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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会,或是纯粹理性批判

屋外的绵绵细雨,淋湿了关不太紧的纱门。

在灰色乌云笼罩的阴暗天空注视下,我呆呆站在外廊。

不仅双手双脚,我连一根手指,一只脚趾头都提不起劲移动。

因为大厅的角落,蒙上一层灰的穿衣镜上映照着我的模样。年幼,外表实在太过年幼的少年。

镜子里的少年看着我,像见到亡灵一样睁大了眼睛。

镜子外的我肯定也露出相同的表情,感受到相同的恐怖吧。

镜子里外的少年,眼球部像黏在冰块上一样,不肯停止凝视另一侧的自己。

只有心脏宛如代替所有体内器官一般激烈地来回滚动,在脊背上流下几道冰凉的汗水。

「为什么,啊……」

小小的声音从嘴里吐露。

连声音都是变声期之前的少年,如果在完善的环境录下适当的声音,那女高音说不定能卖给有那种癖好的人。

应该说,头一个通通包下来的人会是我吧。哗啊,我的这里变成这样子了呢……试着说这种台词看看嘛。

和镜子天天夜夜笙歌,究极的自给自足真让人欲罢不能啊。

在连二次元都遭到法律限制的未来反抗军们,借由从自己身上找到萌境界的绿洲,来免于严苛法律的束缚。全剧终。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才不可喜可贺。

——一点都不可喜可贺喔。

这一点都不值得庆贺!要爽女高音等一下再爽,这个变态!嗯,再多骂一点,幼小的我!变态变态大变态!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快动啊,快挣扎啊,变态大人!

凭借着自我陶醉般的性冲动,即使处于如此惊愕的现场,我依然成功跨出了一步。还好我具备变态魂。

跨出右脚后,接着是左脚。

一步,一步又一步。一、二、三、四,脚步走得稳。虽然曾经和爱美躲在同一件外套里,玩着一步一脚印的游戏,但我完全没想到会对年幼的自己这样喊。

我仔细看着新闻报导,尤其反覆确认报纸上的日期栏,虽然从远处也能看得见文字,但我以为靠近一点确认可能会有不同的结果,可惜还是什么也没变。

我了解这一切。虽然不想理解,但也只能理解。

好吧,这里是十年前的世界。

换句话说,我现在六岁!

……我以前也曾经造访过这个时间轴本身。

虽然觉得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根据筒隐笔记本上的记录,其实还不到半年前。

以住在意大利的筒隐祖父母寄来的一封信为契机,我们飞到了过去。

当时,我还维持着大人的身体。

我在那里遇见以六岁小孩而言过于完美,伟大的横寺少年。

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当然,绝对不是我懒得回去翻筒隐的笔记本,而是与主线故事没有关系才加以省略;总之他做出了一个关于筒隐家的勇敢决定。

就是许愿将自己的回忆,交给年幼的钢铁小姐。

虽然目睹各种来龙去脉的我们,在见证那愿望后从过去世界回到了未来。

但现在似乎再度回到了当时。

比起当时,日期稍微前进了一点。

而且还有特别服务,这次附带小孩子的身体!好棒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抱着头伤脑筋。完全不了解个中含意。

我的确许愿,要猫神让我回到过去。

可是这个愿望的意思,是像之前那样以现在的身体回到过去啊,绝对不是让时间轴整个回到过去啊。

虽然猫神就像廉价的倔强女主角一样说了『无论有什么后果我都不管啰!笨蛋!』但这不是管不管的问题,哪有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啊。

为什么上次做得到,这次却无法比照辩理呢。是故意找我麻烦吗?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问题果然在接吻次数不够吗?还是舌头伸得不够深入呢?下次见到的时候给我记住。

「下次我一定要吻到那猫娘全身酥软,站不起来—咿?」

猫神酱接吻物语熊熊燃烧起来的热度,随即因为扎在背后的魔王杀气烟消云散。

「这股杀气是……!」

这肯定是纵然对方是神,也会要求对女孩秩序严格服从的第一女孩的压力。

在仓库内许愿的人不只我而已。她应该和我一起穿梭时空了。

「月子妹妹!你在哪里!」

我慌慌张张环顾四周。后庭,外廊,壁翕,然后是——

通往隔壁大厅的纸门开启了。

我下意识地假设对方是高中生筒隐,因此朝上方的视线一瞬间扑空。

拉开纸门的人,远在六岁的我的视线下方。

有如听到我的呼唤而飞奔过来,超迷你月子妹妹用仿佛手脚黏在布偶上的肢体,踢踢跶跶地登场。

「…呶呼…」

和我一样,变回十年前模样的月子妹妹,用紧握着的小小拳头,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动作就像下雨天的猫一样。

时空跳跃的影响,可能还残留在她身上也说不定。

也可能是对我刚才说要亲吻猫神酱的发言,蕴含某种愤怒的表现。意味着暴力装置的握拳,以及暗喻被施暴对象的猫咪动作,这种搭配很可疑。

「原来你也确实来到这个世界了啊!太好了,刚才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喔……」

我放心地吐了口气,一边嘀咕着借口,连眼泪都不小心冒出来,我还真是忙碌。

陷入困境的时候,和伙伴一同面对是铁则。所有被称为名作的电影都这样演。

比方说像是福尔摩斯身边有华生,威尔史密斯身边有汤米李琼斯,还有弗莱迪身边有外星人那样。最后一个例子好像不太对啊。

无论如何,横寺阳人需要筒隐月子这个女孩。

如果是一个人实在无法解决的事情,就算两个人一起来,当然也是束手无策。为什么会以为两个人就有办法解决呢?

可是——那又怎么样!能不能解决不是重点。并不是依赖或被依赖那种利害关系,只是纯粹需要对方而需要。

只要能和月子妹妹在一起,就能感到安心。我并不是,孤独一人!

我们在有点脏的茶几桌前铺一张坐垫,两人一起坐了下来。

「这样子坐着,就有一种久违且让人怀念,却又仿佛回到自己熟悉的老家一般复杂的心情呢。」

「………。呶」

「毕竟这是你家,月子妹妹有月子妹妹你的感慨吗?」

「…呶呼…」

筒隐依然重复着揉试眼角的稚嫩动作。

看起来甚至像刚睡醒的一般幼童睡眼惺忪的样子。

即使变成五岁左右的娇小身躯,也不会像我一样全身颤抖,冷汗直流,发出仓皇失措的声音。简直就像若无其事一般,原原本本地接受这样的状况。

不仅冷酷而且又可爱,无论在任何时刻,都能保持冷静与理智的超级女英雄月子妹妹!家家户户一台筒隐!人手一只月子妹妹!我打算将来要创造出七十亿个月子妹妹,从人类手中夺取地球。给这个星球带来和平。Love&Destroy

多亏这样,我也完全冷静下来了。

「虽然有很多事情必须思考,总之你认为,为什么我们会变小呢?」

我向翩翩降临到征战不休的地表,可爱的My Angel提出议题。

「…….哗哇…….?」

只见天使眨了眨空洞的眼神。

头一次近距离凝视她的眼神,让我有种奇妙的异样感。

完全不见她平时宛如会将人吸进宇宙底层般的眼力。是虚无。瞳眸内只见到稚嫩的虚无。

「我说啊,月子妹妹。」

「…呶呼……」

「……我的声音有传达给你吗?」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非常糟糕的预感。

我试着在她眼前挥挥手,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看见,她的视线忽然跑到半空中。

她对着一无所有的空间,轻柔挥舞着短短的手臂。

「……哗哇,蝴蝶……」

「月、月子妹妹?」

「……太阳公公……啊哈……」

幼月妹妹在幻想的太阳公公身边,与梦幻的蝴蝶嬉戏。不稳定的小脑袋惊讶地左右晃动,嘴唇轻柔地嘟起。

从她的动作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理智,以及半分半点理性。

「不、不会吧……」

追逐蝴蝶的月子妹妹,手轻轻碰到一脸茫然,半张着嘴的我。

就象遇见神秘图腾柱一样眨眨眼,月子妹妹似乎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

娇小的女孩,视线朝上紧盯着我瞧。

在短暂的寂静与犹豫后。

只见她缓缓伸出手臂,两只手掌紧紧握住我的食指。

「……把拔。」

「咦?」

——万万想不到。

「思喃,呼呀……」

她居然将我的食指含在嘴里,像吸奶嘴一样开始吸吮。

舌头尖端吮着指头最敏感的部位,然后一转,不断啾啾吻着指甲的缝隙,仔细让食指的正反面都沾满唾液,轻轻咬着指关节,然后舌头再度缠绕在指尖内侧。

宛如粗鲁的孩童下意识渴求妈妈的母乳一样。

或是像怕寂寞的吸血鬼(诺斯费拉杜)要吸光血液般。

就把这种现象命名为Lonely的诺斯费拉杜,对了,然后简称为萝莉(Loli)费拉杜吧。萝莉费拉杜很快乐!很厉害!很有趣!因为没人会说,那就由我先说吧。(注:此处neat相乐总老师的新作《怕寂寞的萝莉吸血鬼》)

「把拔,把拔……」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月子妹妹的眼神逐渐和缓。她的脸颊甚至在我手掌上摩擦,那动作宛如野生动物一般。温热的鼻息使劲呼气,让整只手掌逐渐湿润。

「……呶呼。呶呼呶呼……呶呼!」

嗅遍整只手掌的味道,钜细靡遗沾上自己的味道后,应该满足了吧。

「呼……」

她的眼皮就像电池没电一样阖上。有如热水袋的温暖体温紧贴着我,整个身体倚靠在我身上。

「月、月子妹妹……」

我带着绝望不断呼喊月子妹妹的名字。

「呼……呼鼾……」

却只得到挂着一丝口水的呼鼾声回答。

她似乎就这样含着我的手指,进入了梦乡。

从开始到结束,彻头彻尾,都只靠感性与脊椎反射活着。

理应具备正常神经与常识的女高中生,当然不可能有这种举动。

才刚举办十六岁生日宴会的筒隐月子,早已经不在。

如今她似乎变成合乎外表,或是在精神层面上反倒更加年幼的孩童。从她散发的氛围来推测,处于一个不晓得懂事没的年纪。

刚才的魔王杀气,似乎只是我搞错了。在此向各位致歉更正。

「哈哈~这下子可有趣了喔」

我试着干笑了两声。

话说回来,月子妹妹原本就已经很幼小,居然还能变得更年幼,人体真的太神奇了。

要是再变得比现在更幼小,根本成不了精子卵子的等级,感觉反倒在学术上进入「安全」的范畴呢。

换句话说,现在的模样就位于违法怦怦胆小鬼竞赛的悬崖边!

前方没有道路,应该说现在脚下也没有道路。尽管如此,倘若能将这孩子脱个精光,变成完美的全裸,我的变态之道也趋向完成!监督这个世界的Kantoku大神啊,期待您显灵!如果是妄想插图,警察伯伯能不能判我勉强安全上垒?

…….开玩笑的。

自己糊弄自己也是有极限的。眼前的事态显然无法以逃避现实躲过。

「——天啊!月子妹妹变成小孩子了!」

无法承受现实的沉重压力,我猛搔自己的头。

难道出了什么差错,只有我保持高中生的意识,穿梭回到过去了吗?

我果然还是孤独一人啊!

横寺同学小小的手,拉着横寺同学小小的头发,感应到沉睡其中的大大脑袋在呻吟。

如果只有我一人保有现代的记忆,那可是凄凉惨烈的孤独啊。就像太空人漂流到被猿猴统治的行星一样。

与世界产生决定性的隔绝,孤独一人。

被贬为小学一年级的身体,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我已经搞不清楚任何事情,只知道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就是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正因为原本已经暂且冷静下来,遭到背叛的冲击反而更大。我的心情就像乘坐云霄飞车一样,呈现自由落体往下坠。

为什么只有我必须维持成人的精神,被丢到这个世界来啊。这还有天理吗?天底下哪有这种不讲理的事?不是应该让我也变回小孩,和变成小孩的月子妹妹一起扮演亚当与夏娃,增产报国组成幸福的家庭才对吗!

「我绝对饶不了她……!」

总之,我诅咒这一切的元凶猫神。

我运用各种谩骂诅咒她。翻滚着身体诅咒她。虽然无关,不过被睡美人月子妹妹吸吮指头的感觉舒服到我全身酥软,所以我尽可能不妨碍她的动作,灵巧地一边四处滚动一边诅咒猫神祖宗十八代。

那只臭猫娘,下次遇到她一定要她的命!

然后就在我心情如此低荡,无法做出任何心理准备的状况下,听到从隔壁大厅再度传来脚步声接近。

「吵死人了……是作了什么好梦吗,喂?」

我和我的初恋情人再度重逢。

「筑紫她还在睡,别吵闹啊。」

采咲女士眯着单眼俯瞰我,在头帽内用手拨了拨翘翘的黑发,呈现刚睡醒的刺猬装造型。

这么说来,她好像是穿布偶服当睡衣啊?

就像从某处的观众席仰望舞台般,我茫然地想着。

我原本一直在内心某处确信,已经再也无法见到采咲女士了。

此刻她活生生站在我面前说着话。

眼前的光景丝毫没有现实的感觉。

「正想说怎么不见人影,居然连月子都带了出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听她这么说,我反射性抬头看时钟。又大又高的落地钟,不晓得是不是在老爷爷呱呱坠地时就已经有了,但是这座古老时钟看起来像有百年历史。

落地钟的短针指着六。

大概是早上六点吧。

「……这时间醒来也不奇怪吧……」

「少废话,别再啰里八嗦,给我睡回笼觉。」

采咲女士轻轻抱起沉沉睡着的月子妹妹,推着我的背,回到一旁的大厅去。

大厅内铺着棉被,正中央躺着一个嘴巴张得大大的女孩,睡成大字形还打着鼾。

「思咕……思嘎思嘎……所谓时间,是存在于一切直观根基的必然表象,也是现象一般的先验形式条件……思嘎?」

是七岁的钢铁小姐。

是刚禁止自己念书没多久,还很聪明的时期。即便是睡姿,显现出来的王者一鳞半爪依然存在。短短的马尾宛如君主宝冠,在头顶上盘卷成漩涡状。

只不过睡相实在很难恭维。只见她邋遢地踢掉盖被,甚至还磨牙,哎呀呀。

「呼鼾……亦即时间既非论证性概念,也并非一般性概念,而是感性直觉的纯粹形式;因此虽然具备经验上的实在性,我们却拒绝时间要求关于绝对实在性这件事的一切……呼噢!」

看她如此年幼的睡相,究竟做了什么梦呢?

从她的选词用字推断,她在睡梦中嘟囔的似乎是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可是天底下哪有这种七岁小孩啊。噢,失敬,就在我眼前,这也没办法呢。这个早熟的天才,怎么长大后会变成傻小姐帝王啊。时间的流逝真令人哀伤呢。

——这么一来。

筒隐母女三人都到齐了。

大家都维持过去的外表与过去的精神。

我笑了笑,同时感觉到恶梦般的头晕目眩。

「怎么了啊,为什么呆站在那里。」

采咲女士轻轻让月子妹妹躺在钢铁小姐身边,惊异地转头看我。

她的气息稳定,脚步也没有不稳的模样。大概身体状况还不坏吧。气色良好的喉咙缓缓上下起伏。

「快点,过来这边。」

从活生生的身体内,伴随活生生的气息,发出带有生命力的声音。

「都活着…….」

「啊?」

「无论是我,还是采咲女士,都维持过去的模样活着……」

我盯着刺猬小姐看,揉了好几次眼睛。

倘若不这么做,无法承认现实的眼球好像会夺眶而出,滚落到地面。

这次并非像之前那样,是借由身为外在要因的未来身体,从过去的框架外侧窥探着。

此刻我正是六岁的横寺阳人,我以这身份再度生活在我早已经历的过去。

理应早已丧失的时间,在我四周化为漩涡晃动世界,朝我涌来试图冲垮主观的防波堤。

刚才钢铁小姐在梦话里提到的时间论在我脑海里复苏——虽然时空这种概念有先天性(a priori),但绝非以客观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

德国的代表哲学家康德,在著作中是这样表述的。

『依照主观认知的时间移动,在某种意义上,亦即在纯粹理性的观点上,不得不承认其实现性』

……虽然不知道康德是否真的写过这些话啦。搞不好他没这样写过,我想他大概没写过。他绝对没写过。

我自己都觉得这真是不负责任的捏造。只要像在转述名言似地引用,就会擅自变得煞有其事一般;我认为这种现象是存在的。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服力,原因大概在于康德与Kantoku的文字排列很相似吧;在我心中这是很普遍的见解。Kantoku神果然是第一名!

被我拉出来做比较的康德可能会很困扰,但对从未见过的人,面且是女孩以外的种族,他困不困扰根本无所谓,随便啦。

比起那种事,现实中我就在这里,而且变成小孩子身体这件事,要严重多了。

这和以前穿梭时空的不完全不一样。

若要比喻的话,就像剪接录下来的电视节目,或是跳进现场直播的电视节目内大闹一番,两者之间的差别。

某种比时空惇论更加恐怖的事物。感觉这跟自我认定,或是自我同一性之类的词汇相关。

「这种事能获得原谅吗……」

一开始思考,就觉得头又痛又沉重,脑袋好像快烧起来。

「……你似乎真的做了奇怪的梦呢。」

采咲女士一脸麻烦——或者该说温柔地皱起眉头。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别啰哩八嗦一大堆,赶快睡觉,睡到梦见其他的梦境为止。会睡的孩子长得快,不睡的孩子长不大。」

我被她以锁臂的姿势抱在怀里,硬拖进盖被缩成一团。

右边是筒隐姐妹,左边是采咲女士。

客观来看,是一名大人与三名幼童——总计四人的模拟家族。

散发母爱的温暖胳膊,搂着我的肩膀。理应再也无法相见,连同回忆一同抹消的刺猬。那柔软的体温怀抱着我不放手。

「采咲女士……」

「安静一点。我唱摇篮曲给你听。」

听到她的呢喃,我只好假装阖上眼皮。

充其量只是假装的,装睡而已。

明明是装睡,但可能是累坏了。脑袋里持续疼痛的热度紧紧纠缠不放,让我意识逐渐远离。

「宝宝快~乖乖睡~老鼠药~不要怕~小老鼠~站起来~猫咪乖~快跑开~」

就在我与睡意苦斗时,耳边传来非常类似摇篮曲的歌声。

这是刺猬(注:日文汉字为针鼠)小姐对老鼠一族的加油歌吗?节奏也乱七八糟,完全无法想像不久之前她还在当保母。筒隐家小女儿的崩坏音感,说不定就是继承她的,如果是听这种摇篮曲长大,也难怪她会变成那样了。

那真的非常生硬而且刺耳——尽管如此。

仍是悲伤无比且让人怀念的歌声。

听着从初恋对象的双唇纺织出来的温柔摇篮曲,让我一下子就进入了梦乡。

我没有作梦。

我已经心满意足,没有作梦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