地挑出来。」

誓护蹲了下来,对正在画图的伊诺塞西娅搭话:

「伊诺塞西娅,要是打倒七剑花者,禁树园的防守力量就毁灭了──对吧?」

伊诺塞西娅一面用油性笔「叽──叽──」画著线,一面点头说道:

「是的,反过来说,要是七剑花者没有全灭,就算破坏了天之火柱,舰队也有可能被击溃。」

船舰终究是物理方面的存在,比高贵的教诲师Grammarlies脆弱太多。若要把船上满载的兵员当成战力来活用,便有必要让舰队成功登上星树──绝不能让船坠毁。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成功,那么……

誓护仰望天空。魔力与魔力对撞,激烈无比的攻防。空中还在酣战不休。另一方面,街上则是十分安静,完全没有人的气息。

「还没看到七剑花者有所行动,这样还有余裕采取比较安全的策略。首先集中战力,将七剑花者逐一──」

「不行。」

艾可妮特打断了誓护这番话。

「我不希望造成牺牲,我想现在就结束这件事情。我们有四个人,七剑花者可以靠我们四人一次打倒。分散战力,速战速决吧!」

她用力地一口气说道。

可以说这番话很有气势,但绝称不上有勇无谋。

以一对一逐一打败七剑花者,这也是誓护提出的其中一个计划。

为了贯彻这个胡来的计划,要把两名王族送上极为危险的前线。本来应该待在后面的艾可妮特,像这样出现在前线,不只对于破坏地之护壁,基于对方的对战手牌而言也十分有利。

「可是你……」

誓护不大愿意。原本他就是反对艾可妮特同行的。

艾可妮特无法「开花」,因此阿札莉亚自不必说,一对一连艾克蕾尔都有可能打不过。对上七剑花者之中的谁可是至关重要──根据对手的牌组,可以是非常有利,抑或非常绝望。

而且,要是艾可妮特有个万一──

战争就会在这瞬间结束!

「我可不是来玩,也不是来旁观的。」

或许伤到了王族的自尊心吧,只见她柳眉倒竖。

「别当我傻瓜。我是丽王六花银莲花的公主──有可能输给七剑花者吗?而且,这是因我而起的战争。」

因为自己的任性,把士兵和伙伴都卷了进去。

她没办法不去亲自承担责任和危险,而只是在旁边看……也不想这样做。她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尽管誓护想理解她这番心情,可是……

阿札莉亚忽然对再次陷入犹豫之中的誓护使了个眼色。

──她说「就先按艾可妮特说的做」。

阿札莉亚的异能能常时感知我方战况。若战况陷于不利,马上就能赶过去。

誓护察觉到阿札莉亚的意图,勉强点头道:

「我知道了,艾可妮特。你是女王陛下,我会服从你。」

「大家都有钟摆吧?」

艾可妮特环视众人的脸庞。红宝石颜色的眼眸带有强烈的光芒。

信赖,还有决心。艾可妮特热情地看著伙伴,接著说道:

「我不容许少了哪怕一个人,一定要活下来,活著再见。」

他们对彼此点头,尔后散会。

阿札莉亚与艾克蕾尔跳到正上方,艾可妮特则奔向巷弄的深处。

誓护也跟著抱起伊诺塞西娅(微妙地陷入消沉状态),往大马路冲了过去。

每个人要去的地方,都各自有强大的敌人在等著他们。

Episode 17

几分钟后,誓护潜入了另一条小巷里。

他静静地窥探外面的情况,又迅速把脖子缩回去,随后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马上从他眼前跑过去。

他紧张得心跳加速,一边等他们过去。伊诺塞西娅小小的心脏也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等到他们的气息远去,也听不到脚步声之后,誓护再次探出头来。

附近没有士兵的身影,于是他一口气冲出小巷,在大街上奔跑。

与十三星树Dryad相比,这座星树的绿化就少得出奇,似乎被充分修剪过。理所当然的,这副景致对于入侵者──指誓护──而言,就是个很难行动的环境了。

他从建筑的阴影中如踩著垫脚石一般移动到另外一个阴影。

虽说不是马上就接近,不过可见范围内士兵的模样开始清晰起来。可以听到类似战斗中的声音。这时候某个伙伴差不多也开始在战斗了,不晓得艾可妮特有没有事?应该没勉强自己吧……

要是艾可妮特有了个万一,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不论是银莲花家的人民、阿札莉亚还是誓护,都会因此失去战斗的理由。大家都是为了艾可妮特而投身战斗。

策略终究足够吧?对付的办法是有的,但有赶上吗?

(最后也只能相信了……)

「艾可妮特公主一定没问题,绝对赶得上的。」

伊诺塞西娅这么断言。这保证真是可靠。

「啊非常抱歉!明明我只是个没算在人数里的垃圾虫!」

「哈哈……你真的很介意那件事耶。」

「与其担心别人,您没问题吗,誓护先生?」

誓护的目标是由七剑花者的第五人所守护的战斗之宫。

在那里等待的人是丽王六花巴德利亚家的公主琳德-莉雅娜。

「虽然是认识的人……可琳德-莉雅娜依旧是令人畏惧的战士。同时拥有『绝对攻击』和『绝对防御』,是极为危险的对手。」

誓护知道的。她那强力的异能,誓护已经亲自体验过。

「她恐怕是七剑花者之中最难对付的存在。本来她就算排名第一也完全不奇怪。」

「排名?说到这,你说过莉雅娜是第五名吧。」

「她之所以接受当第五名,是因为她没有经过正规的选拔。她没有在公开场合与人对战过──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在战斗方面与人分出优劣过。她是只凭斯崔克诺斯议长的推荐便获任七剑花者的特殊存在……实际和她对战的话,就算是那位奥德拉大人,也无法全身而退。」

连那位奥德拉也会惨遭败北──?

誓护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事情。

两个半月前,誓护和莉雅娜在那个〈糖果屋〉交手过一次。

在人间战斗时,我方是有优势的。

对方的能力会受到限制,我方也能有时间准备策略。

然而,这里是冥府,而且莉雅娜也会「开花」,使她的异能变质。到时她的能力便是未知数,也是伊诺塞西娅的知识所不能及的。

没有保证能取胜,但……

「没问题的。」

誓护微微一笑,用力点头。

「莉雅娜是个心地善良的女生。光是勉强自己这一点,就真的很温柔……她只是一个适合吃著甜点、开心笑著的普通女生。」

他说这番话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自己心中也是有点不安。为了让自己振奋起来,他敲了敲Aegis。

「而且,正因为她是个如此危险的对手,我才更要去。我有Aegis,可是最安全的。」

伊诺塞西娅没有回答,只是有些焦躁地看著Aegis──那个完全不把誓护当成主人,难以取悦的星帝藏书Grimoire。

就在这时,Aegis突然发光。

它从誓护腰间的皮套里飞了出来,进到他的手中,自行打开书页,发出眩目的闪光。

(危险讯号──?)

誓护立刻把右手放到书页上,在原地蹲下的同时改写了地面上的魔力。在还没能了解威胁究竟是什么的情况下命令结界发动。

乳白色的光芒保护了誓护。下一瞬间,某个东西击破石板路飞了出来。

尖锐──坚硬──而且很细!

突如其来、好似丝线的某种东西。不是,是针,钢做的针!

那些针一口气射来十几支,一面把石板打得粉碎,一面朝著誓护刺来。

它们一碰触到Aegis的光,就软绵绵地弯曲了。

没了速度,当场下降、落地,这次才变成了一条条的线。

「这不过是你侥幸。看来我抓到了只比预料还大的老鼠。」

一道沉静的声音。十分冷静,但勉强压抑过、令人感到危险。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誓护反射性仰头,便看到声音的主人在建筑上面。

由于逆光,所以看不清楚。不过,他渐渐习惯了强光,这才看见了对方的样子。

漆黑,彷佛影子的身影。那不仅是头发的颜色,也是铠甲的颜色。

一身厚重甲冑的黑发青年。誓护有看过那张脸孔。

「竟然想从内部破坏这座禁树园的防护,真是卑鄙的策略,桃原誓护。」

「你是……」

「七剑花者也被你小看了,你到底要把我们──把我!愚弄到什么地步才满意……!」

漆黑的眼眸为憎恨所扭曲,闪过异常强烈的光芒。

誓护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但他无法相信。他没办法抹去「真的是那个男的?」的疑问。

对方以前那种悠然自得的态度已经消失无踪。

眼球充血、充斥著憎恶的这个男人是──

「赤兜……先生。」

誓护在内心啧了一声。看来马上就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态。

他的计划中并没有设想到这种情况。本来预计是由艾克蕾尔来对付赤兜的。

赤兜的双眸满是杀气,显然他是要在这里把誓护抹杀掉。

眼下魔书Aegis并没有攻击能力,对手出的手牌对于他十分不利。

还是说,逃走比较好?可是,要怎么做……?

在誓护游移不定的时候,赤兜蹬了一下屋檐,在誓护面前著地。

赤兜眩目的眼睛看向誓护,问了句「他在哪?」

「……他?」

怒气一口气膨胀。赤兜表示出自己的焦躁,用钢铁的头发打碎石板。

「别装了,我是问那个鲁梅克斯家的小子!」

「轧轧……」

誓护想著:原来是这样。

赤兜以前曾败在轧轧手下,这件事让他怀恨在心。

他见到誓护的时候,明显异常兴奋。如果誓护要抓住机会,或许就能从这件事著手……可是还真是棘手。一个没弄好,敌人就会陷入狂怒,反而更加乱来吧。说不定会干出出乎意料的事,也有可能会招致悲惨的事态。

誓护烦恼该怎么回答,不过他最后还是老实答道:

「轧轧恐怕不会参加这次作战耶。」

「什么……?想骗谁!」

「没骗你。轧轧在一个月前就失踪了。」

两人眼神交会。誓护没有移开视线。

赤兜的眼眸中浮现疑惑、憎恨和憎恶,接著感情一下子消失了。

「呵呵呵。」他乾笑了几声。

「唉,算了,没关系,怎样都好。乐趣就是要慢慢享受才行嘛。反正等我攻下银莲花的领地之后,我就把他找出来,然后大卸八块。要是他不出来,我就把银莲花的人一个个杀掉,直到他出来为止。」

他以陶醉的口吻说著骇人听闻的话。

「今天就先忍一下,只杀了你和那个傲慢的公主吧。不对……公主好像会给罗萨来处理来著?」

是指七剑花者之一,罗萨-达玛丝瑟娜吧。

「毕竟罗萨她很憎恨公主,绝不会放过她。」

「……憎恨?」

誓护不自觉问道。同一瞬间,伊诺塞西娅在誓护的耳边喊道:

「啊!糟糕了,誓护先生!罗萨-达玛丝瑟娜公主是前任银莲花王妃的妹妹──也就是艾可妮特公主的姨母大人!」

亲戚……?

誓护大吃一惊。关于这件事,艾可妮特连一个字都没提到过。

要是此事属实,就真的糟透了。

母亲的死对艾可妮特而言是极大的心灵创伤。

要和母亲的近亲战斗,对艾可妮特而言肯定是相当大的痛苦。她是艾可妮特最不能碰到的敌人。艾可妮特是明知这一点仍决心前往的吗!

──现在开始出发,赶得到艾可妮特身边吗?

可是,这边要怎么摆脱才好?

「誓护先生……该不会艾克蕾尔小姐已经……?」

伊诺塞西娅担心地低语道。

她这么一说,誓护才突然想起来。没错,赤兜应该是艾克蕾尔要对付的对手。她跑步远比誓护快,而且还是知觉优秀的杜鹃花眷族。眼睁睁看著赤兜得到自由,就表示──

艾克蕾尔说不定发生了什么。

誓护舔了舔乾瘪的嘴唇,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后询问敌手:

「艾克蕾尔怎么了?」

「……艾克蕾尔?前任七剑花者?」

赤兜露出意外的表情,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而且也没兴趣。」

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他想自己去问阿札莉亚或艾克蕾尔,但眼下他并没有余暇对「钟摆」呼叫。

魔力自赤兜体内涌出,传导到头发上,没绑紧的三股辫自然解开。展开得像一把扇子的头发,一根根都是凶器。

「那么,是时候开始享受了。就让我来破解你的神秘吧。」

在他说完的同个时间,他的一串头发急速伸长。

那些头发潜入地面,剎那之后从誓护脚下飞了出来。

锐利且强韧的钢针自四面八方逼近誓护──

受到光之壁的阻挡,失去了硬度。

赤兜大概预测到这种结果了吧,「哼」他笑了一声,

「那么,这个如何?」

他再次伸长头发。漆黑的头发这次向天空伸展,击中附近的建筑物。砖墙开了个洞、破碎,接著崩毁。

一块块瓦砾瞬间掉了下来。

誓护护住脑袋,勉强钻过瓦砾之雨。

赤兜看著他拚命的模样,发出格格的笑声。

「怎么啦,原来真是这样啊?」

看来赤兜看穿了誓护致命的缺陷。

发现Aegis没有物理防御的能力。

赤兜一边大笑一边摇头。大肆弯曲的一束束头发简直就像大蛇一样。它们好像各自都有一至,分别向不同的目标伸展。

有几束破坏建筑,瓦砾掉了下来。

另外几束则是刨起地面,碎片飞散四处。

甚至有些缠起石块,高举然后扔出。

誓护吓得魂飞魄散,他感受著胃液倒流的感觉,尽管如此还是没停止集中精神,持续躲避赤兜的攻击。

不过,他还是没有撑到太久。集中力中断的那一瞬间,瓦砾绊到他的脚,让他保持不住平衡,向前摔倒,踩了个空,接著──

发生了最糟的状况,他掉出了Aegis的结界范围。

他还在想「危险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誓护在倒下的同时看过去,纳入眼帘的是赤兜恍惚的笑容。

钢针的尖端切开空气,向著誓护的眉间逼近。

死亡的预感让誓护背脊发凉。就在闪烁的钢铁光泽即将穿透誓护的头盖……之前。

「锵!」坚硬的断裂声响彻大道。

失去魔力的毛发漫天飞舞。

某个人的斗篷轻飘飘的翻动著,在这个地方降落。

誓护慌慌张张地起身,盯著眼前的背影。

少年……似乎是。体格比誓护矮小,看起来刺刺的、倒竖著的带绿银发十分吸引目光。他披著破破烂烂的斗篷,右手提著一把长刀。就是那把刀斩断了钢针,救了誓护的命。

隐约能闻到一股嫩叶香气──当然,他有印象。

「唷,你还是一样胡来咧,海蜇。」

少年转过头来,誓护看到他锐利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叫道:

「轧轧!」

Episode 18

一发突如其来的攻击从艾可妮特正上方飞来。

艾可妮特以第六宫殿为目标,不断在屋顶间跳跃。忽然有股杀气包围了她,接著猛烈的火焰在下个剎那袭来。

她立刻弯腰,钻过飞来的火焰。

火焰──确实是火焰。

和莉可莉丝天差地别的高热。散发蓝白色的光芒,宛如热线的那火焰,掠过艾可妮特自豪的头发,烧焦了发尾。

头发没有蜷曲,取而代之的是直接断掉了。有如刃器一般锐利。

当艾可妮特还在惊讶的时候,第二发来了。她本能性地躲过陆续从死角飞出的火焰之刃。焰刃从正下方穿过,这次烧焦了她的靴子。

她还没看到敌人的身影。对方寻找遮蔽的技巧异常高明,看来很习惯战斗。

不过,艾可妮特也不会乖乖挨打,她转向背后,同时往感觉到魔力的方向轰出强烈的雷电。

漆黑无比的雷电之枪极为精准地贯穿对手──并没有。

火焰「砰!」的一声爆炸,遮住袭击者的身体。

它展开成球状,就像一颗茧。雷电滑过它的表面,没有烧到里面就往后方飞去了。

炎球结束任务后云消雾散。

从中现身的是一名红发美女。

「做得漂亮,花乌头之君。」

浅红、鲜红、深红,三种鲜艳的红色相互辉映的美丽长发。

那副容貌美丽到异于常人。和艾可妮特一样,面容是完美的对称,鼻梁的线不高也不低,眼眸有如明镜,睫毛彷佛扇子。

涂了薄薄一层的口红是红色的,连礼服也是红色的。

宛如赋予燃烧的火焰型态,过于美丽的教诲师Grammarlies。

艾可妮特熟悉这副很有特徵的外貌。不只是单单见过,这位女子确实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好久不见了呢,艾可妮特。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女子露出妖艳的笑容。

艾可妮特见到这副甚至令人觉得可怕的美貌,不由得退缩了。

「你长得真的很像耶,像我的姊姊。」

「……久疏问候,姨母大人。」

瞬间,女子似乎很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别用那种好像我很老的称呼。」

「啊……万分抱歉。」

「……我不是在说这个。」

「唉」她叹了口气,似乎很烦躁地闭上眼。当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如同红宝石的瞳眸已经燃烧著憎恨的火焰。

「你还不懂吗?我是说我没法忍受你这么亲密地叫我!」

她迅速伸长手腕,当她的手掌面向艾可妮特的时候,那里出现了鲜红的火焰,化为一把炎刃袭向艾可妮特。

艾可妮特迅速跃起躲开这记攻击。她脚下的屋檐随即著火燃烧。

屋瓦竟然烧了起来──这火力令人无法置信!

使万物燃烧的罗萨之火。不愧是银莲花眷族,高贵十六花。

「听说你企图谋反,所以一直在期待这一刻的到来呢。」

女子露出愉悦的笑容,眼神阴沉地说道:

「你知道吗?像这样和你战斗可是无上的喜悦,毕竟在战时就可以把你烧得一乾二净,烧掉杀害姊姊的你。」

「────」

充满恶意的话语刨挖著艾可妮特的内心。她忍受不住这种痛楚,于是摀住胸口。

女子只是侮蔑地睥睨著侄女,解放高涨的魔力。

「你就好好尝尝我罗萨-达玛丝瑟娜的火焰吧!」

空气自然而然地燃烧起来,对这股即将沸腾的魔力发生反应的风也跟著加热,产生出烟霭。女子集中魔力,接著使它炸裂。

她的身影为烈火所包围,制造出爆炸性的妖气。

恰好彷佛所谓不死鸟沐浴的「重生之火」。

火焰瞬间燃尽,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有如血一般暗沉,又或者是有如血一般鲜艳的赤红甲冑。

装甲的表面摇曳著光泽,看来它似乎非常灼热。女子的魔力不仅拥有形体,还烧得像一团火焰。

完全没有预告,突如其来的丽血开花Armament。

女子化为一尊火焰魔人,阻挡在艾可妮特的面前。

Episode 19

阿札莉亚正走在道路的正中央。

她的脚步悠哉得有如走在无人的荒野上。眼下分明是极其急迫的情形,她却毫无慌张之色。神情与王族二字十分相符,表现得泰然自若。

尽管如此,士兵们却没有要聚集过来的迹象。

阿札莉亚的五感已经完全认知了周围的情形。

她尤其注意到了,附近并没有小兵──也知道他正潜伏在附近。

「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呢?」

阿札莉亚停下脚步,挑衅地唤道:

「竟然对淑女纠缠不休,会让人以为你是个低劣的坏蛋哪,霸王树?」

她将直卷发拨到肩膀后,优雅地转过身。

狭窄的道路上还是没有人影。

微风吹过,扬起一小片沙尘。

顷刻后,某人的影子似乎死心般快速奔过。

「还是被你发现了吗?」

对方抓了抓一团乱的钴蓝色头发,尴尬地笑了笑。

让人感觉不到干劲,简直就像死鱼的眼睛。纤细的身躯乍看之下甚是羸弱。无精打采的表情让他与生俱来的美貌变得极为平庸。

阿札莉亚不晓得对方是从哪里出现的。他明明就是在剎那间现身,却像是已经等了很久一样极其自然地站在那里。

(好快……!)

阿札莉亚虽然面不改色,但仍然在心中惊叹。

「你还真能注意到我,我以为自己已经很善于消除气息了呢。」

「你会不会太小看我的知觉了?我可是丽王六花之中那受人歌颂、伟大的杜鹃花当家哦。」

「久仰大名,兰踯躅之君。」

他过分恭敬地鞠了个躬,那副举止实在很做作和夸张。

是被他愚弄了吗?男子的态度总觉得不上不下,令人不得要领,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我也对你有所了解,霸王树。」

「不敢当。」

「你的威名甚至远扬至杜鹃花领地。至今未尝败绩,七剑花者首屈一指的战士。」

「不不,未尝败绩太夸大了啦。现在奥德拉是第二名,我才第三名而已。」

「那是以总排名来说吧。要是你现在在这里和奥德拉一对一对决,你会输吗?」

「一对一的话……哎,我会赢吧?」

既非虚荣也非说笑,他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在回答。

(真是个恐怖的男人……)

阿札莉亚苦笑著耸了耸肩。

「那么,你真是最强的啰?」

「谁知道呢,这世界这么大嘛。先不说这个……敢于挑战我的你,肯定比奥德拉还强吧?」

钴蓝色的眼眸紧紧盯著阿札莉亚。虽然仅有一瞬间,可他的眼神变得十分锐利,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哎,到底会怎样呢──不,这说法太懦弱了,我就说清楚吧。要是我和奥德拉对决──」

阿札莉亚也摆出理所当然的态度乾脆地说道:

「不管比几次,我都会输给他吧。」

对自尊心极强的阿札莉亚而言,老实说这真是值得钦佩、令人惊讶的回答。

霸王树露出有趣的眼神说出感想:

「真意外,我原以为你会是个更加高傲和惹人厌的女人呢,至少不是那类会承认自己败北的人。」

「那个男的可是很特别的,即使是我万分信赖的卫士,奥德拉也能轻易击败。而且他还没能开花呢。虽然我等杜鹃花的异能不善于应对天南星……」

风突然停了下来。

从阿札莉亚纤细的身体内升起妖气之雾。它一边散发微微的芬芳,一边溶解在空气中,支配了周围一带。

阿札莉亚挂著刻薄的笑容,斩钉截铁地说道:

「若是和你,可以打成平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