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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致死的疾病

我必须坦白。

以前我曾经装病过很多次,跷掉学校的课。

例如在微风徐徐的初夏,看到私铁上有女性随着车厢晃动打瞌睡,我的任务就是轻轻凑过肩膀让她倚靠;或是在寒风飕飕的晚冬,躲在走上天桥阶梯的

女性下方,专注于甸匐前进的训练。这些辛苦严苛的战场是我不惜放弃课业的原因。

我并不觉得那样的选择很丢脸。而且我也不是很懂羞耻心这种概念。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傻。

为什么会有逃课这选项呢?这世界上还有比学校更接近天堂的地方吗?

「泳装——赞啊!内裤夹屁股——万岁!」

我站在二号馆的二楼走廊,靠着铁栅栏高声欢呼。

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真是激昂啊。几个坐在中庭长凳上说笑的女孩们抬头望着我,呵呵笑的同时一起朝我挥挥手。

「王子~今天还是这么有精神呢!」「呀呵~王子~」「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呢?」

「没什么啦!看到你们几位啊,我的全身上下就充满活力呢!」

「真是的~王子的嘴巴还是这么甜!」「好色王子羞羞脸~」「再这么好色的话,以后我们不陪你玩啰~」

「因为大家部太迷人了嘛,不小心才会……抱歉啦!」

「讨厌,真是拿你没办法!」「王子好可爱喔~」「我会再发邮件给你的!」

女孩们互相用手肘顶了顶彼此,看着我,然后又笑成一团。

她们都是可爱的女孩。所有人都一样,穿着学校泳装。

有件事情我忘了说。在我们学校——泳装才是指定的制服。

所以学生来到学校后,必须尽快将身上的衣服换成泳装。因为我是从后门路线溜进来的,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地继续穿着制服。

要不是大家帮我取了一个『王子(注11)』的绰号,横寺同学就要被大家贴上怪胎的标签了。

其实这只是将名字以音读发音的普通绰号而已,不过女孩们似乎都很喜欢。拜绰号之赐,我的校园生活每天都充满欢笑。不论我高喊什么,都不会像当

时一样被大家骂成变态了。

……嗯?有点不对劲。「当时」是什么时候?我本来就不是变态啊。我怎么可能被别人冠上那种绰号呢,又不是神经有问题。

我是王子,横寺王子,所有女孩眼中的偶像。

「阳人葛格——怎么样,高中有趣吗?」

注11 横寺(Yokotera)以音读的方式发音可念成Ouji,和日文的王子( Ouji)同音。

爱美趴在我的脚边,用手指描着镶嵌在阳台门上的彩绘玻璃。玻璃上是圣母玛利亚告知受孕的图案,非常具有宗教气息。

总觉得今天的学校充满了新鲜感,不论是眼睛看的还是耳朵听的。不只女孩们公然穿着泳装在校园内走动,四处更有竖立着十字架的尖塔或红砖瓦建筑

,让我觉得彷佛置身意大利。

所以爱美的问题想都不用想,答案只有一个。

「真是太有趣啦!平常就这么有趣了,运动会那更是惊天动地啊!」

「没错吧,阳人葛格。爱美就知道葛格会觉得有趣,真让人期待运动的祭典呢!」

爱美满足地笑了笑,在走廊上滚来滚去,尽情伸展着短短的手脚。

她真的好可爱,可爱到全世界无人能及。这和我在美少女影片中感受到剎那间的可爱完全不同,是直击内心深处的悸动。

不过我可不是萝莉控,这跟萝莉控完全是两回事。萝莉控会祈祷可爱的女孩永远不要长大,但我会期盼可爱女孩能亭亭玉立地成长。或许现在的感情,

就是对未来的投资。

「谢谢你带我参观学校!我很满足满腹满江红!」

在走廊上滚来滚去的爱美,用力挥动了手臂,然后站起身来。

「咦,已经看够了吗?你不是还有很多地方没参观?」

「唔……其实爱美觉得一点都不够。爱美对于阳人葛格的日常生活真的很好奇,晚上会睡不着觉躲在被窝里玩自己呢。」

「别随口将刚学到的词汇挂在嘴边啦!总有一天你会害我被抓去关的,知道吗!如果你还想参观哪里的话,可以不用客气尽管告诉我。」

「葛格不是还有事情吗?爱美会当个好孩子,不会一直纠缠葛格的……」

「噢……好乖好乖。」

爱美抬头看着我,眨眨眼彷佛在试探我一般,让我不由得伸手摸摸她的头。真是危险啊,万一我是擅长打低球的打击者,大概早就不小心挥棒,害这本

书遭到禁止出版的处分了吧。

「我的确还有一些事情……至于这段期间,对了,刚才你不是想参观音乐教室吗?我带你去吧。」

「不要,爱美要和葛格一起去音乐教室。还有还有,爱美想去游泳池!为了运动祭典的准备,爱美想知道,要怎样才能成为泳装博士!」

「劝你打消这念头比较好喔!因为你得超越一年之内绕着泳池周边的水泥墙冲刺四百天的矛盾,最后才能达到泳装博士的境界呢。」

「不要!人家想知道,想知道,人家就是想知道嘛!」

爱美边说边蹦蹦跳,彷佛用力跺脚般。

爱美跳完后又揪着我的手臂,不断挥来挥去。娇蛮大臣就在我眼前。

「……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那就到大操场去吧。这时候应该会有一位绑着马尾、平常很照顾我的大姐姐,你要叫她钢铁姐姐。你说想体验加入社团!

要参加和横寺一样的课程!就这样告诉她吧。」

「告诉她之后,会怎样吗?」

「钢铁姐姐会很高兴喔,爱美也能变成泳装博士呢,应该啦。」

「呀呼~爱美会加油的!」

「关键在于如何掌握中间的休息时间,所以一开始就必须全力奔跑。等我这边搞定之后,就会去那边和你会合。」

……话说回来,为什么以前的我这么执着于游泳池呢?校园里到处都是身穿泳装的女孩走来走去,而且大家都很乐意陪我玩呢。

当我转着手上的棒球帽,同时思索这个问题时,大钟「嗡——」地响起。

这是钟楼告知中午的大钟。其他钟楼也跟着连动,一起响起报时的钟声。

嗡——嗡——嗡—

钟声真是庄严神圣。闭上眼睛的话,彷佛可以感受到中世纪的亚德里亚海风迎面而来。

当我静耳倾听的时候,

——啐,你这没用的南瓜大笨蛋。人家难得帮你许了这么多愿望,怎么不优先陪陪人家啊。

微弱的咂舌声萦绕在鼓膜中。哎呀?即使我四下搜寻,也只看到瞇着眼睛,「呢嘻~怎么啦~」地笑着的爱美。

够了,风声最好别再对我恶作剧喔,这孩子说话怎么可能这么毒辣嘛。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心目中的百分百女孩。

位于六号馆一楼的食堂,在阳台上也设置了座席。天气好的时候,那里可是学生之间激烈争夺的数一数二人气地点呢。

即使像今天这样自由到校的星期六,要找空座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除了极少部分学生例外。

我用托盘装着西红柿起司火腿披萨,还有一瓶可乐,前往靠近中庭角落的座位。

「我可以坐这里吗?」

「…………请便。」

平板冷淡的回答。

这位先来的客人朵颐着看来有两人份的餐点,非常忙碌的样子。今天的牺牲者是菠菜奶油培根意大利面,面条们被叉子和汤匙卷起,眨眼间便从这世界

上消失无踪。我可以体会为什么客满的阳台上,只有这里像空白地区般空着座位。看到这娇小女孩的惊人食量,一般人一定会以为自己也会被她吞进肚

子里吧。

想找筒隐月子聊天时的铁则,其一。

就是等待午餐时间,她一定会现身在美食香气四溢的地方。

「对了,你今天没带便当呢。我刚才在中庭和屋顶上找你,还好你在这里吃午餐。」

「我有准备便当,只是刚才全部吃完了。」

「吃光了?那么这些是?」

「午餐。」

「……那便当呢?」

「练习运动会用的,十二点以前就吃完了。」

「原来如此,真难为你了。」

在月子妹妹她们家,点心和正餐这两个用语是依照时间而严密区分的。例如不论前一分钟有多少食物通过胃袋,一旦到了十二点就要重新进食,这就是

她们家的用餐方式。这里考试会出喔(注12),如果有人想和她们家的女孩交往,要特别记住这一点嘿。

「……要吃这些吗?」

我将披萨切成两半,盛装在小盘上,筒隐的视线才终于往上移动。

「学长不用带爱玛努艾勒妹妹参观学校吗?」

「我将她托给钢铁小姐了。因为我想和筒……月子一起吃午餐。」

「……这样啊。学长要稍微尝尝这盘意大利面的味道吗?」

「谢啦!」

想找筒隐月子聊天时的铁则,其二。

如果她请你吃东西,就要尽速将话题带入主题。她将自己的午餐分给我,就是她表示最大限度好感度的方式。以上,是精选自月子妹妹资格检定三级的

问题。

我满怀感激地端过奶油培根面。

「对了,刚才的事情也要谢谢你。」

「刚才的什么事情。」

「就是你一个人先到学校来。你是体谅我的处境,怕我难做人对吧?」

「没有,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才会想早点来学校而已。」

注12 这是「笨蛋测睑召唤兽」里经常出现的台词。

筒隐摇了摇头,小小的嘴不断咀嚼着,开始实行披萨完全消失犯罪。

其实我大致上已经掌握这只无表情小猫咪的感情了,不过现在的她却更难以理解。我猜她应该不是认真在生我的气,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是在闹别扭。

要从充满戒心的苍蓝眼神中读取心思的诀窍——就是单刀直入地正面进攻。

「『为了你自己』是吗……该不会是因为不想和爱美在一起吧?我随便说说的啦。」

「……」

「难道——你不喜欢爱美吗?」

「…………」

筒隐的肩膀抽动了一下。

「嗯……虽然她的确有些任性,不过我认为她的本性应该是个好孩子。」

我塞了一块披萨在嘴里,浓郁的香醇起司立刻在口中化开。嗯~今天的午餐味道真棒。彷佛现在正置身于某个广场的雅致咖啡厅,花大钱享用知名料理一

样。

从中庭传来管弦乐社的女孩们,练习运动会要演奏的行进曲。在舒畅明朗的阳光直射下,音乐的节奏彷佛在跳舞般。巨大喷水池的周边,威风凛凛地矗

立着世界四大河川的拟人化雕像。

在附近散步的鸽子们,咕噜咕噜地说着外国话。

「……我们学校食堂的午餐有这么好吃吗?」

筒隐盯着正准备吃下去的披萨,嘴里不经意地说着,彷佛对料理品头论足的米其林指南评审一样(注13)。

「嗯?怎么,你现在才发现?」

「没有,只是偶然想到而已……刚才我们在讨论爱玛努艾勒妹妹的事情吧。」

她稍微沉思了一下,然后竖起一根手指。

「打个比方好了,请学长想象一下自己正在打网球的场景。」

「好啊,比赛形式呢?双打吗?男女混双?我想站在边线的位置,欣赏前方的女孩裤裙随风飞舞的景象!」

「不愧是学长,对细节真是讲究呢。那就男女混双吧。」

「……哎?是、是吗?」

「有一天,双打的伙伴跟你说『我无法成为你的搭档。我喜欢若即若离的关系。即使同样是网球,与其整天密不可分地黏在一起,倒不如享受因为偶然

所以怦然的感觉』。」

「嗯,然后……?」

「所以搭档就解散了。而学长不再轻易满足,勉励自己勤练球技。希望有一天能以普通对手的身分,和对方在同一座球场上较劲。然而过没多久,对方

就一脸毫不在乎地跟别人组成了双打搭档,学长你作何感想呢?新搭档喊他一声葛格,他就喜上眉梢乐不可支,学长你看了会有什么感觉呢。」

注13 米其林指南,法国知名轮胎制造商米其林所出版的美食与旅游指南。

「这……是在暗指谁吗……?」

「当然,以上都只是比喻而已。学长会怎么想呢。」

「会觉得……自己被唬弄了吧……摆明了对方从一开始就想当新搭档的葛格吧。」

「没错。这就是我对爱玛努艾勒妹妹所抱持的感想。」

筒隐淡淡地下结论,淡淡地结束对话。是我眼花了吗?娇小的筒隐身后的背景图案,怎么是一幅巨大的阿修罗呢?

虽然已经进入秋季,最近还是很热呢。我感觉汗水已经湿透了我的背后。

「呃……总之,是我不对……」

「学长为什么要道歉呢。学长不是没有打网球吗,所以我刚才说的故事和学长没有任何丝毫丁点半分皮毛关系。」

「就、就是说啊~」

我灌了一大口可乐。

「不、不过啊,刚才你说的例子,一切的错都应该归咎于那个喜新厌旧的混蛋。他的新搭档事先应该完全不知情吧?所以罪过应该不在她吧?」

「不,不能这样子说,这和罪不罪过无关。况且被搭档抛弃的人,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怨言。既然知道自己技不如人。唯一的方法就是拚命练习,彻底

磨练自己。」

筒隐放在餐桌上的手用力地握紧拳头。哦,这么有干劲啊。下次我们一起打网球吧,好不好?

「但是,那个人——」

中庭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在这片寂静之中,我几乎都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盘子瞧,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话题来继续。

结果,她刻意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她散发出非常狡猾、而且没规矩的坏女人气息。总觉得,非常,令人厌恶。」

以非常小的音量这么说。

「坏女人的、气息?」

「筒隐」这两个字就像完美无缺的代名词。但我今天第一次听到她说别人的坏话,而且连「气息」都用上了。一想到这女孩终究是普通人,我反而觉得

安心许多。

我不小心噗哧地笑了出来,结果无表情的筒隐反而像自暴自弃般,开始用力地敲起桌子。这次的闹别扭真是显而易见,看来我得将另外一半披萨分给她

了。

「如果学长不相信的话也无妨。不论学长和什么样的女孩来往,我都没有必要阻止学长。学长最好为了酒店女王散尽家财,从此人生跌落谷底,过着在

桥下以纸箱为家的凄凉生活。」

「抱歉抱歉,我不会再笑了啦,真的。虽然我不是很明白,既然你的话都说得这么重,那我也知道了。放心吧!就算我要跟女孩子交往,像爱美那样的

小女孩,根本不可能成为交往的对象啊。」

「说的也是,爱上这么小的女孩的确有问题。」

「对嘛,我怎么可能会看上娇小的女孩呢。」

「……不好意思,我刚才说的小是指年龄。」

「嗯,所以还是一样的吧?我还是喜欢各个地方都大的女孩!真难得我们意见一致呢!」

我应该已经声明过很多次了,我比较喜欢姐系的女孩。不论是相扑的推手或女孩的胸部,都要愈有气势愈突出才对。嘿呵!嘿呵!话说回来筒隐好像也

喜欢相扑吧,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出来。

「好痛!」

「…………」

「不好意思,筒隐同学?你那伸长的指甲死命用力掐住的地方,是连弁庆(注14)也受不了疼痛的要害耶。」

「我当然知道。」

「喔,是这样啊,原来你知道……」

当时筒隐的动作,如果说桌子上方是忠实呈现原作的话,那桌子下方就是一片腥风血雨了。想不到她连裁判都无法发觉的精妙足技都学会了,看来未来

的土偯冠军非她莫属啦。

「对学长有一丝一毫担心的我真是个笨蛋,货真价实的变——」

筒隐突然眨了眨眼,将话吞回去。

「货真价实的王子,才对……王子……学长是王子……」

她一边说着自己最常讲的关键台词,同时面无表情地歪着头。模样好像自己喜欢的小窝就在眼前,却找到一块陌生毯子的小猫咪一样。

最后小猫咪还是勉为其难地选择了新毯子,摇了摇头。

「对了,学长。刚才看到王子在笑,我才想起一件事。据说一个人真正在笑的时候,身体是无法使出任何力量的。」

注14 弁庆,源平战争时期武将,为了救源义经而舍身抵挡乱箭,直挺挺站立而死。

「所以说?」

「一般而言,不论一个人脸上的笑容有多么灿烂,如果他的手紧紧握着拳头不放,就表示他只是皮笑肉不笑而已呢。」

「真心话与表面功夫的差别吗,真有趣。不过一般而书,如果我看到可爱的女孩笑逐颜开,那么我的眼里就只有这女孩的笑容啦。」

「……是这样吗?」

筒隐低喃了这句话,然后用手掌使劲搓着自己的脸颊。

这时候正好传来「嗡——嗡——」两声钟响,正好午餐也吃饱了,时间刚刚好。

「好吧,筒隐应该也吃饱了吧。我差不多该去钢铁小姐那里接爱美回来了,你要不要一起来?你对那孩子还很陌生吧?」

「这样也好,据说现代战争的前哨战是情报战呢。」

「呃……这也是刚才的网球比喻吗?」

网球女将筒隐没理会我,猛然站起身。仿佛准备面临大战一般,将身上穿的衬衫扣子一颗颗解开。虽然我猜想她只是觉得热而脱衣服而已。

她将脱下来的衬衫夹在腋下,说声「我们走吧」。

我突然没由来地,好想用头去撞桌面。

因为她也和除了我以外的所有学生一样,穿着学校泳装。

十三次。

这是我们走在外围通路上时,我的脑袋撞到校舍墙壁的次数。

「学长的注意力真不集中,走路要仔细看着前方才行吧。」

「没什么啦,哈哈,总觉得这世界太耀眼了啦……」

肤色面积宽广的筒隐尤其耀眼,我真是太幸福了。

穿着学校泳装大大方方走在户外的女孩,该怎么形容呢,真是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啊。真要形容的话,就像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孩嫁给裸体

族,染上当地的风俗后看着她寄回来的影片邮件,内心五味杂陈的感觉吧。这样大家听得懂吗?其实我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今天的学长有点奇怪。」

筒隐用手指拨了拨学校泳装臀部附近的布,然后抬头看着我。

「为什么要用这么变……这么王子的眼神盯着我瞧呢,我身上沾到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什么也没沾到。很普通啦,很普通。」

我知道很普通,但我的眼睛就是离不开筒隐。

乍看之下以为是平坦光滑的大平原,其实却是意外地能享受凹凸起伏的健行路线呢。幸好深蓝色的雾霭十分轻薄,让我能轻易和记忆中的肤色照片相互

比较。以上内容皆采用非常隐喻的方式修饰后播出。

「……真是奇怪的王子呢。」

筒隐一边嘀咕,同时略带坏心眼地遮遮掩掩。反正这是我们学校的制服,何必感到害羞呢!这时候著名的学术理论就能派上用场啦。没错,既然是制服

那就没办法啦。

绕过五号馆的转角,抵达大操场之后,我再度发现了崭新的乐园。

「我的天……」

一言以蔽之,钢铁小姐穿着泳装在拉筋。

古代的神殿、圆柱和凯旋门等遗迹,散落在我们学校的大操场各处。不要问我这些遗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学校,我也不知道。

趴在遗迹之一的剧场遗址上,舒展双脚的钢铁小姐,该怎么形容呢……实在太壮观了。如果妹妹是轻松愉快的健行路线,那么姐姐就是全副装备登大山。

险峻的山岳地带同时也是火山运动频繁的地带,只要钢铁小姐轻轻一动,深蓝色的圣母双峰就会剧烈地左晃右摇。没有相当觉悟的话,是不可能成功攻

顶的。

「这比我想象中还要尖挺啊……」

「……王子。不好意思,王子。」

适合初级者的健行路线女孩轻捏了我的腹部一把……不,其实会痛……不对,她根本用尽浑身力气在捏啊。不过乔治,马洛里曾经说过,因为山就在那

里,所以我要登山。我也是因为山在那里才要赏山。没有人能阻止我的崇高行动。

「哦,横寺吗?我正好练习结束了。竟然会把年纪这么小的志愿者送来体验入社,你的人品还真是无可限量啊。」

钢铁小姐察觉到我之后,就停止了拉筋运动,水玲珑的蔚蓝眼睛透露着笑意。

她潇洒地摇晃着长马尾,走到分隔大操场和大通路的拦球网这边来。那姿态宛如狮子驾临般,气宇轩昂的陆上王者。

……我和她之间有不少纠葛,也发生过许多事情。不过能看到她威风凛凛的模样,我还是认为学校田径社社长的理想人选非她莫属。而且她还是大美人

,身体又很柔软。更进一步的私人感想,就容我保留评论。

「想不到她会要求和横寺相同等级的训练,真是有胆量啊。不过我可是以将她推落万丈深渊没顶的精神训练她,丝毫没有放水喔。」

看来她刚才做的是缓和运动。锁骨凹槽的部分渗着宝玉般晶莹的汗珠,大概刚以平常的长距离跑步与冲刺狠狠操练了爱美吧。

「谢谢你的帮忙,因为这是爱美衷心的期盼……嗯?爱美她人呢?」

「阳人~葛格……」

我听见气若游丝的声音,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像破抹布一样的双马尾怪兽,躺在我脚边的土黄色地面上。

「哇!你没事吧!?」

横躺在地上的爱美一点活力也没有。头发散乱、衣服也凌乱,小肚肚像是偶尔回想起来似地一下一下抽动着。水汪汪的眼睛也看不出任何神采,化为黑

洞的嘴巴旁边还挂着一丝口水。

她的惨状看起来像是刚到地狱走一遭回来。我将她抱起来,她的脖子却无力地瘫软下垂。

「喂,起来,快起来啊!泳装呢?你没能接近泳装的秘密吗?」

「不,我稍微掌握到了精髓喔……」

呢嘻~爱美笑着,还是那么的百分百。记得刚才筒隐说过,要知道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只要看手就行了。爱美的双手当然是——握着拳头。

然后她挥动自己的拳头。哎呀,我的头上怎么,哎呀,哎呀?

「看我传授精髓吧!」

铁槌小拳碰碰两下,一左一右无力地砸在我的脑袋上。

——你这大坏蛋竟然敢骗我!想不到你这大笨瓜的平常训练竟然这么辛苦,怎么不旱一点告诉我啊!

半哭诉的幻听又在我的耳朵里作怪。百分百女孩怎么可能会用那种尖酸刻薄的言词呢?幻听老兄你也该闹够了吧。

「你玩得高兴就好,下次和我一起练习吧。」

「万岁!我好期待喔!」

——谁会期待啊!你、你、你这超级垃圾大笨瓜!

我抱起爱美,她殴打着我,两人笑成一团。我们似乎能成为一对好兄妹呢。我话才刚说完,铁槌小拳就变成螺旋开瓶拳。感觉就像是在开心中又加了点

扭转的力道吧?

「月子,看到他们两人,就让人回想起往日时光呢。好久没抱抱了,我们也来一下吧。」

「其实我完全不想。」

「好乖好乖,月子好可爱,飞高高喔~!」

「……姐姐你再不放我下去,今天的晚餐就会非常精采。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次,请你马上放我下去,姐姐。」

对面的筒隐姐妹则是认真地在打闹,真是和乐融融的一景啊。

——有件事我忘了说。

之前提到的那个问题,就是会挑在这种时候发生。

原本嘻嘻哈哈打闹的爱美,突然像被利刃抵住身体一般动作僵硬。

「……那边,是谁?」

爱美望过去的人并不是筒隐姐妹,也不是大操场上的体育系社团成员。

就在大通路上行道树散步道的一角,我猜她可能想躲在悬钤木的树荫下吧,可惜树荫藏不住她采出头来的臀部和头发。同时她在超近距离低声咆哮着—



「噢,她是我朋友啦。她叫做小豆梓……」

也是我一切烦恼的源头。

差不多该来说明一下何谓小豆梓问题了。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这问题也没有那么严重。简单来说,就是最近这段时间,没办法和小豆梓好好沟通而已啦。

原因我知道,就是上次在市公所被她撞见的那一幕。

我和钢铁小姐悲剧的沟通,最后以喜剧般的提升好感度收场。只是那一幕被小豆梓撞见之后,从此她没再找我说过半句话。

之前一天都会接到三次电话、收到十次邮件,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就完全归零。就算我主动联络,也根本打不通电话。

在学校也一样。不论我到哪里,在任何地方等她,都被她以火箭冲刺逃脱,她完全拒绝和我沟通,落跑的速度快到让我想邀她加入田径社。

起先我以为她是对我的行为感到震怒。

『竟然当众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行为,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她大概是这么想,才会一直躲着我吧。我还很沮丧地想着,这下可伤脑筋了呢。

不过,事态从这里才开始变得更加棘手。

小豆梓并非只有躲我躲得远远的。当我和钢铁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会从不知名的地方冒出来。躲在阴影之下,像胆小的野狗一样嘟囔个不停。

这不是比喻,我真的觉得她像极了咆哮小狗狗,我甚至还看到她弯弯的尾巴死命摆动的幻觉。

小豆梓到底想做什么?

要是这么问的话,那还用说嘛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要吸引你注意啊你这笨蛋猪头呆头鹅,去撞豆腐角死一死吧——大概会收到像这样的来函。原来如

此,的确有一番道理。

然而,事实也不一定如此。

假设彻底搞错了,万一小豆梓喜欢的不是横寺同学而是钢铁小姐:那她看到我们那一幕之后肯定大受打击。但不管哪个人是她喜欢的类型,我都对小豆

梓的喜好感到越来越不安了……不过这只是假设而已,没关系。

她毕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我也不希望一直伤害着她啊。

所以我仔细向小豆梓解释过了。

我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在一起,试图向她解释清楚真相——那个吻并非出自于我的本意,我也正在向钢铁小姐澄清误会,还有我希望能和小豆梓

继续做好朋友。

发邮件给她似乎不够诚意,所以我写了封信。我尽可能地用最工整的字迹,花了一个晚上写了又写,写到我小指边缘都磨黑了。然后我在信封上贴了张

柴犬的贴纸,放在她的鞋柜里。

小豆梓应该会看我写的信。我知道,她不是那种看也不看就将信丢掉的女孩。

但是,她对我的反应依然没有改变。

我主动靠近她,她就跑给我追;我如果不理她,她又主动凑过来。我觉得她应该知道真相,但她却对我若即若离,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照理来说,她没有理由这样子吧?

如果我现在正在玩美少女游戏的话,好不容易内定了逆袭女主角宝座,却因为一直无法得到主角的心而整个剧本功亏一篑,最后说不定还会被谜样的新

角色抢走戏分。呃,这是在说游戏的剧情就是了。

只不过,这是现实生活,不能靠变更剧本来个可喜可贺的圆满收场。我认为自己必须和小豆梓好好谈一谈才行。

我真的想和她谈谈。虽然想谈,却办不到。明明办不到,却会被她咆哮。

这就是小豆梓问题。

回到正题来吧。

俗话说藏头不藏尾……不过现在小豆梓的头和尾根本完全露在外面。我看着她,抱着头伤脑筋,今天的咆哮小狗狗时间又开始了。

不过今天,小豆梓问题却朝向出乎意料的地方发展。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爱美天真烂漫的表情突然绷得紧紧的,嘴唇微微发颤,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如果查字典的话,她现在的模样肯定会出现在「脸色苍白」项目的第一条注

释吧。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让你很在意吗?」

「呣呣——没什么,没什么啦。」

爱美似乎想起什么事情,呢嘻~地挤出笑容,

「爱美要回去了。拜拜啦,阳人葛格。」

她只留下这句话。我还来不及拉住她,爱美一转眼就挣脱我的手,朝向西门跑过去。哦,一个不小心摔倒了,有点像月面空翻接颜面落地式。不过她还

是宛如旋风般飞越校门,从校园里消失。

可爱的连身洋装背影,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啊……?」

或许是想上厕所,刚才一直忍着吧。如果是特殊癖好系的美少女影片,一定会这样子演吧。

附带一提,爱美似乎真的乖乖回家去了。那之后,我对她说出自己这番跑厕所推理时——

『答对啦!阳人葛格好厉害喔!超级无敌大南瓜!』

她开心地这么说,我的眼光果然没看走眼。

总之,爱美急忙落跑的模样,任谁看见都会觉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吧。

筒隐姐妹分别朝反方向歪头沉思。小豆梓依然躲在树荫下,整张脸几乎露在外面,眼睛一眨一眨地朝着爱美消失的方向,呆呆地眺望着。

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蹑手蹑脚地潜行,悄悄钻过防球网绕了一大圈。

小快步横越大通路之后,我遁身在散步道的悬钤木之间,从小豆梓身后接近她。

「哈啰小豆梓!一二三木头人!」

「——!?」

我以最开朗的声音,抓住小豆梓的肩膀。

小豆梓的波浪卷秀发像孔雀开屏一样张开,我彷佛见到她那不存在的尾巴伸得

直挺挺地。她吓得当场跳起来,滞空期间还不停地挥舞手脚,着地的同时立刻拔腿狂奔,不过这次你别想再逃啦!

「等一下,小豆梓!拜托你听我解释!」

「不要,我不听,你赶快放手!你再抓我我就生气啰!」

我使劲压着小豆梓挣扎的手,用脚缠住小豆梓乱踢的脚。封印小豆梓的双手双脚

后我才发现,我们两人的身体完全没有脚支撑,所以下场就是立刻摔在步道上。我和她的手脚像八爪鱼一样纠缠在一起,搞不懂到底哪只手勾住哪只脚。不过,有一件事情我非常肯定。

我希望能和她和好!我想将一切解释清楚!咦,这算两件事吧?

「好不容易让我逮到这机会,今天绝对不会让你再溜走了!」

「什、什么啊!你、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就在这里没关系,我想和小豆梓进展到最后一步!我再也忍不住了!接受我的热情吧!」

「不要啊————!变态!禽兽!二月之狼~!妈妈,救命呀!」

在我真挚的告白之后,小豆梓抵抗得更激烈了;因此我用身体语言来说服她,我将她牢牢压在我身体下方,同时封印她手脚的抵抗后才稍微喘口气。

「很好……你听我说,小豆梓。」

我又看了看被我压在下方的小豆梓。由于我们两人彼此纠缠在一起,只见小豆梓衣襟敞开、纽扣弹飞、衣襬掀起、裙子濒临脱落,连里面的那个都那个

了。现在这种情况似乎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呢。

「呜呜……呜呜呜……!哪里好了啊……快来人啦……!」

对了,其实小豆梓是个大美女呢。撇开我个人喜好不论,她应该是学年第一美女吧。如果筒隐的眼神具有将人吸进去的魔力,那么小豆梓的容貌就像闪

闪耀眼的宝石——这句话我之前是不是说过?

耀眼的小豆梓,在正午时分的校园内,衣衫不整地躺在树荫底下,抽抽噎噎地啜泣。同时还被同学年的男生骑在身上,牢牢压制着手脚。

如果目击到这一幕,请问你应该采取的正确行动是?

「哇哈哈,王子这么有精神啊,真是羡慕你呢。」

「王子真是个让人伤脑筋的人气王呢。放学之后要赶快回家喔。」

光头胡子数学老师和戴眼镜的学年主任,并肩走过我们身旁的大通路,微微笑着提醒我们。

两位老师就这样走掉了。不过没办法,我可是王子,横寺王子呢,师长眼中的模范生。

「……王子,横、寺、王、子……王子……」

「嗯?」

突然有人从后面喊着我。

「王子和小豆同学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怎么可以突然当众推倒人家呢,这样是很不好的行为喔。」

面无表情的女孩就在旁边徘徊着。

然后她像是难以释然似地欲言又止,一边用双手使力推开我的身体,试图将小豆梓从贴身状态,或是从某个东西身上拉开。

从大通路来到一座耸立在七号馆内部的钟楼底部,那里设置了几张陈旧的木头长椅。我们以长椅为顶点的一角,围成一个四边形。

换句话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被迫坐在长椅上的咆哮小豆梓,散发出强烈的敌意并低鸣着,

「原来如此。我有一个朋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你发展关系,会让她的内心措手不及。这样很不应该,以后禁止这样。这就是她想说的吧。」

简隐四平八稳地调解并充当翻译。

「我知道了,因为横寺实在太诚实了。太靠近他的话,会被真心的负荷压得喘不过气来。要恨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受到绅的青睐吧……」

钢铁小姐一边点头,同时添加自己的解释。

「我只是想找你说话而已。真是抱歉,还好你人在学校。你也为了运动会在练习吗?」

我随口回答了一句,将话题回传给小豆梓。

……这句话由我来说似乎不太公平,不过这场传话游戏,掺入了太多个人感情,已经完全跳脱传话游戏的范畴了。

但是,即便我想直接和小豆梓说话,只要我一出现接近长椅的动作,小豆梓就急着想逃跑。彷佛我和她不知何时被安装了两个S极磁铁一样,哪里的电器

行能帮我拆掉这个磁铁呢?

「……咦?话说回来,小豆梓没有穿泳装制服呢。」

所以我一发现任何能聊的话题,就毫不考虑脱口而出。

现在小豆梓已经整理好刚才压制中凌乱的衣衫。在所有女孩中,她是唯一和我一

样穿着普通制服的女孩。她忘记带泳装了吗,真可惜。我纯粹只是随口一问。

但是小豆梓却吓得瑟缩成一团。

「……谁要穿泳装啊。」

和态度大相径庭,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

「因为会被毛手毛脚。」

「被谁?」

「被变态。」

「哪有变态?」

「就是你!」

一开始我还以为终于能认真和她沟通了,结果追问下去,矛头却指向我。变态?是谁?我吗?

「哈哈,这玩笑很难笑喔!像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对你毛手毛脚呢?你可以问问看其他人呀。」

「骗人。」

小豆梓又强硬地呛了我一句。她那有如翡翠般闪耀的眼神一直线贯穿了我,彷佛一道突破层层幻想面纱的光芒一样。

「明明是个会自己思考泳装设计的变态。明明是个只要女孩穿泳装都来者不拒的变态。明明是个只要女孩穿泳装就会扑过去合体的变态。明明是这样却

不肯来冲绳的变态!连熊猫都能明辨黑白,知道你是真真正正的大变态!」

「你、你在说什么……!」

她的攻击充满太多偏见与主观,让我毫无招架之力。

到底是谁让她产生这么偏差的错误观念啊!

「变态……王子……变态……王子……变态……原来是个变态。」

突然从旁边插话的,是以冷静见长、也是站在我这边的筒隐。

就像小猫咪好不容易找到被藏起来的毯子一样,她固执地不断重复着那个特定的字词,最后居然和小豆梓异口同声。

「变态!横寺是变态!超级大变态!」

「原来学长是变态。学长是变态没错。因为学长是变态。」

「没错,大变态!根本就是变态!变态狒狒变态猩猩变态豺狼!」

她们连喊了N次变态。这是怎么回事,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是王子,横寺王子——

「——原来,学长,是变态。」

筒隐像是在伤口上补刀似地这么低喃着。她的声音一如往常地沉稳平静,冰冷而可爱。听起来就像缺少的拼图安装在吻合位置上一样顺耳,让我满足得

全身颤抖着,我彷佛事不关己似地在心中想着「啊啊横寺同学已经没救了呢,要不要开个药给你吃啊」这样。

原来学长是变态,原来学长是变态,原来学长是变态。

这个神奇的字眼逐渐渗入我的五脏六腑,一点一滴、明明白白地让被掩盖的真相拨云见日。我突然觉得戴着棒球帽是一件很蠢的事情,于是我不动声色

,偷偷地摘下帽子。

我是横寺,变态王子,没有女孩愿意和我说半句话……

纠缠在变态身上的各种记忆,像瘟神一样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哈啰老兄!好久不见啦,你作了一个好梦吗?今后我们一起同甘苦共患难吧。

「……喂,你们几个好像崇拜诡异关键词的新兴宗教呢,没事吧?」

一个人沉默不语的钢铁小姐,神情正经地低声耳语关心我,光是这样就让我觉得自己得救了。不论到天荒地老,只有她不会将横寺同学当成变态。真让

我感动莫名啊,如果不是知道钢铁小姐已经有心上人,我可能早就爱上她了。

回过头来,变态教教主小豆梓,依然热心地启蒙着信徒。

她仍然坐在长椅上,谨慎地戳了戳筒隐的腰间。一脸疑惑地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泳装教信徒。

「……欸,为什么你会穿着泳装?这里不是学校吗?」

「因为是学校,才要穿泳装吧。」

「不是这个意思啦。这里是学校耶,你那是泳装,我这才是制服,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筒隐看了看小豆梓。看了看小豆梓身上的衬衫和裙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学校泳装,漫不经心地拉了拉胸口轻薄的布料,然后放手,然

后又拉了拉。她一边拉着,同时莫名地抬头看着我。

我也是听小豆梓这么一说,才终于解开了愿望造成的诅咒。所以我决定开口赞美一下,希望能稍微安慰到她。

「我、我觉得泳装很适合你呀。没错,泳装很可爱,尤其是你大大方方地走在路上,那样更可爱。」

「…………」

「话说回来,简隐你好像是第一次秀泳装给我看呢。只是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形式下,哈哈哈。」

「…………」

筒隐月子依然毫无表情,完全找不到破绽的一号表情。不过在这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她的睑上逐渐变得一阵青一阵白。然后我看到她非常、缓慢地倒下

去,就像慢动作播放一样。

「想不到我的泳装计划……会在这里付诸流水……」

倒在地上之后,筒隐一动也不动。就像一个拳击手面临关键的世界大赛前夕,却在路上被一个不知名的小瘪三痛揍一顿一样,身体苍白得吓人。为什么

啊?虽然没什么关系,但就策划秘密计划这点来看,她们姐妹俩还直一像呢。

我想将筒隐抱起来,不过小豆梓却抢得先机。一边怒吼威吓我,同时拉着筒隐一起消失在校舍之中。

这间学校没有电器行,所以相斥磁极的问题丝毫没有解决。

等筒隐换好衣服,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这段时间,深蓝色圣母峰的钢铁小姐,一如往常地和我聊着天。

『其实穿泳装比较凉快,我觉得很舒服呀。说不定这能成为二十一世纪的前卫时尚呢?横寺怎么样,有什么意见吗?』

『超棒的!小的愿意一辈子追随您啊!』

『好啊,今后我自己穿泳装当制服上学吧:

虽然她这么宣言,不过回来的妹妹二话不说,就将她赶走了。

还有,小豆梓没有跟着筒隐回来。

『……我不想和变态说话,不要管我。』

她拜托筒隐代为转达这句话。

「就算她叫我不要管她,如果我真的置之不理,她又会跑来对着我咆哮……」

我踢了一脚空无一人的长椅。比我想象中还坚固:心里有点不爽。

我实在无法理解女孩这种生物的构造。例如穿超短迷你裙,上楼梯时却用包包挡庄裙底的女孩,这我实在搞不懂。

「你们两位在吵架吗?不要吵架,绝对不可以吵架。」

筒隐对小豆梓问题一定一无所知吧,她一脸困扰地指责我。

「我不希望学长和小豆同学闹僵……但是你们两位关系太好也不行——」

欲言又止的筒隐,听到今天第N次「嗡—嗡——」响起的钟声,又闭上了嘴巴。七号馆钟楼正下方的回音真响啊。

捣住耳朵的筒隐以动作示意,于是我们一行人迅速撤退到大通路上。我觉得我们好像夹着尾巴逃离敌人攻击的小狗小猫一样。

不过这也不是我们愿意的。

「……那家伙,竟然大剌剌地出现在这种地方啊。」

来到大通路上,我注视着钟楼的顶端。那是七层设计的气派建筑,刻有精致浮雕的机械时钟上头,有个挂着大钟的小房间。一只品味低劣的猫雕像,坐

镇在小房间上方。

我已经看腻这只猫了。

不笑猫就在我们学校的正中央,睥睨着周围的景色。

想不到猫神开始提供派遣服务啦!拜托你赶快滚回去吧。

……小豆梓让我们几个察觉到的异变,不只是变态和泳装而已。

同时,还包括学校本身的改头换面。

我们学校非常普通。既没有钟楼,也没有大教堂,更没有矗立的遗迹。当然也不会和猫雕像有任何瓜葛,毫无瓜葛,直到今天为止。

经由筒隐传话,在小豆梓的提醒之下,我除了哈哈笑以外无能为力。

我好像曾经感觉到不对劲,结果却在不知不觉中接受这一切。如果不是小豆梓提醒,我可能会永远陷入幻觉中吧。如果我哪天突然变成女孩,可能会丝

毫没发觉任何异状,继续过着日常生活吧。这种剧情太欢乐了,超让人兴奋啊,拜托下次的剧情一定要这样写啊。

不过——

这么一来,之前在脑袋里疯狂乱转的指南针,终于能指回正确方位了吧。

「意思是不笑猫又实现了别人的愿望,是这样吗?」

筒隐静静地说着,彷佛知道我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其一:召唤棒球帽,让横寺成为众人眼中的王子。

其二:召唤学校泳装,让泳装成为学生们的制服。

其三:召唤意大利的风景,改变整座学校的外观。

这种感觉,我已经体会过一次了。

就是小豆梓被手铐锁在仓库里的床上那一次,直到现在我都对那软绵绵的感觉记忆犹新,好一段时间我都不敢洗手指尖。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当时

若不是小豆梓取消自己的愿望,我的脑袋大概会一直被法术蒙蔽吧。

就是这种「我必须这样做」的感觉。

或许大家称呼我为王子,或是将泳装当成制服,都是基于相同的原因吧。

这一次的愿望还没被取消。所以学校还没变回来,走在路上的女孩也还没换回制服,而且球帽也还在我的手上。

这就表示——

「真亏小豆梓能发觉啊……」

只有她,是靠自己的力量屏除猫神像对精神的控制。

如果不是再三被点醒,我们也不会察觉到异变,而她却最早看清这一切。

为什么我们和她之间会有那么大的差异呢?

这表示那女孩比筒隐更强烈地排斥穿泳装、或者是她对变态有强烈的执着吗?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而我也尽可能不想明白。

「不过,这下子可麻烦了呢。」

「为什么呢。」

「既然这世界改变了,就表示有人许了愿。但是知道筒隐家猫神秘密的人应该不多,而且大家都知道许愿会伴随风险。结果现在还是闹得这么大,我真

的搞不懂……」

「…………学长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在附近兜着圈子的筒隐,突然停下了脚步。

然后她突然大踏步,猛然朝我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抬头窥伺着我。哇塞,有股说不出的魄力呢。

「怎么,有什么事吗?」

「我认为这次事件非常单纯。虽然异变的范围相当广,有些让人摸不着头绪,不过大致可以分为三点:就是制服变成泳装、学长变成众人眼中的王子,

以及学校变得既有趣又莫名其妙。简单来说只有这样而已。」

「原来如此,有道理。」

「只有一个人是这场异变的最大赢家吧,王子。」

「你说的对……嗯?」

当我回过神来,简易法庭已经开庭&休庭审理完毕了。筒隐担任刽子手,行刑用的绞架,已经缓缓推到被告横寺的脚边。

「等等,这、这不是我许的愿啊!你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呢?」

「想让女孩穿上泳装还不够,甚至付诸行动让泳装变成制服的人,在我们学校里能有几个呢。再说被称呼为王子而感到乐不可支的,又是谁呢?」

「这真的是误会啦!虽然和女孩子聊天时,的确让我彷佛回到被贴上变态标签之前的高中生活,真是怀念啊!还有筒隐穿学校泳装的模样,我已经写入

脑海里无数次了呢!现在只要闭上眼睛就彷佛呈现在眼前呢,欧耶!」

「原来是这样。从今以后,我一辈子都不会在学长面前穿泳装。只有卑劣的变态,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不惜借用不笑猫的力量。」

「是我一时色欲熏心,我会偿还自己犯下的罪孽……等一下,真的不是我啦!我怎么可能会对它许愿嘛!」

「我是开玩笑的。」

「咦?」

「其实,我也没有资格大义凛然地教训学长。因为我很了解忍不住想向猫种许愿的心情。」

筒隐握着我的手,轻轻将小手放在我的手上。苍蓝色的黑曜石瞳眸,牢牢地盯着我看。

「我话可能说得太重了,我会反省。不论学长是什么样的人,我永远都会站在学长这一边,请学长务必记住这一点。」

「别、别这样啦……何必突然这么体贴呢……」

「这两三天我会装做没看到,请学长尽管在这世界里好好享受吧。等学长心满意足后,要记得回到现实喔。我会永远陪伴在学长身边,如果偶尔有需要

的话,我个人愿意称呼学长一声『王子』喔。」

世界上有比这些更温馨的话语吗?这就像鼓励一个偷百圆跳楼大甩卖的美少女影片被当场抓包的大废柴,让他重新做人的天使一样呢。

「所以——到时候请王子记得取消自己许过的愿望喔。一个人不能光靠面包过活,但只有梦想也是活不下去的,对吧。」

面对惊愕到完全傻住的我,筒隐就像耶稣一样不断温柔开导我。到最后甚至还说「我在身边的话学长就无法好好享受呢,真是的,下不为例喔」,然后

像个懂事的娇小大姐姐一样点了点头,前去参加儿童福祉社团的活动了。

最后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个连唯一的同伴都怀疑自己的可怜变态。

绝望是一种会致死的疾病,这是哲学家齐克果(注15)所写下的名言。

因为那家伙是会对萝莉女仆想入非非的变态主义者,我以为我和他不太可能成为心灵上的朋友,不过我现在深刻体会到他说的这句话。

被其他女孩当成透明人无视,或是被骂大变态,这些我都没放在心上。只要在脑内幻想这些傲娇女孩其实在跟我打情骂俏的话,我还可以再战一百年。

但是——筒隐不愿意相信我这件事,让我绝望得眼前一片黑暗。

「泳装,好赞……事业线,万岁……」

注15 索伦·奥贝·齐克果,丹麦哲学家、神学家及作家,也是存在主义之父。本章的标题「致死的疾病」就是他的创作。

七号馆的钟楼,悬挂大钟的小房间正下方有个阳台,我一个人待在那里喃喃自语。

在球形圆顶、圆形竞技场和教堂的尖塔林立中,这座七号馆是最接近天际的地方,能眺望整座高中。逐渐落下的西日斜射在遗迹遍布的大操场上,穿着

学校泳装的女孩们,身体曲线的轮廓就像天鹅绒的地毯一样延伸着。

即使在这时候,泳装这种东西看起来还是一样完美。

「真的是为了我而诞生的世界呢……」

总觉得只要我承认这一点,就能让这次的事件画下一个句点。至少筒隐能感到满足,也能将这次世界异变抛诸脑后,把时间倾注在事件主轴的小豆梓问

题上。

来吧,猫种,我承认,这一次又是我输了。

所以我求求你,放我一马吧——

「——等一下,横寺,别冲动啊!」

「啊娘喂!」

猛然一记双手刈(注:16)从背后突袭,害我直接撞上阳台的铁栅栏。紧接着是一顿痛殴,我的脑袋和脸不知道被紧急逃生梯撞过几次。最后我被用力

摔在地板上,腹部遭受闷痛冲击,第一回合十秒钟直接K0。

注16双手刈,擒抱对手膝盖,以肩膀顶住对手后撞倒对手的柔道或摔角技。

「我知道一切来龙去脉了!交给我吧!拜托你千万不要跳下去啊!」

「咕……」

「横、横寺!?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啊!可恶,是谁害你被打成这样的……!」

就是你——!

……但这句话我说不出口。

当然她的手段不太温和,不过钢铁小姐可是含泪握紧铁拳,以摔角时骑在对手胸口上的姿势跨在我身上防止我做傻事。

意外事故真是可怕。

王开了尊口。

钢铁小姐被拖去换制服时,才从筒隐那里得知各种异变的现象。包括从各种情景证据来看,向猫神许愿的犯人就是横寺阳人这件事。

但是,钢铁小姐依然——

「我绝对不会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就算可爱月子的推理是多么完美无缺无懈可击,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就像种明不肯为人类创造姐妹结婚的

概念一样。」

钢铁小姐以坚定的神情发表宣言。

她的双眸隐含着熊熊燃烧的夕阳,威风凛凛地映照世界。

她的美声乘驭着悄然寂静的凉风,如天籁钤音远播彼端。

「社长……」

我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有点哽咽。钢铁小姐的信任,让平常变态的我,也不禁感动到无心去吐槽。

话说回来,《寻羊冒险记》系列作里也有提到,完全的绝望是不存在于这世界上的,就像完美的泳装不存在于世界上一样。

我躺在阳台上,仰望着我们伟大的王。她就像古代君临天下的示巴女王(注17)一样,全世界最值得仰赖的人物,就显现在我眼前。

刚才一阵拳打脚踢,被撞坏的紧急逃生梯还摇摇晃晃挂在空中,钢铁小姐极力不想承认犯人就是她。另外,她现在还骑在我身上不肯下来,不过这些都

已经无所谓了。

筒隐筑紫愿意相信我,不论天荒地老,她都绝对相信我。

「……那么,你能不能委婉一点地——」

「什么?」

「告诉你弟弟我说了这些话呢?」

钢铁小姐扭捏地紧扣十指低着头,往上瞄了我一眼。

注17 示巴女王,公元前非洲东部示巴古国的女王,相当于今天的衣索比亚等地。

「呃,不是啦,无论如何要委婉一点喔,委婉一点!别说什么筒隐社长很体贴很可靠啦,适合成为一辈子携手的伴侣啦,连种前结婚是每一代的传统之

类都别说,一下子说这么多太不自然了!当然,只要你这做哥哥的能自然地表达出来,我也没必要刻意出手制止了!到时候就仰赖你聪明的状况判断能

力,随机应变啦!」

她喋喋不休地讲着「钢铁小姐形象提升大作战」。

夕阳映照的反射让她的脸庞像小女孩一样通红,同时视线还不断往我身上偷瞄。奇怪,有如女王般英姿焕发的筒隐筑紫小姐,到哪个平行世界旅行去了

呢?

「社、社长,你的意思我听不太懂,能不能让我整理一下……」

「什么啊,又怎么了?难道你不肯帮我转达吗?这么一来会变得有些棘手呢,嗯。」

原本扭捏害羞交扣的十指握成了拳头。热腾腾的钢铁之拳,开始在我的头顶上呼啸飞舞。

哦,原来如此!这就难怪钢铁小姐到现在还骑在我身上了!这是非常标准的威胁姿势呢!

「这、这不是肯不肯帮你转达的问题啦!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多少次了!」

不过这次我可是抱着必死的觉悟,大声向她抗议。不管她怎么威胁我,我都不会退让半步!今天我一定要将所有积欠的负债一次讨回来!

「我没有——」

「家庭内霸凌粉碎压坏灭杀拳!」

弟弟的『低』字还来不及发音,我就挨了一顿钢铁小姐的骑马式巴尔干拳。眼前的现实不是光靠觉悟就能克服的。

「蠢蛋!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

钢铁小姐细长的天蓝色瞳眸突然涌现出透明的水晶玉,两道泪痕轻轻地划过她的睑庞,同时我的肩膀被她死命抓着摇晃。

「如果你要坚决否认到底,那我只好坚决揍你揍到承认为止!揍在你身上的每一拳痛楚,我的内心也清楚地感受到了啊!但我还是要为了他揍你!」

为了要保护我不被我伤害所以才会伤害我都是我因为我为了我才会揍我然后又打我啊!

不是我要说她的坏话,但钢铁小姐的爱真的太沉重啦!

「别打了,我知道,我知道了啦!但是我得先问一句,社长你觉得我和我弟弟谁比较重要!?」

「别那样子闹别扭嘛。你们兄弟俩无论是长相、声音或动作都一模一样,就宛如不可分割的存在。我当然是觉得你们两个都很重要,一不小心还会把你

们看成同一个人呢。」

「宾果!就你这想法宾果!只要再将你的理论放大一点就可以了!」

「嗯……不知道横寺弟弟现在人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呢……好担心他……」

「该放大的不是同情心啦!拜托你别脸红好不好!不要扭扭捏捏好不好!看着我!听我解释这一切!」

「如果你不答应将话转告给横寺弟弟,我就不听。」

「装可爱也不行!绝对不行!……喂,等等等等一下!难道你表面上说相信我,其实对我弟弟别有用心吗!?」

「拜托,你这也牵拖得太远了吧。你哪一只眼睛看看看看到、哪一只耳朵听听听听见我对你弟弟不不不不怀好意了了了了……」

「哇——!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啦!你好齐克果我来啦!」

「——别冲动啦,横寺,我之所以没怀疑你,是因为还有其他的原因。」

钢铁小姐伸直了手臂。她一一指向的目标,是眼下这些陌生的风景。

圆形竞技场、翠绿遗迹山丘、洞窟之海、喷水池与雕刻的中庭、倾斜的钟楼、连续圆拱形外墙、凹字形长回廊、林立的尖塔与十字架、巨大梁柱耸立的

玄关,林林总总,诸如此类。

「……那一栋建筑本来是体育馆,你应该知道吧,在意代利叫做萝马竞机场。遗迹遍布的校园可能是古萝马广厂山丘,游泳池一定是卡不理岛蓝洞没错。中庭是拿喔拿广场,一号馆行政大楼是披萨斜塔。其他校舍的外观分别是威你斯的总嘟宫、佛萝伦斯的乌飞吱美术馆、梵的钢的盛伯多卢大教堂和米

蓝的苏卡啦大剧院吧。」

这样那样,如此这般。

充满异国情调的各式古迹替代物,在她怪腔怪调的发音之下一一呈现。

「这些都是意代利的观光胜地,而且都是代表性建筑呢。」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顶多只在照片上看过罗马竞技场和比塞塔而已,如果是由博学多间的筒隐妹妹告诉我这些,我还能理解。但眼前骑在我身上的人,不是大家公认只知

道十个英文字母的钢铁小姐吗?

「很简单,因为意代利是值得学习的国家啊。说到意代利,你会想到什么?」

「意大利面或跑车吧?还是时尚名牌,不,是天主教才对?」

「不对。提到意代利,最著名的就是把妹技巧吧。」

「把……」

「听说在意代利,每个男人都必须精通和好几个对象同时交往的技巧。所以我想到意代利学,请当地人传授我同时和两个人交际的技巧……哎哟,不是

有两个人对我而言最重要吗……」

钢铁小姐再度进入第二轮扭捏害羞模式。

总而言之,她想到意大利留学,然后考麻省理工学院,最后到阿拉伯去吗!这人生蓝图真是壮观呢!她的梦想真是无限宽广啊!

……拜托你先认真念书吧,你的人生指导老师(注18)很想跳楼呢。

「——先不提这些玩笑话。」

「我看你根本正经到不行吧!」

「我曾经计划移民到意代利去,那是超过十年前的事了。」

钢铁小姐落寞地说着。

我本来想哈哈大笑,不过看到她的表情,我立刻闭上了嘴。

天蓝色的瞳眸,透露出寂静与透明——

就像她看着放在房间里的亲人合照,所流露的情感一样,洋溢着怀念往日记忆的乡愁。

「我父亲在意代利好像有个远房亲戚,这些记忆都沉睡在仓库架上的好几本相簿中。当我睡不着的时候,我会和还不太懂事的月子两人,将意代利的照

片排列在棉被上,闭起眼睛梦想遥远彼端的国度。这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不过身处这片风景之中,就让我回想起那些睡不着的深夜。所以——」

我等了一会儿,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注18 日本学校教育的一环,提供学生升学或是就业等人生指导。

和妹妹在老宅院相依为命的她,没有看着我,而是透过生锈的铁栅栏遥望远方。

曾经在内心向往的异国晚霞,在她眼前逐渐失去黄昏色的光泽。听着巨大的钟发出「嗡——嗡——」的宏亮声音逐渐被夕阳吸收,她彷佛想起了什么,

又再度开了口。

「——所以我心想,说不定眼前的这世界,是我自己内心的愿望呢。」

「社长……」

「这就是我没有完全怀疑你的原因。为什么不是其他国家,偏偏是意代利?究竟眼前的异变是我自己造成的,还是横寺造成的?抑或是—完全无关的第

三者造成的呢?」

筒隐筑紫的侧脸显得非常无助,让人有种她还是个年幼孩子的错觉。

延伸到中庭的露天咖啡厅旗杆上,一面分岔的的意大利三色国旗正随风飘扬着。而且旗帜还被扭成细长的左右两道,仿佛玩弄这世界般飞过来舞过去。

简直就像某处的某人头上的双马尾一样,自由自在地在风中翻滚。

这时候,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早就发现的疑惑。

「……这个完全无关的第三者,其实我心里有个底。」

「你说什么?」

「说不定得逼问那孩子才能知道真相。你能不能帮我的忙呢?」

「当然,我也想知道真相。」

曾经和妹妹相依为命的女孩,轻轻咬了晈嘴唇,好不容易将视线从这些幻想风景上移开。

她站起身来,伸出她的手,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她的手既温暖又柔软,而且感受得到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