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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不可沉溺

1

「喝啊啊!」

雷真带着破竹之势,踏入师父的攻击范围内。

「侧腹的破绽太大了。」

师父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紧接而来的便是划破空气的木刀!

雷真赶紧翻转身子,尝试回避。但生疏的身体难以照自己的意思行动。虽然他勉强躲过了木刀,胸口却在同时传来一阵剧痛。

……被踢中了!雷真一时喘不过气来,脚跟微微踏离了地面。就在重心因此不稳的瞬间,天地忽然反转过来。

全身被摔落到木头地板上。雷真虽然试着做出护身倒法,但冲击的力道还是让他不禁流出眼泪。

意识蒙眬的雷真,低头看着自己遭受痛打的情景。

(这是以前的我……吗?四年……不,五年前吧。)

另一个自己,正眺望着自己与「师父」的练习。

看来,这是在作梦的样子。

「不只是护身失败,还把刀放手了,成何体统啊?」

师父气质出众地轻笑了一下,看向雷真的脸。

他是一位时常眯着眼睛,让人感觉总是在笑的男子。宛如女性的五官,虽然与其说是武艺者更像和歌诗人,但他实际上却是个武功高强的武人。

被打倒在地的雷真气喘吁吁,无法做出回应。

师父看向屋外,发现太阳已经西沉……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记得要把道场擦拭干净。」

他对全身无力的雷真瞥了一眼后,便离开了道场。

在已经累瘫的雷真头上,一个水桶飞了过去。

雷真不禁忘了疼痛,视线追着飞在空中的水桶。水桶最后飞到屋外走廊的方向……

「被打得真惨啊,雷真。」

「天哥!」

脸上露出温和微笑的哥哥——赤羽天全接住了水桶。

哥哥身旁带了三具自制的人偶,身上穿着凉爽的休闲和服。

「看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我也来帮你打扫吧,然后你等一下陪我去吃个饭。」

哥哥一边说着,一边释放魔力。动作自然得仿佛在呼吸。接收到哥哥的魔力后,三具人偶便像有了生命般动了起来。

将水桶装满水,优雅地拧干抹布,开始打扫。

那样子看起来很像是自动人偶,但实际上它们都只是普通的木偶。既不会自律,也没有思考能力。然而,流畅的动作却比一般的自动人偶还要像人类。

雷真不禁心想:哥哥的等级果然不一样,跟我差太多了。

不过比起不甘心的感觉,雷真的心中更感到骄傲。离开了赤羽家,在父亲或亲戚们看不到的地方,雷真总是可以老实地尊敬自己的哥哥。

四个人打扫起来就快得多了,扫除工作在转眼间便结束。

打扫完后,雷真在庭院的水井边打水冲汗,换上一套新的和服,向师父报告自己要外出的事情后,便与哥哥来到黄昏的街上。

两个人在繁华街上享受了一番热闹的气氛,接着走到河边散步。

对话的内容尽是些无关痛痒的事,像是夏天很热让人讨厌啦,人偶的齿轮生锈了啦——即使是这样的话题,兄弟俩依然聊得非常开心。

不久后,哥哥带雷真来到一家外观像料亭的荞麦面屋。

「你想吃什么?」

「我要荞麦凉面!大份的!」

「天妇罗荞麦凉面两份,一份要大的。」

哥哥向店员点餐后,雷真不禁眨了眨眼睛:

「咦?不,天哥,我——」

「你现在是发育期吧?要小心别累倒了——放心吧,我请客。」

「……谢谢哥!」

一整盘满满的荞麦面滋味丰富,雷真在用餐的时候不断大叫着:「好吃!」

餐后满足的气氛中,雷真一边喝着荞麦汤,一边向哥哥问道:

「抚子过得怎样?」

「……她看起来很寂寞。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哥哥凝视着雷真,仿佛一切都看透似的露出微笑:

「你们两个吵架了对吧?」

「……什么事都瞒不过天哥啊。是……稍微吵了一下啦,在我离开家的时候。」

「尽快和好吧。」

「我知道。」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严肃语气,让雷真吓了一跳。哥哥接着让口气温和下来……

「听好了,雷真。感冒越是拖延就会越严重。流动的时间总是会轻易地把重要的东西带走。一旦失去,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就算后悔也无济于事啊。」

这时候的雷真,完全无法理解哥哥的这句话。

……不,应该说是以为自己理解了。那种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也知道——在他的心中是如此轻松地想着。

然而,现在的雷真就很清楚。失去的痛苦,以及沉重。

当时的哥哥究竟想传达什么讯息?

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走错路了?

「去跟抚子和好吧。要尽快。」

「……嗯,我知道了。近日我会回家一趟。」

「还真听话呢,是天妇罗荞麦面的功劳吗?」

哥哥用力摸了摸雷真的头。

没错——这是哥哥常常对雷真做的动作。

那痒痒的感觉总是会让人感到开心——因此雷真也经常会对抚子这么做。

夜深前,两个人离开了店家。

在道别的时候,雷真对哥哥的背影呼唤了一声:

「天哥,抚子就拜托你照顾了。好好保护她吧。」

「——知道了。我保证。」

兄弟俩互相拍拍肩膀,深深许下约定。

2

抓狂的感情在心中蹂躏着,让雷真忍不住从床上跳了起来。

(该死……真是一场差劲的梦……)

在憎恨与动摇的折磨之中,身为魔术师的自己同时冷静思考着。

当时——哥哥并没有使用红翼阵,他是怎么操纵那些人偶的?

让三具人偶做出像打扫这样精密的动作,而且还是完全同时进行。如果只靠念力的话,即使是超一流的魔术师应该也会觉得「手脚不够」才对啊……?

「早安,雷真。」

夜夜端了一杯水,来到雷真的身边。

她昨天晚上心情相当差,不过到了今天早上就变得一如往常了。雷真不禁松了一口气:

「喔喔,早安。你今天也起得真早啊。」

「雷真好像没什么精神呢。请问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就是被你痛殴的梦啦。害我肚子都饿了,我们去吃早餐——」

雷真讲到一半,很自然地就接着说出这样的话:

「啊~真想吃荞麦面啊……」

话说出口,也确实是真心话。

宛如溃堤般,怀念的心情不断涌上心头。莫名地很想吃荞麦面。这就是所谓的「思乡」吗?但是我明明就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了……

「不错呢,荞麦面。寿司也很棒。」

夜夜大概也很怀念日本料理,语气略带感伤地表示同意。

「这么说来,雷真很喜欢吃荞麦面呢。」

「是啊,尤其是天妇罗荞麦——呃,不,天妇罗就免了……」

雷真赶紧抹去浮现在脑海中的哥哥的笑容。

「总之,我超怀念日本料理的啊。尤其是荞麦面!我好想吃荞麦面啊!不管是凉面还是汤面!」

「既然如此,就请交给我吧,雷真大人!」

衣橱的门「碰!」地打开,某个人影在里面如此说道。

雷真与夜夜都忍不住当场哑住了。

在衣橱中,日轮乖乖地跪坐着。

「……日轮,你这是在做什么?」

「事情的原委我都明白了。因为我一直在窃听。」

「身为华族的公主,不要做那种事情好吗!」

「但是,夏绿蒂大人说,想要知道对方的事情,这样做是最快的——」

「那家伙明明原本也是个伯爵家的大小姐啊……话说,『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日轮凛然地吊起眉尖,紧握双拳宣告:

「日轮我身为雷真大人的妻子,区区荞麦面,我一定帮你弄到手!」

「不,那很困难吧?这里可是英国喔?」

「请不用担心。必要的时候就算侵略英国,我也会确保流通管道的。」

「住手!再说,你也要参加夜会吧?在这么忙的时候不要勉强自己啊。」

「雷真大人,真是温柔——~」

日轮顿时感到小鹿乱撞,双眼亮起爱心型的光彩。

「这只狐狸精……!竟敢在夜夜面前对雷真动心~~~~~~!」

怒发冲冠的夜夜,全身释放出浑黑的气势。反观日轮则是散发着粉红色的氛围,快手快脚地准备离开房间。

「那么,雷真大人,就请你好好期待日轮吧!」

「不、不可以!夜夜不会让你给雷真吃的!」

夜夜赶紧出面制止,接着转身向雷真控诉:

「这只狐狸精是夜会上的敌人呀!她一定会像芙蕾小姐那样在食物里掺毒的。所以,请雷真吃夜夜准备的东西吧!」

「啥?你说你要准备……怎么准备?」

「区区荞麦面,夜夜也可以弄到手的!就算要把国王陛下抓为人质!」

「住手!为什么你们动不动就要诉诸武力啦!」

「还真是有趣。那么我们就来一决胜负吧!」

日轮用力伸手指向夜夜,两个人之间瞬间爆出了火花。

雷真不禁感到全身无力。总觉得事情好像又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日轮抬头凝视雷真,语调带着热情说道:

「昨天雷真大人说过的话,我回去独自思考过了。简单来说,只要不会有性命上的危险,就可以进行比试了!」

「……在比试之前,就不能先靠商量解决问题吗?」

「既然双方的利害关系是彼此对立,争斗便无可避免。在竞争过后,强的一方、获胜的一方所提出的主张就是一切——这就是伊邪那岐流呀。」

「简直就像山贼一样啊!」

日轮接着狠狠瞪向夜夜:

「就来比比看,到底是谁的荞麦面才可以让雷真大人感到满足!你有胆量接受挑战吗?」

「当、当然没有问题!」

雷真抱着仿佛在拉开打架的猫咪一样的心情,介入两人之间:

「等一下等一下,不是我想泼你们冷水,但是你们要怎么拿到荞麦粉?」

「关于那个问题,就请硝子从她带来的份中分一些过来吧。」

「那还真是感激不尽——等等!伊吕里?」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伊吕里一脸理所当然地站在打开的房门前。

夜夜似乎察觉到什么事情,而全身发抖起来:

「难道说,姊姊大人……你是来侦查敌情……!」

「才才才不是那样呀,夜夜。不不不要做不正经的猜测。我我我只不过是来看看雷真大人的周边有没有可疑的人物,这只是护卫工作的一环呀。」

「护卫?侦查?是在说什么啦……话说,你又是从哪里偷溜进来的?」

「雷真大人,那种小事请不用在意。」

「哪里是小事!这可是保全上的问题啊!你自己不是才刚说过护卫什么的吗!」

「这场荞麦面对决,请务必让伊吕里我也参加!」

「姊姊大人!你又想来插一脚~~~~~~!」

「既然这样,我也要参加!」「呜!我也要!」

又有别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而且这次还是两人份。

在伊吕里的背后、门后的阴影处,夏露与芙蕾就站在那里。

雷真忍不住当场转身,无力地趴到床上:

「这宿舍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连接着什么亚空间吗?」

真的是太恐怖了。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正在发展莫名其妙的事态!

夏露愤慨地环起手臂说道:

「我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陪我的日轮过来,以免她被饥渴的野兽袭击罢了。毕竟向她提出建议的我也有责任呀。结果芙蕾就——」

「呜……我看到那两个人……就跟过来了。」

芙蕾点点头,让丰满的胸部跟着摇晃:

「我来监视……以免饥渴的雷真做出坏事。」

「不要连你都把我很饥渴当作前提行不行!」

「呜。总之,我也想参加!料理对决!」

她难得会如此强烈提出自己的主张。雷真只好抓抓头说道:

「……就算你们这样说,可是夏露跟芙蕾知道荞麦面是什么吗?」

「就、就算不知道也总会有办法的啦。简单讲就是日本的义大利面对吧?只要把臭酸的大豆丢进去,吃起来就很像了不是吗?」

「呜,我有一个密技,只要欺骗舌头,让它觉得尝起来像『桥卖面』就可以了。要不然,既是欺骗脑袋,让它什么都搞不清楚——」

「果然不行!你们想杀了我吗!」

就在雷真大叫的瞬间,墙壁忽然「碰!」地被敲了一声,

看来是住在隔壁的学生在警告「太吵了」吧?每次都给隔壁的人造成烦恼真是不好意思——这么说来,隔壁房间住的究竟是谁?雷真已经在宿舍住了将近半年,却好像从来都没有跟对方打过招呼。

雷真不禁抱着歉疚的心情,压低音量:

「人数一多,场面就会很难收拾。所以这次让夜夜跟日轮比就好。伊吕里也没意见吧?」

「可、可是——!」

「唉呀,听我说。要是你也参加的话,就不用比啦。」

硝子宅邸内的家事都是由伊吕里一手包办,所以她当然对料理也很拿手。不论是乌龙面还是荞麦面,都可以做得很好吃。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这次是夜夜跟日轮的比赛,题目是天妇罗荞麦面,日期订在三天后。明白的话,你们就给我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雷真敷衍了事地宣告后,把少女们全都赶出了房间。虽然这样等于是认同比试了,但总比让她们在房间里继续吵闹来得好。

等到心中感到不满的少女们离开房间后,雷真忍不住捣着嘴巴,脸色发青: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

夜夜跟日轮针锋相对的态度还多少可以理解,但没想到连夏露跟芙蕾也来凑一脚。

大家明明都要参加(夜会),现在根本不是沉迷于恋爱的时候——本来应该是要这样才对,不过现在看来,日轮那份再直接不过的结婚心愿,给其他少女们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一想到在夜会结束前都必须过着这样的日子,雷真不禁感到恐惧起来。

就在他叹着气起身时,忽然发现床上有个黑色的影子。

「……那是什么?老鼠?」

是式神。老鼠对雷真彬彬有礼地鞠躬后,「澎」一声消失了。

最后在床上只留下一张看来是做为(凭依)的纸片。

纸片上似乎写了什么东西。雷真拿起来摊开一看:

『致雷真大人:请恕我冒昧,有重要的事情希望能告诉你。今日课程结束后,请你在夜会之前务必来中央食堂一趟。日轮。』

看来这是日轮的邀约信。

3

「你去吃午餐吧。」

在演习场的训练途中,葛丽洁尔妲忽然如此命令雷真。

看来她已经发现雷真的魔力衰减、开始感到疲惫了。

「不过,可别吃太撑——会吐喔?」

「我知道。以前就经验过了。」

雷真乖乖听从了命令,带着夜夜走向食堂。

就在两人来到庭院边的时候,夜夜小声地「啊……」了一下。

「嗯?怎么啦?」

「没!没事没事!我们快点走吧!」

伸直背脊别开视线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很不自然。

于是雷真推开夜夜的身子,便发现在落叶纷飞的庭院中央、阳光洒落的地方,有一群人看起来相当耀眼。四名美少女们,正坐在垫布上享用午餐。

是夏露与日轮,以及芙蕾与安里。西格蒙特咬着鸡肉的外皮,加姆们乖乖「坐下」待机。每当加姆们有任何一举一动,日轮的肩膀就会明显地紧绷起来——其实她非常怕狗——不过她依然开心地谈笑着。

四名女孩子与吉祥物们愉快用餐的样子,看起来相当赏心悦目。在一片秋季的寒冷风景中,仿佛唯有那里变成了春天。

「那样子,看起来真不错啊。」

「雷真……你竟然妄想要跳入其中……大叫什么『全都是我的女人!』……!」

「我什么时候那样说了!我才没有在想那种事!」

「吵死啦!情侣吵架也给俺差不多点!」

忽然从一旁传来怒吼声,让雷真跟夜夜同时都把头转了过去。

两名男子正坐在花草枯萎的花坛上,大口吃着肉馅饼。

是昴跟六连。两人周围群聚着大量的黑色老鼠与小鸟,他们大概是放出式神在进行偷窥——不对,应该是在护卫日轮的周围吧?

不过这数量也太多了,看来他们的警备非常严密的样子。

「你辛苦的啦!雷真。」

六连对雷真露出和善的笑脸,接着贼贼一笑:

「真羡慕唷,又跟夜夜小妹妹在一起勒。夜夜小妹妹真可爱的啦。」

「哪、哪里……~」

被称赞可爱而开心的夜夜,难得害臊地低下了头。

「雷真这人老是到处在骗女人,你过得很辛苦呗?」

「就是说呀,真的呢。」

「要不要干脆跟俺在一起啊?俺可是会对夜夜小妹妹死心场地,超~~疼爱你的喔~」

「夜夜超~~不愿意的~」

六连当场摔了一跤。夜夜的防御简直如铜墙铁壁啊。

雷真虽然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坐到昴的身边:

「呃,昴……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别对俺直呼其名,爱装熟……唉呀,俺就姑且听你说呗。」

「日轮她不是回去日本一趟了吗?为什么又回到学院来了?」

「你这个……………大白痴啊啊啊啊啊啊!」

昴二话不说地狠狠踹了雷真一脚,让他从花坛上摔了下去。

「就是因为你跑到英国来,才害大小姐去了又回呗!真是教人火大的家伙!」

「昴,冷静下来呗。要说明就按顺序来啊。」

昴用力咂了一下舌头,不过看来也有稍微反省的样子。

于是他又在花坛上坐了下来,嘀嘀咕咕地说道:

「赤羽一族的事情咱们也耳闻了。宗家的继承人引起了大问题后,行踪不明——咱们是这样听说的。呃……真是苦了你的啦。节哀顺变呗。」

昴端正了坐姿,对雷真致意。一板一眼的态度实在很像他的个性。

「赤羽一族发生那样的事情,在日本最难受的就是你了,这点不会错。但是呗,第二难受的人就是大小姐啊!」

说着,他便狠狠吊起眼角,瞪向雷真:

「你突然消失了踪影,害大小姐有多担心呐!居然连个联络都没有,就失踪了整整两年!」

昴的一字一句都不断刺痛着雷真的心。

只要雷真有那个意思,其实随时都可以跟日轮联络才对。然而,他却没有那么做。

因为在他心中某个角落,抱着「这也是个好机会」的想法……

「……但是你听我说,赤羽一族可是从此消失了喔?一个灭门家族的子弟,而且还是像我这样没出息的家伙,那个婆婆怎么可能会想收为女婿嘛?」

「你很清楚咩。但是,你说大小姐的心情又该怎办?」

雷真顿时答不上话。大概是对陷入沉默的雷真感到失望了,昴接着毫不客气地说道:

「大小姐一开始之所以会决定来留学,就是因为她掌握了赤羽天全下落的啦。」

「———!」

「在得到消息说有人看到可能是那家伙的踪影后,大小姐就叫外务省深入调查。没过多久,就得到可以佐证的情报了。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会出现在仇人面前——大小姐就是抱着这样钻牛角尖的想法,才会跑到学院来留学的啦。」

夜夜忍不住脸色发白,用双手捣住嘴巴。

而雷真也是一样,表情顿时失去了血色。也就是说,日轮是为了雷真才……?

「那就是去年发生的事情啦。」

六连仿佛为了要让两人心情放松,露出温和的微笑:

「可到了春天的时候,咱们又掌握到雷真的去向。听说是在绝世人偶师——花柳斋老师那儿……大小姐说啥也要见到雷真,结果明明才二年级,就放弃毕业回到日本去的啦。」

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状况了,六连偷偷笑了一下。

「可是匆匆忙忙回国后,这下又听说换成雷真跑到英国来啦。哈哈哈,你们两位也错开得太巧了呗。」

「这可不是说笑的呗!都是因为这样,大小姐跟当家大吵了一架啊……!」

「——你说日轮?跟那个像不动明王一样的婆婆?」

雷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日轮明明一直以来都非常服从祖母的话才对。

「你也知道呗,当家最讨厌的就是自己说了话又反悔的人啊。」

昴忍不住握紧拳头,把吃到一半的肉馅饼捏扁了。

「可是大小姐连续反悔了两次自己说的话。明明说要成为魔王而出国留学,却在半途归国;明明说回国后会乖乖嫁人,却又跑到英国来……」

「最后,等于是被赶出家门来到英国的啦。」

「这些全都是你害的啦!像今早也是,害大小姐遭遇到奇怪的——」

「昴!」

六连口气意外严厉地出声制止,于是昴赶紧把嘴巴闭上了。

……他究竟想说什么?

昴接着用冰冷的视线看向雷真,试探似的问道:

「你知道大小姐在过来这边的旅途上,是啥样子咩?」

「当然是很沮丧……吧?」

「白痴,正好相反啦。大小姐因为快要可以见到你,连晚上都睡不着的啦。今天可以见到面吗?明天可以见到面吗?同样的问题问了好几次好几次……看在旁人的眼里都知道她很兴奋呗。结果咱们一到学院……你这家伙居然跟学生总代表订婚了?」

「不对!事情会那样是有原因的——」

「不管你怎解释都没有说服力的啦!身旁尽是一群漂亮美女,都不知道大小姐抱着啥心情,到处拈花惹草卿卿我我……你这家伙真的是……真的是……太教人羡慕了呗浑蛋啊啊啊!」

「讨厌的真心话冒出来啦!」

昴又一脚把雷真踹开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胸襟。

「你这家伙,到底是要让日轮哭几次才甘心!」

昴说着,眼角微微泛着泪光:

「要是你下次再敢让她哭……俺就掐死你!」

他的情绪激动得教人心痛。

「……抱歉。」

除此之外,雷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他接着轻轻推开昴的手,站起身子。仿佛要逃跑似的转身背对昴,走向庭院外。

「啊,雷真!请等一下呀!」

夜夜赶紧追了上去。她虽然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的心中也受到冲击了。然而,现在的雷真根本没有余力关心夜夜。

至今为止,雷真拯救过许多少女。但那些都不过是大闹一场之后的结果罢了。只靠过去那种做法,并不能解决日轮心中的烦恼。

我究竟——能够为日轮做什么啊?

4

与葛丽洁尔妲的锻炼结束后,在夜会开始前的空档——

雷真撒了一个「要去洗手间」的谎,与夜夜分开。接着偷偷从窗户溜出宿舍,来到「约定的场所」。

中央食堂的灯光点亮着,光线从一整片玻璃制的墙壁透出来,照亮屋外鲜艳的金黄色银杏。

日轮独自一个人站在银杏树下。大概是因为指尖发冷的关系,她一边抬头看着银杏,一边不断对着手呵气。

「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会!我才刚来而已!」

……少骗人了。你明明就觉得很冷不是吗?

日轮低下头来,双手没什么特别意义地捏着围巾。

看来她很在意雷真的样子。被她如此在意,连雷真也忍不住在意起来。

——气氛相当尴尬。

昴说过的话压迫着雷真的胸口。他虽然很在意日轮想说的「事情」,但同时也心想自己应该要先道歉才对。可是……究竟该对什么事情、怎么道歉才好?

就在雷真呆呆站着不动的时候,日轮柔和的声音忽然传入他的耳朵:

「……真是太好了呢。原来雷真大人跟奥尔嘉大人,什么关系都没有。」

轻轻微笑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雷真想不出其他的话,只好对日轮低下头:

「……抱歉了。」

日轮开心地嘻嘻笑起来:

「请问你不对我找借口吗?像是『事情会那样是有原因』之类的。」

「那要说明起来会很花时间……而且对于我让你感到不安的事实,我没办法找借口辩解。」

「其实我已经从夏绿蒂大人口中听过详细的原委了。」

雷真不禁闭上了嘴。心想:夏露那家伙,意外地很大嘴巴嘛…

「明明是为了帮助朋友,却对我说什么『抱歉』……雷真大人那样的个性,让日轮非常倾慕呢。」

日轮很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好感。或许是说出口之后才感到害臊了,她赶紧又转身背对雷真,用双手捣着自己的脸蛋。

「……不,我说的『抱歉』不是为了那件事。是因为你为了我这种人,千里迢迢跑到地球的另一面来,可是我这家伙却只会想着自己的事,恣意妄为……所以说……」

雷真走到日轮的面前,双手抓住她纤细的肩膀:

「真是抱歉,让你担心了。让你舟车劳顿又给你添了麻烦。不过话说在先,我并没有忘记跟你的约定。当然,也没有做出什么擅自毁约的事情。」

日轮仿佛想要确认似的,抬头看向雷真:

「那么,你也没有遗忘我的事情吗……?」

「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雷真之所以一直以来都拒绝夜夜的诱惑,就是因为他心中很在意日轮的关系……

这真是一件讽刺的事。多亏夜夜每天晚上不断诱惑雷真,才让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日轮的存在。

日轮白皙的肌肤顿时发烫起来。

双脚一软,差一点就倒了下去。

「日轮我……快要死掉了呢……!」

「你说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的……只是……没什么。」

看来日轮是真的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抬起发烧似的脸蛋、用含泪的眼眸,不断凝视着雷真。整个人很明显在发烫着,脉搏很快,呼吸也很急促。

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日轮那个样子,雷真也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了。胸口变得闷闷的,宛如在搔痒般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

——没错,是甜蜜的。

正因如此,所以要甩开这个念头。要是沉溺在这种感情中,就会让觉悟动摇。

自己接下来准备要做的事情是杀人。是打算杀掉流着同样血液的哥哥,让双手染上鲜血。这样的自己,怎么可以沉浸在这么温柔的感情中?这样只会让日轮变得不幸,甚至有可能会让日轮也被鲜血玷污。

于是雷真放开日轮的身体,挥散甜腻的气氛似的说道:

「你要跟我说的事情是什么?」

日轮虽然感到不舍,但依然坚强地收拾情绪,开口说道:

「日轮今日请雷真大人出来,并不是为了要与你培养感情——啊!不过日轮当然随时都做好接受雷真大人的觉悟了!」

「……那又是为了什么事?」

「是关于(十三人)的动向。」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雷真顿时停住了呼吸,用视线催促日轮继续说下去。

「请问你还记得昨天奥尔嘉大人与我的互动吗?」

「是啊,我一直感到很在意。那群人到底在想什么?」

「就是(圆桌战争)。」

接着,日轮便开始说明(十三人)的企图。

5

理学部的最上层,金柏莉正在自己的研究室中读着报纸。

「老师,请用茶。」

女仆安里端着刚泡好的红茶过来。

「哦?香气不错嘛。你的技术又变好了呀,安莉艾特。」

「谢谢您的夸奖,我很高兴呢。」

安里开心地露出微笑。她明明原本是伯爵家的大小姐,却对女仆的工作一点怨言都没有。个性温顺,容貌又好。金柏莉不禁心想:真是个好女孩。

「唔,气味确实不错。看来我来对地方了。」

从打开的房门外,(迷宫)的魔王葛丽洁尔妲探出头来。

她穿着充满女人味的洋装,虽然看起来像一名少女,但全身散发出的氛围却有如身经百战的勇士。而在她的背后,有两具白色装甲的机械天使宛如忠诚的部下般站着。

「看来她们已经彻底迷上你了呀。你这个人从以前就很受女性与人偶的欢迎。」

「那句话我可不认同。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把这两具人偶借给我。」

「进来吧,洁尔妲。安里,也帮她倒一杯茶。」

「是——请用茶,威斯顿老师。」

葛丽洁尔妲让安里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后,喝了一口。

「先前那场战斗的报告我已经听说了——虽然以『试机』来说稍嫌过火了点,不过也有意外的收获。没想到你居然选那个校长当对手,让它们累积战斗经验呀。」

「要是没有她们,我搞不好就被校长杀了呢。」

葛丽洁尔妲放下茶杯,用柔和的视线看向两具人偶:

「真是受你们照顾啦。回到你们的主人身边吧。」

两具人偶顿时困惑地互看了一眼。

接着没多久,巨剑的人偶便下定决心似的往前站出一步:

『我们姊妹希望能给与我们相配的人物使用。』

「……你在说什么话?金柏莉女士可是一流的魔术师呀。」

「是超一流喔,洁尔妲。话虽如此,但我也能理解她们的心情。毕竟你是魔王,又很擅长剑术,相对地,我则是对枪械与操作机械比较拿手。身为『剑』与『盾』的人偶究竟会希望自己被谁使用——不用想也知道吧?」

「可是,她们是魔术师协会的东西吧?而且你的立场——」

「所以啰,我就去跟协会沟通看看,说服他们继续借给你吧。」

葛丽洁尔妲顿时皱起眉头,明显露出警戒的表情。

「……你这不是出于善意吧?」

「当然是善意。要准备可以配得上你这种魔术师的珍品,可是很困难的一件事。然而在这一点上,这两具人偶就不会输给传说级的自动人偶了吧?」

「但是,这样一来……我就必须要对魔术师协会唯命是从了……」

「我说,你们两个是自己希望可以待在洁尔妲手下吧?」

两具机械天使抓准了机会,纷纷围到葛丽洁尔妲的身边:

『务必!』『请让我们跟随你吧!』

受到她们如此热情的拜托,葛丽洁尔妲明显变得心软了。

「……我说女士呀,这该不会全都是你的计谋?」

「怎么可能?一切都是归功于你的人望呀。」

『主人!请让我们跟随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们暂时就跟在我的身边吧!」

『真是感激不尽!』

两具人偶异口同声地大叫,优雅地对葛丽洁尔妲鞠躬。接着,巨剑的人偶毕恭毕敬地垂下头,做出宛如骑士在等待授任的姿势:

『那么,主人,可以请你为我们姊妹取个适合的名字吗?』

「呃……我有那个资格吗?我只不过是你们暂时的主人罢了喔?」

「有什么关系呀,洁尔妲?你就帮她们取名字吧。」

「……你该不会是想累积更多既定事实吧?」

葛丽洁尔妲变得更加警戒了。但她同时也觉得如此亲近自己的两具人偶相当可爱。于是她最后轻轻微笑,说出她们的名字:

「那么,剑呀,你就叫蒂甘玛。盾呀,你就叫丝蒂玛了。」

『真是美丽的名字,主人。蒂甘玛愿与主人同在。』

『丝蒂玛愿与主人同在。』

「哦?蒂甘玛(F)与丝蒂玛(ζ)吗?你意外的是个浪漫主义者呢。」

金柏莉忍不住笑了出来。安里则是感到不解地靠了过来:

「浪漫主义者?请问那是什么意思呢?」

「这两个都是现代已经失落的古希腊字母呀。以排序来说,就是接在伊普西龙(ε)的后面——」

「住嘴!那种话不重要吧!」

葛丽洁尔妲染红脸颊,别扭地把头别开了。金柏莉则是带着某种望向年龄稍有差距的妹妹的心情,凝视葛丽洁尔妲:

「话说,你的徒弟怎么样了?在你的指导下,有可能赢过马格努斯吗?」

「不,那是不可能的。」

「……还说得真干脆呀。(倒数第二名)的实力应该提升了相当多吧?在我看来,他的水准已经超越了历代的(十三人)才对。」

「然而,还是比不上马格努斯。」

葛丽洁尔妲笃定地说道。而关于这一点,金柏莉也没有异议。

「那个笨徒弟本来就拥有超乎常人的魔力。瞬间出力方面也已经靠着那个秘术强化到极限了。但在这一点上,对方也是一样的吧?」

马格努斯是雷真的哥哥——也就是说,他同样继承了一族的秘术。

「到双方对决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不可能让魔力的总量有飞跃性的提升。而论出力,双方也靠秘术不相上下。剩下能做的就是……」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用那种训练方式。」

「没错。但在那个能力上,依然还是马格努斯占了上风。更何况,不论战斗经验、魔术技巧、知识、战术选择,全都是对手比较强。」

「但(倒数第二名)至今为止也打败过很多比自己强的敌人吧?」

「……在西洋棋上,实力差的人偶尔也会赢过实力强的人。」

葛丽洁尔妲沉下视线,摇着茶杯呢喃:

「只要在开局的时候利用奇策,给予对手决定性的伤害,而那个优势可以延续到中盘或结束前便行了。但是,现在的那家伙并没有办法给予(战队)决定性的伤害。因为超一流的魔术师在防御上也是超一流的。」

超越一定水准的魔术师,即使不靠特殊的魔术回路,也可以让在下位的魔术师难以接近。校长的魔术防壁就是最好的例子,而金柏莉也很擅长那一招。

「笨徒弟的那具自动人偶很强大,但是,依然不可能靠一击就破坏战队——这样一来,不论如何战斗都会被拖长。而一旦拖长,高手就有机会扭转劣势,些微的差距轻易就会被扳倒了。」

「很有道理。但反过来说,即使在综合能力上输给对方,只要拥有足以将对手一击必杀的招式——」

「那么搭配战术依然有胜算……我是这么想的。」

没错,如果有必杀招式的话。

这样一来可可以牵制对手,发挥威胁的功能。对手会被迫让选择手段变少,并提升紧张的情绪。只要抓住对方一瞬间露出的破绽,就有可能扭转战局。

然而,夜夜的(金刚力)是很单纯的魔术。在历经多场战斗后,雷真的底牌也早已曝光了。对方应该准备了许多挡下夜夜一击的手段才对……

因此必须要有某种更具压倒性、且只有雷真能用的招式。

但是葛丽洁尔妲并不知道,那样的东西应该如何到手。

面对烦恼的葛丽洁尔妲,金柏莉难得用温柔的语气说道:

「洁尔妲,你还年轻。」

「……我知道。不过那又怎么了?」

「女人只要上了年纪,就会变得城府很深,考虑到很多事情。」

「……你是在讲你自己吗?」

温柔的心情瞬间破碎,金柏莉忍不住把手伸向怀中的匕首。

「你想要现在马上跟我厮杀吗?」

「等一下等一下!刚才那是你自己说的话吧!」

「我是说,花柳斋殿下早已经做好对策了。」

「花柳斋……就是笨徒弟实质的『上司』、救命恩人,还帮他制作了自动人偶的那个厉害人偶师吗?」

「你就放心照至今为止的做法锻炼那家伙吧。你做不到的事情,想必花柳斋殿下——还有那个男人会有办法吧。」

「那个男人……?」

金柏莉不等葛丽洁尔妲理解,便捉弄似的笑了一下,用下巴比向门外:

「夜会差不多快开始了。你就去欣赏你徒弟的英姿吧。」

「喔……喔喔。走吧,蒂甘玛,丝蒂玛。」

两具人偶开心地跟在葛丽洁尔妲身后。金柏莉则是一脸贼笑,目送她们离开。

6

雷真结束与日轮的会面后,赶紧回到了宿舍。

说是去洗手间……这时间也太长了。不过夜夜却没有对雷真撒的谎详细追问。虽然心中感到过意不去,但雷真还是没有说明什么,便出发前往夜会会场了。

在昏暗的入场通道中,一名珍珠色头发的男学生正等待着他们。

他全身靠在墙壁上,一旁带着一具机械人偶。

「洛基——你不是伤患吗?别随随便便跑来啊。」

「闭嘴。我为人既谦虚又宽容,但是,依然有三种无法原谅的事情,那就是被别人指使,被别人小看,还有被别人担心自己的事。」

「那还真是有够谦虚啊!根本就是在耍任性吧!」

不过,雷真也很清楚。洛基并不是因为任性或自傲而跑来的。

昨天,奥尔嘉曾企图降级——

想必他是听说了这件事情,所以担心芙蕾而来的吧。如果奥尔嘉是认真想要跟雷真等人对决,恐怕芙蕾就是最先会被盯上的目标了。

不管怎么说,洛基现在出现也刚好。

「洛基,你耳朵借我一下。」

雷真凑到洛基耳边,将刚才从日轮口中听到的事情转告他。

「奥尔嘉召集了(十三人)……?那是真的吗?」

「是啊。日轮似乎出席了那个叫(圆桌会议)的东西。」

「但是我可没被叫去啊?」

「当然不可能叫你。毕竟你跟夏绿蒂是雷真那边的人呀。」

一旁忽然传来了声音。虽然因为逆着光,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不过那身高体型、散发的魄力与优雅的举止,是不可能会看错人的。

正是奥尔嘉站在通道的入口。

「你果然来啦,(剑帝)。还有……」

她将视线越过雷真与洛基,看向另一侧——会场的方向。

「(统帅魔军的黑曜姬)( Dark Princess )日轮·土门。」

看来日轮早已进入会场了。身穿袴装的她,脸上带着凛然的表情,双眼笔直地凝视奥尔嘉。

夜夜明显露出敌意,紧紧抓住雷真的腰部。

然而雷真却推开夜夜,向奥尔嘉露出笑脸:

「听说只要我们不出手,你也不会发动攻击是吧?」

「真是太遗憾了,公主。你居然把事情告诉他了?」

「我是雷真大人的妻子,不可以对丈夫隐藏秘密的。」

「才不是呢~~~~~!雷真的妻子是夜夜才对!!」

「给我看一下场合,夜夜。现在问题不在那里。」

「你在说什么呢,雷真大人!那可是很重要的问题呀!」

「连日轮也这样啊!」

在一脸无奈的洛基旁边,奥尔嘉苦笑地将话题导回正轨:

「然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做?我的目的是阻止你们——让接下来的夜会可以公平进行。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这边的打算了吧?我们(十三人)会各自组成独立的军团,互相争霸。」

「什么公平,你的目的简单讲就是要排除我们吧?」

从人望与社交观点来看,这样做一定是秀才们会比较有利。毕竟洛基的个性冷淡,而富家子弟们也不太可能会站在雷真这边。

「你要怎么想是你的自由。我是没有打算主动出于——不过你们呢?」

「那当然——」「不用说——」

雷真与洛基同时吸了一口气,同时大叫:

『就是打倒你!』

「很有趣。」

奥尔嘉眯起双眼,对虚空伸出右手。

集中魔力,似乎施展了某种魔术。不知究竟是什么魔术,奥尔嘉的周围忽然散出闪光,接着从虚空中飞出了一道红色的影子。

那影子拍动翅膀,停在奥尔嘉的手臂上。

宛如红莲烈火的红色鳞片闪闪发光。

雷真、夜夜、甚至洛基都不禁瞠目结舌了。停在奥尔嘉手臂上的竟然是——

「西格蒙特……!」

虽然鳞片的光彩不同,但那影子确实有着和西格蒙特相同的外貌。

7

当奥尔嘉再度现身在夜会舞台上的时候,夏露与西格蒙特正一起坐在观众席上。

两人分食着在摊贩买的甜甜圈,准备观战夜会……

「是(魔剑)!西格蒙特,那是你的同型机吧?」

西格蒙特似乎也感到相当惊讶,咬在嘴上的一块甜甜圈当场掉了下来。

停在奥尔嘉手臂上的小龙——虽然颜色不同,但外型跟西格蒙特完全一样。

奥尔嘉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温和微笑,向对手一行人开口说道:

「谁做好觉悟,谁就上吧。」

她说着,依序看向雷真、夜夜、芙蕾、洛基以及姊弟俩的自动人偶。

雷真的表情相当僵硬,而夜夜看起来也比平常还要紧张的样子。

「你是在怕什么?没打算战斗的话就给我滚到一边去。」

洛基推开雷真的身体,带着革鲁宾站了出来:

「上吧,革鲁宾。刺穿它!」

「呜,我们也上,拉比!」

姊弟俩非常有默契。在革鲁宾放出短剑的同时,芙蕾也用(音波炮弹)进行攻击。姊弟之间相距十公尺以上,因此射线宛如(十字炮火)般互相交叉,让人难以回避。

然而,奥尔嘉却早已做出了应对:

「闪光盾( Luster Shell )!」

小龙吐出的光线散开成带状——宛如散布的水雷,让无数的光点展开在奥尔嘉周围。

革鲁宾的短剑与音波炮弹纷纷击中光带,发出强烈的闪光。

等到闪光消逝后,奥尔嘉与小龙都毫发无伤。

「那种使用方式……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拉比与革鲁宾再度展开攻势。拉比在中央以大火力压制对手,革鲁宾则是徒奥尔嘉的侧面以短剑迂回攻击。

奥尔嘉什么事都没有做,可是光粒子却擅自移动方位,保护着奥尔嘉。

「居然能自律!那是念力吗……不对……吧?」

「——不好了!快退下!」

西格蒙特在夏露的头上大叫。不知不觉间,夜夜已经绕到奥尔嘉的正后方,准备飞扑上去。

西格蒙特的警告声想必没有传到夜夜耳里。不过,雷真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而放出魔力线——红翼阵的线,勉强把夜夜拉回来。

下个瞬间,光点便纷纷集中到夜夜原本打算攻击的地方。

要是夜夜刚才直接进攻的话,此刻应该就已经没命了。

(又自己动了……那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魔剑( Grarn )的原理是在体内精制出(灭元素),并使其加速射出……基本上就是这样。它们不可能会自律,就算使用念力,也不可能同时操纵那么多的数量才对。

相对于哑口无言的夏露,观众们则是大声喝彩着。

「呜……找不到……攻击手段……!」

芙蕾脸色发青地呢喃着。射击完全无效,又没办法接近对方。

「怎么啦?洛基,还有雷真?你们刚才的威势到哪儿去了?」

奥尔嘉露出优雅的笑容。而不论是洛基还是雷真,都只能无言地投以视线,却动也不动。

「不进攻吗?既然战斗已经开始,我也不会只守不攻喔?」

奥尔嘉举起右手,让小龙来到她眼睛的高度。

「闪光索( Luster Fil)!」

小龙的口中射出闪光……那不是光束炮。光线大幅度扭曲,宛如蜥蜴的舌头般变形,一瞬间便飞到夜夜眼前。

夜夜翻了一个筋斗闪开攻击——但是,奥尔嘉的目标其实并不是夜夜。

光线像锁链一样缠绕起来,围住了拉比的身体。

「拉比!不行!不可以动!坐下!」

被芙蕾大声命令,于是拉比只好全身僵硬地(坐下)。

只要奥尔嘉稍微把「光线锁链」系紧,拉比的脖子就会轻易被砍断了。

「你们差不多能理解我的力量了吧?那么,就稍微安分一点。」

奥尔嘉转身背对三人,走到舞台的中央。

「谨向现场的各位绅士淑女们问好,我是学生总代表——奥尔嘉·萨拉汀。」

她接着川暸亮的声音,宛如演说般开口说着:

「诚如各位所知,这三位参加者——第一百名、九十九名以及九十八名,在这次的夜会中如怒涛狂澜般一路晋级到现在。他们的跃进绝不是惹人非议的事情,甚至应该说是值得大家称赞的伟业。然而,三对一的局势对于挑战者而言不得不说是相当不利的状况。」

场内顿时变得一片安静。大家都对于奥尔嘉的发言感到很有兴趣。

「更何况,(剑帝)是名列(十三人)的强者,而(倒数第二名)的实力在过去也曾经击败过(十三人)的成员。各位勤奋于课业、几经努力之后好不容易获得夜会参加资格的人,在尚未来得及展现自己的实力前就遭到他们封杀的情形,实在教人同情。因此——」

奥尔嘉稍微停顿了一下后,大声宣告:

「(十三人)的有志之士们决定,从今天开始将要介入夜会的比赛!」

她说着,用力往前踏出一步。整个会场都被她的魄力撼动了。

「我们将会依序(自我降级),支援后续的参加者们。然而请各位不要误会了。我们之间依然都是敌人——往后会各自招募自己的同伴,以『诸侯』的姿态让大家欣赏到一场『战争』。诸位(手套持有者)们,选择自己能信任的将领吧!而自认有实力的人就报上名来,自成一方将士吧!」

夏露清楚地感受到,奥尔嘉凛然的声音震动了全场,唤起了观众们的热情。

「虽然这样说对于辛苦到场的观众们非常过意不去,但希望各位能接受夜会的战斗将会因此停滞一段时间。此外,今晚本人会就此退下舞台,然而这绝不是因为我怠惰或是比赛作假,而是因为我认为单独一个人的力量难以赢过他们的关系……以上,感谢大家安静聆听,并敬请各位期待未来再度开战。」

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后,奥尔嘉便立刻转身,离开了舞台。

会场内顿时变得一片哗然。前来观战的名人们纷纷开始臆测,新闻记者与赌票调查员们赶紧追在奥尔嘉的身后。

不久后,奥尔嘉的魔术失去效果,拉比身上的束缚在眨眼间就解开了。

奥尔嘉明明已经将了拉比的军,却没有杀了它便离开舞台。虽然不清楚奥尔嘉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但毫无疑问地是得救了。芙蕾忍不住抱着拉比的身体,表情痛苦起来。

「……夏露,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

西格蒙特从帽子上探出身子,倒过来看着夏露的脸。

夏露并没有回答,只是感到羞耻地染红脸颊。

正因为同样都是魔剑的使用者,所以她很清楚,自己与对方的实力相差有多大。

奥尔嘉听闻夏露那些不成熟的技巧,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们走吧,西格蒙特。」

「唔,我是没有意见啦……」

表情黯淡的夏露,全身无力地走出了观众席。而在她的帽子上,西格蒙特的表情也相当黯淡。

它用小到夏露也听不到的声音呢喃着:

「我们本来是不同世界的同一样东西。魔剑与魔剑互斩,必定会有一方被砍断……你是在明知这一点的状况下,前来参加夜会的吗?托尔。」

西格蒙特的低语,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