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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零开始的英雄史诗』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真妹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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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吟游诗人来到这个村子了?」

突如其来地听到这个名词,让菜月.昴带著惊讶神情如此回问。

昴单手拿著抹布回过头,今天他也是穿著不符合个人风格的管家服。而他的动作之所以看起来不太自然,是因为仍然受到昨天的伤势影响。

在罗兹瓦尔边境伯的宅邸与边境村落阿拉姆的魔兽骚动结束后,昴将这场可能出现许多伤亡的意外防范于未然,如同文字所述般光荣负伤。

事件的慌乱气氛也逐渐淡去,宅邸与村落皆恢复为平时的模样。昴的治疗已经大致完成,目前他正努力地处理著宅邸杂事顺便进行复健。

「没错,就是吟游诗人!刚才我听从村子回来的拉姆说的。昴有见过吟游诗人吗?」

一道彷佛银铃般清脆的美丽音调如此回答昴的回问。

传来这道声音的人晃著一头及腰长的银发,而且拥有连艺术家都甘拜下风的美貌,但那几乎令人看傻眼的深邃紫蓝色眼眸充满著好奇心。见到她那难掩兴奋地红著脸颊的模样,此种感慨也会瞬间被改写为「可爱」二字。

而昴也是被她偶尔展现稚气一面深深吸引的其中一人。

「E.M.T(爱蜜莉雅酱.真是.天使)!」

「咦?你刚才说什么?」

这位对玩笑话微微歪著头的少女名为爱蜜莉雅。

这位少女既是昴的恩人也是思慕对象,她那天真无邪模样让昴不禁露出笑容。

「呃,我也没有实际见过……爱蜜莉雅酱,你看起来好像超开心的。」

「与其说是开心比较像是期待。吟游诗人就是会用歌和舞蹈表演故事的人吧?我想那个诗人一定知道很多有趣故事……对不对?昴?」

爱蜜莉雅以满怀期待的目光并双手合十望著昴。

被甜美声音如此喊著名字,而且还以撒娇动作抬起视线。被爱蜜莉雅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如此恳求,天底下有多少男人不会屈服呢?至少昴是立刻点头答应。

「小人遵命,那我先把东西收好再去徵求前辈同意。」

「嗯。对不起喔,让你答应我这么任性的要求。」

「没事啦,反正没有人会期待我复健顺便处理的杂事,约会比较重要。」

「对喔,又是两个人一起出去,这也算是约会吧。」

见到爱蜜莉雅毫无自觉地露出诱人微笑,昴则是拿起放进抹布的水桶走出房间。从走廊窗户能够见到外头景色,远处能够见到的聚落就是阿拉姆村。

「吟游诗人啊……」

实际如此说出口后,可说是个比想像中更加充满奇幻风格的名词。

虽然昴在爱蜜莉雅面前保持冷静,但他当然不可能毫无兴奋之意。

以既开朗且活泼的歌声,让人们与世界沉浸其中并编织出故事。

光是想像便让人相当期待,独自在走廊前进的昴也不禁随著心生雀跃。

2

「那么请听这首歌……在西下夕阳被背叛的多拉芬。」

既阴沉且悲伤的旋律,让村落广场弥漫著彷佛梅雨季的气氛。

在广场中央只堆起木材的简陋舞台上,有个正在弹奏介于吉他与乌克丽丽之间木制弦乐器的人影。

虽然那彷佛绘上几何图样的乐器奏出旋律,但根据歌手的唱功真的有办法带来如此抑郁的气息吗?整个村子便笼罩在此种几乎令人折服的昏暗气氛中。

受到郁郁寡欢的旋律与歌词内容影响,身为听众的村民们皆露出死鱼般的眼神。甚至还有老婆婆宛如世界末日般哭倒在地,就连先前魔兽骚动人心惶惶时,都没有出现这么令人绝望的景象。

「既然这么痛苦,好想乾脆直接死掉。可是没办法死,不让我死去……」

歌曲中的多拉芬被挚友与订婚对象背叛,在从前订下重要约定的栈桥上,在夕阳下犹豫著是否该投身于河川之中,目前剧情正是处在此种佳境中。

即使演奏乐器甚至唱著歌,诗人交杂著肢体动作展现出临场感绝佳的故事世界。见到诗人眼泪顺著脸颊流下,观看表演的观众眼眸中也难耐地浮现泪光,并且接连发出呜咽声。

「多拉芬吐著泡泡沉入无声的水底……啊啊,多拉芬……啊啊,多拉芬……」

似乎心意已决的多拉芬沉进河底,风儿与花朵只能惋惜地望著悲伤的他死去,而戏曲也在此时闭幕……

「哪有人在巡回表演的独奏会选这种歌啦!!」

「噫呀!」

在余韵尚未消散的时间点,昴终于难以忍受地出声吐槽。

吟咏悲伤结局的诗人吓了一跳,笼罩整个广场的故事世界顿时瓦解,沉浸于歌曲世界中的村民们皆回过神并面面相觑。

「呃……咦?」「哇……我怎么会哭成这样……」「真是的,上了年纪泪腺越来越难控制……」「多拉芬,你就是另一个我!」「诗人姊姊好可爱喔~~」

观众们皆带著泪水并互相分享感想,将自己最初的感想说出口后,便回过头看向在队伍最后方偷偷准备逃走的昴。

「……昴先生!您这样不是把气氛全破坏掉了吗!」

没错,众人皆发出怒骂声让昴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3

「请容我重新自我介绍,我是流浪的吟游诗人莉莉安娜。」

眼前这位稚气未脱的楚楚可怜少女如此说著,然后低下头行了个礼。

不论是充满活泼气息与好奇心的斗大圆眼,以及彷佛象徵著主动个性并绑成两根辫子的黄色头发,轻薄斗篷内侧那宛如舞者的服装上,还能见到以果实或动物骨头制成的装饰品。虽然身高不算高,但四肢却是十分修长,露出的肌肤也是呈现健康的褐色,是个浑身带有流浪旅人气息的少女。

「这么郑重自我介绍真是辛苦啦。我叫做菜月.昴,是个气宇轩昂又华丽绚烂的打杂工,在这条路后面的宅邸三头六臂地大肆活跃中。」

「三头六臂……?啊……没事。您好,以后请您多多指教。」

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昴的打招呼方式可说是我行我素且不够亲切。莉莉安娜将满腹狐疑按捺在陪笑之下,拚命地避免让表示与领主有关系的昴等人不高兴。

然而,莉莉安娜的戒心被爱蜜莉雅接下来的行动一口气粉碎。

「刚才的歌真好听,我就连现在都快要哭出来了……」

感慨万千的爱蜜莉雅突然牵起莉莉安娜的手表达感动,虽然莉莉安娜瞬间被激动的爱蜜莉雅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发现是被称赞而露出微笑。

「不不!承蒙您观赏才是我的荣幸!虽然技术还不够纯熟,不过光是能承蒙您如此称赞……喔哇!」

莉莉安娜也以笑容回应爱蜜莉雅释出的善意,不过表情一见到爱蜜莉雅便变得哑口无言,而且惊讶地张大嘴巴僵在原地。

她的反应也让昴等人瞪圆双眼,不过莉莉安娜仍然是面露惊讶地说道:

「您、您是女神大人吗……?」

「……咦?」

「因、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哇啊啊!头发和肌肤经过保养能变成这样吗!?真的同样是人类吗!?」

莉莉安娜当场蹦跳了起来,似乎对爱蜜莉雅的美貌相当感动。

虽然爱蜜莉雅对此种夸张的反应哑口无言,但昴倒是完全同意莉莉安娜的意见,爱蜜莉雅对自己非比寻常的美貌过于毫无自觉。这点才是最可爱的地方。

这时莉莉安娜突然停下跳动,然后举起乐器行了个礼。

「突然有灵感了,请听听我的新歌……啊啊,我的幸运女神。」

莉莉安娜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当场稍微踏著步踩出节奏,以俐落的手指动作拨动琴弦奏出优美旋律。

「那眼眸深邃得令人不禁陶醉,且清澈得彷佛镶嵌紫蓝色宝石。柔顺银发就是月儿的泪珠,精致面貌获得玩偶师指尖的加持,那犹如霭霭白雪的肌肤不曾受过践踏,略长的长耳……耳朵……很长?」

「唔……」

莉莉安娜流畅的美丽歌声突然停止,昴清楚见到少女的金色眼眸经历怀疑、理解与惊愕的三阶段变化。

她的视线转向爱蜜莉雅的耳朵,自行演唱的歌曲最后由一个单字作结。

「银发配上长耳朵……该不会是嫉妒的魔女吧!」

「好啦!STOP!虽然是首好歌,不过有可能会触犯著作权法!我们会经过严格审查再提出诉讼!以后与贵公司没有缘分继续合作……」

「……昴。」

昴赶紧摀著莉莉安娜的嘴巴,阻止她口无遮拦地说话并含糊带过,不过责怪昴此种举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爱蜜莉雅。

面对用关节技勒著莉莉安娜肩膀的昴,爱蜜莉雅嘟起嘴巴说道:

「我知道昴很担心我,可是怎么能对女生这么粗鲁呢?这样不对喔。」

「最近好久没听到这句话了……不对啦,爱蜜莉雅酱。」

「没关系。既然被发现,再掩饰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虽然爱蜜莉雅已经看开,但对昴而言实在无法允许这种事,因为看到她受到无谓责难就会让昴很不舒服。

──爱蜜莉雅是人类与妖精之间的孩子,也就是所谓的半妖精。

虽然这是个各种亚人混杂的世界,但对于亚人族的歧视……尤其是对半妖精似乎有根深蒂固的偏见,爱蜜莉雅也是度过辛苦日子的其中一人。

但既然爱蜜莉雅都已经容许,昴也没有藉口再继续抓著莉莉安娜,于是他只好不甘愿地接连放开原先勒著少女的手腕、手肘与肩膀。

「噗哈!我、我的手!请别对我的生财工具集中攻击!怎么能对花漾少女的肌肤做这种事呢!仆人先生!」

「我想成为用所有力量保护珍贵事物的男人。然后小姐,很可惜你的少女肌肤在我的经验中算是数一数二差的。」

在这个美少女出现率颇高的异世界中,莉莉安娜的女性度(昴自行调查)算是倒数几名。最后一名是碧翠丝,倒数第二名是菲鲁特,至于莉莉安娜大概可以排到倒数第三名。

「哼!不只是勒住关节还伤到人家的少女心!可是可是……」

即使对昴的评价感到相当愤慨,但还是毫不停歇地以敏捷动作来到爱蜜莉雅面前。被娇小的莉莉安娜盯著猛瞧,爱蜜莉雅微微绷紧神情,不过……

「看来您不只是美丽,连心灵也是很清高呢,让我实在是太受感动了。」

「咦?啊……是这样吗?」

「是的!方才那么没礼貌的态度实在是非常抱歉,要是仆人先生没有阻止我,差点就做出会被满门抄斩的失礼举动了!」

「看来你是个一有干劲就容易自取灭亡的典型类型嘛!」

虽然那毫不遮拦的自白让昴颇为惊讶,但莉莉安娜又开始快活地弹起乐器。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个感性超级丰富的人。只要眼前有能激发灵感的东西,就会没办法忍受而直接唱出口!所以见到爱蜜莉雅小姐的美丽与高贵气质,再加上无法公开说出口的种族问题,全部混在一起让灵感源源不绝地冒出来了!」

「我在这里没见过像你这种人,感觉还满新鲜的。」

虽然发挥出过剩活力的莉莉安娜颇为吵闹,但奇怪的是并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原因是出在她那率真的个性与声调,或许是出自天生的特质,她的美妙声调能不自觉地搔弄并深入人心,吟游诗人正可说是她的天职。

「或是把羽毛被或净水器之类的东西推销给孤单老人才是天职。」

「咦咦咦?从气氛感觉好像被说得很难听耶?」

虽然莉莉安娜对昴的感叹过度反应,但昴还是完全将她视若无睹。

在放松戒心的昴身旁,爱蜜莉雅也对这位性格奔放的少女缓颊一笑。

「你这么称赞我很开心,不过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个美女。」

「啊!啊~~!我身为女人无法允许这种话的心情突然被激发出来了!突然有灵感了!请听听我的歌……啊啊,我的女神啊~~」

「闭嘴!不过我觉得爱蜜莉雅酱的想法也需要矫正!」

被昴与莉莉安娜双双否定,爱蜜莉雅只是露出彷佛难以置信的表情,并且不知所措地微微歪著头。

4

──回想起自己首度被找到这间餐厅时,昴也是充满著紧张与不安。

在罗兹瓦尔宅邸的会客室中,昴倒著红茶并如此思考。

不论品尝几次,在舌尖上滚动的那股煮烂茶叶味还是无法合胃口。

「昴,你怎么了?怎么表情那么奇怪?」

见到昴对回忆与浓浓茶叶味面露苦涩,坐在旁边的爱蜜莉雅则是如此叫著他。

「我只是稍微回想起以前的事。以前我第一次来到这间宅邸的时候不也是畏畏缩缩的吗?」

「是这样吗?我记得那时候的昴不是也像现在带著奸笑吗?」

「说成奸笑,感觉很像是怪叔叔,让人很受伤耶!」

主观与客观差异甚远的评论让昴颇为惊讶。

见到不满地嘟起嘴的昴,爱蜜莉雅则是将手指抵在嘴唇上。

「嗯,我是开玩笑的。只是看你好像在专心想事情,所以稍微捉弄你一下而已。」

「真的假的,没想到居然是E.M.A(爱蜜莉雅酱.真是.坏女人)啊!」

「好好好,还有莉莉安娜也可以别这么紧张喔。」

爱蜜莉雅将昴的疯言疯语轻轻带过,正面朝著畏畏缩缩的莉莉安娜如此说道。彷佛遗忘了在村子里展现的活力般,莉莉安娜面色铁青地缩著身体回答「好」并抬起头。

「怎么啦?看你怕成这样,刚才那股气势都跑到哪去啦?」

「就、就算这么说还是会紧张,像我这种土包子居然突然被找到领主大人的宅邸……而且还是边境伯爵大人的豪宅……要、要是做出丢脸的事……」

「别说是抄家灭族,可能连全家附近都会被烧成一片荒野,就像是路边野狗一样喔。」

面对紧张到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莉莉安娜,昴则是做出将手刀抵在颈边的手势。

莉莉安娜见状被吓得脸色苍白,爱蜜莉雅气得拍了一下昴的大腿。

「昴!你真是的!」

「抱歉抱歉,我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有效。」

昴带著苦笑对鼓起脸颊的爱蜜莉雅赔罪,但即使如此,见到莉莉安娜彷佛外来猫咪的畏缩模样,让在村子被摆布的昴可说是颇为畅快。

目前昴等人从阿拉姆村回到罗兹瓦尔的宅邸,在会客室欢谈……或许该说过著气氛略为沉重的时光。

为了迎接来访的莉莉安娜,目前正在等待宅邸主人空出时间,这也是现在三人在沙发上互相面对谈话的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你有看到拉姆接待时的厌恶表情吗?那副轻蔑的眼神,简直就像我们把不必要的麻烦事带回来一样。」

「噫!我果然不受欢迎吗……得、得该趁这个时候逃走才行……」

「没事的,昴也别一直威胁她,这样莉莉安娜很可怜呢。」

「现在我的目的不是吓她,只是把客观事实告诉她而已。实际上拉姆那家伙也不希望罗兹亲的宅邸事情变多吧。」

拉姆是钟爱罗兹瓦尔的宅邸女仆,由于这位少女的傲慢态度完全不像是个仆人,替莉莉安娜请求接见罗兹瓦尔时,也是露骨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肯定是感到很厌烦地向主人报告这件事吧。

「不知道这件事在罗兹瓦尔耳中被说得有多难听,说不定是变成身高超过两公尺、声音沙哑的巨汉吟游诗人想要接见喔。」

即使是以作风奇特著名的罗兹瓦尔,面对这种连是否有会面价值都令人存疑的对象,当然不可能随便会面,虽然对愿望遭到拒绝的莉莉安娜来说有点可怜……

「请不用担心,姊姊不会做出这种不公平的对待。在确认罗兹瓦尔大人的意思之前,姊姊不会恣意添加个人的感情。」

一位捧著冒出蒸气托盘的蓝发少女如此否定昴的疑问。

这位美少女名为雷姆,身著露出肩膀与背部的性感改造女仆装。

走进房间的她以楚楚动人的姿势端上茶点,并且将补上的茶接连倒进空茶杯中。当拿著茶壶的雷姆来到面前,昴则是主动将茶杯递了出来。

「先不说茶点,我还以为倒茶都是拉姆负责的事。」

「因为姊姊平常总是很忙……而且雷姆想随时负责昴喝的茶水,把心中的想法和其他的很多东西都一起倒进来。」

「拜托你,我可以只喝茶叶和水就好吗!?」

这段激烈言论让昴的脸颊不停抽搐,雷姆则是说著「真可惜」并嘟起嘴。

自从解决魔兽骚动以来,雷姆对昴的态度总是维持著此种平衡。虽然此种表现爱情的方式令昴十分开心,但昴的男性心灵也微妙地感到不知所措。

这就是不知道桃花期到来的男孩子可悲习性,而周遭的人与本人皆没有发现这件事。

「总而言之,我已经用好喝的茶和甜点当藉口把人拐进来了。这样合约就完成啰。」

「哎呀……居然说有好喝的茶、甜点和可爱女仆,这样我会很害羞的。」

「虽然是事实,不过有一个好像是很自然偷偷加进去的喔?」

见到雷姆将手抵在羞红的脸颊上,昴静静地如此吐槽,而被如此回嘴的雷姆仍然浮现腼腆笑容悄悄对昴问道:

「话说回来……听说只是个很普通的吟游诗人,为什么会将她找来宅邸呢?」

「呃……因为爱蜜莉雅酱好像很喜欢她……虽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其实整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能突破爱蜜莉雅酱的认知阻碍。」

面对昴小声回答的内容,雷姆微微眯起眼睛。

所谓的认知阻碍,便是爱蜜莉雅避免让周遭发现自己是半妖精,而在她身穿长袍中注入的术式效果。除了爱蜜莉雅本身许可,或是拥有能够突破此种效果的力量以外,照理说应该是无法看出爱蜜莉雅的身分才是。

「能够突破此种效果……毕竟这是罗兹瓦尔大人设计出来的术式,实在令人很难相信会失效。」

「没错吧?所以再怎么说都很难放著不管,就把她带过来了。」

而将她带来的藉口就是拉姆的茶和雷姆的点心。一开始莉莉安娜虽有些犹豫,但一听到此种诱惑便爽快答应,让昴不禁相当担心她的未来。

总之不论如何,考虑到无法将她放著不管的问题,昴才会选择将她带回宅邸。

「我知道了,意思是要在她把不必要的事泄漏出去前先灭口吧?」

「知道个头啦,由你说出口实在没办法当成玩笑话耶!」

「昴,你也真是的,雷姆再怎么说都不会这么做的。」

虽然雷姆笑著可爱地吐出舌头表示是开玩笑,但先前发生的许多事让这番话实在没有说服力。

而这些事都已经只留在昴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

「不过话说回来,雷姆的茶点还真是有效。」

昴转头一看,就连先前紧张得浑身僵硬的莉莉安娜,一吃下香气四溢的烤蛋糕便显得相当陶醉。虽然雷姆可说是万般家事皆可通,但制作甜点的才能可说是独树一格。

「好,那我也来尝一口看看……嗯,果然是超好吃的。雷姆做的甜点真是太棒啦。」

「谢谢称赞!为了昴我会使出浑身解数……就算没办法再做甜点也没关系,这是我全心全意做出的甜点。」

「干嘛在这种没什么事的时候燃烧全身灵魂啦!?」

昴一边确认著此种倾注全力的美味,一边对制作甜点需要如此赌上性命感到有些惊吓。

另一方面,莉莉安娜似乎已经放松情绪,将整个身体挂在沙发上并摸著肚子。

「……好困……好想睡喔……」

「我还没有佛心到会放你在这边睡觉啦!」

「啊!我没睡!我没睡著喔!我只是想假装睡著,把暗中监视的杀手引出来再一网打尽而已啦!」

「唔……糟糕,你目前是被谁盯上呢……?」

「你看吧!我们家的温室天使就被骗了啦!」

完全不曾怀疑过他人的爱蜜莉雅,就这样被口无遮拦的莉莉安娜骗得团团转。

莉莉安娜将嘴角差点流下的口水擦掉,说不定她是个只会用零或一百的极端方式应对问题的孩子,昴则是对这位无法放心看待的少女吐了一口气,接著……

「话说回来,听说这位客人是位吟游诗人。」

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是由雷姆率先展开话题。

雷姆望著立在沙发旁的乐器流丽丽,莉莉安娜则是连忙抱起乐器紧张地以颤抖声音回答:

「是、是的!不好意思!我的梦想是只靠一把流丽丽鲁莽地挑战世界!」

「你真是个惧怕权威的家伙耶!」

莉莉安娜的态度突然变得卑躬屈膝,但雷姆仍然毫不在意地拍了一下手,那淡蓝色眼眸浮现出的光芒,就像是爱蜜莉雅首度听到莉莉安娜唱歌时的眼神。

「那么,这位客人应该知道很多很有名的故事吧?」

「──!是的!请包在我身上!」

雷姆的问题让莉莉安娜露出炯炯目光,接著拿起流丽丽开始弹奏摇滚音调。

「我独立也已经过了十年以上,是个像这样以流丽丽谋生的女人。曾经让许多人为之疯狂难以自拔,所以有自信能唱出让人落泪的歌曲!」

「等等!你说已经独立十年以上,你今年几岁啊!」

「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有什么事吗?」

「这种外表和冒冒失失的举动像二十一岁吗!?」

不仅仅是稚嫩长相配上未成熟的胸部、臀部以及腰部,还将毫无凹凸可言的肌肤露了出来。虽然昴认为这已经是目不忍睹,得知她的实际年龄后则是更加不忍。

「这已经不是合法萝莉的等级了……感觉好像看到了某种更恐怖的东西……」

「您还真是啰唆啊,反正喜欢的人就会需要我的。那么接下来……」

莉莉安娜毫不理会忙著怜悯又感动的昴,回望著雷姆充满期待的眼神,她抱著流丽丽并将单脚踩在沙发上摆出姿势。

「那么,有什么样的要求我都能回应。各位要听什么歌呢?从名作中随便挑首歌……例如不朽名曲『剑鬼恋歌』感觉就很不错喔!」

「喂,真是有够恐怖的歌名耶。」

「您在说什么呢!不只在露格尼卡,『剑鬼恋歌』可是在各国传唱至今的名歌呢!在某位武士既笨拙却率真的恋情中,许多少女们同样为思恋所苦,却在关键时刻临阵退缩的歌曲!」

「是、是喔……」

「是的!这真是太棒的歌曲了!尤其是在最后的最后,剑鬼与思慕对象拔剑相向,能让所有观众深深入迷的武打场面更是让人不掉泪都难!」

「会与思慕对象互砍喔!」

光从概要听来,便感觉是相当残酷的故事。

虽然在原本世界有听过﹁相爱相杀﹂,不过这已经不是昴能接受的范围了。

对昴而言,从歌名只会浮现出这类感想。

「昴,你在说什么呢?『剑鬼恋歌』可是代表露格尼卡的名曲。就连雷姆也是听过很多次了呢。」

「真的假的!?是这样吗?爱蜜莉雅酱也是在关键时刻临阵退缩的人吗?」

「咦?对不起,其实我不是很熟悉那首歌,所以我可能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没关系!这种反应就很棒了!爱蜜莉雅酱的反应就和我想像中一模一样!」

或许该说,昴得知雷姆出乎意料的兴趣反而还比较惊讶。

将吵闹的三人撇在一边,莉莉安娜似乎擅自在脑中搜寻著歌单。

「另外还有『佛拉基亚的青蓝雷光』与『剑之丘的英杰像』,还有卡拉拉基建国英雄出人头地的代名词『荒地合辛』,也是不可或缺的曲目喔。」

「还有满多歌的嘛。不过话说回来,歌曲果然还是伟人类的歌比较多吗?还是你个人喜好才会总是收集这种歌?」

「虽然也有我个人喜好,不过大众的喜好果然还是英雄史诗与伟人传之类的歌。毕竟不论是谁都会对华丽故事怀著憧憬,所以我才会从这点更进一步寻找能永世传唱的歌曲。」

莉莉安娜似乎很害臊地红著脸颊,向昴等人表明将自己旅行的部分目标。

面对她的态度,昴也没有意思继续捉弄她并摇了摇头。

「听来还满伟大的。这种岁数居然就已经决定自己想做的事……不对,你都已经二十一岁了吧。」

「仆人先生,您从刚才就一直不停挖苦我,我二十一岁有任何问题吗?要是太过烦人,我也是会采取必要手段请求依法处理的。」

「这个世界是哪来的法律啊……」

对于不清楚这个世界构造的昴来说,他无法知道是否有类似打官司的地方。

「那么,这位客人是为了传颂歌曲才会在外旅行吗?」

「不不,原因并不是只有这个。我当然认为推广歌曲是我的使命,不过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我个人的目的,那就是……」

面对雷姆的问题,莉莉安娜重新打起精神准备回答,但总算找到时机的回答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很抱歉打扰各位欢谈。」

传来一道敲门声,在被推开的门扉另一侧能够见到有位女仆恭敬地低下头行礼。

这位少女──拉姆拥有与雷姆如出一辙的容貌,在桃色头发下方眯起淡红色的眼眸并抬起头。

「让各位久等了,罗兹瓦尔主人决定前来接见客人。」

没错,她便是以接待「嘉宾」的语气如此说著。

5

「我就是这间宅邸的主人,露格尼卡王国边境伯罗兹瓦尔.L.梅札斯唷。」

「……」

面对坐在正面椅子如此自我介绍的人物,莉莉安娜无声无息地僵在原地。

这也不能怪她,从旁瞥著她的昴不禁相当同情。

毕竟她是毫无心理准备,就被迫面对边境伯这类在贵族中算爵位很高的对象。照理说这已经会紧张得生不如死了,偏偏对手又是……

「你应该没想像到会被迫面对脸涂成白色又化妆成小丑的变态吧。」

「毛,不许你对罗兹瓦尔大人如此不敬,小心我把你切掉喔。」

「你发现我是说罗兹亲也算同罪,而且那个切掉是切哪里啊……」

「到底是切哪里呢……」

拉姆毛骨悚然地斜眼瞪了一下昴,先前的恭敬态度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罗兹瓦尔则是让拉姆随侍在侧,悠然自得地坐在皮垫沙发上跷著脚。

他那得天独厚的容貌与头衔,在奇装异服与怪癖的影响下被糟蹋得一无是处。

即使如此,身为领主仍然有不错风评,因此越是在领地事先听过风评的人,越容易在实际会面时为差异所苦。

「让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惊讶果然是最开心的事呢~~虽然像昴那种反应也很不错,但还是这种反应最棒啰。对吧?昴?」

「可以别把我说成像是玩弄人心的同类吗?这种怪癖我只有一点点而已。」

硬要说起来,挑逗他人神经时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虽然在旁人眼中,昴与罗兹瓦尔只能算是半斤八两,不过从两人皆认为自己比对方正经许多这点来看,其实双方都已经是无药可救了。但不论如何……

「领、领主大人亲自前来接见让小人备感荣幸,小民一介吟游诗人,请边境伯大人多多指教。」

「呵呵,不错不错。在这么紧张的场合还能好好打招呼,这样我亲自过来见面也值得啰。我心胸宽大已经是很出名的事,你可以放心没关系。」

虽然模样看来自吹自擂,不过罗兹瓦尔并没有说谎。实际上要是罗兹瓦尔是个故事中时常出现的疯癫恶劣贵族,昴在见面首日应该就身首异处了。

「我们是听说有个吟游诗人在村子,才会在村子见到莉莉安娜。这孩子好像正在寻找许多稀奇的故事,我想罗兹瓦尔能不能帮上她的忙。」

「原来是这样啊~~既然爱蜜莉雅大人这么期待,那么本人也使出平常不会展现的力量吧。」

罗兹瓦尔微微一笑,将沙发椅背压得倾轧作响并挽起双手。他若有所思地闭起眼睛,数秒后便以异色瞳的单边黄色眼瞳紧盯著莉莉安娜。

在此种妖艳的视线注目下,坐在爱蜜莉雅身旁的莉莉安娜不禁吓得抖了一下。

「你不用这么害怕喔,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伙伴。只要是爱蜜莉雅大人下的决定,我就会努力完成她的愿望。」

「好、好的……谢、谢谢您……」

「不过话说回来,竟然是个吟游诗人啊……真是的,这个时间点真是挑得太巧妙啰。」

见到极为拘谨的莉莉安娜,罗兹瓦尔的笑容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昴一边看著他那画著口红的嘴唇,一边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罗兹瓦尔的微笑怎么看都是别有企图。

「你叫做莉莉安娜吧?这是爱蜜莉雅大人的要求,我有义务完成你的愿望。不过呢,得麻烦你把更详细的情况告诉我喔。」

「说、说是详细情况……到底该从何说起呢……」

「说得也是……也就是你出来旅行有什么目的呢?」

罗兹瓦尔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先前莉莉安娜持续绷紧的神情也随著改变,变成莉莉安娜至今为止不曾出现过的表情。

莉莉安娜眼睛闭上,再度睁开时,她双眼坦率地看著罗兹瓦尔。

「……我这趟旅行正在寻找这个世界最新的『传说』。」

在国内屈指可数的权贵注视下,莉莉安娜的眼眸中带有不容撼动的决心。

她说出的话语……最新的「传说」这个字眼让昴的心灵为之一震。

毕竟昴也是个男人,不可能不对这句话中所拥有的力量感到兴奋。

「最新的……传说……」

「是的,我这趟旅行就是为了寻求并歌颂传说。」

莉莉安娜的声音中带有某种磁性。

那是能将情感直接传进听者心中的魅力,莉莉安娜对爱蜜莉雅彷佛被操控般的呢喃声点了点头,接著拿起身旁的乐器弹奏出声音。

「我们吟游诗人是以歌曲传唱故事为生。歌曲能够浸透听众的心灵,将确实发生过的往事刻在听闻历史的灵魂中。经过长久时间传颂的歌曲具有力量,即使创作出歌曲的诗人死后也会不变地持续留在这个世界。」

莉莉安娜朗声滔滔不绝地说著,没有任何人能够插嘴。

「我们无法留下具有形体的事物。既无法制作物品也不懂文字,本能甚至无法允许我们定居于某处。我们以这双脚行遍世界,在抵达之处吟唱出歌曲,将歌曲传达至某些人的心中后,便再度朝著别的土地继续前进,最后终有一天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中以乐器为枕化为白骨……我们就是这样的生物。」

与歌唱时一样,莉莉安娜的声音、话语、眼眸以及动作皆具有力量。

「正因为是无法留下有形事物,只能在心中留下某些感触的生物,我们才会想创造出能留在人们心中的作品,想得到自己确实活著并将灵魂刻在历史上的证明,我们想寻求的就是此种荣誉而已。」

虽然没有音乐,但她那阐述志向的话语,却将能够比拟歌曲的感动刻在昴的心中。

听到莉莉安娜那甚至接近悲壮且有明确目标的人生观,不论昴还是房间内的任何人都无法说话。

要否定她那既顽固且太过自命清高的结论或许不是问题,但这么做也等于是否定她以及与她相似的吟游诗人的生存方式。

目前昴的心中还没有能够这么做的某种确切「立场」。

因此昴也没有资格能够评断莉莉安娜的觉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所以你才想寻找最新的传说吧。」

在说话声中断的室内,罗兹瓦尔发出了赞同莉莉安娜这份觉悟的回应声。

这位或许是在场所有人中接触过最多决心的男子,对莉莉安娜的觉悟点了点头。

而莉莉安娜也对罗兹瓦尔的点头佩服地端正姿势。

「只有华美的传承……也就是历史能长远地留在人们心中。将原先存在的歌曲传颂下去,也是身为吟游诗人有自尊的生活方式。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成为最初唱出能永留人们心中歌曲的诗人。将这个世界活灵活现的最新历史,以这副歌喉与舌头传颂下去……这就是我的愿望。」

「……啊。」

因此,莉莉安娜才会说出全新的「传说」。

还没有人传颂且无人知晓,但确实地刻画于这个世界的历史一页。

为了歌颂此种历史,她像这样走在不成道路的道路上,即使知道会有腐朽于荒野的结局,她仍然期盼著能达成这个愿望。

「这股气势很值得佩服,不过你到底是寻求什么样的传承呢?追求无形目标就像是用手抓云一样,至少得在自己心底有个确切形状,不然有可能会错失掉想找的目标喔。」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找到英雄史诗。」

「英雄史诗……」

罗兹瓦尔的问题、莉莉安娜的答案、爱蜜莉雅的感叹。

三者反应所代表的意义,以及「英雄史诗」这几个字所具有的力量也令昴不禁心醉。

英雄史诗……这确实是能够让人心动,而且能让听者为之疯狂的名词。

即使在原本的世界中,也是有许多英豪立下彪炳战功名留青史。不论在什么时代或世界,英雄史诗总是具有掳获人心的力量。

「既然这样,莉莉安娜是想知道新的英雄故事吗?」

「……但现在这个时代想找到英雄并不是简单的事。如果是几百年前魔女跋扈并充满威胁的时代,或许才是孕育英雄诞生的土壤……即使只有表面维持和平,在目前这个时代想找到新的英雄实在……」

正因为是平稳的时代,才没有英雄诞生的余地。

没有英雄的时代,代表这个时代不需要英雄。莉莉安娜似乎也知道这点,对这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只能按捺著自己的感情,然而……

「……真有趣。」

这道呢喃声虽小,但还是确实地传达到在场所有人的鼓膜中。

只不过昴浮现出困惑的表情,他无法理解这段呢喃声代表什么意思。在昴的视线注目下,罗兹瓦尔大大睁开左右颜色不同的眼瞳笑著说道:

「寻找未知英雄史诗的吟游诗人像这样造访这片土地,你们不觉得这种命运般的安排很有趣吗?哎呀哎呀,真是太有趣啦!」

「我说罗兹瓦尔,你到底在说什么呢?大家都是……虽然连我也是一样,这样莉莉安娜也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吧?别顾著自己知道,也向大家说明清楚吧。」

爱蜜莉雅靠到看似很愉快的罗兹瓦尔面前,他则是回望著爱蜜莉雅的美丽脸庞。

「爱蜜莉雅大人,这是很简单的事,鄙人有办法完成莉莉安娜小姐的愿望喔。」

「咦?意思是罗兹瓦尔对新的英雄史诗有头绪吗?」

「当然有。而且……这与爱蜜莉雅大人并非是毫无关系喔。」

「与我……?」

见到爱蜜莉雅一脸毫无头绪的神情,罗兹瓦尔露出颇具寓意的笑容。昴隔著爱蜜莉雅见到这副表情,突然发现罗兹瓦尔怀著什么样的意图。

……如果猜想得没错,那确实足以成为新的「传说」。

「领主大人对新英雄有头绪吗?那么请务必……!」

「啊,这个现在还不能说喔。」

「呜噫!」

听到自己的旅行目标能够实现,难掩兴奋的莉莉安娜被罗兹瓦尔毫不留情地击溃。相较于莉莉安娜发出如青蛙被踩扁的悲鸣声,爱蜜莉雅则是瞪著罗兹瓦尔。

「罗兹瓦尔!」

「请别露出这么生气的表情,这样可是会糟蹋难得的美貌呢。而且这可不是故意想捉弄她,您认为我是这么坏心肠的人吗?」

「我怀疑昴和罗兹瓦尔都是这么做都不奇怪的人。」

「真是热腾腾的连坐法耶!」

见到昴被流弹扫中,爱蜜莉雅赶紧说著「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试图圆场。在这段匆忙解释的话语前,被击溃的莉莉安娜再度抬起头望著罗兹瓦尔。

「那、那么……要如何才能承蒙您透漏情报呢?」

「新的『传说』……那不是我们能够随随便便说出口的内容,所以得先看清楚你是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才可以喔。」

「我、我该怎么做才好呢!?虽然手不能拿来用,不过要拿几根脚趾头出来发誓都没问题!」

「冷静点。还有女孩子最好多珍惜自己的身体。」

昴安抚完差点拿身体发誓的莉莉安娜后,便叹了一口气。

流浪吟游诗人这个头衔,与居无定所的无业游民相当难以区别。对于被从异世界召唤且无户籍的昴而言,两者的受人质疑程度可说是不分轩轾。

但不论如何,罗兹瓦尔说的话并没有错。若是没有猜错罗兹瓦尔打的如意算盘,那当然不可能随意将莉莉安娜牵扯进来。

莉莉安娜沮丧地垂下肩膀,身为流浪吟游诗人居然会被自己的身分所阻碍,说来也是格外讽刺。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首先需要一点时间观察你。怎么样?我准许你在这间宅邸逗留几天,如果你能在这段时间让我认同是个值得信赖的人,那我就把有关英雄史诗的头绪透漏给你知道吧。」

「……!」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绝处逢生吧。

若要形容莉莉安娜目前的心情,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昴一边看著眼中浮现希望的莉莉安娜,一边想著将她推进绝处的人也是罗兹瓦尔本人。

「我、我知道了!我也是个女人!承蒙如此让步还不答应,这样还算什么吟游诗人!尽管放马过来!来吧!」

见到如此容易被赏罚舞弄于掌间的少女,昴不禁微微浮现出「莉莉安娜该不会也有身为舞者的才能吧」的颇冷双关语。

6

「……咦咦?我该不会是被玩弄在股掌之间吧?是我想太多吗?」

「与其说是想太多,倒不如说根本是你自己的问题。」

昴走在前往阿拉姆村的路上,并且朝著身旁并肩前进的莉莉安娜如此指责,结果她露出似乎对这番话颇为受伤的神情。

「您、您为什么要说得这么难听呢?怎么想都不是对少女发现自己被玩弄而感到消沉的态度……我说啊,女仆小姐不这么认为吗?」

「并不会,这位客人,昴一直以来都是很棒的。」

「这个盲目答案只能让我愤慨地无处发泄!」

与两人同行的雷姆则是如此揶揄快哭出来的莉莉安娜。昴一边看著发著抖孤军奋战的莉莉安娜,一边对接下来似乎不会无聊而吐出一口气。

莉莉安娜完全中了罗兹瓦尔的奸计,决定在宅邸接受监视。

目前正准备前往阿拉姆村领取她置放的行李。表面上昴等人是前来帮忙,但实际上是负责监视莉莉安娜避免她逃走。

毕竟罗兹瓦尔曾经提醒昴「别让莉莉安娜离开视线」也是事实,雷姆也许是派来支援不太可靠的昴,而昴与莉莉安娜都尚未取得他的信任。

实际上这只是昴的过度猜测,雷姆之所以会同行只是尊重她的意思而已。

「不过罗兹亲也真是坏心……虽然我不是不能理解他的用意啦。」

「意思是仆人先生也能想像领主大人的想法吗?」

「大概啦,不过罗兹亲也是用同样理由不肯对我透漏。虽然让人不太爽,可是这点我也是与他抱持著同样意见。」

「唔啾噗……」

试图套昴的话宣告失败后,莉莉安娜不禁发出彷佛珍禽异兽的闷哼声。旅行的目标就近在眼前,却迟迟无法看清楚全貌,虽然她的处境也是令人同情……

「实际上要名留青史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连那个什么英雄史诗也是,要从现在找出历史根本是让人很难想像的事。」

「就是啊,这真的很难呢。要找到还没有在世上出名的英杰,如果能歌颂出这位英雄的心路历程是再好不过了……要是有能预知未来的方法,说不定又是另一回事了呢。」

「怎、怎怎怎么可能会有预知未来的方法啦!你这个笨蛋!」

「您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激烈的反应呢?」

就某种意义而言,﹁死亡回归﹂也能算是类似预知未来的方法。

稍微提及关于自己的特殊体质让昴有些慌张,莉莉安娜朝他投以狐疑目光,不过雷姆突然插进昴与莉莉安娜之间,并且带著笑容拍了一下手。

「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客人,其实雷姆对那个新传说有些头绪。」

「咦咦!?是、是真的吗……!?」

出乎意料地听到这个好消息,让莉莉安娜的表情变为惊讶与开心混杂的笑容。从先前雷姆带有善意的态度,表示有头绪确实有一定程度的可靠度。

然而另一方面,昴当然不能默默地坐视不管。如果雷姆所说的头绪是罗兹瓦尔隐瞒的内容,目前要告诉莉莉安娜还算太早了。

但雷姆毫不理会昴的担心,只是自信满满地用手指著旁边。

「那就是昴。」

「……咦?」

「最新的传说,以及接下来将会继续累积名声的英豪,那就是昴。」

昴与莉莉安娜的哑口无言声互相重叠,雷姆则是再三推崇昴。

这个太过正大光明的推荐,甚至让昴忘了回问「咦?这是开玩笑吗?」

「就是昴。」

从雷姆重复说出的话语中,很难判断究竟是否为真还是掩饰,但至少莉莉安娜心中似乎做出了结论。她来来回回地看著昴与雷姆的脸,接著……

「我有灵感了,请听听看……最新的玩弄女人传说。」

「闭嘴!」

昴朝著丝毫没有露出半点相信意图的莉莉安娜当面一喝,接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未然中察觉村落即将面临的灾厄,挺身抵抗魔兽造成的灾害,并且守护领民安全与信赖的领主仆从──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这种话吧。

「雷姆可是很认真的……不相信真是太可惜了。」

雷姆垂下头的模样看来确实相当惋惜,反而让昴感到有些抱歉。

昴有自觉自己并不是个能够回报此种纯真信赖的伟大男人。

﹁死亡回归﹂的力量是昴在这个异世界唯一的最后防线……但即使有此种能力,昴还是多次无法拯救村子与宅邸脱离悲剧。

如果是自己以外的人应该能做得更好,此种评价根深蒂固地留在他的心中。

「不论是什么样的死法,都没办法改变会痛的事实……如果能用更轻松的方式存档&读档就好啰。」

在几种限制下,要发动这种能力的必须触发条件就是「死亡」。

由于没有人会希望得到死亡,所以昴当然也不可能举双手欢迎。

比起感谢,实际上昴比较想向赋予他此种能力的源头抱怨几句。

就在这时,现场气氛突然一变。

「──昴。」

雷姆以带著戒心的低沉声音如此叫著昴,并且挺身挡在预定前进的道路前方。

雷姆的认真语气将原先沉思的昴拉回现实,而他也清楚地见到雷姆将他叫住的理由。

「……这些家伙想做什么?」

在如此喃喃说著的昴眼前,有四名人影挡在前往村子的道路上。

这些人影能够明显看出行踪诡异。不仅仅是全身穿著白衣,还将脸、修长四肢与体格等等隐藏于白色服装中。

白色头巾、白色面罩搭配白色服装,从头到脚全身皆被白色覆盖。

「没想到一天内可以碰到这么多除了罗兹瓦尔以外的变态……」

昴如此耍著嘴皮子,并且将视线环视四周。

首先不像是以奇装异服吸引目光,再由另一队人马发动偷袭的动作,从对方默默地挡著路这点也很难想像是单纯的流浪艺人。

「如果不知道路怎么走就低头看看脚边,这条没有草经过整修的地面,在全世界都共通分类为『道路』,顺带一题我后面的是领主宅邸,正面则是个小小村落……」

「──」

「啊,果然不是迷路想要问路的人嘛。」

面对昴充满挑衅意义的话语,这群身著白色服装的人皆从长长袖口中亮出刀刃。

见到这群拿著难以判断攻击距离武器的白衣集团以流畅动作冲了过来,让昴不禁倒吞了一口气。

四人组甚至没有做出任何警告,便朝著昴等人举起刀刃……

「虽然不知道各位是什么人,不过由此认定各位有敌对的意图。」

前头的白衣男脸部被雷姆挥出的拳头重重击中。

随著一道肉被坚硬物体压烂的声响,男子被打得倒栽葱飞了出去,由头部直接滚倒并四肢瘫软地仰躺在地,还能见到被血染成一片鲜红的面罩。

对于此种凄惨至极的模样,让昴不禁浮现出「哇,看起来好痛」的老实感想。

「……咦?」

转头一看,便能见到先前默默无言的白衣男子们也发出哑口无言的声音。从他们看著被打飞的同伴并呆站原地的模样,顿时确实很像是人类会出现的反应。

话虽如此,这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并不会有任何影响。

「由于雷姆的武装前阵子掉在森林里,在替换的物品送来前只能用空手对付各位,这样可以吗?」

掉在森林里似乎听来很可爱,但其实掉的是附尖刺铁球这种凶恶武器,而就像刚才击飞男子般,喜好此种武器的雷姆白皙细瘦双腕也算是某种美丽的凶器。

见到雷姆举起名为双手的凶器,白衣男们立刻聚集在一起。

「撤退!」

男子们以彷佛接近时般顺畅的动作迅速后退,将失去意识的同伴扛起并快步离开现场。雷姆的视线追随著转向逃进邻近森林的男子们,见到对方的气息完全远去后,她才放松肩膀的力气。

「我有点太急躁了。因为赤手空拳的时候碰到这种鼠辈,我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彻底保护昴。」

「嘴巴上说急躁,看你挥出的右直拳还满有力道的嘛。」

「昴这样夸我会不好意思的。」

昴朝著将手抵在羞红脸颊的雷姆点了点头后,便转头看向白衣男子们逃进的森林,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拦路土匪。

「你怎么看?是来妨碍爱蜜莉雅酱的人吗?」

「虽然也有此种可能性,但毕竟与罗兹瓦尔大人为敌的人也不算少。即使这点程度的牵制不算太过频繁,但确实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不会吧,让我开始有点担心这里的职场安全了……还有就是……」

昴对雷姆的回答有些吓到,最后对身旁瞪了一眼,眼前能够见到到目前为止皆保持沉默,现在正悄悄背对著昴的少女。

昴从后面抓著她的肩膀,尽可能浮现出目前最大限度的友好笑容说道:

「我说莉莉安娜,你是准备逃到哪儿去啊?」

「噫!对不起对不起我道歉所以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啦!」

「我才没有露出可怕的表情!这是纾解紧张笑容中的笑容!仔细看清楚!」

「噫!!」

笑容全开的昴仍然让莉莉安娜吓得不敢说话,昴对此种反应感到有些愕然,雷姆则是从昴面前将莉莉安娜接了过去,彷佛安慰小狗般摸著她的背后。

「没事的,昴一点都不可怕,只是眼神比平常人更吸引人而已。」

「这、这可能每个人有点差异,不过我已经没事了,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感觉好像还是有些地方和我理解的不一样……算了,话说你是为什么要逃走?该不会你是……」

该不会是和那群白衣男勾结,打算阻碍爱蜜莉雅参加王选……为了这个目的才会接近我们身边吧?正当昴打算如此询问的瞬间,莉莉安娜突然跪倒在地磕头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可是我觉得错不在我身上!只是那群人一直追杀我,所以我才会想请宅邸的人帮忙……其实我也不是这么想的啦……」

听到下跪的莉莉安娜如此辩解,让昴不禁瞪大双眼,她那拚命解释的模样感觉已经足以撇除她身为间谍的可能性了。

「你之前说睡觉的时候会被刺客追杀,原来那不是随便胡扯的喔!?」

此种似乎浮现出另一个问题的气氛,让昴不禁抱著头发出低吟声。

7

「总之就是这样,莉莉安娜目前正被身分不明的家伙追杀。」

将报告做出总结后,昴便让身体深深沉进沙发。

场所回到罗兹瓦尔宅邸的办公室,室内包含昴共有四人,昴则是指著坐在自己身旁的雷姆。

「说实话幸好有雷姆跟在我们身边,虽然我这么说有点奇怪,如果只有我和莉莉安娜两个人肯定就完蛋了。」

「是的,雷姆也很庆幸有跟过去,不过如果有铁球就能派上更多用场了。」

「那样那群人就会变成森林的肥料了……嗯,我觉得这样贤淑可爱多了。」

昴对躲过一场虐杀不禁松了一口气,被雷姆带著微笑击倒的男子,应该也没想像到差点会被这么可爱的女仆杀害,此种心情昴比任何人都还清楚。

「所以呢?身为当事人的那个吟游诗人正在客房吗?」

「目前正和爱蜜莉雅酱在一起,虽然名义上是保护安全,要是一个不小心让她压力太大逃走就糟糕了,不知道任何内情的爱蜜莉雅酱是很适合的人选。」

「这样啊,看来你知道罗兹瓦尔大人将那个诗人留下的理由。」

拉姆收起下颚以冷淡目光瞪著昴,她的视线让昴耸了耸肩。

「是想把莉莉安娜当成宣传爱蜜莉雅酱参加王选的立场吧?莉莉安娜想靠自己创作全新英雄的歌曲,国家新王的出人头地传记刚好和她的目标一拍即合。」

「以毛来说脑筋转得还满快的,这样就能洗刷颈部以上是空心南瓜的疑虑了。」

「你之前都是觉得自己和南瓜怪说话吗?」

姑且不论拉姆一如往常的评价,罗兹瓦尔大概就是打著此种如意算盘。

这个世界并没有电视或报纸之类将情报传达给大众的手段,因此巡回各地以歌曲传达历史或事件的吟游诗人,肯定比昴想像中更加具有影响力。

──而在王选中,莉莉安娜的歌曲也能成为爱蜜莉雅的强大助力。

「昴能理解得这么快真是太好啰。我个人的方针就是这样,稍微补充一点,我可是打算让双方各取优缺点喔。」

「优缺点啊……」

对于罗兹瓦尔彷佛合乎己意并带著奸笑的回答,让昴顿时有种很可疑的感觉。

面对昴的反应,雷姆垂下视线代替罗兹瓦尔回答道:

「虽然很难启齿,但爱蜜莉雅大人是半妖精。如果是一般诗人,无法否定会以此种理由拒绝这个提议的可能性,在这点上莉莉安娜小姐与爱蜜莉雅大人看来感情颇为融洽,根据条件应该会接受这个提议。」

「只要我们接下她自己无法解决的麻烦事,再进一步营造出让她无法拒绝提议的气氛。是这个意思吧……我刚才的表情看起来是不是很坏?」

「就像平常一样邪恶。」

「就像平常一样帅气。」

昴一边听著两姊妹截然不同的评价,一边对罗兹瓦尔的坏心眼挑起嘴角。

不论是将莉莉安娜留在宅邸的话术,他的确是个很会动歪脑筋与油嘴滑舌的人。

昴稍微带著责难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结果罗兹瓦尔竟然带著满面笑容朝他挥了挥手,让昴不禁叹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目前就是注意莉莉安娜身边的状况,然后想办法解决问题吧?让袭击的那群家伙逃走果然很可惜,要是能抓到随便一个人……」

「把五六十根骨头打断,就能让对方把一切招出来了。」

「那样应该连血都吐不出来了,饶过对方吧。」

听起来实在无法断言是开玩笑,这也是拉姆忠贞的恐怖之处。

「我也会帮忙注意,不过要是被袭击我也只能拉开嗓门呼救,对方再怎么说都不会袭击领主戒备中的宅邸吧。」

「如果听到昴的呼救声,雷姆会立刻赶过去的,不管是打扫中、煮饭时还是洗澡的时候都请尽量呼叫。」

「不纯洁。」

「别在我回答之前就用轻蔑眼神看我好吗!」

雷姆宛如小狗般晃著看不见的尾巴,而拉姆则是宛如猫咪般以由衷轻蔑的眼神看著昴。经过这番一如往常的对话后,这场对话暂时迎接结论。

「总之啊,目前就是以我们的步调维持现状吧。我会向莉莉安娜小姐把事情问清楚,就来找找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吧。」

「那我就这样告诉她吧,说实话她现在应该生不如死吧。」

「是她把问题带来让罗兹瓦尔大人烦心,稍微痛苦点更好。」

「大姊,你对客人的态度还真差。」

昴对拉姆口无遮拦的怨言露出苦笑,正当他将手搭在门把上准备离开时……

「只要在宅邸就能保障安全,记得把这件事告诉她喔。」

罗兹瓦尔从背后传来这道声音,那别有含意的发言让昴顿时感到相当傻眼。

8

「……也、也就速说,目前不用担心冒犯被砍头呗?」

「你这是哪国的腔调啊?」

听完讨论的结论后,原先紧张得绷紧全身的莉莉安娜浑身瘫软地坐倒在椅子上。虽然模样看来十分邋遢,但昴决定老实地放她一马。

毕竟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她应该已经体验到生不如死的感觉了。

「这次学乖了,就别再大胆想著把领主连累到自己的事情上,实际上这就算被砍头也不算夸张喔。」

「唔呃!我、我已经反省过了!现在我的心情比风儿更加秀丽!比流水更加清澈!」

「你这种说话方式会和我撞衫,以后禁止使用。」

即使面对昴的冷静吐槽,目前莉莉安娜并没有余力耍嘴皮子。

莉莉安娜的行为,等同于将私事牵连并且让领主的相关人士暴露在危险之中,无法否认思考太过短浅且天真。

见到连莉莉安娜都不免变得相当沮丧,昴认为这是一帖良药而感到相当畅快。不过见到昴与莉莉安娜的对谈,同席的爱蜜莉雅却似乎相当生气地鼓起脸颊。

「昴,莉莉安娜好像也反省过了,说到这边就好了。」

「爱蜜莉雅酱,这种家伙如果不好好数落一顿是永远不会有自觉的。要好好告诉她自己隐瞒的事会对周围造成多少麻烦……爱蜜莉雅酱,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没有自觉真的很让人头疼呢。」

被爱蜜莉雅冷冷一望,让昴不知为何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发现自己处于劣势,昴将话锋由爱蜜莉雅转回到莉莉安娜身上。

「那么,我想重新把详细情况问得更清楚一点……那些白衣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杀你的?」

「这点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有清楚自觉到被追杀是从几天之前……在那之前没有特别的迹象。」

「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异常状况吗?」

「是的,顶多只有自用的羽毛笔突然消失,洗完澡之后的衣服突然不见,还有用过的餐具突然在旅馆消失之类的……」

「怎么听起来像是跟踪狂会做的事啊!?」

此种小人的手段让昴如此放声喊道,爱蜜莉雅与莉莉安娜皆不解地歪著头。

看来她们似乎无法理解「跟踪狂」这个名词的概念。

爱蜜莉雅自是不用多说,莉莉安娜在闭起嘴巴的条件下也能算是个美少女,非常希望她们两个能多注意这点。

话虽如此,想起刺客的模样让昴摇了摇头。

「私人物品搞丢应该和那些刺客没有关系,只是有怪癖的热情粉丝而已。在那之前有被拿著刀追杀过吗?」

「唔唔唔,总觉得这种说法让我不太能接受……总之今天是第一次亮出刀刃,不然我的表情可是会变得更严肃的。」

「虽然你的表情现在也不像很严肃……意思是对方突然改变手段了吧。」

昴开始深思莉莉安娜的证词,寻找白衣男们改变行动的原因。只不过说到目前莉莉安娜最近的变化,有头绪的线索只有一个。

「就是这间宅邸……与领主接触让对方开始著急了吧?」

与罗兹瓦尔接触刺激到锁定莉莉安娜的那群人,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也就是说,刺客有个不希望莉莉安娜与掌权者扯上关系的理由。

「你是真的没有头绪吗?感觉起来有种很不妙的气氛,不赶快把你知道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我们可是没办法保护你的。」

「在少女面前怎么能用吐这个字眼呢!我以祖先与这个流丽丽发誓,绝对没有隐瞒任何事!不过等等还是别赌上这个流丽丽好了……」

「最好是能这么快就失去自信啦!」

见到紧紧抱著自己吃饭工具的莉莉安娜,昴先是如此怒骂,随后便叹了一口气。

不过莉莉安娜也是面露认真地思考著线索,只见她发出「嗯嗯」的沉吟声后……

「我没有打算隐瞒事情,不过就是真的没有头绪,心底只有好像全部牙齿被鱼刺卡住的不协调感……」

「在吃那种鱼之前记得先把刺挑掉。」

如此冷冷回应带著严肃表情却毫无认真感的莉莉安娜后,昴转向爱蜜莉雅想开始认真讨论问题。

「所以呢?在这些都是鱼刺的话题中,爱蜜莉雅酱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等我回来的时候,不是陪她聊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题吗?」

「完全没有,莉莉安娜说不协调感是从大概两星期前开始出现……听说是在来到阿拉姆村之前,离开某个叫做沃渥的村子就开始了,所以要说原因应该是……」

「大概就是那个村子吧,那边发生的某些事肯定就是原因。喂,有没有在那做出了什么印象深刻的事?」

「已经是以做了什么事为前提吗?至少让我辩解一下这种不名誉的对待嘛!」

昴对鼓起脸颊的莉莉安娜沉默以对,莉莉安娜嘟著嘴并用双手握著自己的双发辫摇了摇头。

「话就算这么说,其实和平常没有两样。顶多只记得那个村子对外人很冷淡不太欢迎我……啊……啊啊!听完我的歌别叹气啊……别用那种眼神看著我……!」

「不好意思打扰你沉浸在快发疯的痛苦回忆中,麻烦你说出能当成线索的发言。」

「话说你为什么要留在那么令人难过的地方呢?我也有过这种经验,我觉得这对双方都不是舒服的事。」

「感觉好像可以体会到爱蜜莉雅酱的难过往事。」

面对抱头发抖的莉莉安娜,爱蜜莉雅那无恶意的经验谈深深刺进她的心中。

不过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问题,毕竟吟游诗人是个随心所欲四处旅行的职业,居无定所的她照理说应该没有任何理由留在令她感到不快的地方。

「啊,那是因为……虽然村民的冷淡态度的确让我打从心底感到很生气,不过最让我高兴的就是村子最有钱的老爷爷很喜欢我喔!」

「喔?有钱的老爷爷啊?」

「对呀!他就像是疼孙女一样疼我,还买了一副新的流丽丽给我喔!所以这可是全新的喔!」

昴接下莉莉安娜拿出来献宝的流丽丽,虽然莉莉安娜显得相当兴奋,但在昴听来只像是欺骗孤单老人送礼而已。

「不只是吃好吃的东西、睡在柔软的床上、还买了新的流丽丽和衣服送给我……嗯呼呼,那段时光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我说你啊,除了唱歌以外的俗气问题最好想办法收敛点。」

莉莉安娜带著陶醉神情流著口水,但她不只是无视于昴的指摘,那毫无紧张感的表情也突然蒙上一层阴影。

「可惜的是,这段时光并没有持续很久。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事,某天老爷爷突然把我赶出宅邸,挥霍的生活也到那天为止。」

「是打破珍贵的壶、偷吃东西还是睡相太差?」

「真、真是没礼貌!我最后一次睡相很差是在五年前!」

五年前表示是十六岁的时候,但昴觉得继续追究下去实在有点麻烦。

看来她似乎真的不知道被赶出宅邸的原因,连莉莉安娜也是露出满腹狐疑的神情。

虽然有「富豪老爷爷」这个听来很诡异的字眼,但离她被追杀的原因核心仍然相当遥远,也有可能是追杀莉莉安娜的元凶误以为她与老爷爷之间有某种关系。

「总之不论如何,线索就是那个沃渥村和老爷爷吧。总之我会先向罗兹瓦尔说明这件事……不知道他会不会动手调查。」

「可是可是,老爷爷只有照顾我的生活起居,还有教了我一首『绝对不能唱给别人听的歌』,我真的没有任何头绪了。」

「这样啊……那这样就没有线索了,真是头疼呢。」

「不对,先等一下。」

有句绝对不能错过的话差点漏听,让昴赶紧打断对话。不过两位女性皆不解地歪著头,看来她们似乎不是开玩笑的。

天然呆就是这样才恐怖,爱蜜莉雅酱真的是天使。

「那个『绝对不能唱给别人听的歌』是什么呢?」

「……?歌曲内容是老爷爷告诉我建立起一代财富的秘密,说实话不论是曲风还是歌词都不是我的菜。」

「真是的,怎么能这么说别人教的歌曲呢。可以让我听一次看看吗?」

「当然!我很乐意!既然这样我甚至想把自己会的歌全部唱出来!」

莉莉安娜从昴手中抢回流丽丽,看似相当开心地拨动琴弦。

爱蜜莉雅也露出期待目光,似乎对她的提议感到相当雀跃。

昴在两人面前闭起眼睛,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首歌根本就是原因嘛!!」

对于没有人吐槽的天然呆两人,昴只能如此阻止两人的对话。

9

「不过话说回来……」

「咦?有啥抹事吗?」

「嘴巴里有东西别说话,淑女这样可是很没礼貌的。」

「唔嗯嗯……看来仆人先生也总算发现我的女性魅力了。」

莉莉安娜不知道是怎么理解昴的发言而显得颇为得意,她那彷佛松鼠般将双颊塞满甜点的模样,至少是没有半点成熟女性的性感魅力。

莉莉安娜以夸张模样享用著雷姆亲手制作的点心,目前正好是午后的点心时间,昴则是在风和日丽的午后时光享受著茶与甜点,然后吐出了一口气。

「自从你来到这已经过了三天……」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那又怎么样?」

「虽然袭击还不到毫不间断的程度,不过你这家伙到底搞了什么飞机!?」

昴回顾这三天以来发生的事并如此吶喊,让莉莉安娜惊讶地瞪大原本便很圆润的双眼。

莉莉安娜住在宅邸的这三天──锁定她的袭击不分早中晚频繁进行,次数已经超过十次以上,先前那「只要躲在领主宅邸,对方应该也会犹豫是否该发动袭击」的推测也完全令人跌破眼镜。

「虽然目前全部都被雷姆打跑,不过那些家伙逃走的速度还真不是普通快,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办法抓到半个人,这些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讨厌啦,如果能知道就不会那么辛苦了。事到如今别再让我说这种话嘛。」

「你这家伙也是,只过三天而已,怎么就能变得那么散漫啦!」

莉莉安娜彷佛事不关己般如此说著,这三天以来可说是变得越来越嚣张。

她只有第一天的前几个小时畏畏缩缩,现在甚至能在宅邸内肆无忌惮地四处昂首阔步,或许也有可能只是不将昴放在眼中罢了。

「虽然俗话说静候佳音……不过在这等的人是这个样子,拉姆那家伙肯定会气得死不瞑目吧。」

「给各位添麻烦了……啊,那个烤蛋糕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吗?」

「你的感谢只有口头上的表面功夫而已嘛!」

似乎将昴的怒骂声判断为允许,莉莉安娜将昴的烤蛋糕吃进口中并显得相当开心,此种态度让昴甚至怜悯起替莉莉安娜奔走的拉姆。

拉姆目前正赶到莉莉安娜先前驻足的沃渥村,调查莉莉安娜被追杀的原因是否与该村子的富豪有关。

即便是罗兹瓦尔的命令,昴仍然无法忘记拉姆离开宅邸前那副由衷厌恶的神情,回来之后肯定会将这股怒气迁怒到昴身上。

「明明是这副德行,除了拉姆以外的宅邸成员居然都满喜欢你的。」

「歌曲不分国界、语言和种族,只要能渗透进人的心灵就能化解隔阂。这可是看吟游诗人实力的处世之道,要以纯真的心灵打动人们喔。嗯哼哼……」

「我实在没办法接受……」

面对这位浮现出奸诈笑容的(二十一岁)美少女,昴突然有种强烈的挫败感。虽然她那完全掌握自身外观与实力的处世态度相当厉害,但离纯真实在太遥远了。

对昴来说,美丽的心灵果然还是女孩子不可或缺的魅力。

「这点爱蜜莉雅酱才是适合我的真命天女。」

「刚才你叫我吗?」

「呜呀!」

当昴流露出心声的当下,爱蜜莉雅突然在房间露面,让他的心脏差点跳了出来。

见到昴直直站著不动的模样,爱蜜莉雅带著笑容指著房间的门扉上方,该处能够见到以颜色变化通知时间,是这个世界用来当成时钟的魔刻结晶。

「你看,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吧?我已经快等不及了。」

「真希望能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在我的房间听到这句话……雷姆也说收拾完餐具就会过来了。」

「呵呵,雷姆也是很期待呢,我也很在意昨天的剧情到底会怎么发展。」

爱蜜莉雅既可爱且充满期待地微微红著脸颊,她的侧脸几乎让昴看傻了眼,并且对她的注目对象并非自己燃起一股嫉妒,于是昴忍不住朝莉莉安娜瞪了一眼。

「我有灵感了,请听听看──他人的恋情是蜂蜜滋味。」

「住嘴!」

昴对舔掉沾在指尖上的甜点并拿起流丽丽的莉莉安娜当头一喝。由于只是单纯不肯服输,没能粉碎莉莉安娜那充满优越感的表情,顿时让昴相当懊恼。

「啊,已经开始了吗?」

「不,还没开始。昴只是像平常一样欺负莉莉安娜而已。」

「在爱蜜莉雅酱心中已经变成是我欺负莉莉安娜了喔!?」

对晚一步进入房间的雷姆,爱蜜莉雅让出旁边的沙发空位并如此说道。雷姆说了声「失礼了」坐在爱蜜莉雅身旁,沙发上只剩下一个空位。接著……

「……打扰啰。」

房间的门第三度开启,但门外的景象却与先前截然不同。

原先门外照理说应该是连接宅邸走廊,此时视野中却是描绘出灰暗的书库,在宽敞的房间中能够见到毫无间隙排列的书柜,有位幼小少女则是从中走了出来。

那是个有著一头接近奶油色法国长卷发的少女,她绷著那彷佛洋娃娃般的工整可爱长相,晃著气派的礼服裙襬走进房间。

少女环视一遍房间后,便带著不屑神情冷冷哼了一声。

「哎呀,多亏你们等贝蒂过来,这点倒是让贝蒂满佩服的呢。」

「讨厌啦,怎么可能放著碧翠丝姊姊不管直接开始呢。要是做出这么没有道德的事,我莉莉安娜就不配作为一个女人了。」

「这样呀,心态很不错,真想叫某个家伙也好好学起来呢。」

面对莉莉安娜的欢迎,这位少女—碧翠丝则是冷冷望著昴。

话虽如此,年幼的她视线与坐在沙发上的昴几乎是同等高度。只要习惯她那养尊处优的态度,此种模样也会令人不禁会心一笑。

「不过话说回来,碧翠子居然会这样特地从禁书库出来听莉莉安娜的歌,到现在还是很令人难以置信。」

「除了读书以外,偶尔像这样出来接触世界也很不错。表示那个女孩子的歌声有这点程度的价值,她的歌声大概就能抵过十个你的价值。」

「这样我会认真思考自己有多少价值,可以麻烦你别用这种形容法吗?」

碧翠丝无视于烦恼著自己有多少汇率的昴,径自坐在剩余的位置上。

就这样,罗兹瓦尔宅邸的莉莉安娜支持者全员到齐。包含爱蜜莉雅与雷姆在内,甚至连碧翠丝都喜欢莉莉安娜的歌,让整间宅邸的成员皆感到相当惊讶。

「呃……那么,感谢各位今日大驾光临,在此仅由本人莉莉安娜以歌曲与戏剧为各位的短暂时光增添色彩。」

在四名听众的注视下,莉莉安娜在房间中央如此说著开场白。

她那说著招牌招呼词的模样可说是落落大方,看来身为吟游诗人的举止并非是浪得虚名,不过嘴边还有甜点碎屑这点还请各位别太计较。

「那么,接下来要演唱的曲目是近代名曲『剑鬼恋歌』第二幕,从只知剑术的年轻剑鬼与美丽少女邂逅开始。」

面对女性们的内敛拍手与昴的热烈掌声,莉莉安娜鞠了个躬。

能够听到昨天的歌剧后续,昴也感觉到自己正暗中期待著这个时刻到来,虽然口头上耍耍嘴皮,但他与爱蜜莉雅怀著同样的心情。

最令昴不甘心的地方,莫过于自己也是陶醉在这位小小歌手的歌声中。

「那么,请听接下来这首曲目——剑鬼恋歌。」

莉莉安娜拨动琴弦,以细致歌声乘著曲调开始唱著序章。

就在这个瞬间,房间的气氛融入她所创造出的歌曲世界中,彷佛整个世界的感觉皆为之一变。

「────」

莉莉安娜的举手投足让世界改变形状,甚至连见到的景色皆被歌曲染上色彩,让人除了惊叹还是惊叹。难掩鸡皮疙瘩的昴只能拚命忍耐不让自己发出低吟声。

不能因为自己的粗俗,而破坏了这个美丽的世界观。

故事叙述一名对剑术倾心而被称为剑鬼的剑士,由王都身为士兵首度参加战役开始。与一名少女邂逅后,恋歌渐渐迈入佳境,剑鬼怀著毫无自觉的恋情挥剑驰骋沙场。第二幕就在剑鬼与少女互相交谈,感觉到某种彷佛能匹敌剑术的情怀后暂时落幕。

「……感谢各位的聆听。」

撼动空气的流丽丽曲调告一段落,莉莉安娜便在此种余韵犹存的气氛下弯腰鞠躬。

她的模样让昴自然地挺直背脊献上掌声,而旁边的爱蜜莉雅和雷姆也是同样拍著手。虽然只有碧翠丝没有拍手,但从她嘴角浮现的淡淡微笑,便证明了她对莉莉安娜的歌曲感到相当满足。

「果然还是很凄美……故事一定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雷姆也是这么想的。明明剑鬼恋歌是知道结局的歌,却有种像是第一次听闻的感觉。对莉莉安娜小姐的歌喉除了感动只有感动,真的是太厉害了。」

「算是普普通通吧,不过要我继续听下去也没问题喔。」

「真是个不老实的萝莉……」

在爱蜜莉雅与雷姆皆率直地陈述感想时,不知为何只有碧翠丝展现出一副高傲态度。昴则是藉著对碧翠丝吐槽,刻意躲过说出感想的机会。

「所以呢?仆人先生有什么感想呢?」

然而,这位吟游诗人浮现出恶作剧般且略显得意的笑容,并没有放过昴的卑微自尊心,昴只好咬著嘴唇并放弃地叹了一口气。

「……好啦。可恶,虽然很不甘心,不过你唱得真的很好。说实话你没唱歌的时候,身为人和女生都有点问题,只有唱歌的时候是无可挑剔。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一直唱歌,对这个世界、人类和你都是最好的选择。」

「咦咦?明明被称赞却有种不是很能释怀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昴不甘心地老实说出称赞,结果就变成了带有挖苦的称赞语气,这个举动不只招来碧翠丝噗哧一笑,也让爱蜜莉雅朝昴投以颇为温暖的目光。

「剑鬼恋歌一共有五幕。雷姆当然很喜欢最后的第五幕,但也不会错过明天开始的第三幕,雷姆结束工作后一定会立刻赶过来的。」

「雷姆,看你好像很喜欢这首歌。我到目前为止都被莉莉安娜的歌喉惊得差点说不出话,对故事的接受度还不算太高,听到最后不知道会不会也变成这种感想。」

「一定会的,剑鬼先生的人生就连现在也是许多男女性的理想。希望雷姆有一天也能与昴迎接像剑鬼恋歌的结局。」

「如果我听到的剧透没错,照结局来看我和雷姆最后应该是会互相残杀吧?」

面对兴奋地微微红著脸的雷姆,昴如此回答并缓颊一笑。

很少见到雷姆像这样展露出自已的感情,碧翠丝会特地露脸前来听歌也是,莉莉安娜的歌声确实是具有此种魔力,说实话昴还满羡慕的。

毕竟他可是如同字面所述般拚了老命,才与雷姆建立起常人般的交情。

「居然这么简单就能收买人心,真是一点都不有趣。」

「哎呀?仆人先生,那种赌气的表情一点都不可爱或好看喔,要用更客观的方式审视自己的行动喔。」

「从你平常的行为举止根本没有半点说服力,还是你是故意突显出唱歌时的优点,才会故意在平常营造出落差感?看来是个营造反差萌的老奸巨猾。」

「我完全听不懂呢,不过说得一点都没错……嗯唔嗯唔……」

「别在说话的时候吃东西啦!」

这个推测就在答案尚未明朗的情况下宣告结束。

唱完歌后,莉莉安娜将流丽丽放在墙边并再度开始享用烤甜点,可说是庄严华丽的美声天使被名为甜点的世俗玷污堕落的一刻。

接下来与莉莉安娜谈笑并直接开始茶会,这三天以来一直是处在此种日常模式。

──但今天看来并没有如此顺利。

「失礼了。」

雷姆突然如此说著,并且站起身走向窗边。

雷姆直接无声无息地打开窗户,眯起那淡蓝色的眼眸向外眺望,视线确认过宅邸的正门方向后,她的右手便从怀中掏出某样东西。

「雷姆,那是什么?」

「这是小铁球,因为手边正好没有习惯的武器。」

她在掌心滚动著约有高尔夫球大小的铁球,然后彷佛很害臊地用手将铁球拋出窗外,一秒后便传来低沉撞击声与粗厚惨叫声。

「……打中了。」

雷姆看著外头并竖起拇指的模样让昴不禁苦笑以对。

从雷姆身旁向外一看,便能够见到白衣男子们在前庭角落搬运著昏倒的同伴。

「真是一群不死心的家伙……到底要被雷姆打破几次头才会学乖啊。」

「说不定是每次被打破头,学习的内容就会从破掉的洞漏出来。」

昴对不否定自己打破头的雷姆感到背脊发凉,目送著逃走的白衣男们离开并叹了一口气。这三天以来,那群人总是反覆像这样进行著被雷姆击退的固定模式。

「这次是那群穿著白衣服的人呢。」

「是啊……不对,你这句话让人有点在意。这次是穿白衣服?」

「就是锁定莉莉安娜小姐的集团。有时候是白衣服的人,有时候是穿著粗野服装的人展开袭击,雷姆认为是白衣男人手不足才雇用的小混混。」

「真的假的,确定有两派人马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两件不同的事?」

「在这个时间点,很难想像会有两种有勇无谋的势力会分别为了不同目的发动袭击。」

雷姆的话让昴点了点头,再怎么说在目前这个时间点,要是真的有与白衣男们不同、并锁定莉莉安娜的其他自杀集团,那么运气未免也太差了。

不过,从这几次的袭击模式能感觉到差异也是不争的事实。

「来一次认真把对方抓住应该会比较好吧?」

「这点我们也有考虑过,不过对方真的很擅长逃跑,虽然只要认真追赶应该就能抓到对方……但要是离宅邸太远也会很让人担心。」

「就算躲过雷姆,这间宅邸也有第二和第三魔王就是了。」

以战斗力考量,雷姆在罗兹瓦尔宅邸成员中的实力大约算是居中。

不只是附带帕克的爱蜜莉雅,还有罗兹瓦尔与碧翠丝这两名单独战力,战力从外界来看可说是过剩到出手便是相当愚蠢的事。

「可是,太过放任不管也会很令人担心。要是那群人失去耐心,到时候四处胡闹会更让人头痛。」

「想早点解决这件事也是真的,毕竟是一群只会随便冲进来的无脑家伙,所以目前还不构成任何问题……最坏的情况是很有可能会不顾后果对附近居民出手。」

要是让阿拉姆村之类的地方受到波及,事情可能会迎向最糟糕的结局。这里指的最糟糕结局,就是罗兹瓦尔毫不留情地将对领民出手的袭击者烧得一乾二净。

「为了避免变成这样,希望拉姆能尽快找到线索。」

「拉姆是个很聪明的人,肯定能很快发现某些线索。虽然我们听完那首歌之后都没有任何头绪……」

爱蜜莉雅口中的「那首歌」,就是认定为莉莉安娜被追杀主因的那首「绝对不能唱出来的歌」。

为求确认,昴已经反覆听了好几次,「绝对不能唱出来」这个但书已经是毫无意义,但昴也无法从中感觉到特殊含义。

那是一首关于故乡的纯朴和谐歌曲,完全无法听出与富豪建立起一代财富的秘密有何种密切关系,为了确认此点才会派拉姆展开行动调查。

「该不会是被某种无聊理由洗脑了吧?那些家伙既然这么碍事又不会看脸色,直接斩草除根不是更好吗?」

「亏我们这么努力摸索和平解决事情的方式,至少看看气氛嘛。」

将红茶杯送往嘴边的碧翠丝,以毫无感情的声调如此冷酷地断言。

虽然到最后或许得被迫如此解决,但消灭敌对对象是最容易留下遗憾的做法,这是昴在魔兽骚动结束后得到的教训。

尤其这次的对象不是魔兽,是同样身为人类就更不用说了。

「只要持续进行防守,就会被局限很多行动……说不定积极采取攻势就能让事情一口气进展喔。」

「我们的人手和情报还没有多到足够能这么做。看来已经是无计可施了,老实抱头等待风暴过境也是一种方法,就这么做吧。」

「我说你啊,怎么说得好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大家可是为了你才这么努力耶。」

或许是处在保护下,这些日子以来让莉莉安娜显得更加游刃有余。见到她那松懈至极的模样,看来也不太需要担心问题解决后与她之间的关系。

然而,目前仍然没有见到得以解决问题的曙光。

「由我们积极采取攻势啊……」

昴再度喃喃反覆著自己说过的话,闭起单边眼睛开始沉思。见到昴的侧脸,爱蜜莉雅突然皱起那美丽的眉头。

「啊,昴该不会又再打什么鬼主意了吧?」

「怎么又说得这么难听……不过说是鬼主意倒是没什么错。」

爱蜜莉雅的指摘让昴浮现奸笑,昴回过头看著房间的四名女性,在女性们的注视之下竖起指头如此提议。

「我有个策略想要试试看,不知道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10

「……话说你们还真蠢,虽然这样可是帮了我们不少忙哩!」

在喷出骯脏口水大笑的男子面前,昴努力忍耐著不让自己的脸颊开始颤抖。

场所在某个昏暗的小屋之中,窗户已经遮住无法见到外头。只能靠著放在房间的拉格麦特矿石作为光源,周遭物体只能依稀朦胧看见。

大略环视一遍后,身旁净是一些看来习惯各种坏事的家伙,这就是昴对这些人的评语。

「只要乖乖躲在宅邸,那个怪物女仆就会让我们没办法出手了,没想到你还敢出来闲晃,真是运气有够差的。是过太爽以为没事了吗?」

以带著卑劣表情踹著昴的男子为首,这群人飘散出粗野气息并「看起来就像混混」,小屋内外总共有八人。

即使昴奋勇认真抵抗,在此种数量暴力下也会毫无用武之地遭到制伏。

「喔?还真可爱哩,居然在发抖哩。帅哥,赶快安慰她啊。」

在带著悔恨表情的昴身旁,有位少女正垂下脸不停颤抖。男子们见状便投以嘲笑声,昴则是牵起少女的手,保护著她不被放声大笑的男子欺凌。

「没事的,放心吧。不用担心,肯定会船到桥头自然直……」

「还真是勇敢哩。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已经很注意不让那个女仆发现啰。总之只要有那个女人就不需要你了,会先好好揍你一顿再放你出去啦。」

面对鼓励著少女的昴,男子得意地将拳头按得啪啪作响。昴微微地吞了一口气,还能感觉到少女用力地回握著他的手。

少女身穿最低底限覆盖身体的民族服装,从那露出的白皙肩膀看来似乎相当害怕,昴则像是要藏住少女而轻轻搂著少女的身体。

少女屏著气息,而就在男子们皆吹著口哨的当下……

「──把她抢回来是真的吗!?」

门扉随著这道声音被粗鲁地推开,外头的阳光将昏暗室内照亮,让昴不禁眯起眼睛,只见有个人影气喘吁吁地背著光站在入口处。

经过几度眨眼对焦后,昴发现那名人影是个年轻的青年,而且是个穿著华丽服装并将头发梳理得颇为帅气的人。

青年环视整个房间内,一发现昴等人便惊讶地瞪大双眼。接著……

「喔喔!莉莉安娜!总算见到你……不对,那个男人是谁?」

「是藏匿小姐在那个宅邸里的人,我们一起把他抓来……少爷?」

青年看著昴的眼神变得相当锐利,而且转眼间双颊涨红。从混混们皆窥视观察著那名青年的心情来看,或许他就是这群男子的雇主──也就是幕后黑手。

面对做出如此判断的昴,那名青年喘著气靠到他的面前。

「你这家伙!是、是谁准你和那个女孩子靠在一起的!」

「喔哇!?」

青年突然激动地踢出一脚,将昴狠狠踹得撞到墙上。

突如其来的暴行让昴撞得头晕目眩,周遭的混混们则是取而代之地发出叫声。

「少、少爷!您做什么!?」

「因、因因因为这家伙和我的莉莉安娜这么亲热!」

青年甩开拉著他的男子们,跪在强迫与昴分开的莉莉安娜面前,然后将手伸向仍然低著头的莉莉安娜。

「啊啊,莉莉安娜,我总算见到你了。我是你的爱情奴隶奇利塔卡。自从听说你被带进那个有『亚人癖好』的恶名昭彰宅邸之后,彷佛撕裂胸口的忧虑如涌泉一般不断浮现。啊啊……啊啊……莉莉安娜……」

这位自称是奇利塔卡的青年,以彷佛沉醉在自身话语的态度如此说著话。对于他这种无法确定是否在找碴的言辞,因为对自己同伴名声不好这点有所自觉,因此昴只能面露苦涩神情。他一边揉著肩膀,一边转头看往混混的方向。

「我说啊,你们有那种雇主都不觉得怎么样吗?」

「只要有钱就是好雇主,只要抓到那个身材不怎么样的小姐,拿到的钱就能我们玩上好一阵子,所以就算个性有点奇怪也能装作没看见啦。」

从混混的嘟哝声中得知,他们也知道雇主的个性有些诡异。获知这个令人鼻酸的内情后,昴猜想这场与莉莉安娜有关的骚动应该会面临意想不到的结局。

原本昴以为莉莉安娜被追杀的理由是﹁歌﹂,但看来幕后黑手奇利塔卡狂热的对象是莉莉安娜本人。

虽然求爱表现相当偏激,不过从他身上并无法看出更多背景。

「莉莉安娜!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那惹人怜爱的眼眸不肯看著我!」

先前持续热情示爱的奇利塔卡,不禁对保持沉默的少女皱起眉头。

「为什么半句话都不说……该不会是带过来的时候被做了什么狠事吧!」

「少爷!别怀疑我们啦!我们只是照你的话把人带过来耶!虽然这样说有点奇怪,不过谁会对这种没身材的丫头做什么事……」

「……你们这些啰啰嗦嗦的苍蝇。」

就在奇利塔卡等人开始争辩的时候,突然有道少女的低沉声音插了进来。

一听到这句话,奇利塔卡抬起头的表情充满惊愕,只有他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发现眼前这名少女的声音并非是自己所追求的对象。

「你、你是谁!你不是我的莉莉安娜!?」

「贝蒂可是没有半点意思把名字告诉你们这些家伙。」

无视于昴「你等于是把名字说出来了嘛」的心声,少女晃著绑成两边的发辫站起身,但她的头发与莉莉安娜不同,是颇费工夫地将法国长卷发编起的发辫。

「里面和外面总共九个人……用两只手的手指就够啰。」

下个瞬间,刮起的风暴让小屋内外皆回荡著男子们的粗犷惨叫声。

11

──对锁定莉莉安娜那群人发动的攻击,昴的提议其实是很单纯的策略。

「既然把对方打跑没办法查出对方的根据地,那乾脆采用给对方抓住带到幕后黑手面前的诱饵作战,幸好对方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家伙。」

「连贝蒂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会顺利成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碧翠丝吐出一口气,用昴递出的毛巾将脸与手脚擦拭乾净。

改变肌肤颜色的颜料被擦掉后,褐色外观渐渐变回平常的白皙肤色,看著仔细擦拭身体的碧翠丝,昴双手抱臂。

「不过话说回来,碧翠子越是变回平常的模样,这种打扮的不协调感就变得越夸张耶。」

「不知道是谁的提议,才让贝蒂变成这样的啊。」

「是我的提议没错啦……不过实在没想到会看起来这么可怜。」

当昴感叹地如此耸了耸肩,碧翠丝的额头顿时浮现出青筋。

碧翠丝目前的装扮是为了欺骗袭击者的服装──也就是莉莉安娜平常宛如舞者的暴露装扮。虽然莉莉安娜与碧翠丝以女性体格而言没有太大差距,但不知为何碧翠丝的模样看来反而比较令人摇头。

看来果然是因为自家人熟知她平常样子的关系吧。

「要不是被哥哥和那个女孩子拜托,我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哎呀,我提议的时候早觉得把那个当后盾就会成功,连我自己都被自己的恶劣歪脑筋吓了一跳……不过你抱怨归抱怨,其实是很好攻略的女主角呢。」

「对贝蒂来说,刚才那个评语感觉还满令人火大的呢。」

「我是在称赞你喔,这可是走在时代最前端的萌系角色,不过十年后就不知道啰。」

无视于碧翠丝挑起眉头的视线,昴环视整个小屋内的惨况。先前招惹到碧翠丝的混混们被打得四处横躺在地,见到幕后黑手奇利塔卡被压在壮汉底下,昴双手合十地表示哀悼。

这场诱饵作战的前提,当然不可能让莉莉安娜本人暴露在危险中,也不能让雷姆从旁护卫提高对方戒心,更不用说让爱蜜莉雅亲上前线,所以能付诸实行的除了昴与碧翠丝以外别无他人。

因此昴拜托帕克说服不甘愿的碧翠丝,经过女性们吵吵闹闹地化妆后,昴带著扮成莉莉安娜的碧翠丝开始执行这场诱饵作战。

就连设计这场作战的昴本人,都没料想到居然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我的参谋指数真是高得太恐怖啦,不过能查出幕后黑手就表示拉姆完全是白跑一趟,等她回来被臭骂一顿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了,心情真是太忧郁啰。」

「既然有空在那边啰嗦,可以赶快把这些家伙绑起来避免逃走吗?两姊妹的妹妹很快就会过来,需要把这些家伙带回去。」

「是要在宅邸和罗兹瓦尔进行胆战心惊的对话吧,真是同情他们。虽然也算是自作自受啦。」

过度求爱的结局就是这样。跟踪狂之所以恐怖,就是因为不论在哪个世界或时代都会做出同样的事。除了唱歌以外的莉莉安娜究竟有什么优点,大概只有口吐白沫昏倒的奇利塔卡知道吧。

「不论如何,这种解决方式真是出乎意料。那群白衣男知道自己的雇主被抓,应该也会投降或是收手吧。这样事情就告一段落啦。」

虽然有种未完全燃烧的感觉,不过安心感总之让昴放松下来。接著伸出手捡起仍然收在盒中并被丢在地面的流丽丽。碧翠丝不只是变装成莉莉安娜,还将流丽丽当成附属配件带了过来。

「里面应该没问题吧?要是弄坏,不知道会被莉莉安娜要求多少赔偿。」

昴慎重地将流丽丽取出,摆出简单姿势以手指拨动琴弦。确认能够弹奏出轻快声响后,便开始随便弹奏曲子,此举让碧翠丝感到相当惊讶。

「你会演奏那种乐器呀?」

「诀窍和木吉他没什么差别,这三天我常常向莉莉安娜借来玩,七十年代的民俗歌谣几乎都没问题喔。」

昴在原先世界曾经向父亲借吉他,无聊时就会弹著民俗歌谣唱唱歌,这个没有任何听众的无谓钻研,越过世界籓篱总算开花结果。

「著作权也不会过来追究责任,看来我应该把这个世界的音乐来场大革命了。」

「以贝蒂所知,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种只锻炼无用技术的人,只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燃烧热情,这就是所谓的浪漫梦想。」

面对昴的胡言乱语,碧翠丝露出由衷傻眼的表情叹了一口气,然后这位少女不自觉地闭起眼睛开始倾听音乐。

是不可思议又带著平静的表情。

「真是的……真拿你没办法。」

面对老实地准备开始聆听音乐的碧翠丝,昴觉得突然中断演奏似乎也不太好意思。

于是昴只好如此找著藉口,在雷姆带著担心神情赶来小屋为止,持续进行著这场只有两个人的静谧演奏会。

12

「那么,意思是袭击的人与『那首歌』没有任何关系吗?」

听昴说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爱蜜莉雅瞪大双眼如此喃喃说道。

诱饵作战平安顺利结束,袭击者与幕后黑手被扛进宅邸后,目前应该正在接受罗兹瓦尔与雷姆两人的温柔盘查。

在盘查结果出炉前,昴来到爱蜜莉雅与莉莉安娜面前,将事情告诉作战期间理应相当担忧的两人。

在宅邸中庭听完话后,两人皆对整件事获得圆满解决松了一口气。

「昴,真是太好了。你没有受伤吧?碧翠丝也没事吧?」

「虽然被粗鲁对待让我差点哭出来,不过在爱蜜莉雅酱面前我还是会逞强的。碧翠子也变回平常的样子,快快换好衣服又躲回房间去了。」

「这样啊……亏碧翠丝打扮起来还满可爱的呢,真可惜。」

爱蜜莉雅的落寞神情让昴不禁露出苦笑。

以碧翠丝的角度而言,被当成洋娃娃打扮应该是很痛苦的事。她一回到宅邸便立刻换回衣服,并且将脱下的衣服甩到昴身上后,随即消失在禁书库中。

「是这样啊……我也想对碧翠丝小姐道谢,真是太可惜了。」

先前保持沉默的莉莉安娜突然乖巧地如此喃喃说著。

见到这场以自己为中心闹出的骚动即将结束,再怎么说莉莉安娜似乎也想了许多事,尤其她还是被下流跟踪狂派人骚扰的被害者。

「你认识那个叫做奇利塔卡的幕后黑手吗?在我看来,他对你好像还满有爱的,不知道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最后那句话我就当成没听见好了。呃……我知道这个人,在我来到这里打扰的之前再之前,在沃渥村之前我曾经到过某个商业都市,我记得是继承那边某个有名商家的后代。」

「难怪我看他一副有钱人的高傲样子,没想到居然猜得这么准……你都没有被他跟踪之类的自觉喔?」

「我只知道他很喜欢我的歌,还请我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对我来说,我觉得这样已经是很好的告别方式了。」

「我说你啊,你该不会走到哪就被人收买到哪吧?」

沃渥村的富豪也一样,莉莉安娜的容貌该不会在这个世界很吃得开吧?昴以为爱蜜莉雅的外貌已经是最高等级,看来两者之间的价值观可说是水火不容。

见到昴毫不顾忌打量著自己,莉莉安娜赶紧用手腕遮掩著自己毫无特色的身体。

「怎、怎么突然用这么下流的眼神一直盯著我呢?知道别人对我这么有兴趣之后,该不会是被我散发出的魅力迷得神魂颠倒吧?已经无法自拔了吗?」

「很好很好,找回平常的步调是最好的事。被跟踪狂尾随不是你的问题,你可以更大方一点没关系。拿去吧,流丽丽也还给你。」

「唔……总觉得没办法释怀!不过流丽丽当然得还给我!」

接过昴递出装有流丽丽的盒子,莉莉安娜露出似乎颇为不满的神情。

总而言之,即使是硬装出来也算是打起精神,只要能逼自己打起精神就算好多了。

「咦?爱蜜莉雅酱?你怎么用这么温柔又可爱的眼神看著我?」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昴和碧翠丝一样,都不肯老实说出心底的话。」

见到爱蜜莉雅噗哧地微微笑著,昴则是不解地歪著头。

「可是可是,这次欠了各位很大的人情债。我已经不好意思对领主大人提出关于新英雄的故事了啦。目前处在非常尴尬的情况,我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另一方面,解决眼前的问题后,莉莉安娜客观地审视过自己的立场便露出落寞神情。以她的观点来看,确实是给宅邸添了不少麻烦。

即便是以厚脸皮为卖点的莉莉安娜,再怎么说都不敢让自己发挥出更粗线条的态度。

然而,身为知道罗兹瓦尔真正意图的人,莉莉安娜的担忧可说是杞人忧天。或许该说,人情债反而能确实将莉莉安娜这位吟游诗人拉进王选宣传中,这次骚动可说是招来了相当有成效的结果。

「哎呀,这件事罗兹瓦尔应该会亲自找你谈吧。我觉得你也许该好好称赞自己欠下这个人情债喔。」

「咦?这是什么意思呢?」

「再过一阵子就知道啰。」

昴的话让爱蜜莉雅与莉莉安娜皆不解地歪著头。姑且不论莉莉安娜,连爱蜜莉雅都没有考量到这些事背后的含意,只是带著纯粹善意帮忙这点真是太可爱了。

然后昴说著「接下来」并从草地撑起身体,抬起头望著宅邸的方向。自从开始盘查已经快过了一小时──差不多也该是问出某些内情的时候了。

「毕竟不能让跟踪狂的被害者与加害者正面对质,不过我实在想听听罗兹瓦尔有什么见解,我过去一趟吧。」

「啊,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把乐器与换穿的衣服放进房间。」

一听到昴准备前往幕后黑手的所在处,莉莉安娜便带著认真神情提议做好准备,拿著碧翠丝穿过的衣服与流丽丽确实不太适合前往决战的场所。

「那就先去放行李吧。爱蜜莉雅酱,你可以先过去办公室没关系。」

「嗯,我知道了。得让坏人好好接受惩罚才行呢。」

平时温厚可爱的爱蜜莉雅,握起细瘦的手气冲冲地如此生气地说著。

即使模样不禁令人莞尔,但昴还是陪著莉莉安娜走往爱蜜莉雅的反方向。与从中庭前往办公室的爱蜜莉雅正好相反,从正面前往客房位居的东侧别馆。

接著──

13

从中庭回到宅邸并爬上通往本馆的阶梯后,爱蜜莉雅对突如其来的气息抬起头,只见雷姆正裙襬纷飞地落到正面通往三楼的阶梯平台上。

见到她那轻盈飘起的短短裙襬,让爱蜜莉雅不禁眨了眨眼。

「雷姆,在走廊这样跑步很危险的。」

「唔……爱蜜莉雅大人。非常抱歉,不过有件十万火急的事。」

「十万火急?」

平时冷静的雷姆难得如此慌张,让爱蜜莉雅挑起眉头。接著雷姆小跑步来到爱蜜莉雅身旁,环视著楼梯下方。

「昴不是与莉莉安娜小姐在一起吗?」

「呃……他们两个说要先回房间放东西。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罗兹瓦尔大人已经问出大部分的事了。主嫌是谬兹商会的继承人奇利塔卡.谬兹,是执意追求莉莉安娜小姐才会追赶至此。」

「嗯,这点我也有听昴说过了……」

莉莉安娜本人似乎仍对奇利塔卡为何会如此执著感到毫无头绪,但雷姆却对爱蜜莉雅的答案摇了摇头。

「相当抱歉,但这并不是最根本的问题。那位奇利塔卡先生用钱收买混混,试图将莉莉安娜小姐带回身边,虽然多亏了昴的诱饵作战才让这些阴谋化为泡影……」

「不是只有这样吗?」

「根据奇利塔卡所说,他坚持自己不曾雇用过白衣集团且毫无关联。」

一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爱蜜莉雅顿时惊觉雷姆会如此匆忙的理由,并且火速赶往楼下。与雷姆并肩全速赶向昴等人前往的东侧别馆……也就是莉莉安娜的房间。

「……没有回来。」

在门扉敞开的房间中没有见到应有的景象,让爱蜜莉雅不禁对自己的失态如此颤抖说著。

14

在发出匡咚声拖行前进的载货车上,被五花大绑的昴正瞪著天空。

「────」

与莉莉安娜两人回到宅邸的途中,突然遭受一阵冲击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身体仰躺在货车上,视野中只能见到蓝天。

紧紧包覆身体的布外面还用绳子捆住,可说是完全无法动弹的最糟糕情况。

脑门还微微留有被殴打的痛楚,从目前这种被五花大绑的情况来看……

「喔?这边的小哥好像也醒过来了,不好意思这么粗鲁对待你们。」

发现昴醒过来后,某个人朝他说出这番话。

昴只转动头看往传来声音的方向,只见有个身著白衣的男子正坐在身旁。确认过对方从头到脚皆身穿纯白衣服的怪癖后,昴几乎正确掌握到目前身处的状况。

明明雇主已经被捕,白衣男却没有停止行动──也就表示两者之间毫无关系。

「也就是说,莉莉安娜粉丝和锁定『歌』是两派人马吗!真是有够麻烦的耶!」

「我有灵感了,请听听看──莉莉安娜,是罪之花的名字。」

「闭嘴!现在是鬼扯的时候吗!!」

听见似乎与昴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少女发出这道声音,让昴不禁发出怒吼声。

虽然所见范围并没有见到莉莉安娜,但至少她似乎还有余力能开著平常的小玩笑。昴心中暗自对此感到放心许多,接著只转动头看著白衣男。

「总之可以期待不用被拳打脚踢逼问,是这个意思吧?」

「……嗯,这样对我们来说也省事多了。虽然算是马后炮,不过能尽量和平解决是最好的。」

「真的是马后炮,根本没有半点说服力。」

当昴如此回应后,男子也微微发出笑声回答「是这样没错」。接著将头部缠绕的白衣卸下,让藏在内侧的胡须脸露了出来,是个看似年约四十岁的中年人。

「我们是佣兵『白龙之鳞』。」

这位男子将脸露出并说出自己隶属的团体名称,似乎想与昴来场交涉。见到先前用强硬手段掳人却颇为理性的态度,让昴连同摇晃的货车有股难以适从的感觉。

「呕呃,感觉不是很舒服。可以至少让我坐起来再说吗?」

「我也很想让你起来,不过之前太过激动把你绑得像根木棒一样,要让你坐起来也得花很多功夫,所以还是麻烦你躺著吧。」

「要是忍不住我可是会反胃的,准备被我只有美乃滋的白色呕吐物吓个半死吧。」

由于先前诱饵作战的关系,昴在上午只有吃进最低限度的食物……只有吃了一点在异世界自己拌制的美乃滋,因此如果要吐也只能吐出这些东西。

男子对昴的回答摆出无法答应的手势后,突然有道别的声音插进对话中。

「这不是用龙车,而是用蛮牛拉的车啊?真是用了与时代脱节的动物呢,简直已经是骨董了呢。」

「我说你啊,你的评语都不知道算是惊讶、讽刺、挑衅还是佩服了。不管是哪种都没差啦,反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而已,所以你还是闭嘴吧。」

昴将头转到极限,勉强在视野边缘见到某个被绑著的人的脚。看来莉莉安娜似乎与昴反方向躺著,还能见到她的脚趾头不停摆动。

「与其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倒不如说是完全没有发现有两个大难临头吧。」

「诱饵作战太过成功反而大翻盘了呢!我好想知道思考出作战策略的仆人先生对这种状况有什么想法喔。」

「如果能朝当成事不关己的你甩一巴掌,现在我就不会计较任何事了。」

多亏不改以往模样的莉莉安娜,昴才勉强得以保持冷静。

实际上状况是完全被白衣男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正如莉莉安娜所说,这是趁著诱饵作战成功后松懈戒备才进行的袭击。虽然白衣男们应该不是刻意营造出此种状况,但正好两边相当有默契地让昴吃了个闷亏。

「宅邸那边应该也已经发现我们不见了才对……」

能够派出的人太过稀少,肯定对即刻反应造成了不小影响。

在已经是相当缺乏人手的情况下,拉姆为了调查线索已经离开宅邸。爱蜜莉雅与罗兹瓦尔当然不可能亲自动身,碧翠丝是否肯帮忙也是未知数。

既然如此,能确实展开行动的就只剩下雷姆一个人而已。

「还需要监视另一边的人。大概可以不用期待任何希望了吧?」

「……应该吧。」

彷佛事先预测出昴的思考般,莉莉安娜的话语完全正中红心。

既然人数与状况都是如此严峻,说到该如何确保昴等人的人身安全──

「看来只能不靠外援,得靠我们自己怎么样与对方交涉了。」

只能靠著三寸不烂之舌尽可能地避免刺激对方,铺出一条能让对方释放自己的路。

幸好对方也有与两人沟通的意思,为了让对方能平安释放两人,只能靠昴自己努力摸索双方的妥协点而已了。

「加油喔,仆人先生。」

「你住嘴的成功机率会比较高。不用跟著复诵没关系,你只要把我的话记在脑袋就好。」

「你们两个差不多得到结论了吧?」

男子静静等待著昴他们讨论出结果,见到时机成熟便再度回到昴的视野中,只见男子一屁股盘腿坐在某个载货台上。

「那我重新再报一次名号……我们是佣兵『白龙之鳞』。」

「不好意思,我是刚从老家过来这里,所以不是很熟悉这边的传闻。那个女的也是个居无定所的流浪吟游诗人,不过她脑袋原本就有点问题,所以应该听不懂你们是谁。」

「仆、仆人先生!?怎么把人说成脑袋有问题啦!」

由于话题会无法继续进展,昴将莉莉安娜的抗议当成耳边风,胡须男也顺著昴的步调,似乎没有将莉莉安娜的话听进耳中,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没听过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名号就算在露格尼卡也只有部分人听过,而且是接近十年前的事。现在我们已经不像以前能那么勉强自己了。」

「以前……你们是重新组团了吗?要胡闹也考虑一下年纪嘛。」

「我们没有解散也没有退休,只是活动范围缩小而已。应该说我们有个必须完成的最后一份工作,在收拾掉那件事之前是不能收山的。」

胡须男压低音量,并且带著心意已决的眼神如此回答。

这位男子散发出既严肃且莫名悲壮的气氛,发现其中似乎有非比寻常的隐情后,昴维持仍然躺著的姿势叹了一口气。

「那个为了收山的最后一份大工作是什么?」

「我们佣兵团负责管钱的人背叛了我们,把所有钱一毛不剩地全部带走。得把那家伙带走的钱全部抢回来,不然我们是没办法结束这份差事的。」

「……那这件事与莉莉安娜有什么关系?」

以年龄来看,莉莉安娜再怎么说都不太可能会是那位背叛者。

「那个背叛我们的家伙,拿著财产到某个村子盖了一间豪宅。那家伙听说在那个地方挥霍度日,过著很不错的生活……我们后来掌握到他的踪迹,想立刻把钱讨回来做个了断,可是那个混蛋居然……!」

「────」

「那家伙发现自己的藏身处被找到后,居然把钱藏在某个洞穴,还从外面用『流星』把钱封印起来,听说解除封印的钥匙就是某首『歌』。」

「歌……!原来如此,是和这件事有关联啊……」

昴听著胡须男愤怒地说著话,那首「歌」顿时如闪电般闪过脑中。

那个款待莉莉安娜并教了她一首「绝对不能唱出来的歌」的老人──就是背叛「白龙之鳞」的财务。并非是歌曲内容藏著老人赚取财富的理由,而是歌曲本身便是「解开老人财宝封印的钥匙」。

老人将掌管钥匙的责任推给正巧路过的莉莉安娜,接著将她赶出村子远离封印。「白龙之鳞」发现莉莉安娜知道那首歌而试图抓到她,至于奇利塔卡单纯是个白痴,只是让状况变得更复杂的杂音。

「背叛者就是沃渥村的那个富豪吧?你们是打算复仇吗?」

「老实说,事到如今再恨他背叛都是无济于事。我们只要那些财宝……只要整批钱能回到手中就好,我们非得要那笔钱不可。」

男子压低音量并垂下头,表情可说是相当认真。

总觉得他们似乎有某种需要大钱的理由,而且看起来没有多余的时间。

「你们已经知道藏匿财宝的洞穴在哪了吗?」

「已经找到了,所以只要有能解开封印的歌就好。也就是说……」

「只要莉莉安娜能唱歌解开封印就万事解决了。」

不只能解决问题,昴等人也能平安获释。

找到彼此的妥协点并发现能平稳获释的方法后,让昴的表情顿时豁然开朗。他打算顺势获得莉莉安娜的同意,于是朝颤抖著指尖的少女出声说道:

「喂,莉莉安娜,你应该也听到了吧。你只要在洞穴唱出那首『绝对不能唱出来的歌』就解决了,所以……」

「……拒绝。」

「啊?」

昴与胡须男的傻掉的声音顿时互相重叠。

毕竟莉莉安娜的回答是如此令人意外,让两人不禁异口同声地发出叫声。

莉莉安娜直直伸长指尖,简直像是展现出不肯退让的态度般──

「我绝对不会为了解开洞穴封印之类的事唱歌。」

「────」

「歌……歌不是财宝或金钱这种总有一天会消失的东西能够取代的!我拒绝!不许你们把歌和故事……还有吟游诗人看得这么扁!」

15

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昴调整著屁股的角度纾解疼痛。

昴在冷澈的洞穴中让膝盖互相摩擦并开始思考目前时间,由于在进入洞穴前有感觉到黄昏的气息,因此外头应该早已是夜幕低垂了。

穿过洞穴的风偶尔会传来回音,彷佛魍魉的呻吟声般掠过鼓膜。

要是没有墙壁上微微发光的苔藓与人蠢动的气息,也能理解此处被当做「与常世隔绝的异世界」而被人畏惧的理由了。

「真是个风声和大白天都会发抖的寒冷地方,连当地的居民都说这边有不好的东西不敢靠近,真是个适合藏匿财宝的场所。」

彷佛强调昴理解原因的话语般,站在墙壁边的胡须男也露出野蛮的笑容。

虽然他的相貌与语调颇为粗野,但从试著与昴等人交涉的态度这点却是相当理性,移动中也是维持卸下面罩露出真面目与昴等人对谈。

「不过,听说绑架犯让人质看到脸会有不好的兆头喔。」

「不好意思把小哥连累进来,要是不小心引起骚动就会很麻烦,所以要恨就恨自己刚好那时候和小姐走在一起吧。」

「不不,照理说都是会恨你们吧。别把责任转嫁到别人身上。」

「也是啦。」

面对耍著嘴皮子的人质,胡须男似乎很愉快地捧腹大笑。

不过昴很佩服他在这种时候状况还能笑得出来,毕竟……

「你这家伙!别再死撑惹我们生气!」

从洞穴深处远远传来彷佛将风声盖过的怒骂声。

这些恫吓、威胁与压迫之类的怒骂声中能感觉到真正怒气,不论由谁听来都能清楚察觉发出声音的人愤慨到随时有可能崩溃施暴,然而……

「不!我拒绝!我不会为歌曲该有的享受方式以外的事唱歌!别小看吟游诗人啦!」

相对地,反驳声中也含有拚了命般的怒气。

少女以高亢声音拒绝男子的要求,主张著自己高风亮节的职业意识。

「感觉一直没有进展呢。」

胡须男搔了搔短发的头,昴对他的呢喃声也有完全相同的见解。

双方都有无法退让的结论,丝毫没有半点妥协的迹象。

经过莉莉安娜含著泪的争辩已经过了几小时,即使抵达目的地的洞穴仍然持续著无解的对答。

「白龙之鳞」包含胡须男在内,是个成员约有十名的小规模集团。

负责看守昴的胡须男似乎是集团领袖,多亏他采用行事稳重的方针,目前才得以避免对昴与莉莉安娜施暴的结局。

然而,其中仍有数名成员提议任用风格激进的集团,目前正与莉莉安娜互相怒骂的,就是个仍留有青涩声调的短褐发年轻人。

那名年轻人裹著将整个鼻子覆盖的绷带,而此种伤势也是他态度如此强硬的理由之一。

「那是一开始袭击你们宅邸的时候,被蓝头发小姐打出来的伤。鼻子被完完全全打扁,他会这么生气应该也是对那件事怀恨在心吧。」

昴对这个答案只能发出「呃……」的理解声。除了鼻子被打扁的年轻人以外,还有约三名成员声音中怀著怒气,他们也是被雷姆小型铁球击伤的被害者。

「不过莉莉安娜说顽固……确实是挺顽固的。职业意识有那么重要到需要拿命来换吗?」

即使被男子们持续恫吓,莉莉安娜仍然没有半点屈服的意思。

原本昴以为她是个容易随波逐流的无脑女性,没想到居然会展现出如此固执主张自身信念的模样,实在没有人像她这么麻烦难搞。

「……是很重要,一定有某些事是需要拿命来换的。」

听见昴的呢喃声,同意莉莉安娜诉求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白衣胡须男。

朝昴投以怀疑目光后,胡须男便带著落寞神情看著洞穴深处。

「只是活著吃饭睡觉呼吸每个人都会,不过只要活著做除此之外的事,就会出现无法退让的坚持。」

「亏你还有办法悠悠哉哉说这些话。你不是有个很急迫需要这笔钱的理由吗?」

「对其他家伙来说是这样。对我来说……我已经没有需要这笔钱的理由了。我还会像这样继续留著,只是单纯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仅会吃饭呼吸而已。」

「────」

胡须男垂下目光,拿起附近的酒瓶大大地喝了一口酒。以袖子胡乱擦掉沿著脸颊流下的酒滴后,他那朝著暗处的眼瞳似乎显得莫名空虚。

昴不知道详细内情,也没有询问的意思,那位男子应该也不打算说得太过深入。即使如此,再这样浪费时间下去,对双方都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我说胡须大叔啊,可以帮我稍微松开绳子让我方便活动吗?」

「喂喂,我只是不想动用暴力解决这件事。没办法让你变得那么自由,要是你打算逃走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我知道啦,我不会逃走的。说是松开,继续绑著我的双手也没关系。只要让我能站著走到里面就好,我有些话想对莉莉安娜说。」

面对仍然坐著的昴提出要求,胡须男沉思片刻后便叹了一口气。

「再这样下去也只是没完没了……好吧,靠熟人也比较容易说服她。为了两边好,麻烦你劝劝她吧。」

胡须男放松绑著昴的绳子,让他的双脚恢复自由。

昴伸直已经维持数小时同样姿势的双腿,让血液循环畅通后便站起身。

「大叔也跟我过来吧,在这边喝酒一点用都没有吧。」

昴用下颚指了指,以双手仍然被反绑在身后的姿势走向洞穴深处。当冷风吹著浏海前进一阵子后,拉格麦特矿石的光源让昴瞬间眯起眼睛。

接著,昴对光线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后,便看到了那样东西。

「……这就是被歌曲封印的门扉。真是个麻烦的『流星』。」

昴的眼前能够见到有面封锁通往洞穴最深处的黑色墙壁。

这面墙硬是半嵌进岩石的通道,壁面能够见到刻著几何学图样的纹路,中央还埋了一颗蓝色水晶。虽然墙壁材质猛然一看很类似铁,但漆黑的陌生压迫感仍然散发出一股诡异气息。

「这是已经设定好特定条件,要是无法满足条件就不会有任何动静的机关。虽然条件不限定是歌,不过打开这扇门的关键已经指定是那位小姐的『歌』了。」

「限定是莉莉安娜的歌吗?」

「就算其他人唱出那首歌也没办法打开,那家伙是在宅邸让﹁流星﹂听完歌再直接封印住这个洞穴,所以只有那位小姐的歌能打开这扇门。」

听完胡须男的说明后,昴便再度走到那扇『流星』封印的门前。漆黑墙壁前方能够见到完全不肯听话的莉莉安娜,以及费尽心思想让莉莉安娜唱歌的白衣男们。

「都只差最后一步了!你这家伙开什么玩笑!只要随随便便唱个歌不就解决了吗!」

「我拒绝。什么随随便便唱歌,看扁歌也要有个限度。我有灵感了,请听听看……你的心灵太黑暗,与你身著的白衣不同。」

「闭嘴!你不管到哪都没变耶!别挑衅对方啦!」

昴对著将脸别开并如此持续挑衅男子们的莉莉安娜怒喝。

男子们被突如其来的第三者吓了一跳,莉莉安娜也是睁开单眼抬头望著昴。

「哎呀?仆人先生您怎么了?该不会是为了让我乖乖听话,对方准备开始残忍地虐待仆人先生了吧?我先声明,就算仆人先生变成肉块,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意思喔。」

「别乱说,这样我会死不瞑目的。而且这些家伙要是出现不择手段的气氛,是身为女人的你会被修理得更惨。你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吧?是这样没错吧?」

「您、您是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别、别说这种会让人害羞的事啦……」

莉莉安娜面红耳赤地对自己招来的对话结果感到相当害臊,昴对她没头没脑的反应叹了一口气,接著转头看向男子们。

「虽然我也能理解你们的辛苦,不过她根本没有半点听话的意思吧?我是不太想这么说,我想就算你们施暴也不会让这家伙改变主意。」

面对昴带著叹息说出的话语,男子们面面相觑地散发出尴尬气氛。

「然后呢,你是坚持自己的主张绝对不为这种事唱歌。亏你之前还那么热衷寻找歌曲,就算这样还是不肯唱歌啊。」

「仆人先生。」

对于昴的质问,莉莉安娜带著认真表情直直望著昴。

「如果有需要我的『歌』我就会唱,可是这些男人要的不是我的『歌』,而是歌曲带来的『结果』。我不会为了这种事唱歌的,就算切开喉咙或拉断舌头都免谈。」

「就连赌上性命都不肯这么做是吗?」

「就是这样。只要一度为了保命折腰,曾经妥协过的自尊就会很容易不断屈服,最后没有人会重视我屈服过许多次的尊严,我也绝对不想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失去尊严的模样。」

莉莉安娜如此断言并咬紧嘴唇。

她知道自己的发言惹得男子们相当不悦,这副表情代表已经做好有可能会受到伤害的心理准备了。

不肯屈服的职业意识……不,这或许该说是莉莉安娜活在世上的意义了。

对于此种顽固的态度,昴只能发出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叹息。

「你不唱歌就会连我一起碰到性命危险,就算是在这种状况下也一样吗?」

「唔……」

莉莉安娜的目光仍然带著强烈决心,但并没有点头,喉咙发出沙哑声音。

莉莉安娜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迟疑,让昴顿时感到颇为无奈。

如果是个不惜践踏他人生命维护自身尊严的少女,昴也很乐意弃她于不顾。

──但即使只有一瞬间,见到她那考虑是否该舍弃自尊的模样让昴相当无奈。

「就像你们听到的,这家伙是不会唱的,而我也不打算让这家伙唱那首歌。」

「喂,你这样……」

昴的话语让胡须男显露出「这和当初说的不一样」的惊讶神情,也能感觉到周遭男子们散发出更加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仆人先生,为什么……?」

「既然你不想唱就别唱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昴从男子们的视线中保护著莉莉安娜,在背后看著昴的莉莉安娜传来颤抖声。昴听著这道声音,认为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而看向前方。

「这家伙的歌不是道具,你们只要听过一次应该就会知道了。」

「你这家伙,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如果这家伙不想唱歌,我也不想强逼她唱歌!虽然我很不想这么说,可是这家伙的歌真的很棒!不论是谁听到应该都会知道我想表达的意思,我不想让她的歌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在带著严峻目光的男子们面前,昴保护著莉莉安娜如此撂下狠话。

昴的狠话让胡须男连忙环视四周,除了他以外的白衣男似乎已经做好跨过最后底限的心理准备,接连向前迈出脚步的男子们让现场气氛变得更加紧迫。

「仆人先生……!」

见到男子们的凶恶神情,莉莉安娜以颤抖声调如此叫著昴。

她的声音中似乎含有某种接近赔罪的含意,接著──

「大家好好教训这些家伙,就算硬逼也要逼那个丫头唱出那首歌……」

「所以我们这么做吧!」

「啊?」

当白衣男们维持备战状态准备向前冲时,昴突如其来的大声呼喊让他们停下脚步。

差点跌倒的男子抬起头一看,只见昴将脸凑了过来并继续说道:

「……我们忽略过那道『流星』的封印把财宝全部搜刮过来吧。」

16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变通。

财宝是藏在岩山的洞穴中,既不是被铁壁包围的要塞也非堆积巨大岩石而成的金字塔,碍事的只有那扇堵住通道的魔法门扉。

「既然这样只要从旁边挖洞绕过去就好,如果是岩盘太过脆弱,随便用十字镐一挖就会塌陷的洞穴也就算了。」

「没有傻子会把后半辈子珍藏的财宝藏在那么容易垮掉的洞穴。是这个意思吧?」

面对挽著双手监督挖掘作业的昴,身旁的胡须男则是傻眼地如此呢喃。

胡须男额头浮现汗水并被尘土弄得灰头土脸,但还是看著正面说道:

「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我们居然这么死脑筋地都没想到啊。」

「很多事都是太老实面对就会忽略其他选择,像我平常总是会想著该怎么挑人毛病,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

「这也不是什么好夸耀的事吧。」

对昴这件不太值得自傲的自夸露出苦笑后,胡须男再度挺直背脊回到挖掘作业上。这群白衣男们不断换班,使用带来的工具持续挖掘著侧边通道。

追求的财宝近在眼前,让他们的士气可说是相当高昂,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完成迂回过﹁流星﹂的侧边通道。

「这样我就能彻底告别这个地方,完完全全就是个被连累进来的无辜民众。」

「那个……仆人先生。」

对于坐在岩石上进入日后谈模式的昴,莉莉安娜战战兢兢地朝他搭话。

这时昴与莉莉安娜都已经解开四肢束缚恢复自由,虽然只要想离开随时都能离开,但由于两人认为没有见到财宝就离开似乎有些奇怪,因此选择继续留在此处。

而且这些白衣男的所作所为,并非是能够获得无罪释放的事。

「怎么啦?这么落寞实在不像你的个性。那边刚好有个凸起来的尖锐岩石,你就别想太多坐在那边吧?」

「好的……那么请恕我失礼了……唔呃!?好、好痛喔!石、石头是尖的!前面刺到屁股了啦……」

「我刚才就有事先提醒过你啰!?这可不是我的责任喔!?」

见到莉莉安娜按著臀部四处打滚的模样,昴拚命地替自己辩护。经过一阵子后,莉莉安娜才泪眼汪汪地坐在没有凸起的石头上,以泛泪的目光朝昴瞪了一眼。

「好痛喔……你要负起责任赔我很多钱。」

「负起哪门子的责任啊,而且你之前不是才说钱是总有一天会消失并没有任何灵魂的东西吗?」

「活在当下钱也是很重要,只会做梦是没办法填饱肚子的。」

「你刚才那股高风亮节的印象是丢到哪去了?我劝你还是捡回来比较好喔?」

这种俗气至极的发言让昴感到相当傻眼,接著莉莉安娜则是垂下视线说道:

「仆人先生……那个……您刚才为什么要保护我呢?」

「因为我是男生,你是女生而已吧?我实在无法想像那种情况下把你当成挡箭牌,在后面缩成一团哭哭啼啼的样子。」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在前面保护我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我是想问为什么会容许我不想唱歌的事。」

她的声音细小得几乎即将消失无踪。

不知是否表现出莉莉安娜的不安,那勉强能够听见的声音让昴发出「嗯……」的低吟声。

「没什么,就像我刚才放话说出口的内容。因为看你不想唱歌,所以我也不想逼你唱歌,反正也找到了替代方案。」

「…………」

「要是没有替代方案,说不定我还是会逼你唱歌。我还没有坚强到能无论发生任何事都站在你这边,我们两个的感情也没有好到那种地步,只是因为刚好有能符合双方需求的方法。就是这样而已。」

昴不耐烦地如此回答后,便转头看向挥著十字镐的男子们,莉莉安娜受到昴的视线牵引而只在口中喃喃说著「双方需求」。

「那些家伙虽然有很多做法很强硬,而且当然是为非作歹……不过有种像是被逼上绝路的气氛,我想他们应该是有某种目的需要那笔钱,看起来不像是为了私欲。」

不论是胡须男说话的语气,还是那群充满焦躁感的年轻人。

似乎有某些事正逼迫著他们的内心,为了解决那件事必须得到财宝。

十字镐敲打著岩石传来高亢声响,昴心急地等待著侧边通道开通,他并没有发现莉莉安娜正以五味杂陈的眼神看著他的侧脸。

接下来只要等待男子们发出欢呼声……但就在这个时候──

「毛,静静看了一阵子之后,真羡慕你可以过得这么闲。」

听到这道熟悉声音与称呼,让昴吓得抖了一下肩膀并回过头。

在视线前方的洞穴入口处,有位用单手遮著拉格麦特矿石光线的女仆装少女──是拉姆。

她看著惊讶地瞪圆双眼的昴等人,便叹了一口气并耸了耸肩。

「毛,你真是太大意了。是雷姆拚命通知这件事,才让拉姆必须特地赶过来这里,甚至还得中断罗兹瓦尔大人的指示。」

「这点真的很抱歉……不过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之前调查过照顾那个歌手的富豪,虽然途中接到雷姆的紧急通知中断调查,不过我已经猜想到那群白衣男就是『白龙之鳞』。」

拉姆走到昴身旁,望著男子们正在作业的背影并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个富豪在几天前病逝了,生前似乎招致了许多怨恨,宅邸与财宝已经被各处收刮没收。与『白龙之鳞』之间的关系也到此为止,这个洞穴算是那位富豪死前时常造访的藏身处吧。」

「死前为了不让人抢走藏起来的财宝,现在即将被以前背叛了的伙伴拿回去,简直就是因果报应。」

将目前拉姆的报告与现状互相连结后,昴理解到这整件事大部分的来龙去脉。

拉姆听完后似乎也得到同样结论,只见她看著正在进行挖掘作业的男子们。

「虽然应该有斟酌量刑的余地,不过『白龙之鳞』的行为是反抗领主罗兹瓦尔大人,需要让所有人接受严刑处罚。」

「哎呀,先等等啦。虽然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不过在那之前先听听他们的理由……」

「而且拉姆要确认的,不只是你们是否平安无事。」

面对拉姆毫不留情的判决,昴希望能再给予一点缓冲空间。不过拉姆用手指著昴的脸,朝著睁大双眼的昴继续说道:

「从那位已故富豪的宅邸还有两种财产尚未回收。首先是已故富豪特地花大钱买来的『流星』,听说是墙壁还是门扉的形状。」

「那个就在那边。因为没办法打开,所以我们打算装成没看见从旁边绕过去。」

「那就算了。还有另一个是……这也是已故富豪生前买来留下的东西,如果没找到可是会很麻烦的。」

「麻烦?」

昴的回答让拉姆收起下颚,在回答之前出现了一拍的空档。

就在这个剎那间……

「────唔!」

突然传来一道彷佛撼动整个洞穴的咆哮声,让原先在前方作业的男子们发出惨叫声。

尘土扬起且部分岩壁发出塌陷声,让眼前地形顿时改变。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昴吞了一口气僵在原地。

视野映照出某个被黑色体毛的粗壮手腕正在挖掘岩壁。

「我刚才就说有另一个麻烦东西了。」

身旁的拉姆一如往常面无表情地以厌恶语气如此说著。

「那就是已故富豪从黑市买来的魔兽『刚猿』拉乌达突然行踪不明。」

宛如大型卡车的排气声般,拉乌达的咆哮声让昴顿时浮现出此种印象。

正如「刚猿」之名,魔兽拉乌达的模样较为接近猿猴的轮廓,但身躯却是巨大得几乎挤满洞穴通道,手腕甚至粗壮得随随便便能超过昴的身体。

以双方腕力差距而言,就算拉乌达轻轻一捏应该就能将手脚扯断。

「快退后退后退后退后!!」

胡须男随即掌握状况并立即指示撤退。虽然拉乌达发出低吼声试图追赶头也不回逃走的白衣男们,但巨大身躯被通道卡住无法随心所欲移动。

「要是跑到不会卡住的宽敞地方就糟糕了!」

「看来是连自己死后都能持续看管金库的守门人,背叛伙伴的财务居然不惜使用『流星』与魔兽保护财产……真是蠢到极点了。」

「现在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还不快逃!」

面对一脸无趣表情不屑地如此说著的拉姆,昴拉著她的手在白衣男前方带头准备逃跑,但在逃跑前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莉莉安娜跑到哪去了!?」

直到刚才为止理应都在身旁的莉莉安娜突然不见了。

该不会是比任何人都还快逃出洞穴了吧?如果她的个性是无情到会令人如此联想,那么昴应该也不会停下脚步。然而……

「那个笨蛋!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环视洞穴发现莉莉安娜时,让昴不禁抱头如此大喊。

在咆哮声回荡的洞穴中,莉莉安娜的娇小身体连滚带爬地往前狂奔,就在目前拉乌达大闹的通道附近……她正冲向白衣男们拋下载货车的场所。

现场充满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与四处飞散的岩石碎片,在随便一颗击中头部都有可能造成致命伤的四散飞舞岩石中,莉莉安娜将头栽进载货车中正拚命地寻找某种东西。

「拉姆!FOLLOW ME!」

一发现这件事的瞬间,昴便拋开迷惘朝她拔腿奔去。

昴拋出这句在正确意义上算是误用的英文,一头冲进莉莉安娜身处的载货车中,眼前能够见到扭动身躯的拉乌达已经快从通道将巨大身躯拉了出来。

在此种分秒必争的状况下,莉莉安娜到底是在顾虑什么东西──

「莉莉安娜!你这个白痴!你是想死吗!?快从这里离开……」

「流丽丽不见了!没有那个我就……!」

「那不是新买的吗?等得救之后我会跟罗兹瓦尔讨论这件事,现在总之得先离开这里!」

「不是里面的乐器!是那个盒子!那个盒子是我妈妈传承下来的东西!」

听到莉莉安娜的悲痛叫声,昴忍耐著差点咋舌的冲动将目光环视货车之中。

但就连已经翻遍附近一带的莉莉安娜,以及将眼睛瞪得斗大的昴都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流丽丽盒。两人被抓时,很确定随身携带的流丽丽被一起放到了货车上。

「你们两个!还在那里做什么!」

逃了过来的胡须男发现两人并大喊著,昴转头看向胡须男,并且朝著面露焦急的他指著莉莉安娜问道:

「这家伙的乐器呢!?不是放在盒子里面一起带过来了吗!?」

「乐器……?呃……喔喔!你是说那个乐器啊!」

胡须男面露苍白地转头看向拉乌达正在大闹的脚边,视线并非是朝著侧边通道,而是「流星」的方向,昴也瞬间理解这个动作所代表的意思。

先前为了等莉莉安娜屈服唱歌,流丽丽已经拿到「流星」前方预备,而目前仍然留在该处。

「可恶!真是糟糕透顶了!莉莉安娜快退后!我去把流丽丽拿过来!」

「什么!请、请稍等一下!仆人先生!那是我的东西!所以……!」

「你这个笨蛋给我听著!我过去拿!你退到后面去!还有我的名字叫做菜月.昴!」

一直被叫成仆人先生让昴实在难以忍受。

昴扛起拚命抵抗的莉莉安娜,将她丢给冲了过来的胡须男。朝连忙接下少女的胡须男指著外面后,昴便朝著洞穴深处拔腿奔去。

在目的地的通道旁,将半个身体穿过通道的拉乌达猛然朝昴伸出手腕。

「我这家伙为什么每次都会抽到这种下下签……!」

昴很后悔自己总是会逞强耍帅,或许该说昴想展现帅气一面的那位少女现在并不在这里,然而他还是选择赌上性命。

见到昴接近,拉乌达试图抓起他的粗壮指尖掠过岩壁。昴躲过差一点构到的魔兽手腕,并且接连穿过拳头大的岩石碎片滑进「流星」前方。

「──有了!」

一滑进门前,便见到目标的流丽丽近在眼前。

在四处开始塌陷的洞穴中,「流星」仍然闻风不动地持续留在原地,位于底部的流丽丽也幸免于难,让昴庆幸著自己没有白跑一趟并松了一口气。

他捡起盒子,便迅速回过头准备立刻逃出这个洞穴。

「────呃!」

双腿倏地一软让昴勉强捡回一条小命。

突然伸过来的手穿过头顶击中背后的「流星」,冲击力道原封不动地直接弹了回去,强烈痛楚让拉乌达的吼声传遍整个洞穴。

彷佛殴打鼓膜的感觉让昴清醒过来,他鞭策著自己发抖的双脚拔腿狂奔,一头钻过拉乌达的胯下并掠过铁针般的体毛逃离死胡同。

「噗喔!?」

就在认为自己可以逃过一劫的瞬间,长长尾巴突然从侧面打中昴的脸颊。

身体被打得滚向侧面撞上岩壁让昴痛叫出声,怀中的盒子是平安无事。昴不禁想著自己怎么能蠢到这种程度。

「这种东西明明就不值得拿命来换……」

他顿时有种莫名的悲哀感,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为了保护别人的回忆如此拚命。

昴忍著怨言并将口中的血吐了出来,尾巴那击让口腔内撞出一道大伤口,但尖锐疼痛感反而让注意力变得更加集中。

「埃尔.芙拉!」

从正面再度试图将昴击飞的尾巴,突然从根部被风之刃切断。

昴以眼角余光望著喷出漆黑血液并如同蟒蛇般扭动的尾巴持续奔跑,刚才那应该是拉姆的支援魔法,能够见到胡须男与莉莉安娜皆抵达洞穴入口。

只要昴也抵达该处,就能完成过关条件了。然而……

「真的很烦耶!」

被切断尾巴燃起怒火的拉乌达挡在昴的面前。

魔兽挤碎狭窄通道总算恢复自由,目前正挥舞著四肢处在备战状态,那伸直背脊的巨大身躯接近三公尺高,几乎高得能够掠过洞穴的顶端。

即使有拉姆的魔法支援,凭昴这个区区普通人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他紧紧抱著流丽丽的盒子,思考著是否要使用当成最后王牌的魔法。

先用纱幕干扰魔兽后,再赌看看拉姆是否有办法将昏倒的昴扛出去。虽然成功率非常低,但至少比毫无胜率的互殴还有希望。

为了传达这个赌上性命的策略,昴将脸转向站在洞穴入口的拉姆,正好与昴四目相对的少女晃著「蓝色头发」并高高举起手。

「──啊?」

以强烈速度旋转带有离心力的带刺铁球直接命中魔兽侧脸,面对这道来自斜后方的强烈撞击,原先注意力集中在昴身上的拉乌达可说是毫无防备。

这个将半边头部击碎的一击,让魔兽颜面的所有器官流出大量血液。魔兽摇摇晃晃地后退,发出彷佛问著是什么杀了我的呻吟声。

「──对不起。」

一股宛如银铃的梦幻声调如此回应魔兽临终前的声音。

青白色光芒照耀整个洞穴中,昴见到某个银发少女高高举起伸出的双手,而掌心上有个摇晃著长长尾巴的小猫──

「安息吧,猴子先生……希望你能有趟宁静的旅程。」

猫以中性声音如此告别后,青白色光芒变化为许多在空中飞舞的冰柱,放射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袭向杵在原地的拉乌达。

全身被冰柱刺穿的拉乌达仰望著顶端,接著彷佛发出死前呻吟般大大张开嘴,然后随著空气紧绷的声音变成冰像。

「────」

数秒内,沉默顿时支配充满冰冷空气的洞穴。

眼前发生的事让人无法浮现出现实感,让昴抬起头望著冻结的魔兽尸骸。

拉乌达在冰块中失去性命,而昴的性命也总算获救。

「昴!」

昴不知发生什么事呆呆杵在原地,被叫出名字才抬起头一看。

在看往的视线前方,有个眼熟的美少女正在向昴挥著手。是爱蜜莉雅。她放心地垂下眉角,将空著的手抵在胸前露出柔和微笑。

「昴,你没事吧!还好吗?我立刻帮你治疗!」

接著,雷姆晃著短短裙襬从立足点不佳的洞穴飞也似地冲了过来。见到她手中垂下的熟悉武器,让昴理解到这整段过程的来龙去脉。

看来是爱蜜莉雅与雷姆两人在绝佳时间点前来助阵。

「怎么感觉又像是上天安排好的……」

然而,这次昴就是被此种宛如冥冥中的安排救了一命。

昴拖著疼痛的身体,主动走向冲过来的雷姆。

──随后,脚下与天花板的所有墙壁皆冒出裂缝。

裂缝发出声响迅速延伸,岩壁彷佛剥落般开始崩塌。一见到此种景象,昴突然有种浑身寒毛倒竖的感觉并赶紧指著入口处。

「所有人立刻逃到外面──!」

数十秒后,藏有财宝的洞穴便完完全全地塌陷。

17

「虽然你们不见让我们很困扰,不过那个人夸下豪语表示『如果是莉莉安娜的所在处他一定知道』喔。」

爱蜜莉雅带著苦笑,指著在现场转著圈的某位青年。

他从某处掏出花束,当场跪下献给莉莉安娜,这个人就是先前理应被逮捕的莉莉安娜跟踪狂奇利塔卡。

「只要是为了深爱的你,不论是上刀山下油锅还是魔兽栖息的洞穴,爱情奴隶奇利塔卡都会努力赶来……啊啊!没事真是太好了!」

「不过,你应该没有进到洞穴里面吧?」

「唔呃!那、那是因为……那两位小姐把我绑在外面……」

在莉莉安娜的白眼下,奇利塔卡支支吾吾地找著藉口解释。

没想到他居然会成为解决这个骚动的重要一员。

「据说他送给莉莉安娜小姐的发饰是成对的『流星』。只要各拿一边,就算再远也能知道对方身在何处。」

「也就是某种发讯器吧,真是完全表现出跟踪狂性格的东西。」

获救的最大因素居然是牛皮糖的恋情,真是个不怎么样的故事。

昴等人被绑架后,爱蜜莉雅等人随即展开搜索,但之所以能够突破大海捞针的窘境,还是靠著奇利塔卡的协助与出外调查的拉姆。

靠著奇利塔卡的「流星」搭配拉姆早一步掌握状况,两人一抵达藏身处的洞穴,就碰到了此种千钧一发的危机场面。

「罗兹瓦尔大人也表示这次能无罪释放他,不过条件是求爱不得连累到他人,将自己的心意强押给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让人有点不爽,但被救了一命也是事实,不过我是不会道谢的。」

黏在昴身边的雷姆从刚才便持续替昴治疗伤势,但太过靠近与她的柔软触感,让昴迟迟无法集中精神在治疗上。

「不过,问题现在是那些人呢。」

当昴对不忌讳地主动接触的雷姆露出苦笑时,爱蜜莉雅则是将目光转往崩塌的洞穴方向,该处能够见到沮丧落寞的白衣男们。

洞穴完全被土石掩埋,已经不可能从中运出财宝。由于崩塌的原因是拉乌达,因此即使解除「流星」应该也会有同样结果。

或许该说没有昴等人,只靠「白龙之鳞」是不可能打倒魔兽的。最糟糕的情况甚至会招致灭团,因此他们或许至少该对性命获救感到开心。

「不过事情还是没有解决……实在很难庆幸只保住一条小命。」

「白龙之鳞」需要财宝的原由,由胡须男结结巴巴地向昴等人道来。

他们之所以会需要这么大一笔钱,是因为「白龙之鳞」成员的故乡出现某种风土病,因此需要这笔钱改良病症来源的土壤。

此种数年前发生的风土病,是种会让被病魔侵蚀的身体渐渐变成如石头般,最后还会变成真正石头的怪病──这是某种魔兽污染的土地才会发生的难缠风土病。

「四处散播病魔的黑蛇爪痕。」

面对爱蜜莉雅悔恨的呢喃声,昴也同样有种难以启齿的无奈感。

若要改善以魔兽为起源的风土病,除了清洗被污染的土地以外别无他法,而清洗土地需要大量的无色魔矿石,所以他们为此需要大量资金。

但资金却在其中一人的背叛下被夺走,连最后希望都被埋在岩石堆中。

这群男子的家人还留在故乡,年轻男子会怀著强烈焦躁感的理由便是在此,胡须男的远望也是缅怀去世的家人。

不过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希望落空也代表著无法拯救他们的故乡──

「不然这样吧,就由我来雇用『白龙之鳞』的各位,所以对于各位故乡土壤所受到的污染,就由谬兹商会一肩扛起所需要的资金与材料。」

「啥──!?」

昴不禁发出滑稽叫声,对出乎意料的人物所提出的意外提议感到哑口无言。

爱蜜莉雅、雷姆与身为当事人的「白龙之鳞」成员也是同样惊讶得张大嘴巴。

而提出这个令人跌破眼镜提议的奇利塔卡,则是当场朝天转了一圈开口说道:

「幸好我家谬兹商会的主力商品就是魔矿石,虽然无色魔矿石也是价格不斐,不过要凑齐数量本身并不是难事。而商家随时需要能保护财产的武力,我想这对双方应该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你、你你你这家伙……你到底要把多少锋头抢光才甘愿啊?」

「只要是深爱的女性拜托,回应要求才是男人的本色。即使不是这样,他们的境遇也有很多需要同情的地方,也就是俗话所说的『慈悲终会回来帮助自己』。」

大概就是「善有善报」这句格言的意思吧。

把助人视为理所当然的奇利塔卡,目前在昴看来就像是救世主般,明明一开始只像是个盲目追求恋情的大笨蛋……不,现在还是个笨蛋。

不过,奇利塔卡的话让昴感到有些在意。

「莉莉安娜,是你拜托他的吗?」

「……是的,因为不听对方说话擅自拒绝的人就是我。」

莉莉安娜垂下视线,抱著流丽丽盒小声地如此回答。

在载货车与洞穴中,莉莉安娜都拒绝了男子们拚死提出的要求。

但如果要追究心态,昴也算是共犯。而且就算莉莉安娜唱歌解开「流星」,仍然无法躲过魔兽的袭击,也同样会碰到洞穴崩塌的结果。

「仆人先……其实是我突然发现,原本我以为能靠自己一个人踏遍世界,靠著歌曲活下去然后孤单死去,可是实际上并不是这个样子。听了我的歌,在我经过的地方,还是有人会感觉到某种情感,影响并不会因此消失……世界并不会把我拋下来。」

「你是后悔自己没有让自尊选择妥协吗?」

「我很后悔自己没有发现除了自尊以外的其他重要事物。」

昴的问题让莉莉安娜抬起头,脸上还带著微笑。

她将怀中的流丽丽让昴过目并摸了摸盒子。

「谢谢您替我将流丽丽捡回来。」

「嗯,记得要报恩喔。」

「这是当然的,可以的话我也想回报这份恩情……」

见到莉莉安娜如恳求般望著他,昴则是说著「说得也是」并开始思考。

毕竟是赌上性命保护她的珍贵宝物,补偿也应该依照这个标准提出要求。

于是,昴决定了该怎么做。

「唱歌吧,莉莉安娜。」

「咦……?」

「虽然既累又差点以为自己会死掉,不过所有人还活著,问题也差不多都解决了。表示该来个大团圆的结局画面,结局画面不是都应该配歌吗?」

「我有灵感了,请听听看──撞到头的那天是最后维持正常的一天。」

「住嘴!」

虽然这段话有指出他会出现奇特发言的言外之意,昴当然也对此有所自觉。

赌上性命的对等代价居然是唱歌。

说蠢实际上是满蠢的,但就是这么蠢才好。

「那么,我献唱一首吧──越过晨曦的天空。」

莉莉安娜拨动著流丽丽的弦,以山另一头能够望见的晨曦迎接全新一日到来。

连续高音演奏出震撼心灵的旋律,前奏融入清晨的冷冽空气中。这首幻想曲的起始自然地将听众们的视线导引向歌手,接著──

「────」

歌声高高地传向空中。

全新的喧嚣早晨将夜晚驱散,旋律与歌声则是迎接著早晨到来,莉莉安娜的歌曲甚至连鸟儿与吹过的风都加入合奏。

一回过神,昴发现自己无法抑制一涌而上的感情而流下眼泪。

爱蜜莉雅、雷姆、甚至是扭动著身躯的奇利塔卡也是。

就连将歌曲当成撬开「流星」工具的「白龙之鳞」成员,听到莉莉安娜的歌也是哭成一团。

看吧,昴认为这样他们也能理解他所说的意思了。

「────」

正因为这整件事都充满了接近愚蠢的偶然,因此这种愚蠢的结局才是最好的。

如此撼动心灵并让双颊流下热泪的歌曲,究竟是否有符合赌上性命的对等价值?

──这么简单的问题也不需要再过问了吧。

18

「你真的要跟他们一起去奇利塔卡那边喔?」

「是的,就是这样。我和『白龙之鳞』成员欠下的债务也并非毫无关系……我希望至少陪著他们到债务还清有著落的一天。」

一连串骚动结束的两天后,整理完行李的莉莉安娜则是开朗地如此说著。

虽然其中经过多次慰留,但莉莉安娜仍然坚持不肯点头接受说服。

毕竟提议奇利塔卡雇用「白龙之鳞」的人就是莉莉安娜,她坚持自己有见证这整件事的义务,没有人能够打动她的顽固决心。

「唉,奇利塔卡那家伙应该会爽到翻天,应该也不会让你碰到危险……不过贞操方面的危险就不关我的事了,记得请那个胡须大叔保护你。」

「我是这么打算的,既然选择在饥饿野兽身旁就得做好万全准备,而且『白龙之鳞』的各位好像已经变成我的歌迷啰。」

正如拍著手吵闹著的莉莉安娜所说,白衣男们对莉莉安娜的歌可说是心醉神迷。

洞穴前的那场即兴演唱会似乎是如此撼动他们的心灵,而莉莉安娜在周转拯救故乡的资金面也有不小影响。对「白龙之鳞」的成员来说,莉莉安娜简直是拯救一行人的女神,后来对待莉莉安娜的态度也是充满敬意。

随著此种高规格对待,由于昴见到这位女神越来越嚣张得意,因此也对此迟迟无法释怀。

「我觉得好可惜喔。所以莉莉安娜,随时欢迎你过来喔。」

「好的,这次承蒙爱蜜莉雅大人与各位许多照顾,若有机会再见面,请务必让我献上最新的歌曲,我也很期待能吃到新的烤甜点。嘿嘿嘿……」

「你的女主角威能都不能再多撑十分钟吗?」

见到莉莉安娜浮现出奸诈笑容流著口水的模样,让昴不禁傻眼地如此吐槽。

目前惋惜地与莉莉安娜道别的成员正聚集在宅邸前方,尤其是爱蜜莉雅与雷姆相当喜爱莉莉安娜的歌曲,因此与她道别时似乎是由衷感到可惜。最惊人的是,甚至连那个碧翠丝都在宅邸外头露面准备送行。

虽然莉莉安娜只短短停留数日,但这几天可说是过得既吵闹且充实。

一想到从明天起就没办法听到她的歌声,让昴也感到有些寂寞。

「不过话说回来,感觉罗兹瓦尔打的如意算盘好像落空了。既然没办法把莉莉安娜留在身旁,表示爱蜜莉雅酱的宣传大使策略也告吹啰。」

虽然偶尔不让罗兹瓦尔称心如意令昴还挺愉快的,但无法从莉莉安娜口中听到赞扬爱蜜莉雅的歌曲也有些可惜……不,或许不能算是有些可惜。

当昴感到相当可惜时,莉莉安娜突然朝著他招了招手。

「怎么了?碧翠子好像有话想对你说,可是扭扭捏捏地没办法说出口,你过去帮帮她吧。」

「这是当然的,不过我有件事想先稍微说一下啦。」

莉莉安娜将闹别扭的碧翠丝摆到后头,挺直背脊靠到昴耳边小声说著:

「其实边境伯大人有找我直接聊过,听说爱蜜莉雅大人接下来将会踏上挑战王选的重要舞台,会想收买我应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呃……嗯……原来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大概就是这样吧。所以呢?」

对于罗兹瓦尔毫无破绽的笼络,莉莉安娜则是拍著自己平坦的胸部。

「不不!我当然很乐意接受!爱蜜莉雅大人打从心底散发的美丽高贵胸怀就不用说了,而且看过那位大精灵大人的模样怎么能不好好歌颂一番呢!」

「那只猫精灵才是最重要的因素吗?睡午觉的时候就只是一只单纯的猫喔?」

虽然昴有些无法接受最重要的关键是帕克,但只要莉莉安娜肯接受就好。

他很期待总有一天能听到她演奏出的全新英雄史诗。

「那么,到那天为止要先暂时告别啦。」

「看来是这样呢,敬请期待那天到来。我会让各位听到最美妙的歌曲。」

莉莉安娜拍著流丽丽的盒子,以充满自信的神情如此保证。

她能如此率直地找到自己的目标就是最好的结局。

「还有……」

原本昴以为话题会在这时画下完美句点,但莉莉安娜却红著脸紧盯著昴。

她那抬起头的认真眼神,让昴能够感觉到少女的兴奋之意。

接著,莉莉安娜稍作犹豫后便开口说道:

「总有一天,请让我歌颂关于您的英雄故事……菜月.昴先生。」

「──」

「请原谅我首度听见的时候笑著不当一回事,雷姆小姐说得没错,您总有一天是会成为英雄的人。」

莉莉安娜朝吞了一口气的昴投以笑容,然后看似很害臊地背对著昴拔腿跑走。望著她直接开始与碧翠丝告别的背影,昴将倒吞的气吐了出来。

「昴?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呢?」

来到身旁的爱蜜莉雅,突然探头望著昴的脸如此说道。

昴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仍然留有热度的脸颊让昴烦躁地摇了摇头。

「唔嘎~~!」

「呵呵,昴好奇怪喔。」

见到昴忍不住发出叫声的模样,爱蜜莉雅将手抵在嘴边如此轻轻笑著。

并肩相视而笑的两人……将来总有一天会由「歌姬」莉莉安娜传颂吟咏。

──然而在今天这个时候,他们还单纯只是维持著菜月.昴与爱蜜莉雅的身分。

《完》 『女仆长无法放松休息的假日』 1

──其实昴想起这些事并非有特别的理由。

「咦?刚才还在这的推车呢?」

「如果是那件事,刚才昴离开的时候,我已经整理好放回原位了。」

「这样啊,谢谢你喔,雷姆。」

「咦?我记得已经把修剪草皮的工具拿出来了……」

「如果是那件事,我刚好有点时间就做完了。」

「这样喔,不好意思一直麻烦你,雷姆。」

「咦?差不该是吃饭的时间了,我原本想帮忙摆餐具的……」

「这样请不用担心,昴可以直接坐在位置上了。」

「真的假的,完全没有我出场的余地,真不愧是雷姆。」

「咦?话说我还有拉姆要我学写字的功课……」

「如果是那件事,雷姆已经模仿昴的笔迹写完了。」

「……是、是这样吗?嗯……感觉好像有点奇怪。不不,还是谢谢你。」

2

「我觉得至少该给雷姆放个一天能好好休息的假吧。」

在早餐时等所有人都坐好后,昴便提出这个建议。

听到这个建议,除了昴以外的五个人与一只猫皆瞪大双眼。其中表情最惊讶的,就是身为当事人的蓝发少女雷姆。

雷姆正在昴坐著的座位旁配膳,只见她可爱地歪著头表示不解。

「让雷姆休息吗?那个……该不会是雷姆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吗?所以昴才会想让雷姆休假……」

「不,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反而该说是雷姆做事完全没有能挑剔的地方,我是想表达做得这么完美就是问题。」

「──?」

即使听完昴的说明,雷姆仍然带著浮现疑问的表情。她那对超时工作毫无自觉的模样,反而证明了雇主与周遭环境的恶劣。

昴不禁开始同情起雷姆,并且伸手摸了摸身旁少女的头。最近雷姆似乎很喜欢昴出现此种动作,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总是会无条件地眯起眼睛接受。

「也就是说,昴要求身为雇主的我重新审视雇用仆人的体制,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在昴摸著雷姆的时候,宅邸主人罗兹瓦尔也正确理解昴想表达的意思。他今天早上仍然一如往常地化著如小丑般的白妆,涂成紫色的嘴唇则是露出笑容。

「哎呀,说要求好像太超过了,不过算是很接近了。」

「毛,你真是太失礼了。居然对罗兹瓦尔大人用这么没礼貌的语气说话,仆人对雇主提出要求还是练个一百年再来吧,如果是毛还要再多个一百年。」

「我是不太需要这种特殊待遇,不过你都没有稍微想过这件事吗?」

不知是否对昴向罗兹瓦尔提出意见感到颇为不悦,从平常对昴便相当冷淡的拉姆如此插嘴说道,昴则是对崇尚罗兹瓦尔至上主义的拉姆皱起眉头。

「雷姆根本做太多事了……应该说维持这间宅邸运作太倚靠雷姆,再怎么说这样实在太残忍了吧。」

「才没有这种事。」

拉姆事不关己地摇了摇头,昴则是叹了一口气。

「……那这顿早饭是谁准备的?」

「是雷姆。」

「是谁最早起床简单清扫宅邸和开窗通风?」

「是雷姆。」

「是谁叫你起床换衣服还替你刷牙?」

「是雷姆。」

「真亏你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喔!?你是哪国的国王吗!?」

「我还没有这么伟大。」

「我不是夸奖你啦!!」

拉姆仍然带著不逊态度光明正大地如此回答,昴不禁疲累地用手按著额头。就在这时,先前没有参加对话并坐在昴左侧的人突然举起手。

「那个……可以让我说几句话吗?」

那是个带著一头柔软银发且声音宛如铃声的美丽少女,她眨著彷佛嵌著宝石的紫蓝色眼眸与长长睫毛看著昴的侧脸──这个人就是爱蜜莉雅。

爱蜜莉雅看著回过头的昴,以及似乎被摸得很舒服的雷姆。

「我知道雷姆做了很多事,不过昴你们应该也有在做事吧?可是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是只让雷姆休息吗?」

「爱蜜莉雅酱,虽然我很高兴你这么体贴,不过说穿了就是工作量与密度的问题。从这种层面来看,雷姆的工作量比我和拉姆都是多太多了。」

「毛,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先不说没办法独当一面的废物毛,拉姆可是有把分配到的工作好好完成,别把我们两个混为一谈。」

「只和半吊子一样的工作量是哪来的脸说这种话啊!?那我还没过来的时候又是什么情况?是姊姊大人负责我的工作吗?」

「毛,真是个蠢问题……当然是雷姆负责。」

「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发现,你到目前为止可是没有提出半点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喔。」

先不论状况外的拉姆,昴重新转头看向真正需要直接讨论的罗兹瓦尔。罗兹瓦尔只是带著似乎很愉快的含蓄笑容,以伸出手的姿势要求话题继续进行。

「前阵子也有其他对雷姆特别差劲的待遇。例如上次的魔兽骚动,就是没有罗兹亲,只靠我们防范于未然的那件事。」

昴提起的话题,就是前几天所发生的某个事件。

栖息于森林的魔兽沃尔加姆,曾经准备袭击罗兹瓦尔宅邸与邻近的阿拉姆村。这原本是很有可能出现牺牲者的骚动,但奇迹似地只有出现数名伤患便顺利解决。

虽然事实上昴在事件背后尝了许多苦头,但这点昴并没有说出口。

「关于那次事件,我们应该已经约好会事后补偿了吧?不过昴要求的内容可能没有想像中那么有实际感触就是啰。」

「呃……关于那点我是挺感谢你的啦。」

昴频频以眼角余光瞥著爱蜜莉雅,支支吾吾地回答罗兹瓦尔的话。爱蜜莉雅对昴的视线歪著头表示不解,她并不知道当时昴所获得的奖赏内容。

要是被爱蜜莉雅知道先前那场约会有私下做过许多安排就糟糕了,像花田与花冠就是要有昴自己准备的感觉才有意义。

「先别管关于我的奖赏,不过既然那件事我有奖赏的话,雷姆和拉姆也应该要有才对吧?」

「那时候的你还算是客人,意思是要她们两个也要接受同等待遇吗?这还真是无理的要求呢。」

「就算不论我之前是客人,应该也没有不能这么做的理由吧?而且如果展现出领主的大方气度,佣人们的好感也会大幅攀升达到忠心MAX!你不觉得会变成这样吗?我们家的主子?」

昴坚持的模样让罗兹瓦尔回以笑容,然后说著「忠心啊……」并看著身旁的拉姆。

见到拉姆回应著他的视线弯下腰,昴想起他身边的仆人早已是忠心耿耿,也发现自己似乎选错了用来说服的理由。

「拉姆,你真是个处处都想阻挡我的女人。」

「毛,想离间拉姆与雷姆对罗兹瓦尔大人的忠义之心是没用的,而且刚才那番话已经足以被当成挑拨宅邸成员的内奸抓起来了。」

「亏我们之前一起越过那么辛苦的生死关头!说的话完全不留情面!」

明明之前还算是挺有默契,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好感度的层面。面对彻底处在对立角度的拉姆,昴烦恼著该怎么挑选话语说服众人。然而……

「不过呢,也没有必要特地否定昴的意见啦。」

「罗兹瓦尔大人……」

「拉姆,不需要露出那么落寞的表情喔。不是我要选择让步,只是昴说的话也有道理而已。那件事的确接近算是我的疏忽,对防范于未然的你们没有半点奖赏,可是会被人叫成穷酸贵族的。」

「拉姆希望能得到罗兹瓦尔大人爱用的羽毛笔。」

「大姊!你风往哪吹就往哪倒啊!」

对于老实地说出愿望的拉姆,罗兹瓦尔将原先放在胸前的羽毛笔递给她。恭敬地收下笔后,拉姆便将笔轻轻拥在胸前退了一步。

总之这等于是解决了最麻烦的难关,既然罗兹瓦尔接受且拉姆选择退让就简单了,再来就要看关键的雷姆怎么想了。

「昴?」

在这段对话中,持续被昴摸著头的雷姆则是眨了眨眼睛。

「哎呀,总之就是这样得到了要求奖赏的权利。这是我们劳工的胜利,你有什么愿望都可以说出来。在财力与权力的额度之内,罗兹亲都会想办法解决!」

「太高估我或过度期待是没用的喔。」

视野边缘能够见到这位小丑露出苦笑,总之昴决定故意装成没听见。

在昴的正前方,能够见到雷姆红著脸并眯起淡蓝色眼眸微微一笑。

「昴,谢谢你。不过雷姆能像这样和昴与姊姊一起住在宅邸就很幸福了,所以不需要任何奖赏。」

「那之前的话全部都要变成废话啦!」

以对话流程来看,或许该说只有获得转让羽毛笔的拉姆是唯一获胜的人。

虽然温柔无欲望是种美德,不过该奢侈的时候不说出口也算是一种恶习,而且包含周遭让她如此思考的环境与对此不感到寂寞的本人都算是元凶。

「那么,果然还是照昴一开始说的就好了吧?」

在话题停滞不前的时间点,爱蜜莉雅拍了一下手如此提议。

「听完刚才那些话,我也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就算是工作,我平常还是太依赖雷姆了。连我都会这么想,一起工作的昴和拉姆会这么想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吧。」

对于徵求同意的爱蜜莉雅,昴则是大大点了点头。

「所以我也赞成给雷姆一点奖赏。不过雷姆却说自己不需要……我觉得这是不对的行为。」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因为在给予奖赏的场合中,什么奖励都不能给,对罗兹瓦尔来说一定也会很难过。虽然乖巧的雷姆肯定没这个意思,但好好工作获得回报也是很重要的事……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昴原本以为她说得很有道理,看来都是从书上学来的。爱蜜莉雅吐出舌头腼腆一笑,对显得有些惊讶的雷姆继续说著:

「所以不应该是什么都不要,而是希望能动脑想想看。雷姆平常这么努力,我们也想替你做点事,虽然我觉得这可能有点难。」

「爱蜜莉雅大人……」

睁大双眼的雷姆似乎对爱蜜莉雅的话相当感动,由于昴一开始的动机并没有像她想得这么多,因此也被爱蜜莉雅说服得感同身受。

「那么,您说要照毛一开始的提议又是什么意思呢?」

将羽毛笔收进怀中并变得沉稳许多的拉姆如此投以疑问,爱蜜莉雅则是竖起一根指头回答:

「很简单,就算像这样希望雷姆能想想看,我想雷姆也会被工作忙到没有静下来思考的空档。所以乾脆给她一整天能好好休息的时间,希望她也能一起思考该得到什么样的奖赏。」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

爱蜜莉雅比想像中考虑得更多,昴不禁老实地称赞著爱蜜莉雅的想法。拉姆与罗兹瓦尔似乎也是怀著同样意见,从他们点著头的模样感觉不到否定的意图。

再来只剩雷姆本人是否接受这个提议了。

「……爱蜜莉雅大人,真的很感谢您的顾虑,雷姆也对自己思虑不周的地方感到相当羞愧。不过休假与奖赏对雷姆来说是太过分的要求,而且上次那件事雷姆给各位添了许多麻烦,这间宅邸要是没有雷姆也会……」

雷姆垂下视线并看似很抱歉地接连说出拒绝的话语,然而她的声音中没有半点迷惘,能够感觉到她那不可轻易退让的坚持,于是……

「雷姆。」

「是的。昴,其实雷姆……」

「休息吧。」

「好的,既然昴都这么说了!」

──于是休假就这么敲定了。

3

由于还是用早餐的时间,众人最后决定让雷姆今天立刻休假。

虽然昴提议从明天开始让雷姆整整休息一天,但只有这点雷姆坚持拒绝。

「所以呢,该来决定今天一整天的工作怎么分摊了。要是雷姆休假会出现纰漏,也会让她休息得不够安稳,所以藉著让各位实际体验到雷姆平常有多么辛苦,今后应该也能老实地怀著感谢之意,我认为这是个非常有意义的企划案。」

把雷姆强制赶回自己房间后,负责掌控全场的昴出面说明这次计画的主旨,听完后爱蜜莉雅便举手发问。

「昴,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请说,爱蜜莉雅酱。这种发言时举手的谦虚态度很不错,有什么问题呢?」

「不论是雷姆休假或是刚才的话我都能理解……可是,我觉得也要让除了我以外的人接受才行。」

爱蜜莉雅用手指抵著嘴唇并朝旁边瞥了一眼。

该处能够见到除了雷姆以外的所有罗兹瓦尔宅邸成员。也就是说,除了身为仆人的昴与雷姆以外,连身为主人的罗兹瓦尔等人也都是齐聚一堂。

而其中带著特别不满表情的人就是──

「你的脸干么这么臭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加入话题,这已经不是用缺乏团队意识能形容的程度了。」

「……话说为什么一开始已经把贝蒂当成必须帮忙呢?我觉得你这种想法才更奇怪吧。」

有位娇小的少女坐在椅子上瞪著昴,并且挽著双手如此说著。这位带著一头奶油色贵族风法国直卷发并身穿礼服的少女──就是碧翠丝。

虽然她在用餐时间会在餐桌旁露面,但基本上碧翠丝不会干涉宅邸的任何事物。由于昴也知道她应该会采取不合作的态度,因此故意将这个话题留到得被迫听完的用餐时间。

确实如同想像般,碧翠丝即使听完话仍然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就连你平常应该也是受了雷姆很多照顾吧。当你尿床的时候,是谁帮你把内裤和湿被单洗乾净的啊?」

「我才想说你是突然胡扯什么东西呢!?贝蒂是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淑女不该出现的丢脸举动了!随便胡扯也要有个限度吧!」

「你会这么拚命否定实在很可疑。该不会你……」

「别露出那种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啦!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明明只是稍微捉弄她一下,但这种越拍越响的态度让反而让昴玩得更加起劲。不过昴认为玩弄碧翠丝也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于是看向另一位带著不满神情的人。

「毛,如果有话要说就快说完。」

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在冰冷表情中只有眼神强调著敌意的拉姆。就某种意义而言,她在这次尝试中处于绝对必须帮忙的立场,因此无庸置疑地就是她会如此不开心的理由。

「不是我想特地说这些话,状况就像你们自己看到的。关于雷姆休假时所出现的漏洞,必须由宅邸所有成员同心协力一起弥补。」

「就算是这样,让罗兹瓦尔大人一起牵扯进这场玩笑话实在太超过了,毕竟平时繁务在身的罗兹瓦尔大人可是比雷姆更加繁忙。」

「秘书都这么说了,主子怎么看呢?」

隔著喋喋不休的拉姆,昴将话题转向在她身旁晃著椅子的罗兹瓦尔。罗兹瓦尔闭起单边眼睛,以异色瞳的黄色眼眸看著昴。

「也是啦,以我必须负起责任的立场来说,为这些小事瞎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就像拉姆说的,别看这样我可是很忙的喔。」

「喔喔……」

「只不过呢,我认为身为雇主体验佣人的工作环境绝对不是什么坏事,还可以顺便衡量工作量与支付的薪资是否合理呢。」

「罗兹瓦尔大人……那么……」

与顽固的拉姆不同,思考较为容易变通的罗兹瓦尔似乎颇为兴致勃勃。昴总觉得他纯粹只是想享受这场活动更胜于其他因素。

「你看,尊重一下本人的意思吧。你不是也说过仆人先练个一百年再来对主人顶嘴吗?」

「只是个区区毛,挑到人的语病别太嚣张。」

不甘愿地收回意见的拉姆露出非比寻常目光,昴只能对不断刺来的视线苦笑以对,认为已经听完一轮众人意见而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开始分配工作吧。首先大致分成负责餐点、洗衣服、清扫三个部分……」

「你根本没把贝蒂的话听进去嘛!?我说不做都没听到吗!?」

「唉……真是有够麻烦的。爱蜜莉雅酱,麻烦你了。」

「呃……你没看见这个印笼吗?是这样吗?」

面对仍然顽强抵抗的碧翠丝,昴傻眼地交给爱蜜莉雅负责说服。听到指示后,爱蜜莉雅说著昴教她的某日本古装剧惩奸除恶口号,并且将手伸了出来。

有团灰色毛球正在爱蜜莉雅的掌心上,原先蜷缩成一团的毛球发现该轮到自己出场,便伸直身体并抖动著粉红色鼻头望著碧翠丝。

那就是爱蜜莉雅的契约精灵,也是对碧翠丝专用决战兵器──猫精灵帕克。

「贝蒂。」

「唔……哥哥今天也是好可爱喔……」

「谢谢你。可是啊,虽然我能理解贝蒂想表达的意思,我也懂昴想说的意思,而且我觉得偶尔对人类展现出宽容胸怀也是精灵的责任喔。」

面对帕克悠哉的语气,碧翠丝的蓝眼也开始犹豫。就连基本上平时总是对帕克言听计从的碧翠丝,自尊心似乎怎么样都无法容许颠覆自己刚才的意见。

「我、我觉得哥哥说的话实在很有道理……可、可是贝蒂……」

「贝蒂,拜托你了。」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就没办法啦!」

「你果然很好解决耶。」

由于轻松解决碧翠丝的问题,现场已经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再来只剩下分担工作以及分组之类的事了。

「要怎么分组呢?」

「工作大致能分成刚才说的几个部分,包含帕克在内总共有六个人,我觉得分成两人一组还不错。至于分组成员就……」

先前提出反对意见的两人传来强烈视线,昴大概能理解她们想表达的意思而点了点头。

「拉姆与罗兹亲、碧翠子与帕克、然后我和爱蜜莉雅酱一组。这样如何?」

「呃……我是没有什么关系,帕克与碧翠丝一组没问题吗?」

「呵呵呵,莉雅真是爱操心呢。有我在就没问题了,我会尽可能活用这个小小身体的优点,就连掉在橱柜后面的零钱都能捡回来喔。」

「这活用的机会也太狭隘了吧。」

虽然不知道帕克究竟为何会如此充满自信,但既然有干劲也不需要泼冷水,至少比安排他去煮饭弄得所有料理沾满猫毛要好多了。

「碧翠子,清扫和洗衣服你要选哪个?交给你来选吧。」

「如果是这两种,魔法应该比较方便用来洗衣服吧。」

「OK,记得把在房间尿湿的内裤趁这次机会全部洗乾净喔。」

「就说了我没做过这些事,你这家伙是没听懂啊!」

安抚过气冲冲的碧翠丝后,便决定由帕克与碧翠丝两人负责洗衣服。

接著只剩下负责煮饭与清扫的人。

「拉姆与罗兹瓦尔大人负责料理吧。」

「我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如果是厨房的工作,既不用劳烦罗兹瓦尔大人亲自奔波,也不用担心会闹出大麻烦。就算最糟糕的情况,只要让毛吃菜渣就没问题了。对吧?」

「我虽然是兔年生的,不过可不是吃素的喔?」

面对昴的指摘,拉姆只是冷冷地一笑置之。

即使如此,在少了雷姆的宅邸之中,最会处理家事的人就是拉姆。尤其是餐点最容易出现味道差异,让拉姆负责餐点应该不会有错,最坏的情况还有拉姆的最后杀手锏蒸地瓜,虽然罗兹瓦尔的厨艺是不稳定因素,但理应不会出现没得吃饭的惨剧。

「既然这样安排,那我和爱蜜莉雅酱就确定是负责清扫了。虽然我觉得会是一场艰辛的战役,可以相信我一起前进吗?」

「嗯,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努力不扯昴的后腿。」

「哎呀真是的,这孩子怎么这么乖巧可爱呢。」

见到爱蜜莉雅燃起斗志摆出备战姿势,昴对这位搭档的可靠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样顺利地分配完众人负责的工作。

「好,那么各自开始处理刚才分摊的工作吧。总之我先告诉帕克与碧翠子统一摆放换洗衣物的地方,你们跟我过来吧。还有就是……」

在各自开始处理决定好的工作前,昴转头看向餐厅的入口处。

只见有位蓝发少女正从微微敞开的门缝中窥视著众人状况。

「我觉得雷姆可能会放不下心,不过放心交给我们,轻松去放假吧。」

「好的,虽然雷姆也知道这件事……还是会很担心……」

「雷姆,工作狂的坏习惯都跑出来啰。今天可是『雷姆之日』,对于身为偷懒高手的我来说,我推荐什么事都不做躺在床上睡觉。」

「咦?为什么?这样不会很浪费时间吗?」

「就是要浪费时间才叫休假啊!」

面对爱蜜莉雅的吐槽,昴有股彷佛椎心刺骨的感觉并如此回答。但即使如此,门后的雷姆仍然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回到房间。

「应该说都确定休假了,还穿著女仆装实在不太好。要放松心情就是要先让服装打扮轻松一点,现在给我立刻换上懒散服装滚回床上!」

「可是,雷姆除了女仆装以外只有睡衣而已……」

「啊!话说之前好像也提过这件事!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再怎么说,正值青春期的女生这样会不会太惨了?」

昴确实没有见过雷姆与拉姆两人穿著女仆装以外的衣服。虽然睡衣似乎是薄纱蕾丝裙,不过基本上只有在自己房间才会换穿。

「这样实在不太好,之后得要好好帮你挑点衣服。不过今天这样也没办法,你就穿件能轻松点的女仆装吧。」

「好的,那么等一下就去换上休息用的女仆装。」

「还有休息用的喔!?」

她们似乎有根据不同用途的女仆装,好像有战斗用、外出用以及工作用等等五花八门的用途,但或许该说并没有特地限定女仆装的理由。

不论如何,让担忧的雷姆离开后,「雷姆之日」总算揭开序幕。

「好!那么各自怀著万全决心开始处理分配的工作吧!要是让雷姆觉得休假会让宅邸无法运作,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知道吗!」

「喔~~!」

面对昴的号令声,爱蜜莉雅也高举拳头如此回应。

周遭众人也跟著爱蜜莉雅各自发出回应声,稍微令人不安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4

──就这样,在这个临时赐予的休假中,雷姆以前所未见的紧张心情过著每分每秒。

「真的不需要帮忙吗……姊姊还有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雷姆依照昴的指示换上休息用的女仆装,然后不停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因为她实在无法让自己静下来。

或许该说对雷姆而言,工作就是等同于让自己确定存在价值的行为。虽然雷姆并非不会感到疲劳,但对于突然从天而降的休假无法放松也是不争的事实。

「还是去看看情况吧。」

雷姆外表看起来既冷静且有毅力,但其实出乎意料地没有耐心。

比起姊姊更丰满的胸中逐渐被不安占据,于是雷姆立刻离开房间,窥视著四周状况并在宅邸中移动。

「没记错的话,姊姊和罗兹瓦尔大人是负责餐点……那么应该是在厨房。」

首先,雷姆决定先去偷看对自己而言等同是另一半,而且在工作面最值得信赖的拉姆。

虽然拉姆做起事来有些随兴,但对工作的细腻程度与责任感比雷姆更胜一筹。至少雷姆心中是如此评论,对拉姆自行选择负责料理的判断也没有任何疑问。

纵使没有存疑,但只是比平常加倍担心而已。

雷姆刻意不发出脚步声,踩著本馆一楼通道的地毯持续前进。从通道深处的厨房能够闻到一股芳香气息,于是雷姆一个箭步靠到入口处旁。

「罗兹瓦尔大人,很抱歉发生像今天这种事。之后拉姆会对毛严正提醒……没错,会严格教训他。」

在探头看往里面前,听到拉姆的危险发言让雷姆停下动作。

拉姆总是尽可能避免在他人面前展露感情,但是雷姆从出生以来便持续陪伴在身边,因此她能够从姊姊的沉静音调中推测出心情。

藉由此种长年经验培养出来的姊姊感应器,雷姆发现姊姊拉姆相当愤怒,而且还是以近年少见的模样发泄怒气。

朝著内部稍微一瞥,便能见到拉姆以猛烈速度削著蔬菜皮。在擅长驾驭刀刃的拉姆手中,蔬菜就像是魔法一般被削得乾乾净净。

「不需要这么过度反应喔。实际感受你们平常的工作也是很重要的事呢,这整件事不是都听昴的掌控行事喔。」

罗兹瓦尔则是靠在厨房墙壁边一派轻松地观望。

他一边看著拉姆工作的背影,一边晃了晃竖起的手指。放在火之魔矿石调理台上的锅子便随著摇晃,让厨房充满了四逸的香气,甚至还飘散到走廊上。

看来拉姆是负责切材料,罗兹瓦尔负责看管锅子。虽然拉姆的负担较为沉重,但以立场而言可说是相当妥协的分配。对拉姆而言,她肯定是怀著希望罗兹瓦尔能坐著,由自己代为处理所有事情的心情。

「罗兹瓦尔大人对毛太过放纵了,他的个性是只要会错意就做不出什么好事,就连今天也是……」

「不然,拉姆认为不应该让雷姆休息吗?」

「那是……我也希望能让雷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最近的确比以前更努力了呢。不过努力和绷紧神经是两回事,我觉得现在这种倾向比以前还要好得多喔。」

罗兹瓦尔的话让拉姆闭起嘴巴,就连竖起耳朵倾听的雷姆也是倒吞了一口气。听到两人正在谈论关于自己的事,让雷姆莫名地对自己感到有些害臊。

明明当初不是为了这个原因前来偷看,但这样简直就像是个小偷一样。

「……还是离开吧。」

不愧是长年相处的主仆,拉姆与罗兹瓦尔的搭配可说是毫无令人担心之处,完全不需要担忧两人会因此意见不合。正当雷姆从入口处移开背部准备离开时,然而……

「对拉姆来说,雷姆永远都是可爱的妹妹。就算想法稍微改变,我对待她的方式还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爱著她的方式也是一样。」

「哎呀,这样不是很好吗?」

听到拉姆的回答,雷姆轻轻将手放在胸前。接著最后朝厨房内偷看了一眼,结果正好与里面的罗兹瓦尔视线相对。

「────」

但罗兹瓦尔并没有说话,只是朝雷姆眨了眨眼并让她离开。

感受到主人的体贴,雷姆转头回到走廊并再度掩饰脚步声离开厨房,说不定罗兹瓦尔从一开始就发现雷姆在场了。

如果真是如此,他是刻意让雷姆听见,才对拉姆提起这个话题吗?

「谢谢您,罗兹瓦尔大人。」

对于罗兹瓦尔不著痕迹的贴心举动,雷姆留下感谢话语并前往下个场所。

接著是应该正在清洗衣物的帕克与碧翠丝。

就某种意义而言,他们是这次分组中最令人无法预测的两人。

「照常理判断,他们应该是在水边做事才对……」

需要清洗的衣物已经在早上统一收到大浴池,考量到需要使用大量水且即使弄湿也没问题的场所,因此在浴池清洗衣物已经是宅邸的惯例了。

只要遵照惯例,两人应该也会在该处进行清洗衣物的工作。

「话说回来,不知道那两位知不知道布料的详细差异……」

发现不安因素的雷姆顿时涌现出一股焦躁感。

先不论手帕一类的小东西,女仆装、罗兹瓦尔的衣服、爱蜜莉雅的衣服以及女性们的贴身衣物,这些都必须分类,不能混在一起清洗。

一想到有可能掉色或伤到布料,便让雷姆感到相当不妙。

「只有洗衣服绝对是由姊姊或雷姆负责的……!」

雷姆相当后悔自己忘了这件事,于是急急忙忙地赶往位于西栋的大浴池。雷姆奔跑时能够听见水声与说话声,表示两人确定是位于该处,再来只要在两人粗鲁处理工作前将换洗衣物抢过来……

「贝蒂,听好啰?女生的贴身衣物要是随便乱洗就会变形或坏掉,所以基本上一定要用手仔细清洗。虽然穿在里面的内衣和衬衫可以一起洗,不过细致的重要衣物一定要花功夫照顾才行。」

「嗯嗯,原来如此。真不愧是博学多闻的哥哥,让贝蒂学到了好多。」

在更衣室屏气凝神的雷姆眼前,能够见到碧翠丝将手伸进装有水的桶子洗著内衣裤的模样,帕克则是飘在她身旁晃著长长尾巴,并且望著个人用的小浴槽。

感觉到些微的玛那变动,让雷姆挺直身体确认帕克正在做什么,一见到眼前景象便让她微微吞了一口气。

因为衣物正在浴槽中随著水与泡沫不停旋转,那应该是应用风与水魔法的巧思,有时还能见到内部的水反向旋转一口气处理大量衣物。

而重新看往碧翠丝的方向后,也能发现她并没有直接将手放进桶子内,在伸出的手前方让水像是获得形状般,以宛如手洗的动作洗著内衣裤。

这是只有超乎常理的他们,才能做到此种具有压倒性生活感的无谓魔法。

明明是需要相当高度的技术才能做到的事,用在充满庶民感的洗濯衣物上实在是十分优雅。而且更令她感到惊讶的,那就是帕克对人类现实生活莫名熟悉的各种知识。

「像这样与洗衣粉一起洗过后,接下来要用温水清洗乾净,要是没有仔细洗乾净可是会让白色布料变黄。还要晒在通风不会晒到强烈阳光的地方阴乾,这些都是对内衣裤的考量喔。」

或许该说,知道得太过详细反而令人有些反感。

不知道这是否为了爱蜜莉雅才记起来的知识,完全无法猜透他是在哪里学到这些事的。

「不过,看来不需要担心了。」

原先两人是最大的不安因素,但对家事一无所知的部分竟然毫无困难地顺利克服,于是雷姆对无法接受的部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为这里应该也没问题而松了一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洗衣服真是有够麻烦的呢。人类为什么光是活著就得弄脏那么多东西而烦恼该怎么清洁呢?」

「毕竟我们只要稍微进出就能变得乾乾净净呢。喔?贝蒂的情况和我有些不太一样呢。」

「……只是有一点不同而已,不会弄脏这点算是和哥哥一样吧。」

碧翠丝稍微压低声调,接著垂下头望著桶子中的内衣裤。

「明明连用魔法都这么麻烦,用手一件件洗乾净根本是疯了。贝蒂只是稍微洗了一下就快烦死了。」

「可是,这些事每天都得由那些孩子和昴来做。虽然我们不需要洗衣服,不过你应该能理解清扫和煮饭的重要性吧?而且这些事每天做会很累的,所以我也能理解偶尔得让她休息的想法喔。」

「唉、唉呀……贝蒂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事啦……」

不知道她这番话究竟是有几分认真,碧翠丝比起无法看出感情的帕克更简单易懂,因为就连已经离开更衣室的雷姆都能浮现这位少女面红耳赤的模样。

「谢谢两位这么替我著想。」

离开更衣室后,雷姆朝著浴池的方向鞠了个躬。

接著,她迈出步伐前往今天分摊作业的最后一组所在处。那是雷姆最为担心,而且是就某种意义而言是否能忍受指指点点的最令人担心组别。

昴与爱蜜莉雅今天应该也是在西栋负责清扫。

「挂头巾果然就有正在清扫的感觉呢。」

「最近已经没啥人用挂头巾这个说词了吧……」

一来到西栋的三楼,雷姆听到两人的声音并屏气凝神。她将背靠在墙壁边并窥视著走廊,便能见到拿著清扫工具的昴与爱蜜莉雅正擦著窗户。

爱蜜莉雅将头发绑到身后,并且将作为围裙的白色布料缠在头上。见到昴偷偷窥视著爱蜜莉雅的模样,也让雷姆不禁会心一笑。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并没有很脏,好像已经很仔细清理过了呢。」

「哎呀,毕竟我们是每天轮班清扫这三栋房子。而且西栋的使用率比其他两栋还低,尤其是这层楼的舞厅完全是晾著养蚊子。」

爱蜜莉雅朝窗户吹了一口气并将窗户擦得发出「啾啾」声,旁边的昴则是用脚架确认窗户与门扉上方,带著毫无用武之地般的表情耸了耸肩。

「呃……不行,这边也清扫过了!竟然会有对已经清扫过感到不满的一天到来!」

「真的是这样呢,不过这也表示雷姆是这么努力处理工作。在像这样巡视之前,我好像从来没发现过这件事。」

爱蜜莉雅朝抱著头的昴投以笑容,然后稍微环视通道并吐出一口气。

「我觉得家事也是不能轻忽的事。原本只是想替雷姆做点事,没想到连我也学到了东西。昴,谢谢你。」

「咦?呃……嗯,正如我所料。让爱蜜莉雅知道自己的日常生活是由某些人支撑,还能让雷姆休息。就像是小小一粒双重享受的广告台词吧?」

「对不起,我听不太懂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昴一害臊起来饶舌地如此说著话,有时连雷姆也会听不懂昴的意思。爱蜜莉雅似乎也有同样感想,让昴垂下肩膀似乎显得颇为落寞。

「不过像这样清扫宅邸之后,让我想起前阵子曾经发生过的事。」

「前阵子?」

「在稍微前阵子,我曾经像雷姆她们一样在宅邸工作。虽然那次我对很多事都会错意……嘻嘻,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很好的回忆呢。」

「喔,是这样啊。该不会是穿上女仆装之类的事吧?应该不会吧~~」

「嗯,我有穿喔。虽然不像雷姆她们的裙子那么短就是了。」

「真的假的!?我那时候为什么没在场!?」

「咦?那时候我应该还没碰到昴吧?」

见到昴咬著嘴唇相当悔恨的模样,爱蜜莉雅不禁满腹狐疑地歪著头。

明明昴已经是那么容易看穿心思的人了,没有察觉到的爱蜜莉雅也可说是罪孽深重。虽然雷姆认为昴有点可怜,但另一方面也对两人的毫无进展松了一口气。

「咦?话说今天是……一、二、三……」

正当雷姆在心中自言自语时,昴突然开始发出声音数著数字,弯著手指数完后便突然发出「糟糕」的呢喃声望著窗外。

「昴,怎么了吗?」

「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件事要是忘了做就麻烦了。」

「重要的事……那是需要时间和人手的工作吗?」

「不,只有我一个人也没关系。不过那是个不能忘记做的工作。」

昴搔了搔脸颊并露出反省自己太过松懈的表情,爱蜜莉雅将手指抵在嘴唇上思考一阵子后,便斟酌著昴的回答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这样昴去处理那个工作吧。这栋房子的清扫工作只有我一定也没问题的,毕竟都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爱蜜莉雅酱,没有我在没问题吗?不会觉得寂寞吗?」

「完全不会寂寞,所以没问题的。」

「为什么要这么强烈否定呢?」

经过一如往常的对话后,昴似乎很惋惜地离开爱蜜莉雅身旁。爱蜜莉雅轻轻挥著手目送昴离开后,然后发出「好!」的声音替自己打气。

「好,在昴面前说了大话就得更努力才行。得让他看到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轻松处理的模样,不然之后可是会被笑的。」

即使昴不可能会嘲笑爱蜜莉雅,爱蜜莉雅仍然毫不知情地拿著水桶与抹布走进别的房间。照这样看来,爱蜜莉雅的清扫工作应该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其中令雷姆较为在意的就是……

「昴到底是跑去哪里了呢?」

昴与爱蜜莉雅告别独自前往某个地方。在已经分类为餐点、清洗衣物与清扫的工作分类中,说到绝对不能忘记的工作就是……

「──啊。」

几经思索后,雷姆想起昴曾经看向窗外而得到了答案。

5

「昴,雷姆也可以一起去吗?」

穿过宅邸正门后,见到雷姆让昴不禁瞪大双眼。

他对雷姆的话尴尬地搔了搔头。

「什么嘛,雷姆果然也看出来了啊……」

「不,其实雷姆也是直到刚才都忘了这件事,想起来的时间点应该和昴差不多。」

雷姆微微一笑,朝著似乎正在反省的昴摇了摇头如此回答。

实际上要是昴没有想起这件事,雷姆或许也不会发现,表示脑中都塞满了突然从天而降的假日。

「今天离上次确认已经是第三天……是必须确认山上结界有没有好好固定的日子,毕竟魔兽那件骚动也总算告了一个段落。」

昴回想起且雷姆忘记的工作──那就是确认结界。

前几天造成魔兽骚动的原因,就是疏于管理隔离山上栖息魔兽的结界。因此山上设置了新的结界,在稳定之前必须定期地进行巡视。确认的日期就是今天,昴在前往山上的途中正好被雷姆逮到。

「只是确认设置地点的结晶石有没有发亮而已,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吧?有那么不放心我自己一个人走在山里吗?」

「虽然昴总是会很让人担心,不过原因并不是只有这样,雷姆想和昴一起出去散散步。这样不行吗?」

雷姆的提议让昴别开视线并用手指摸了摸鼻头,当雷姆以视线率直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情,昴则是宛如被打败般叹了一口气。

「假日居然要去山上散步,没想到雷姆居然有这么户外的兴趣。」

「能与昴在一起就表示随时都能靠在身边,毕竟昴以前也曾经对我这么说过。」

「被你这样一说就没辙了。好吧,我们一起去吧,反正出门在外有人互相照应总是好事。」

「──好的。」

见到昴迈出步伐,雷姆便跟在半步后方一起前进。

对雷姆而言,这是最让她感到舒服的距离与速度感。虽然没有并肩前进也没有走得特别慢,不过昴时不时会回头看她。

彷佛像是确认著雷姆是否有跟上一般。

自从发现这个动作后,昴的这个位置对雷姆就像是特等席,感觉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接触到这位黑发少年的柔和目光与温暖体贴。

「我说雷姆,今天突然决定让你放假,有没有对你造成麻烦?」

「麻烦?」

「刚才你在门前等待也是,我觉得你今天都没办法静下心……不,事到如今说这些话也没用,应该在更早之前发现这件事的。」

见到昴看似很尴尬地推测著雷姆的心情,让雷姆差点笑了出来。

如同昴所说,如果在意这件事已经太晚了。这也并非是需要如此担心地说出口的事,不过雷姆稍微涌现出想恶作剧的心情。

「说得也是呢,其实雷姆在各种工作中已经排定好完成的顺序,就这点来说完全打乱了每天的工作行程。」

「唔唔……抱歉。」

「雷姆也有很多预定中的工作,少了今天说不定会打乱明天之后的行程,实际上多亏了昴的鸡婆,是让雷姆有点伤脑筋。」

「唔呃……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吗……」

雷姆以眼角余光瞥视按著心口且步伐踉跄的昴,然后在心中暗暗地吐出舌头。

毕竟今天的休假确实让雷姆吓了一跳,她认为这点程度的恶作剧应该无伤大雅。而且虽然相当惊讶,但得到今天这个休假并没有令雷姆很不舒服。

「不过,昴这么替雷姆著想让雷姆很高兴。虽然只有片段,但这个假日让雷姆发现到爱蜜莉雅大人与罗兹瓦尔大人平常是怎么看待雷姆,所以雷姆也想对昴道谢。」

还顺道发现了帕克的神秘小常识、以及碧翠丝强硬操控魔法的做法,雷姆也想模仿那种将衣物泡在水中旋转的洗衣方法。

雷姆的回答让昴停下脚步并张大嘴巴,接著昴很快发现自己是被捉弄,于是歪起嘴角露出笑容。

「能让雷姆亲近到敢开玩笑是很让我高兴啦,真是的。」

「对不起,不过来得太过突然真的让雷姆吓了一跳。而且没有雷姆还能让宅邸继续运作,这也让雷姆感到很寂寞。」

「呃……话是这么说啦,不过今天比较像是把宅邸的战力集合起来处理家事,所以不能常常这么做。而且考虑到雷姆从起床到早饭前已经完成的工作量,其实这些战力能不能处理一整天的家事都是问题。」

「这再怎么说都太高估雷姆了。」

「实际上你已经是包办约五人份的工作还说这种话,可以把自己的分数再打高一点也没关系喔,就算露出有点跩的表情也不会有人抱怨啦。」

面对昴如此赞赏,让雷姆除了开心还是只有开心。

能让他称赞到这种地步,雷姆认为每天如此努力工作也有价值了。

今天在宅邸也从爱蜜莉雅与罗兹瓦尔口中,听到了许多令人相当高兴的话语。

雷姆对提出这个提议的昴只有感谢之意,想回报他的心情不断涌上心头。

「昴。」

「嗯?怎么了?想让表情变跩一点了吗?」

「谢谢你。」

「为什么要向我道谢!?难道我平常都没做出能让你感谢的事吗!?」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昴显得相当狼狈,让雷姆掩著嘴露出笑容。

──就像是因为没有自觉,才能更加感觉到这位少年的可爱之处。

6

隔天早上,雷姆比平常更早醒来、比平常更加注意打理仪容、带著比平常更加开朗的心情处理早晨的杂务,然后在平常相同的时间造访拉姆的房间。

「姊姊、姊姊……已经早上了,是个很舒服的早晨。」

「……再让我睡五分钟。」

她抱起钻进棉被并一如往常说出赖床话语的姊姊,然后坐在摇摇晃晃地摇著头的拉姆身后,梳理著她那粉红色的发丝整理头发。

「姊姊,是蒸过的毛巾。」

她将热水蒸过的毛巾交给伸懒腰的拉姆,擦了擦脸颊的拉姆渐渐恢复清醒。这段时间内雷姆拿出换穿衣物,迅速地将拉姆的睡衣脱掉并换上制服,此种熟悉的动作简直可说是接近专家的技术。

「……雷姆,你今天早上心情还满好的嘛。」

见到雷姆哼著歌换穿衣物,完全清醒的拉姆微微一笑并如此喃喃说著。

「是这样吗?……说得也是呢,因为昨天过了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假日,给姊姊添了许多麻烦。」

「……有好好休息了吗?」

拉姆短短地如此询问,这个问题让雷姆回想起昨天的事。

拉姆与罗兹瓦尔互相帮忙打理中餐与晚餐、碧翠丝晒著衣服时在温暖阳光下露出小腹呼呼大睡、帕克被强风吹跑、爱蜜莉雅在清扫中打破壶而半哭著四处张望、最后则是在山路与昴说的话。

──每种都让雷姆得到了最理所当然的答案。

「是的,姊姊。雷姆昨天过了一个全世界最棒的假日。」

「──这样啊,那就好。」

见到雷姆带著微笑如此回答,拉姆闭起眼睛满意地点了点头,甚至连雷姆都很少见到此种彷佛由衷获得安息的表情。

拉姆仍然维持著此种平稳神情,只见她将眼神转向窗外。

「毛有时候也会提出很有用的提议呢。」

「是的,昴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姊姊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正想打消这么想的念头呢。」

面对姊姊不老实的答案,雷姆宛如孩童般鼓起脸颊。她只会在姊姊拉姆面前出现这种动作,不过目前又特别多增加了一个人。

拉姆换完衣服后,雷姆对在镜子前摆姿势的姊姊拍了拍手。接著两人并肩来到走廊后,正好撞见打著哈欠在走廊前进的昴。

昴一发现两人,便忍著哈欠举起手。

「早啊,两位……为什么大姊从一大早就瞪著我?」

「你不知道吗?女人一大早看见死老鼠都会露出这种表情喔。」

「我实在不想当成这是对我问题的回答耶!」

不知是否在房间的对话仍然让她有疙瘩,拉姆从一大早便对昴十分冷淡。雷姆只能对此苦笑以对,在心中决定至少自己要对昴温柔一些。

「昴,请别放在心上,姊姊只是老实地说出自己的心声而已。」

「这应该没办法抚平我被当成死老鼠的创伤吧!?」

不知道为什么失败了。

每当替人著想,有时候会不太顺利的时候,雷姆总是会不解地歪头思索。

总之不论如何,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暂且不管刚才受到的创伤并紧紧盯著雷姆。

「话说回来……雷姆,总归有好好休息享受昨天突如其来的假日吗?」

「是的,当然有。都是多亏了昴。」

「啧。」

「大姊,你刚才是不是啧了好大一声?」

昴瞪著拉姆别过头的侧脸,雷姆一边羡慕著两人深厚的感情,一边对自己找到了无上喜悦而感到相当满足。

「嗯,雷姆能这么开心地露出笑容就好了。」

发现雷姆不禁缓颊一笑的模样,昴也是搔著脸颊似乎很害臊地回以笑容。

「所以呢?雷姆,昨天一整天你有想好要什么奖赏了吗?你该不会想说光是想好好休息就已经很够了吧?」

「雷姆不会这么说的,不过奖赏雷姆已经收到了喔。」

「咦?真的假的?我都没听说,罗兹亲那家伙真是有够见外的。」

昴歪著头并嘟起嘴如此抱怨不在场的主人,但这单纯只是他误会了,对罗兹瓦尔来说完全是莫须有之罪。

因为雷姆的奖赏不在别的地方,而是在昴的提议中便让她获得了心满意足的回报。

──宅邸的每个人都很体贴地替雷姆著想,为了给她挤出一天的假日而无偿协助。

是大家让她认为这个假日具有此种价值,不可能有任何奖赏会优于此种事实,因此……

「──雷姆今天也会努力处理工作的。」

如此说完后,雷姆便对珍视的两人露出比平常更加可爱的笑容。

《完》 『放弃追随的那天』 1

在这个只有一面大陆的世界中,有四个足以被称为大国的国家。

这四个国家分别在东南西北拥有版图,其他小国不过是在大国庇荫下的从属国。

四大国之间的力量维持著绝佳的平衡,除了新兴国家卡拉拉基以外,此种胶著状态从千年前便没有出现太大变化。

──北方的古斯提克圣王国由于严寒与险峻山脉横亘,是对人与动物而言皆得被迫面临严酷考验的国家。在整年皆降雪的环境下,只能栽种抗寒的少数几种农作物,取而代之的是靠著家畜饲育与高耸山脉沉眠的许多魔矿石矿脉,国力便是靠著采掘事业与贩卖魔矿石维持。

另外,灵峰帕德奇亚的山顶还有四大精灵之一「圣兽欧德格拉斯」以强大力量君临天下。

由古斯提克圣王国建国之初,欧德格拉斯便会从服从自己的精灵使者中缔结「圣王」之名的契约,与日后选出身为国家元首的「圣王」有著密切关系。

身为古斯提克圣王国国家元首的「圣王」不拘泥于血统或出身,而是由圣兽欧德格拉斯从国民之中选出下任继承者。

──西方的卡拉拉基城邦比起其他三大国,算是历史较为浅薄的新兴国家。

约莫四百年前,大陆西部由数个小国持续对立,呈现十分紧张的态势。由于国力并没有明显差距,各个小国皆害怕遭受集中攻击,因此长年过著持续互相注意彼此的混沌时代。

然而替混沌时代画下休止符的人,竟然是一介自称为合辛的商人。

无法确认出身与身分的合辛,只靠口才、商才与创意不停攀升地位,最后以名为经济能力的魔法击败以武力相抗衡的小国。凭靠著那如恶魔般的手腕,每个国家内部都有不隶属于该国却与合辛有所关联的人士。

最后多数小国屈服于合辛名下,由国家的立场改称为都市,所有都市以合辛为代表的卡拉拉基城邦便就此诞生。

后来合辛的名号成为出人头地的代名词,合辛去世后仍然有许多追寻其足迹的人才聚集而来,接著卡拉拉基城邦便跃生为其他三大国无法轻易出手的强国。

──南方的佛拉基亚拥有最为悠久的历史,长年皆是以「富国强兵」政策,是由皇帝领导的国家。

君临顶点的皇帝拥有绝对权力,帝国所有政策皆由皇帝一手掌管。

此种形式由建国以来便没有改变过,而帝国之所以没有因为昏君衰落,原因就是皇帝更替时必须遵循某种壮烈的规则。

此种规则是皇帝在位时会在国内各地分配子嗣,再由子嗣争夺下任皇帝大位,对这些皇储而言失败便等于死亡,因此必须经历过浓缩世上丑陋与憎恨的凄惨政争,才会选出一位次世代的皇帝。

而尊崇此种制度的态度已经深植于帝国国民心中,崇尚力量与强权至上的帝国主义也是广遍全国的普世思维。

虽然与其他国互有外交往来,但由于基本上受肥沃土地与安定气候所赐,只靠自国生产便能维持国内所有内需,因此外交态度并不算积极。相反地随时怀有扩张领土的野心,自古以来便不间断地持续对露格尼卡进行牵制。

因此,亲龙王国露格尼卡西南方的跋利耶尔领地,随时都处在危险的气氛之中。

2

「听说领主大人好像要迎娶新的妻妾。」

对跋利耶尔领地的领民而言,这顶多是农事之间带著讽刺语气谈论的话题罢了。

面对统治这块领地的领主莱夫.跋利耶尔男爵,领民们并没有多少好感,或许该说还有很差的印象。

不只是领土法律与税率对领民欠缺考量,而且别说是做出亲民举动,这位掌权者甚至没有出来露过几次面,想让人民拥有好感可说是比登天还难。

领主与领民之间的意识若是出现此种鸿沟,也很有可能会成为叛乱的火种,实际上在近十年内也是出现过许多次的叛乱。

然而,对领民缺乏善意的领主却从来没有对反抗放松戒心,最后叛乱总是在凄惨镇压下遭到击溃,让双方关系每况愈下。

因此这原本是值得庆贺并向领主献上贺词的事,但对领民而言只是事不关己──或许该说已达老年的领主不看年纪迎娶继室,对领民还不到值得提起兴趣的范畴。

反正那位继室肯定是个将人民辛苦赚来的积蓄收刮殆尽,只会让领民留下仅能勉强过活财产的恶魔。

只希望她能将领主莱夫的寿命消耗殆尽,并且让没有子嗣的跋利耶尔家从此绝后。

对于只能抱持著此种希望迈向明日的领民而言,这就是对她首先做出的评价。

而这也是在见到普莉希拉.跋利耶尔这位红衣女前的最初感想。

「哼,真是一群单调无趣,而且还缺乏气概的窝囊废。」

那位女性一开口,便朝著村子中最为优秀的田地与田地主人拋出此种话语。

话语中带有的侮辱让该名女性高高在上的态度一览无遗,虽然从抬起头的多数领民眼神中能够感觉到难掩愤怒,但一见到这位女性的瞬间便顿时哑口无言。

那是一位全身红色装扮的女性。

彷佛映照出阳光的橙色头发以发夹夹起,一身深红色礼服毫不吝惜地露出以女性而言丰满过度的体态,微微涂成红色的嘴唇绽放朱红色笑容,回看著注视目光的眼眸也是带有彷佛熊熊燃烧般的鲜红色泽。

甚至连替自己搧风的扇子也是红色,可说是浑身赤红的女性。

即使一眼便能看出对方是个高贵对象,此种视觉上的冲击仍然让所有人忘了做出反应。

附带一提,这位红衣女美丽得甚至能将此种过剩服饰的印象撇除。

在场的领民不论男女,皆对眼前的美貌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身体。

「你们这些下贱愚民,凭什么用那种没礼貌的眼神盯著妾身猛瞧?」

然而,此种感慨随即被少女发出的怒骂声盖过。慢半拍发现是侮辱的领民们皆带著愤怒目光,但只是将怒气压抑在心底深处并垂下脸。

红衣女的话语确实是充满屈辱的侮辱,然而一眼便能见出双方身分有著无可比拟的差异。也就是说,反抗并不会带来任何益处,只能像平常一样对不平与不满选择低头,静静等待风暴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原来如此,长年的消极态度已经将反骨心连根拔除,丧家之犬的败者心态完全表露无遗。那个老骨头再怎么落魄还是个贵族,看来很擅长虐待调教自己的领民。」

「不、不知道贵族大人今日造访鄙村有何贵事……?」

见到女性环视著低下头的领民并彷佛理解某些事的模样,田地主人毅然决然地出声如此问道。

虽然有些细枝末节的争端,但村子内拥有最多田地与土地的他仍然算是村子的代表,现场只有他有资格向贵族询问前来的目的。

「凡夫,别这么猴急。像妾身如此美艳动人的美女突然造访或许让你们很惊讶,不过妾身接下来要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催促,你们就当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幸运,乖乖在一旁偷偷看著妾身的美貌忘记时间就好。」

红衣女将脸靠向田地主人,以几乎感觉到吐息的距离妖艳地如此说著。这个举动让田地主人明显地狼狈后退,但这也不能怪他。

虽然田地主人与红衣女之间的年龄差距已可比拟父女,但红衣女散发出的浓密性感气息甚至让人忘记年龄差距,只会让人联想到女人,或许用蛊惑形容会更为贴切。

「嗯……原来是这么回事。」

让田地主人吓得后退后,红衣女便旁若无人地开始巡视附近的田地。

如同红衣女所说,领民在这段时间只能偷偷看著她的模样。虽然继续处理农事应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没有半个人起身动作。

因为每个人都害怕做出其他事招来红衣女注意。

「那好吧,首先就由这两块田地开始吧。两块田地都没有什么差别,所以你们好好对妾身临时起意的幸运怀著感谢之意吧。」

巡视过一遍附近的田地后,红衣女便自顾自地带著理解神情点了点头。

她朝著田地主人瞪了一眼,见到他开始发抖便嫣然一笑,此种微笑虽然仍然是令人心生遐想,却美艳得目不转睛。

「那边那个凡夫,你是这个村子有最多田地的人吧?」

「是、是的……正是如此。」

「看了你的田地就能知道。虽然土壤相当贫瘠,但只有占地相当宽敞。腐朽老木却怀著不合器量的野心,感觉就像是某个领主一样。」

听到此种充满侮蔑与嘲弄的话语,所有领民慢了半拍才发现所指对象正是领主莱夫而非他人,并且对此种不敬态度面露苍白。

对领民而言领主就是云上之人,完全被灌输此种观念的他们,没有想过这位红衣女的立场甚至凌驾于领主之上,但实际上这也只是多虑罢了。

「算了,你的田地还算不错。以比较对象来说算是个不错的踏板,能获得妾身赏赐荣耀的幸运得主另有其人,就是道路另一侧那四块旱田的地主。」

红衣女指定比大地主的土地更为乾旱并宛如荒地的田地,那些田地的持有人与田地同样瘦弱不堪,全家甚至还得靠著其他村人的温情才得以维系日常生活。

见到那名村人出来报上名号,红衣女的眼瞳中顿时闪过极为残酷的感情。

这些感情大半是轻蔑、厌恶以及毒辣地鄙视对方。

「也罢,就是要给枯竭殆尽的幼苗洒水,才能让每个人明显看出变化。」

面对彷佛被眼神射穿而绷紧身体的领民,红衣女看似无趣地别开视线。接著,她指著旱田并仔细地对男子嘱咐著某些事。

她在耳边呢喃的话语只让该名男性听见,周遭之人无法听闻红衣女逼迫对方做出何种无理要求,只能对如人偶般不停点著头的男性感到相当怜悯。

喃喃说完话后,红衣女便满意地在胸前挽起双手。丰满双胸在搂著的手腕上大幅度晃动,红衣女则是用眼角余光朝吞著口水的男性们瞥了一眼。

「忘记告诉你们了,妾身是普莉希拉.跋利耶尔,也是这一带跋利耶尔男爵领地的新任领主。记得将这件事通知不在场的人,妾身只有今天宽容地允许尔等无知与愚昧的失礼举动。」

就这样,红衣女拋下这段对领民而言可说是绝望的话语便扬长而去。

后来领民才发现,那位自称为普莉希拉的女性是莱夫.跋利耶尔男爵迎娶的继室。虽然无法理解她为何不带任何随从便出现在领地中,但她那旁若无人的蛮横态度令人联想到莱夫的苛政。

而她身为年轻女孩的事实,也代表著等莱夫老去退位的希望逐渐转变为绝望。

今后也得长年受到与莱夫同样恶劣的领法所苦。

每个人对普莉希拉的来访皆怀抱著此种不安与恐惧,但一个月后便忘了此种想法。

──因为普莉希拉指定的那些田地,出现了前所未见的丰硕作物。

3

「该怎么说呢?说实话还挺令人意外的,没想到公主能这么受到爱戴。」

这道话语听来虽颇为随便,但声调却是相当低沉令人无法顺利听闻。

金属间互相摩擦的铿锵声便是让声调如此低沉的原因,传来声音之人的头部被漆黑铁盔完全覆盖,甚至还有边说话边把弄头盔的习惯。

与其形容为奇特,倒不如说是个装扮迥异的人物。

虽然头部如同前述般戴著黑色铁盔,但只有颈部以上施以此种坚固防御,经过锻炼的身体外穿著如山贼般粗犷印象的服装,脚下甚至还穿著皮革制的靴子。肩头处披著看似穷酸的麻布覆盖颈部,还能瞥见腰部后方横向配挂著一把未经修饰的宽刃剑。

虽然就各种意义而言都很像是变态的特徵,但只有一处特别醒目。

──那就是这名铁盔男并没有左腕从肩膀延伸而出。

奇装异服搭配上特别醒目的身体缺陷,让这名男子光是站在身旁便散发出异样存在感。而站在红衣女──普莉希拉.跋利耶尔身旁就更不用说了。

「意外?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尔,看看妾身超乎常理的美貌,凡夫俗子就像啄食饲料的雏鸟,聚集而来倾慕妾身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吗?」

「哎呀,这只是我凭空想像而已。我还以为公主会是让鱼苗在鱼塭繁殖后,什么都不做的人。」

「那这样妾身就没有厚待你的理由了。你不觉得吗?」

「说起来好像是这样,那应该是我误解了。」

老实地认同普莉希拉的说词后,这位铁盔男──阿尔用粗壮右手腕由铁盔上方摸了摸头。他似乎很稀奇地环视著四周,但并无法窥见他的表情与神色。

不过,普莉希拉对随从的此种态度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毫不犹豫地迈开步伐走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她身影的人们接连发出叫声。

「啊!是普莉希拉大人!」「是自称妾身的公主!」「太阳公主万岁!」

当其中一人发现她,听见叫声便有许多人从家中飞奔而出。村民们带著如出一辙的开朗神情,皆异口同声地夸耀称赞普莉希拉。

「嗯,这样就对了。你们这些愚民要好好努力,只要对妾身的威望俯首称臣,妾身也不会无情到吝啬施舍慈悲胸怀,今后也得毫不懈怠地继续努力。」

与其说是对著某个人,普莉希拉的话比较像是说给在场欢声雷动的所有人听见。

明明绝非是很大的音量,她的声音却有能够传遍各个角落的力量,不过此种有力话语的傲慢内容倒是连阿尔都吓了一跳。

「小民知道!」「只要是为了普莉希拉大人!」「太阳公主万岁!」

但别说是招致反感,村民们甚至愉悦地接纳此种傲慢的演说。

发言者给人的印象与领民态度之间的落差,让阿尔仍然是歪著头无法理解。

──铁盔男阿尔是在几天前受普莉希拉认同为骑士。普莉希拉由于某种理由需要选核骑士,于是以此种目的与兴趣为优先举办了一场武斗大赛。

由于标榜著不论出身,募集男爵夫人的骑士,这场大赛有许多人报名参加而盛况空前,阿尔就是在这场大赛中获得普莉希拉青睐而得到骑士立场的人。

以主从而言,两人之间的关系与感情仍算时日尚浅,虽然阿尔在容许的时间内尽可能地观察自己的主人,但怎么观察都无法一探究竟。

看起来虽深谋远虑,但一想到事情便立刻实行。原先以为是亲切地对待领民,但偶尔展现出的侧脸却是残酷得令人背脊发凉。那看似充满女性魅力的肢体,甚至有种可能趁隙从阿尔背后夺走剑、并且在转瞬之间将阿尔脑袋砍下的狰狞感。

结果共同相处了几天仍一无所知,这就是目前他对主人的印象。

「阿尔,你傻傻杵在那边做什么?凡夫俗子好像对你很有兴趣,似乎很好奇能跟在如此美艳动人美女身旁的奇妙男子究竟有什么来头。」

「由公主亲口说明不就好了?」

「阿尔,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你那种不知分寸的言行举止,妾身不知道已经几次因为有趣而饶过你,别再用无聊小事惹妾身不开心了。」

才刚稍微修正过印象又变回这副德性,一秒钟前明明还是龙心大悦的表情,却在转瞬间迅速变回看著垃圾般的眼神。

「嗯,刚才是我的错。经你这么一说,的确没看过有把介绍的责任丢回给主人的随从。抱歉抱歉,原谅我吧丁髻。」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等一下记得告诉我那个丁髻是什么意思。」

这句出乎意料的玩笑话似乎顺利奏效,让阿尔勉强躲过普莉希拉不悦的惩罚。确认过这件事并安心地松了一口气后,阿尔便对领民说出自己的立场──包括成为普莉希拉骑士的来龙去脉,并且适度地加进一定程度的有趣夸饰。

4

「普莉希拉大人是个很优秀的女性,对我来说也是救赎的女神。」

有位少年正以令人担忧的生疏动作倒著茶,并且对阿尔的问题如此回答,但用字遣词有些奇特这点也是其可爱之处。

场景来到跋利耶尔男爵宅邸的谈话室,阿尔正邋遢地一屁股躺卧在具有高级感的沙发上,尽全力享受著休息时间。

「舒尔特那么喜欢公主,我就知道会出现这种答案。」

阿尔对少年的回答含蓄一笑,并且拿起递了过来的红茶杯。接著他轻轻抬起头,从脖子下方的头盔缝隙间灵活地喝著茶水。

总是不卸下头盔而且不露出长相是阿尔的一贯风格。由于不卸下头盔且只有单边手臂,他的用餐姿势怎么样都不能算是有规矩。因为不能用单手掀起头盔用餐,因此肯定得用与饮用红茶同样的姿势。

「我的礼仪……你很在意我没礼貌的姿势吗?」

发现这位少年──舒尔特紧盯的视线,阿尔放下茶杯并以低沉声音如此问道,这个问题让舒尔特微微屏起气息。

这位少年颇为细瘦,有著一身白皙肌肤与微卷桃红色头发。红色眼瞳中似乎缺乏主见,给人甚至有可能会被误认为少女的娇弱印象。虽然年龄看来才十二、三岁,但身体并没有符合相对应的年龄,看来顶多只有十岁左右。

这位仍可称为稚嫩的少年穿著黑色仆人服模仿管家,根据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或许会有种怜悯更胜于莞尔一笑的感觉,实际上阿尔也是替舒尔特每天穿著不合身高的西装感到怜悯。

「我没学过,所以别那么计较我对礼仪方面的知识。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

阿尔在椅子上粗鲁地跷起脚,刻意做出更为没礼貌的动作,结果舒尔特则是看著此种举动并缓缓摇了摇头。

「我也像阿尔大人一样没有学识,所以没有厉害到能够抱怨阿尔大人的举止。」

「说实话是种美德,率真也是小孩子的特权。我还以为你变得比较像样了,不过里面也得跟著长大才行喔。舒尔特前辈来到这里大概多久了?」

「我被普莉希拉大人收留正好满三个月。」

舒尔特对「前辈」这个揶揄字眼没有任何反应,要一个刚脱离农村孤儿身分的少年理解这代表什么意思实在有些残酷。

这位少年管家舒尔特,是普莉希拉从领地农村带回来的孤儿。

普莉希拉将瘦弱的舒尔特带回来时曾经表示「经过琢磨就会闪闪发光」,身为宅邸主人的莱夫似乎相当介意,但普莉希拉丝毫不放在心上。

舒尔特就这样被普莉希拉看上,幸运地在其庇荫下保障食衣住行,并且被量身打造为一名少年管家。

「被公主看上,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很感谢能被普莉希拉大人收留,要是继续留在村子里,现在应该已经是埋在土堆中的尸体了。」

「真是天真的盲从。对我个人来说,这个情报只会让我越来越搞不清楚公主在想什么,也摸不透到底该怎么判断她的人品。」

看起来绝对不会从事慈善事业的她,居然会收留救济孤儿,却又并非会对所有事伸出援手,也不知道她出手救济有什么样的条件。

究竟普莉希拉是领民与舒尔特所信仰的女神呢?还是让阿尔偶尔会背脊发凉的残酷魔女?

「魔女……魔女啊……」

说出自己所想的单字后,阿尔不禁对自己的老套形容失笑出声。

在这个世界「魔女」被视为禁忌字眼,最清楚这个单字会带来何种阴影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尔本人。

「阿尔大人是……」

「嗯嗯?」

面对沉思的阿尔,舒尔特突然以不安的眼神紧盯并如此叫著他。

他那将配膳用银盘抱在胸前的模样,可说是极像女性而让人有种错乱感。

「您是普莉希拉大人的骑士没错吧?不只是会保护普莉希拉大人,相信您也是伙伴应该没问题吧?」

对于舒尔特彷佛寻求安心感的问题,阿尔在头盔中闭起眼睛。

这位少年为了打消心中的不安思绪,而向阿尔寻求强而有力的话语,然而……

「听到你这种问法,不管是伙伴还是有某种企图,都只能爽朗地回答『嗯,包在我身上,我可是公主身边最强的骑士喔!』吧。这实在不太适合拿来当成问题,很可惜下次等你再来挑战吧。」

对于阿尔的回答,能够明显感觉到舒尔特的表情有些受伤。

但这种表情对阿尔来说毫无痛痒。

对于背叛这位少年的纯真眼神,阿尔并不会有任何犹豫,为了达成目标不惜割舍一切。就某方面而言,理所当然的割舍是达成愿望的必经之路。

他绝对不允许再犯下与从前相同的过错。

「──什么嘛。我还在想你们跑到哪去了,原来在这种地方办著阴沉的茶会。」

在稍微落入沉默的谈话室中,突然有个人闯了进来并发出高高在上鄙视的美丽声音。

对方没有敲门便粗鲁地推开门,只见这间宅邸的女主人晃著奢华礼服裙襬走了进来,她彷佛挺起丰满双胸般挽起双手,然后闭起半边眼睛说道:

「舒尔特,妾身的仆从是得在需要时随时出现在身边。在这种地方错过时机真是胆大妄为。与阿尔这种怪人同居一室更是糟糕,只有可爱为优点的你要是被传染汗臭味,根本是让人无法忍受。」

「公主,优点只有可爱这句话,可是比对我还不留情耶。」

「这是事实,从妾身口中说出来就会变成更有力的真相。现在的舒尔特还有什么价值?虽然比起其他毫无价值的凡夫俗子是好了一些,不过要是继续背叛妾身期待,就得取消这种赞美了。」

普莉希拉冷冷一哼不屑地拋出这些话,此种傲慢态度让阿尔不禁露出苦笑,但在谈话室望著两人对话的舒尔特却是面露苍白。

「我、我会好好加油的!所、所以请别拋弃我……」

「别这样哭哭啼啼地哀求,真是丢脸。虽然哭哭啼啼也能打动妾身,不过一开始就想倚靠此种慈悲胸怀真是愚蠢至极。妾身不需要凡人作为仆从,继续好好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吧。」

当普莉希拉斩钉截铁地否定颤抖哀求声,舒尔特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见到舒尔特眼角微微泛红却努力抬起头的模样,普莉希拉则是点了点头。

「这样就对了。要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气概,像你这个样子与活尸没有两样,若是尸体回归大地至少还能成为肥料,在土地上死气沉沉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别浪费妾身身边的空气,连呼吸都得拚死命争取。」

「真是毫不留情……舒尔特也是,要是每次呼吸都这么拚命可是会过劳死的。」

阿尔安抚著开始认真地呼吸的舒尔特,并且对普莉希拉耸了耸肩。

「公主,对方只是个小鬼头,我觉得稍微体谅一下应该比较好吧。」

「不分男女老少在这世上都会面临无常,饥饿会因为人的大小而有分别吗?疫病魔爪会区别人的贵贱吗?只要活著人人都是平等的。既然不是被关在被铁栅栏围绕的笼子里,只想获得安宁而将自己的人生交给他人,这只是单纯的怠慢罢了。」

「公主?」

普莉希拉说著重话,那美丽侧脸也浮现出焦躁神色。阿尔怎么看都觉得此种焦躁神情是针对他刚才所说的后半段话语。

在阿尔看清此种焦躁为何而来前,普莉希拉已经改变表情。

「只要活著便是一律平等──除了妾身以外。」

「公主……」

普莉希拉嫣然一笑,浮现出这个世上最为冷酷的笑容如此断言。

这是自从阿尔担任骑士以来,便听过无数次的论调。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为了妾身量身打造的。」

这就是普莉希拉如此有自信的根源,也是最能衬托出她这个人的话语。

明明是只要一笑置之的发言,却有种让人无法笑著带过的魔力。

「舒尔特,就像刚才妾身说过的,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为了妾身量身打造……那么对于已经口渴的妾身来说,最需要量身打造的事是什么?」

「遵、遵命!立刻替您倒红茶!」

「你这个蠢货,那个茶壶里的红茶早就冷掉了。而且要妾身喝阿尔喝过的茶水,这已经是超过无理的反叛罪,可是要砍头的。」

「请大人饶恕!我立刻出去重泡!」

舒尔特抱著茶壶,飞也似地冲出谈话室。

阿尔一边听著小小脚步声远离,一边朝著眉开眼笑的普莉希拉耸了耸肩。

「公主的性格还真恶劣。」

「虽然能有个冷静处事的管家也很不错,不过这种很像小孩子的慌慌张张模样也别有一番乐趣。如果是想找个正常佣人,没有人会特地带个孤儿回来收留。舒尔特至少还能像那个样子替妾身排遣无趣,这点还是能考虑给他一点荣誉。」

「那家伙也是挺惨的……居然引起公主的兴趣。」

「哪有什么好惨的。能与妾身说话并亲自服侍,这可是世界上的男性流著血泪梦寐以求的幸运荣誉,没有人能比这个小孩更幸运了。」

普莉希拉一边对自己使唤舒尔特找著正当藉口,一边对阿尔表达著「要表达同等感谢」的言外之意。

面对她那贪心的视线,阿尔只是毫无干劲地发出「好啦好啦」的回应声。

「真是个不敬的家伙,看来你已经忘记差点被妾身砍头的事……算了,话说阿尔……」

「公主,有何贵事吗?」

「……你打的歪主意有顺利进行吗?」

一听见此种冰冷声调,让阿尔停止呼吸看向普莉希拉。

把舒尔特打发走并等到周遭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后才提起这个话题,果然是做得滴水不漏。就像是随便找个话题再不经意地将炸弹放进其中,让阿尔实际上有种近距离被暴风波及的惊讶感。

要是事前没有料想过会出现此种情况,模样肯定会变得十分狼狈。

「还没有到歪主意的程度,现在只是纯粹还在观察。原来你已经发现我正在偷偷四处打探啦?」

「妾身不只是美貌,连观察力和嗅觉都是优于常人。更别说这里是妾身的领地,就像是自家庭院一样,只要想听到老鼠脚步声或虫子的振翅声,这些声音都会自行传进耳中。」

「要是这样把所有东西都归为己有,莱夫老爷可是会哭的。」

「那个老骨头想哭就让他哭到死吧,妾身不会多加干涉。」

虽然阿尔本来就不以为会有多么美丽的夫妇之爱,不过话说得如此难听实在令他相当感叹,但目前并不是担忧这对戴著面具夫妇会有什么将来的时候。

「既然不喜欢我四处偷偷摸摸打听,那你打算怎么做?要对我处鞭刑吗?」

即使处罚不可能只有这点程度就能了事,被怀疑怀有叛意也是问题,最糟的情况甚至得考虑对普莉希拉使出最后的王牌……

「不,只是区区在家里翻找的程度,妾身还没有无聊到会对这种事发神经。或许该说把你这种奇怪家伙找进来的时候,早就料想到会有这点程度的事发生了。」

不过,此种戒心却被普莉希拉出乎意料的回答扑了个空。

「……所以呢?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男人拚命四处闻著妾身留下的香味,这是很理所当然的结果。被妾身的魅力迷昏是男人的本性,妾身的肚量还没有狭隘到会追究这件事,而且……」

对于带著迷惘的阿尔,普莉希拉朝他拋了个令人背脊发寒的媚眼。

「像你这种立场摇摆不定的家伙,不选个能够停靠小船的河岸就无法活下去。既然如此,计较你为了认清岸边而犹豫的举动,等同是要求鸟儿别飞的愚蠢行为。」

「────」

「只是区区见面几天并被拔擢为剑奴的佣兵,要妾身相信你已经全心全意忠心服从……真是作梦般的愚蠢思考,要放弃思考也不是这么回事。」

见到普莉希拉似乎很不高兴地如此斩钉截铁回答,让阿尔悄悄地收起全身的戒心。

至少她目前的话中没有任何虚假,阿尔认为足以如此判断。

「……我还以为你会说『拿妾身与其他人比较真是太不尊敬了,你们这些家伙只要乖乖被妾身的威望迷得神魂颠倒就好』呢。」

「越是对自己没有自信,就会害怕别人投以目光。妾身确定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因此与此种担忧可说是毫无缘分。」

普莉希拉从双峰之间抽出扇子并发出声音打开,接著继续说道:

「虽然妾身没有怀疑过自己是世界最美丽的辉石,不过首先要与其他玉石比较,才能凸显出至高无上的特质。若要理解妾身的过人之处,就得和妾身以外的凡夫俗子比较才行,你心中的犹豫到最后也只会是确认妾身伟大之处的间接歌颂罢了。怎么样?妾身说的话很不错吧?」

「……嗯,是还满不错的。」

普莉希拉以扇子遮掩嘴边,但无法完全遮掩她的笑意,她那桀敖不驯的口吻让阿尔慢了半拍才表示同意。

普莉希拉并没有指出他微微犹豫的举动,因为她知道就算这么做也是毫无意义。

至于阿尔则是相当慌张,甚至没有发现普莉希拉已经理解这件事。

他非常惊讶,甚至有种宛如被当头棒喝的错觉。

站在眼前这位年龄尚浅的少女,能看到与从前不同之物。

而两者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差异──

「普莉希拉大人!让您久等了!我把茶泡好拿过来了!」

「太慢了!!」

在思考得到答案前,只见舒尔特打开门冲进房间。

普莉希拉的怒斥声迎接著他到来,让舒尔特畏畏缩缩地以令人担忧的动作准备著茶水。普莉希拉则是坐在身旁空著的沙发上,大胆地跷起白皙双腿等待著他。

阿尔一边望著毫无防备的主人与面红耳赤侍奉著的少年管家,一边仍然持续沉思这这个问题。

5

传进头盔中的味道,让阿尔皱起那不为人知的脸。

虽然这已经是第二次踏进书斋,但仍然与前一次有著相同感受。

不论是房间缺乏通风的沉淀空气,以及书籍经年累月释放出的独特气味。阿尔虽很努力适应两者搭配起来的味道,不过其中还混有试图掩饰体臭的香水味,以及房间主人无法掩饰的体臭味又是另一回事了。

到最后,书斋飘散著一股让常人犹豫是否该涉足的气氛。

「太慢了。」

阿尔已经对迎面而来的恶臭显得毫无干劲,此种毫无感情的声音让他更加厌烦。他从一开始便是不甘愿地来到此处,士气值早已是呈现负数。如果对方是个能够容许无礼的人,阿尔肯定会立刻从后面的门扉夺门而出。

然而,眼前的人物并没有能幽默地接受此种举动的宽阔胸怀。

「太慢了。」

相同斥责与先前只字不差地反覆传来,这道沙哑声音中含有轻视与侮辱之意,让心情不佳的阿尔被迫对此作出相对应的应对。

只是斥责仍无法满意,要让对方诚心折服才肯甘休,就是个器度如此狭小的人。

「太慢……」

「非常抱歉。毕竟宅邸实在是太过宽广,被临时叫来还得四处确认该怎么走。您刚才说了什么事吗?」

阿尔故意用回答盖过第三次的斥责,让对方相当不悦地发出咋舌声。

此种反应让阿尔感到颇为畅快,接著重新紧盯著书斋的主人。

房间左右侧被书架围绕,有个老人正坐在黑檀桌前。年龄听说约将七十岁,但充满活力的肉体仍保有约五十岁的年轻气息。那充满霸气的眼瞳与五官也占了很大因素,再加上毫无弯曲的笔直背脊与经过锻炼的体魄,让这名老人看来颇为不凡。

但一反此种外观,那既卑贱且自我中心的庸俗个性可说是致命伤。

这位老人名为莱夫.跋利耶尔。不仅是跋利耶尔男爵领地的领主,同时也是迎娶红衣女普莉希拉为妻的跋利耶尔宅邸主人。由于对阿尔而言算是雇主的伴侣,因此自然也是需要尊敬的对象。

不过,阿尔倒是完全不认为对方值得献上敬意。

「听说你很自由地陪著那家伙,每天在领地里四处闲晃吧。」

「那家伙指的是?」

「唔──那家伙就是那家伙。当然是指我的妻子普莉希拉!」

「也是啦。不,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因为我妈教过我,夫妻之间不叫名字就是爱情冷却的证据。」

面对相当激动的莱夫,阿尔在心中偷偷吐著舌头并如此随便回应。

「听说你是个剑奴,难道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吗?」

「不是每个佛拉基亚的剑奴都打从出生就被丢进竞技场,成人之后欠太多钱或是罪犯反而还比较多。如果是和我同年纪,大多都是被当成踏板切成两半居多吧。」

「哼,真像是野蛮帝国人会喜欢的景象,真是很容易想像的恶劣兴趣。」

对于莱夫不屑地吐出的偏见,阿尔难得地感到同意。

说实话,他完全不想回想起剑奴时代的事。

每天都得进行赌上性命的战斗,阿尔认为竞相争取名誉与武力实在不合自己的个性。现在能苟延残喘地活下来,像这样度过每个享受安宁的日子也很不错。

「也罢,现在你的来历不是重点,我是想说关于普莉希拉的事。对于那家伙每天四处巡视领地随便胡搞,你有什么看法?」

「我只觉得她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至于我对她的印象……嗯,与想像中领主妻子的生活方式有些不太一样,不过领民似乎很爱戴她的样子。」

「很爱戴她啊……哼,只是因为没见过世面觉得稀奇罢了。那家伙的临时起意刚好让田地丰收,就让领民把那家伙当成神龙一样崇拜。虽然我很清楚是这个样子,但是再怎么愚蠢也要有个限度!」

莱夫用拳头敲著桌子,并且气冲冲地咬牙切齿。

应该是受到领民欢迎的这点让他很不开心,连日陪著普莉希拉巡视领地的阿尔能够想像得到。即使不论普莉希拉的举动,莱夫在领地的各个村子间都是恶评如流,甚至可说是声望扫地都不为过。

阿尔甚至傻眼地想著,他该不会是为了发牢骚才把自己叫过来吧?

「我不是要拥护公主,不过田地那件事可能不是她临时起意。不论巡视到哪个村子,公主都能做出一定程度的成果,就算每个土地的条件都不一样也是,不过换作是我也很难相信她那么慧眼独具。」

「用慧眼独具形容真是太蠢了,那家伙身上有种更恐怖的东西。要不然那家伙怎么会被称为『染血新娘』?」

当阿尔耸了耸肩,莱夫说出的异名让他顿时停下动作。

此种反应让莱夫总算称心如意地露出丑陋笑容。

「染血新娘」──这是冠上跋利耶尔家名的普莉希拉所挥之不去的恶名。

虽然普莉希拉是个仍不满二十岁的少女,但就像她目前成为莱夫的妻子般,这并非是她的首度婚姻,而是第八次婚姻。

而过去的七次婚姻,每段婚姻都是悲剧收场。原因皆是伴侣去世──也就是说,普莉希拉曾经与七位丈夫经历过生离死别。

伴侣们过世的原因并不一致,有战死、病死以及意外死亡等等。这些死因都被怀疑与普莉希拉有关,而她总是背负著这些疑惑活到现在。

因此她在知情的人之间被称为招来不幸的「染血新娘」,而且相当有名。即使如此仍有男性络绎不绝地追求著她,皆是因为她的美貌甚至会令人忘却此种不祥传闻,而这说来也是相当讽刺。

只不过,阿尔认为只有莱夫并不符合上述的几个条件。

虽然已经年老失去性欲也是理由之一,但最重要的是莱夫并没有盲目地疯狂崇拜普莉希拉的美色,从刚才刻意疏远的举动就能明显看出来。

也就是说,这个老人娶普莉希拉为妻是有其他目的。

而那个理由才是──

「如果不是即将遴选王选的候选者,谁会娶那个女狐狸为妻?只是稍微放纵就毫无限度地爬到头上,找你成为骑士的那场活动也是一样。」

「……您还真是完全不经掩饰地说出这些话呢。都没想过我会向公主打小报告,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恶化吗?」

不只是口无遮拦,莱夫甚至毫不吝惜地说出颇为骯脏的企图。

王选──那是撼动整个露格尼卡王国的重大事件。必须代替因病绝后的皇室选出国王,并且必须率领龙迈向未来的考验。由于莱夫负责管理纪录王国未来的预言版,因此在皇室病殁前便已经掌握到王选的情报。

于是他打算先发制人,将具有候补资格的普莉希拉迎娶为妻,再藉著她就任王位掌握整个王国的实权。

这个企图可说是显而易见,只要是认识莱夫的人都能得到这个结论。但没想到居然能听本人如此清楚说出口,看来他似乎没想过阿尔忠心地为了普莉希拉当场拔剑相向的可能性。

莱夫抬起头望著傻眼的阿尔,嘴角浮现丑陋的笑容继续说著:

「你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吧?毕竟是贪小便宜追求己身利益才会成为佣兵,刚脱离剑奴身分的你,不可能会拿义愤填膺这种廉价感情交换自己的性命。」

「……您还真是清楚。」

阿尔举起原先摸著剑柄的手,强调出自己没有敌意。

「不过,这样您到底是希望我做什么事?说实话老爷想的事实在很伟大,应该没有像我这种人能帮上忙的地方。」

「也不是这样。原本你的立场应该是要与我互相挂勾。在那场聚集蛮夫的比赛,实际上前四名除了你以外都是我的手下。」

「哎呀,居然是设计好的比赛啊。」

「那场比赛也是那家伙临时起意的误算。必须让那家伙身边都是赞同我的眼线,这个道理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既然无法计算普莉希拉的奔放不羁,至少得修正轨道让周遭获得控制,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举动。不过既然如此……

「那个管家舒尔特呢?那个小鬼也是公主捡回来的人吧?」

「那个小鬼也像你一样找来说过话了,只要保证会给他孤儿出身望尘莫及的利益,就二话不说扑过来了,那家伙看人的眼光也就这点程度罢了。」

「是喔……」

阿尔回想起舒尔特曾夸下豪语会为普莉希拉赴汤蹈火,但他并没有特别的感想,以自我为优先是生物的本能。既然是因为受到厚待衍生的忠诚,受到更加优越的礼遇当然会改变心意,阿尔也没有例外。

「我知道老爷期待我怎么做了,那么是否能告诉我今后的待遇和行动呢?」

「……哼哼,这样就对了。别担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对普莉希拉当然也是一样。为了达成我的愿望,必须让那家伙维持健康才行。不只是那家伙、那小鬼还有你,所有人都在我手下获得幸福就可以了!」

见到阿尔接受提议的态度,让莱夫愉快地发出咯咯笑声。

他的大笑让阿尔朝决心倒戈的主人喃喃说著「抱歉啰,公主」。

──甚至连这个时候,脑中还是浮现出普莉希拉的幻影带著如获胜般的笑容。

6

有个名为基利安.恩狄米翁的骑士造访跋利耶尔领地。

他是个拥有精悍脸庞与凛凛目光的美男子,一头闪耀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虽细瘦却经过锻炼的肉体,华丽程度与粗犷的阿尔可说是天壤之别。作工精细的骑士服更加衬托出青年的魅力,连外行人都能看出腰间佩挂的宝剑并非是等闲之物。

由上到下都是正统的高级骑士……这就是基利安这名青年给人的印象。

「他是恩狄米翁家的三男,两位兄长都在帮忙父亲经营领地,有剑术才能的他以骑士身分出外旅行追求功名,今天是刻意拜托他才肯到宅邸逗留一阵子。」

如此介绍著身旁美青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莱夫.跋利耶尔。

而这位老人当然不会向阿尔与舒尔特介绍客人,男爵夫人普莉希拉正在莱夫正面毫不顾忌地望著基利安。

「我懂你这个平庸说的话,不过无法理解把这个男人介绍给妾身的意图。该不会是体会到自己来日不长,想不开把其他男人介绍妾身认识吧?」

「别说傻话,谁会把像你这么美丽的妻子放掉。今天是他希望能来见个面,就当成是我稍微体贴的小动作吧。」

「体贴还真不像你的风格。」

冷冷一笑的普莉希拉毫不采信莱夫的说词。虽然莱夫表面上努力维持平静,但能够明显看出他心中正暗暗地咬著嘴唇。

在莱夫的情绪失控前,基利安缓缓地朝前方迈出步伐。

「请容许在下临时来访并提出此种无理要求。」

洗炼的动作搭配上让女性神迷的低沉美声,基利安则是单膝跪在普莉希拉面前。

「不过自从在跋利耶尔领地听见普莉希拉大人的传闻,便让在下由衷期待著能如此见面的日子到来,确实能实际感觉到彷佛天仙下凡般的气质。」

「喔?看来你还满懂礼数的。妾身的美貌确实并非世上可见,却有著降临至凡间的矛盾──妾身真是罪孽深重。」

面对词藻华丽的基利安,普莉希拉高兴地看往阿尔的方向。站在她背后善尽随从职责的阿尔,则是耸了耸肩代替苦笑。

「好吧,准许你触摸妾身的肌肤完成骑士之礼,把这当成是意外的幸福吧。」

「遵命,不胜感激。」

普莉希拉肃穆地如此说著并缓缓伸出手,基利安彷佛对待易碎物般捧著白皙指尖,对手背轻轻一吻完成骑士之礼。

如果只看此种景象,确实如同剪下童话中的一幕般。

「话说老骨头,你带来的男人第一印象确实很合妾身胃口。虽然你刚才说是体贴,不过接下来你想要求什么?」

「很简单。我每天都要忙于公务,没办法陪著你一起巡视领地,让你一个人四处奔波总让我不太放心。」

「还有可以当成小丑的阿尔陪著我,带著你这个老骨头只会碍事。妾身可不想照顾你,这只是多管闲事而已。」

相较于慎选话语的莱夫,普莉希拉可说是毫不留情。

莱夫那发线后退的额头上浮现青筋,但还是勉强保持笑容。

「别这么说。意思是为了平常总是忍耐辛劳的你,今天会请这位年轻俊美的青年陪著你。他对女性是个很绅士的人,我想你一定会很中意他。」

「虽然似乎有些过度期待,但在下会努力不辜负两位的期待。普莉希拉大人,有幸请将此等荣誉赐给在下。」

代替快抵达忍耐极限的莱夫,基利安主动出来打圆场。

姑且不论莱夫,基利安的诚挚态度并没有任何不自然。普莉希拉左右歪著头思考片刻,朝著阿尔瞥了一眼。

「好吧,比起带著铁盔的野蛮人,看著多少有些美貌的男人似乎也不坏。原来如此,辛苦你替妾身著想了。」

「……就这么做吧。基利安先生,吾妻就拜托你了。」

「遵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然他的语气有些夸饰做作,不过这反而颇受普莉希拉欢迎。

基利安带著自己的地龙──那是一身蓝皮的高贵名龙,这条感觉会有血统证明书的优秀地龙,也大大满足了普莉希拉的审美观。

基利安华丽地操控地龙,请求普莉希拉一同坐上地龙后,基利安便亮出白皙牙齿豪爽地离开宅邸。

「总算走了。居然让我说出那种不舒服的话,真是个可恨的丫头。」

目送两人离开后,莱夫总算放松肩膀的力道不屑地如此说著。此种翻脸如翻书的模样让阿尔微微一笑,然后看著普莉希拉离开的方向说道:

「基利安.恩狄米翁啊……那也是老爷手下的棋子吗?」

「当然,不过基利安和其他棋子花的时间差很多。我可是刻意拜托远方的恩狄米翁家,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准备。和那个只要有功夫不论出身都能成名的武斗大赛相比,要切断与我之间的联系得花费截然不同的劳力。」

「不论是什么样的坏主意都是全力以赴,这点老爷真是令我由衷感到尊敬。」

「哼,出手帮忙的你也是同类。……跟我来,我要说明让基利安与那家伙碰面的理由和今后的方针。」

莱夫用下颚一指,晃著长袍衣襬回到宅邸中。

阿尔跟在他后方,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著普莉希拉消失的方向。

而所见之处当然已经见不到她的身影。

7

──要耍阴谋诡计时必定都是在书斋。

也许是莱夫对这个地方有特别的坚持吧。

阿尔一边用嘴巴呼吸著无法习惯的恶臭,一边依稀地如此思考。

「甚至连办公室都不知道哪里隔墙有耳,只有这间书斋是最安全的,毕竟这里可是跋利耶尔家代代用来密谈的房间。」

照理说表情变化应该被铁盔挡住无法看见,但莱夫敏感地察觉到阿尔的内心并如此回应。来到这个地步,这位老人的神经可说是相当敏锐。

或许是因为他期盼中的舞台,也就是王选开始的日期越来越接近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现在王都那边应该是闹得很大吧?」

「王都事到如今才闹得沸沸扬扬,应该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国王和皇亲已经无药可救了。一直逃避面对,把关于王国存续的问题往后延就变成这样了,那群无能什么都不懂!」

莱夫越说越激动,额头的血管又冒了出来。莱夫愤慨得几乎连血管都差点爆裂,因为前几天才将这件事的预言表明公开而已。

国王驾崩的事传遍市井小巷,高级贵族则是朝著举行王选开始行动,而这些人都慢了莱夫一到两拍起步也是不争事实。

「能把这些平常讨厌的家伙玩弄在掌心上,您应该很愉快吧?」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回想起自己以前被那些家伙冷落的模样,反而只是徒增不愉快而已。什么贤人会,根本只是靠著家世和年龄聚集起来的一群老不修。不论是带领那群无能的麦克罗托夫,还是连脑袋都装满愚蠢的波尔多,都想让他们半点不剩地被魔兽吃得肚破肠流。」

「老爷您还真气。」

虽然是莱夫主动提起这些事,但听别人恨之入骨的抱怨其实还满无趣的。

阿尔一边有气无力地回应,一边看向在房间角落无地自容的舒尔特。这位少年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找来此处的理由,总是面露苍白地垂著头。

「先别说王都那群蠢货的事,只是浪费时间而已。话说久等的王选终于要开始了,必须把关于王选的事交代清楚才行。」

「公主是候选人,关于这点不是已经报告过了吗?」

「当然。首先得让那些家伙知道龙历石的记述是真的,必须证明候选人能让露格尼卡徽章发光,原本是想让普莉希拉负责让徽章发光,强调她是参加王选的头号候选人。不过……」

莱夫在此面露苦涩地暂时停下话题。

「在报告预言的时候,有位上级贵族先让徽章发光,让现场有候选人是我唯一的误算。」

「是喔,那个人还满幸运的。顺带问一下是谁让徽章发光?」

「卡尔斯腾公爵……就是库珥修.卡尔斯腾。区区丫头还敢寡廉鲜耻地打著父亲让出的爵位,不只是个野蛮的剑术狂,还是个带著奇特随从的有名怪人。完全无法理解徽章为什么会选她……不过自从徽章选上普莉希拉的时候,思考这种事应该就是毫无意义的举动了。」

对于这道颇有现实感的叹息,阿尔也难得持有同样意见而露出苦笑。

王选候选人能够让露格尼卡王国相传的徽章宝珠发光,因此王选内容就是找出符合条件的五人并竞选王座。

但挑选候选人的条件仍有许多不明之处,不论是共通点、血脉或是加护都无法成为决定性的特徵。

「顺便问一下,老爷是怎么发现公主是候选人的?」

「……关于这点我可没有义务告诉你。虽然有点说过头了,可是不准过问太多,你只要乖乖遵从我的指示就好。」

「……这样喔。」

见到莱夫将话题打断,阿尔也乖乖地选择退让。

当阿尔顺从地表现出听话的模样,莱夫从鼻子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这位老人朝著房间角落的舒尔特发出咋舌声。

「你躲在那边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我都特地腾出能说话的时间了,如果有时间在那边畏畏缩缩,至少尽量展现出有贡献的地方。」

「遵、遵命……恕我失礼了……」

舒尔特站到坐在深处黑檀桌的莱夫面前,阿尔看到从书柜抽出的书堆积在地面,便一屁股弯腰坐在书堆上。

「我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拉长话题,所以开始说正事吧……我想让那个基利安成为普莉希拉的骑士。」

「好好,马上就得打断话题啰。这样我的立场该怎么办?」

阿尔对莱夫的意见举起手,要求暂时中断话题并如此询问。

「我是身为公主的骑士才能留在这间宅邸耶。」

「别担心,我不打算把你赶走。我不会这么容易放掉重要的棋子,要封口也会很费工夫。虽然身为骑士的立场会不太一样,不过我会让你在宅邸有个栖身处,这点你不用担心。」

「我是没有担心到那么远,不过不惜做到这种程度都要替换骑士有什么意义?把老爷的棋子摆在公主身边当然也是很重要啦。」

「这很简单,民众喜爱见到有骑士风格之人跟随的主从关系。既然是皇室以外的人就任王位,便无法像从前一样无条件获得国民支持,对愚蠢单纯的国民来说,需要有个能轻易疯狂的偶像。」

对于莱夫语带兴奋的话语,阿尔意外地感到佩服而挑起眉头。

代表这是一种形象战略。准备形象良好的骑士与公主,让众人容易接纳初次见面时的第一印象,这在王选候选人互相争夺王位上会造成无法忽视的影响,不过感觉器量狭小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为了尽可能提升胜率,老爷这种不择手段的态度真是太让人尊敬了。」

「你这种评论方式听来有点刺耳。算了,基利安对民众期望中的骑士形象应该是无可挑剔。如果只看外表,我承认普莉希拉也有吸引目光的惊人魅力,事前准备可说是坚若磐石。」

「呃……我还有一个问题。」

虽然对这位露出奸笑的老人泼了桶冷水,但这个充满自信的策略让阿尔仍怀有顾虑。在不悦的视线注视下,阿尔把弄著自己头盔的金属扣环并继续说著:

「那个公主会反悔自己的决定吗?我是在公主举办的比赛上被钦点成为骑士,我有点担心公主会不会对这件事妥协。」

「原来是这点小事,别担心这些无聊杂事。」

莱夫对阿尔的担忧嗤之以鼻,接著用手指敲著桌面。

「光鲜亮丽的骑士和戴著奇怪头盔的男子,女人会选哪边根本是再清楚不过了,还是你觉得自己有信心比基利安更受女人欢迎?」

「哎呀,说得也是喔。比搭讪可是百战百败,而且一个不小心连比剑甚至都有可能会输喔。」

「那就是这么回事了。」

莱夫对阿尔窝囊的回答满足地点了点头,然后躺在椅背上压出吱嘎声。

阿尔大致能够理解这位老人的企图,他认为许多安排都是相当合理,只不过……

「那、那个……」

有别于接纳合理性的阿尔,先前保持沉默的舒尔特则是战战兢兢地举起手。

「什么事?该不会连你都想找我的碴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只是……普莉希拉大人她……」

莱夫的严厉目光让舒尔特全身缩得更小,他倒吞了一口气后便继续说著:

「应该不会对普莉希拉大人做什么坏事吧?老爷是为了让普莉希拉大人成为国王……所以才有这么多打算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别说傻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自己的目的了。我没有任何理由需要危害能替我达成目标的普莉希拉。」

听完舒尔特的幼稚担忧,让莱夫发出咋舌声并不屑地如此回答。

「替那家伙铺好踏上王座的路就是我的责任,反而要是那家伙拒绝王选,我也会硬逼著她参加,你们也当成是有相同职责就好。」

「哎呀,以公主的个性来看,怎么想都不可能拒绝参加王选吧。」

不只是何种挑战都会欣然接受,或许该说她是个夸下豪语表示「这世界的一切都是归本小姐所有」的少女,只要能合理得到国家当然会付诸实行。

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普莉希拉往王位迈进的模样,让阿尔不禁露出笑容。

「是这样啊……真、真是太好了……」

舒尔特也对莱夫的回答松了一口气,即使因为报酬而改为侍奉莱夫,但似乎还没有忘记普莉希拉将他带回来收养的恩情。要是普莉希拉能顺利即位,自己也能得到奖赏,对他来说应该是最棒的结果。

然而,正当两人如此感慨时……

「虽然是个很难驾驭的丫头,不过只要用诅咒就能随心所欲命令她,让人偶坐上王位就能让王国正式落入我的掌握。」

感慨却被莱夫表明计画最终阶段的一句话打个粉碎。

「──咦?」

舒尔特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而发出沙哑回应声。

老人浮现出毒辣笑容,对舒尔特的反应只是耸了耸肩。

「怎么了?你是没听见吗?那丫头的强烈自我意识会很碍事,王选开始前我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当每个行动越来越重要之后就不能让她随便乱来。等王城的仪式结束后,我就会把她的自我意识夺走变成傀儡。」

「……有这么简单就能做到吗?」

「你们应该想像不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超乎想像的丑陋需求,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经能与『咒术师』斡旋的方便家伙有联系了。」

那并非是天方夜谭,莱夫的谋略可说是很贴近现实。以咒术师的诅咒夺走普莉希拉的自我意识,这应该也是能够实现的内容。

「这、这和刚才说的不一样!」

与冷静接受事实的阿尔不同,舒尔特以沙哑声调如此喊道。

「老爷说过不会对普莉希拉大人做任何事的!」

「我没有说什么都不做,我只有说不会造成危害。得让那家伙平安无事才能追求王位,所以我并不打算损害到她的健康。这有什么问题吗?」

「普莉希拉大人如果不再是自己……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见到语带颤抖的舒尔特,莱夫朝他露出不愉快的表情。从他那眼瞳中开始浮现出残酷目光,正是将眼前少年的利用价值与不悦放在天秤上衡量的证据。

「小鬼,别净说些华而不实的鬼话。你已经被报酬引诱背叛那家伙了,事到如今没有担心那家伙的资格。而且你是怎么回事?你也被那家伙的美色迷倒了吗?以男人来说,被妓女的魔力迷倒真是丢脸到极点……好吧。」

莱夫邪恶地缓颊一笑,站起身隔著桌面将脸靠向舒尔特。

「既然你那么想摆布那家伙,等她登上王位后就让你如愿吧。我是不知道那些赘肉有哪里好,不过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垂涎欲滴吧?」

「────!」

这番话可说是无比歧视女性与侮辱普莉希拉。

舒尔特气得满脸通红,突然将细瘦手腕伸向莱夫。

但莱夫轻易地躲过手,并且拿起桌面上的短枪敲向舒尔特的胸口,让舒尔特闷哼一声滚倒在书斋地面。

「居然敢对身为宅邸主人的我动手,没有受过教养的野狗就是这样让人头痛。」

毫不犹豫殴打孩童的莱夫俯视著痛苦躺在地面的舒尔特。

刚才莱夫的动作犀利得不像是将近七十岁的老人,长年怀抱的野心竟然能让人体如此充满活力。

「你就乖乖烧死吧,我要把你的内脏烤焦,然后从身体的每个洞喷出黑烟,这种凄惨死法才能抚平刚才那番侮辱。」

莱夫将短枪枪口朝著舒尔特,以彷佛捏碎虫子般的眼神进行处罚。

高涨的玛那撼动书斋空气,涌现的破坏能量蹂躏幼小肉体,将舒尔特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好做球过来我不小心就接了。」

在舒尔特被烧尽前,阿尔的青龙刀挥向短枪,莱夫迅速地躲过从下方挥出的刀刃并不悦地歪著嘴角。

「你是为了什么保护那个小鬼?你只要乖乖看著就好,你不是已经接受这种立场了吗!!」

「老爷,这样生气可是会让血管爆炸的。哎呀,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身体为什么会突然动起来……」

在震怒的莱夫面前,阿尔则是刻意装傻并说出心声。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保护舒尔特,照理说应该要为了自己,善加利用莱夫的提议才是最好的做法。

然而,阿尔却保护对莱夫提出反驳的舒尔特,表示与老人站在敌对立场。

他不知道原因究竟为何。

「阿尔大人也是……」

在表现出揶揄一面的阿尔背后,舒尔特正发出呻吟声看著他。

「舒尔特,你要哭也没关系喔。我会替你保密的。」

「阿尔大人……也是喜欢著普莉希拉大人吧……?」

「────」

舒尔特将阿尔的玩笑话视若无睹,只是拚命挤出这段话。

一听见这段话的瞬间,阿尔全身顿时感受到一股冲击。

阿尔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并理解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啊,我怎么会这么蠢哩……居然没发现这么简单的事。」

只要能察觉到这种心情,先前的疑惑就能迎刃而解了。

「你终于发现自己脑袋烧坏了吗?那立刻在这做个了结……」

「我知道,我终于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幸好有很快发现这件事。」

阿尔摇了摇头,并且耸了耸仍然拿著青龙刀的单边肩膀。

「我实在没办法和无法体会公主性感可爱的老头子一起打著歪主意啊!」

「──你这个蠢货!!」

发出怒骂声后,莱夫的左手拉出书桌抽屉丢向阿尔,阿尔以青龙刀劈开逼近的抽屉,将脚边的书踢向莱夫并大声喊道:

「舒尔特!立刻离开房间!接下来我会想办法处理!」

「唔……遵、遵命!」

即使痛得皱起眉头,舒尔特仍然拚命地冲向门扉,然后头也不回地直接冲出房间。可说是相当明智的判断,但莱夫却对此种判断发出嘲笑声。

「你们真是蠢到无药可救了!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们找来书斋吗?宅邸的所有佣人都是赞同我的理念,那个小鬼逃出去也只会有同样下场!」

「准备得还真周到,不过还很难说喔。只要把老爷当成人质的话……」

「你这个菜鸟,你觉得自己能这么简单压制住我吗?我年轻的时候可不是随便在战场打混的,比战功甚至不会输给波尔多!」

莱夫发出怒吼时所发出的气魄,证明了他的话并非只是虚张声势。

老人手中拿的短枪是﹁流星﹂,效果应该是提升使用者的魔法威力──虽然效果相当单纯,但因此也没有能够突破的方式。

比较过双方的战力后,阿尔随即判断优势并不在自己这边,也就表示……

「条件已经齐全了……这样就能毫不犹豫地拿出王牌啰。」

「你这个蠢货……」

「我不否认自己很蠢。我不恨你这个人,要怪就怪运气太差吧……不对。」

阿尔在此时中断话语,以带有揶揄笑容的口吻说著:

「……要怪就怪这个星球吧。」

「────!」

当阿尔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莱夫放弃牵制并拿起短枪解放魔力。

沿著莱夫手掌并透过短枪的玛那获得压倒性的力量,穿过「流星」前端的魔法威力膨胀为平常的五倍以上。

魔法直接击中仍然说著傻话的铁盔男身体,在后仰的身体中心爆炸。一股灼烧人体的恶臭随即传来,飞散的血肉与内脏四处飞溅洒在书架上。

只剩头部的头盔与青龙刀在地面发出滚动声,莱夫则是一脸无趣地望著此种惨状。

「什么最后王牌,真是无趣。一切都是无聊到了极点。」

莱夫穿过血溅四方的书斋准备走出外面。虽然只是以防万一,要是逃走的那个小鬼与普莉希拉会合就不妙了,必须尽快找出来并解决掉他。

莱夫如此想著并将手伸向书斋的门把。

「──要怪就怪这个星球吧。」

「────!?」

一听见这道声音的瞬间,让莱夫哑口无言地回过头看往背后。

结果有名男子正背对著莱夫,那是个戴著铁盔并手拿青龙刀的单臂男子……

「咦?跑到哪里……」

「戈亚!!」

莱夫丝毫没有将这名男子少根筋的话听进耳中,便将魔力透过短枪再度烧死该名男性。

放出的火焰将男子烧焦,发出惨叫声的铁盔男又再度化为灰烬。

惨状再度玷污书斋地面,让莱夫对此种莫名其妙的状况退了几步。

「怎、怎么回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莱夫发现自己正在颤抖,于是做了个深呼吸。额头浮现出大量冷汗,这位老人用袖子粗鲁地擦掉汗水,并且抬起头试图整理状况。

「──要怪就怪这个星球吧。」

结果又再度听见了那名男子的声音。

8

「──要怪就怪这个星球吧。」

又来了,那道声音又再度传进耳中。

「咦?跑到哪里去了?」

眼前能够见到男子环视四周找寻著敌人。接著,男子回过头发现老人正坐倒在身后并立刻重新举起青龙刀,然而……

「怎么啦?已经没有想再打的意思了吗?从那副模样看来……这次你应该是加害者吧?原来如此,你也真是有够衰的。」

同情地如此说完后,男子蹲在瘫痪的老人面前。

流著口水的老人丝毫不肯抬起头望著男子的脸。

「明明一秒钟之前还那么有精神,居然一口气变成符合年龄的老骨头。我不知道重复了几次,该不会还在两位数就没胆了吧?不过我也没得确认就是了。」

「……了我……」

「嗯?」

这道呢喃声让铁盔男歪过头。

老人缓缓抬起脸,似乎想让这道声音传达给男子般继续说著:

「杀了我……」

彷佛只有这样才能获救般,老人不停地如此恳求。

但男子似乎不太想让老人如愿般垂下肩膀。

「真可怜,只是无法理解性感中带有可爱,就能让人踏上无法相互理解的道路。」

铁盔男站起身并轻轻扛起青龙刀,将目标锁定老人的颈项。

接著,无情刀刃砍断老人的头,头颅喷出鲜血并飞向空中。

老人的恶梦总算在这时──

「──要怪就怪这个星球吧。」

仍然尚未结束。

9

阿尔带著头发掉光并双眼无神的莱夫走出书斋

老人反覆说著梦话并流著口水,精神已经完全失去正常。

「不过这连我都吓了一跳,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尔一边拖著老人沉重的身体,一边对自己眼前发生的事相当惊讶。

虽然以长远目光而言,不杀害并让对方瘫痪可说是最好的方法,但阿尔不禁开始思考这种残酷做法与莱夫的计画有何种差别。

「算了,至少对象是老头与美少女的罪恶感还是有差别,这么一想就轻松多啰。」

阿尔随即找了个让行为正当化的理由后,便直接前往宅邸的玄关大厅。既然没有可以信赖的人,表示舒尔特只能逃出宅邸外。然而……

「──阿尔大人!」

当阿尔来到玄关大厅连接一、二楼的大阶梯时,突然从下方传来这道叫声。只见玄关大厅处有许多佣人,舒尔特则是站在门口,而那名少年的身旁还有……

「妾身不在的时候,你们闹得还挺凶的嘛。」

普莉希拉已经带著骑士回到宅邸,并且将手叉在腰际摆出莫名尊贵的态度。她抬起头望著在阶梯上层的阿尔,以闹别扭的表情冷冷哼了一声说道:

「阿尔,你是打算在上面俯视妾身到什么时候?真是不懂尊敬的家伙,还不快下来详细说明妾身不在时发生了什么事。」

「呃,知道了。如果我能下去早就去了。」

「这个回答怎么听都没有想下来的意思嘛。」

面对在大阶梯上开著玩笑的阿尔,普莉希拉闭起单边眼睛允许他的无理举动,但另一名脸色大变的男子则是硬生生打断此种主仆间的对话。

「请稍等一下!普莉希拉大人!那个铁盔男似对莱夫老爷做了什么事?」

「嗯嗯?喔喔,仔细一看阿尔拖著的那个人不就是老骨头吗?怎么了?那个老骨头总算发现自己的驽钝,绝望地上吊自杀了吗?」

普莉希拉口无遮拦地回应基利安的指摘,虽然基利安顿时瞪大双眼,阿尔却是对她的态度露出苦笑并抬起莱夫。

「不不,他还没死。订正一下,应该说是身体还没死,不过精神好像已经突然死了。」

「猝死啊……毕竟都这个年纪了,朽木会这样也算满正常的。」

「不是用这种话掩饰过去就好了吧!」

面对普莉希拉摆出接纳的态度,基利安发出强烈抗议。他一个箭步站到普莉希拉面前,并且从腰际拔出骑士剑对著阶梯上层的阿尔。

「你这形迹可疑的家伙,原本看你是普莉希拉大人的随从才没有计较,但看来是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的蠢货,竟然对莱夫老爷做出如此残酷的事。」

「就说他没死了。」

「不过!我绝对不会容许将此种毒牙朝向普莉希拉大人!接下来由我负责保护普莉希拉大人!」

激昂愤慨的基利安与外表相同是个正义骑士,而另一方面俯视众人的阿尔不只是装扮,搭配上宛如活尸般的莱夫完全是一副恶人相。

其他佣人在大厅屏气凝神地观望著状况,但真正由衷担忧阿尔的应该只有舒尔特。其他佣人都是莱夫手下的棋子,即使突破基利安这关,之后的路也是前途黯淡。

就连王牌目前也没有符合使用条件,让阿尔烦恼著究竟该怎么做。

「看来你已经发现自己屈居劣势了,既然这样就乖乖受死吧。虽然不知道你怀著什么样的邪恶企图,不过普莉希拉大人的未来就由我来守护。我要替大人带来平稳不变的日子,让未来的道路充满幸福!」

基利安激动地踏出步伐,准备一气呵成地朝阿尔挥出剑。

但就在踏出最初的箭步前──

「平稳不变的日子啊──真是无趣。」

普莉希拉似乎感到相当无趣地如此说著。

接著,从背后将手中的「深红之剑」一刀将基利安砍倒。

「什……么──!?」

这道出乎意料的挥砍让基利安发出惊愕叫声,背后受到重伤的他倒卧在阶梯上。普莉希拉将他的身体一脚踢成仰躺状,将剑尖抵在这位气喘吁吁美青年的鼻尖上。

「我还以为你会用什么花言巧语迷惑妾身,结果不只是路上,连出锋头的时候都是个无趣至极的男人。最后居然还要将平稳不变的生活带给妾身?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家伙。」

「什么……」

「与昨天相同的生活有什么价值?一成不变的生活只会令人生厌,妾身想要随时见到新奇事物。如果没办法做到,那至少变成尸体腐烂化为肥料,回归自然从眼前消失吧,你这个蠢货。」

对于这位释出善意的男子,普莉希拉却毫不留情地投以残酷话语。

基利安肯定连一半都无法听懂眼前这名红衣女在说什么,就这样被永远夺走理解这番话的机会。

「哇……」

基利安倒在阶梯上的身体突然喷出火焰,以伤口为火源延烧的火灾,让基利安.恩狄米翁这名美青年无法逃离火舌拥抱。

喉咙遭到烧灼,让基利安无法发出惨叫声持续焚烧。

「公主,在宅邸发生火灾之前最好先灭火吧?」

「你这个蠢蛋,这可是妾身的阳剑生出的火焰,当然只会烧尽妾身挑选的目标。」

虽然是无法理解的理论,但基利安身上的火焰并没有延烧到铺在阶梯上的地毯。确认过她说的话似乎是事实后,让阿尔不禁对普莉希拉超乎常理的特殊能力看傻了眼。

顺带一提,她手中拿著的深红之剑不知何时已经突然消失无踪。

「唉,事到如今再对公主的把戏感到惊讶也满蠢的。话说包含这个正在燃烧的人在内该怎么处理?」

「人烧焦的臭味不管闻几次都很不舒服。你们这些家伙,快点收拾乾净。」

接到普莉希拉的指示,佣人们毫不犹豫地迅速收拾被完全烧成焦黑尸体的基利安。阿尔从此种模样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

「我说公主啊,你早就已经拆穿这个老头子的企图了吧?」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想利用妾身掌握国家政权这点,既然这样就更容易想像到这老骨头会做什么样的安排,在感觉到小飞虫在耳边四处烦人前,先把翅膀和脚拔掉是很正常的反应吧。」

「真不愧是公主,想法总是高人一截。」

一想到老人长年的野心就像是猴戏般被玩弄在掌心上,让阿尔不禁笑了出来。

不只是掌握领民人心,在宅邸内也是没有任何能算是真正的同伴,甚至连没有被普莉希拉掌握的唯一伙伴都被烧成焦炭。

一想到这里,或许怀著野心发疯才是最幸福的事。

「话说回来,既然准备得这么周到,为什么没有把这些事告诉我?多亏这样让我演了一场很蹩脚的戏。」

「你没有这方面的才能,真是看不下去。舒尔特也是一样,每次看到妾身都露出很容易看穿的狼狈表情,你们也要替很辛苦在忍笑的妾身想想。」

「呃……普、普莉希拉大人……」

舒尔特来到将莱夫拋在阶梯上并谈笑风生的阿尔与普莉希拉身边,普莉希拉挽起双手强调胸部,舒尔特则是视线四处游移露出犹豫态度。

他或许是打算对曾经谋反的事道歉,但若是没有好好挑选话语,反而有可能会惹普莉希拉不高兴。

得在危急时刻出来打圆场,正当阿尔微微如此替他著想时……

「幸好您平安无事……我、我好担心……」

「嗯。」

见到舒尔特哭哭啼啼地皱起整张脸,阿尔不禁对自己的愚蠢思考感到相当傻眼。

为何会用愚蠢的常识衡量只有十岁左右的孩童思维?

明明已经亲眼见到某个悲哀老人以偏见看待各种事物,却丝毫没有见到事物的真正一面,最后落得没有任何同伴并被孤独压垮的凄惨结局。

「舒尔特还真是可爱呢。好吧,特别准许你弄脏妾身的礼服。」

「哇呜……」

普莉希拉紧紧抱著啜泣的舒尔特,似乎很愉快地用礼服将少年的脸擦拭乾净,然后将晕头转向的少年仍然夹在胸前并回过头看著阿尔。

「那个让人羡慕的姿势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这是很理所当然的决定,不过真亏你会选择妾身,值得夸奖。」

「如果是老头与性感可爱美少女,不管是谁都会选美少女,我当然也是一样。」

「妾身不讨厌你说话这么老实。接下来……」

普莉希拉看著在阶梯上方带著空虚眼神的莱夫,然后轻轻地哼了一声。

「哎呀,真是太可怜了,妾身形式上的夫婿已经失去了身为领主的能力,这样下去跋利耶尔领地也会前途堪忧。既然这样只能由妾身代表掌握全权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们也这么认为吧?」

「继承深爱丈夫的意志,贤妻努力奋斗处理不熟悉的政务。这种少女的美丽盲目行为真是让人声泪俱下,我都快哭出来啰。」

「真亏你敢这么说。」

「公主也是啊。」

这对相似的主从互相一笑,对目前家中获得控制的现状露出满足神情。

舒尔特仍然被夹在普莉希拉胸前瞪大双眼,普莉希拉则是用双手抓著他的头把头发拨乱。

「舒尔特,你怎么啦?这时候只要笑就可以了,你最喜欢的妾身目前非常愉悦。那你这个随从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是、是的!我知道!」

普莉希拉的指正让舒尔特挺直背脊,规矩地先调整呼吸再发出大笑声。

他将手抵在脸颊上硬挤出笑容,以几乎会沙哑的巨大声量喊道:

「哈哈哈哈哈!就是这样!」

「这样就对了。这件事结束之后,你知道妾身接下来希望要什么吗?」

「要泡红茶过来!」

「嗯!」

普莉希拉从胸前抽出扇子,发出声音打开并走下阶梯。阿尔跟著在她身后,发出笑声的舒尔特也同样并肩前进。

「真是太痛快了,这样就对了。毕竟……」

阿尔一边听著这位少女的笑声,一边察觉到自己为何会选择她的原因。

这不需要深思,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因为自己也是被她魔力征服的其中一人。

「──毕竟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为了妾身量身打造的。」

《完》 『爱蜜莉雅梦游仙境』 1

「最后要这样说,『就是你的心』这样!」

「哇,好棒喔。」

面对弹响指头并露出牙齿笑著的昴,爱蜜莉雅则是拍著手发出回应声。

在罗兹瓦尔宅邸的中庭,两人在树荫微风吹拂下谈笑风生,目前正热烈地聊著昴故乡相当有名的故事。

昴搭配肢体动作的表达方式相当巧妙,让爱蜜莉雅在不知不觉中深陷于故事世界中。在昴改变声调分别饰演男女的高超演技下,爱蜜莉雅老实地感到相当佩服。

「不过昴真的知道很多故事呢,而且都是我不知道的故事,让我好佩服喔。」

「我现在也很感谢自己的记忆力以及生在地球上,能像这样给爱蜜莉雅酱小小感动,应该就是安徒生赐给我的使命吧。」

「地球?安徒生?」

「就是我住的太空船,还有那边有名童话作家的名字。」

虽然昴朝著一脸不解的爱蜜莉雅眨了眨眼,但无法理解意思的爱蜜莉雅只能暧昧微笑假装听懂,这些应该都是听不懂也没关系的内容。

昴来到罗兹宅邸并解决魔兽骚动已经过了两星期,事件中所受到的伤势也已经痊愈,以佣人身分复职的昴偶尔会像这样尽量挤出时间,对休息中的爱蜜莉雅说著各式各样的事。

对于学习许多陌生事物而感到疲累的爱蜜莉雅而言,她很感谢昴的体贴举动,而且话题本身也是相当有趣,所以不知不觉会想催促说下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好啦……话也说到一个段落了。虽然有点可惜,不过还是得回去工作才行。爱蜜莉雅酱打算怎么办?」

昴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并向爱蜜莉雅如此问道。银发随风摆荡的爱蜜莉雅靠在树旁烦恼片刻后说道:

「我在这再待一下子吧。」

「这样啊,那等会见吧。要是被拉姆看到很有可能会被砍头。」

目送开著玩笑的昴回到宅邸后,爱蜜莉雅「嗯~~」地伸了个懒腰。

由于昨天一直找不到停下来的时间点,因此熬夜念书念到很晚。在如此和煦平稳的微风中独处,便让爱蜜莉雅顿时浮现出睡意。

「也许和昴一起回宅邸会比较好……」

爱蜜莉雅迷迷糊糊地点著头,以宛如呢喃的声量如此自言自语。

她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但阖上眼后便有股舒服的睡意缓缓袭上心头。

接著,爱蜜莉雅的意识就这样──

2

「糟糕!糟糕了!不快点会来不及的!」

差点睡著的爱蜜莉雅,突然被这道声音吓得反射地抬起头。

「咦?什么?」

「糟糕了!是很严重的事!虽然不太清楚还是得快点!」

爱蜜莉雅环视四周,发现传出声音的来源让她不禁瞪大双眼。

在靠著庭院树木旁的爱蜜莉雅眼前,有只用双脚走路的灰猫──那是对爱蜜莉雅等同家人般的熟悉身影,身为猫精灵的帕克正从眼前穿越而过。

「帕克?你为什么实体化了……咦?等我一下!」

平常总是只有掌心大小的帕克,不知为何目前约有人类幼儿尺寸的体型。虽然基本上帕克能够自由变换身体大小,不过他很少主动这么做。

那既悠哉中又带有著急的声音说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爱蜜莉雅也慌张地站起身。

然而,帕克却丝毫没有看向爱蜜莉雅。

「难得有这个机会,那我就选这个看不见地面的无底洞吧~~!」

帕克发出可爱的「咚咚」脚步声,绕过爱蜜莉雅迂回绕到树木后方。然后随著一道「嘿咻」的吆喝声,便能感觉到帕克的气息逐渐远离。

「帕克!?怎么故意装成没看见我呢?真是的……」

爱蜜莉雅对这位家人一反常态的模样感到有些惊讶,也急急忙忙地跟著绕到树木后方。结果眼前没有见到帕克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地面有个空荡荡的洞。

该不会刚才那道吆喝声就是跳进这个洞吧?

「这里为什么会有洞呢……该不会是昴把宝物藏在这里吧?」

爱蜜莉雅以先入为主的观念擅自断定犯人,并且战战兢兢地窥视著洞穴。这个洞深不见底,彷佛将人吸进去的气氛让爱蜜莉雅不禁倒吞了一口凉气。

「帕、帕克?有听到我的声音吗?有听到就快点回答~~!」

虽然爱蜜莉雅朝洞中如此呼喊,但声音却只是空虚地不停回荡。无计可施的爱蜜莉雅打算先回宅邸找人过来,正当她回过头的时候……

「──这样会让故事没办法继续下去喔,总之还是请进来吧。」

「咦?」

爱蜜莉雅觉得又听到熟悉声音的瞬间,身体后方突然传来一道被拉扯的力量,彷佛从洞中有人拉著肩膀的感觉让爱蜜莉雅吓了一跳,接著随即变成对自己身体开始坠落的惊讶感触。

「呀啊!不会吧!这样我会摔扁的!」

从头倒栽进洞穴之中,让爱蜜莉雅想像到自己重重摔到地面的未来而背脊发凉。她立刻踩著墙壁调整上下感觉,并且按著向上飞舞的裙摆马上寻找对策……但在那之前,已经有股柔软感触将她接了下来。

「呀──哇噗……」

彷佛被纸堆拥抱的感触,让爱蜜莉雅手忙脚乱地爬了出来。她将黏在衣服与头发上的东西拍掉,才发现那原来是枯树叶。

看来是堆在洞穴底部的枯树叶保护她免于落地的冲击。

「呼……害我吓了一大跳。」

放心只维持了片刻,爱蜜莉雅立刻开始转头窥探著周遭状况。景象就像是将整棵树挖空般,让她认为自己似乎是在树龄数百年的大树中,但刚才明明是从地面的洞穴掉下来的。

「啊!帕克!」

当爱蜜莉雅满腹狐疑地皱著眉头时,她突然发现空间深处的通道有只小猫窥视著她。帕克对爱蜜莉雅的声音当场跳了起来,然后刻意装作没发现般,看著毫无一物的手腕说著:「哎呀糟糕了,不快点就会迟到,真是头痛呢。」

「你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戴吗?做这种奇怪恶作剧我可是要生气啰,给我站住!」

爱蜜莉雅踩著枯叶堆开始奔跑,帕克也跟著猛然拔腿逃走,过于迅速的脚程让爱蜜莉雅相当惊讶,甚至浮现出佩服帕克这种不合现场气氛的想法。

在无法看见前方的通道中,快速冲刺的帕克一转眼从视野中消失踪影,即使如此爱蜜莉雅仍然努力奔跑,总算穿过通道来到某个有光源的房间。

「呃……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帕克也不见了。」

爱蜜莉雅微微喘著气,对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色又再度哑口无言。

这是个充满明亮色调的房间,不只是圆桌与暖炉,窗边还有放著没见过花朵的花瓶装饰。

「这是谁的房间呢……随便闯进来不知道会不会惹对方生气。」

爱蜜莉雅一边对不可思议的状况怀著颇具现实感的担忧,一边寻找著帕克以及房间主人的踪影。但房间内并没有宽敞到需要环视,爱蜜莉雅很快便对找不到帕克而沮丧地垂下肩膀,但她如此落寞的原因并非只有这个。

「明明有个看起来可以出去的门,可是我的身体太大过不去呢。」

这件事连爱蜜莉雅都难掩惊讶,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比别人高大。不过考虑到宅邸的女孩子,不论雷姆、拉姆或碧翠丝确实都是比爱蜜莉雅小巧可爱。

「不,而且这扇门的大小就连碧翠丝也过不去,所以一定是做出这扇门的人太粗心大意了。」

爱蜜莉雅灵机一动将落寞情绪拋开,继续调查著附近是否有其他物品,而她发现在桌面上有个小钥匙与奇怪的药瓶。

那个钥匙应该是能用来打开那扇有缺陷的门,问题是旁边的药瓶,上面还贴有写著「充满献给爱蜜莉的爱情」的标签。

「……是安妮吗?」

会如此称呼爱蜜莉雅的人,她只想得到那位罗兹瓦尔的亲戚,而且只有短暂往来并年纪较小的朋友。虽然无法得知她送的礼物为何会在这个房间,但爱蜜莉雅深信安妮罗洁不可能对她做出坏事。

「那么我要喝了。」

于是爱蜜莉雅毫不犹豫地将药水一饮而尽,虽然她喝完后才粗线条地想到「这如果是擦在身体上的药怎么办」,但随后出现的变化立刻让此种担忧烟消云散。

「哇、哇~~!」

房间的视野突然大幅度产生变化,原先只有腰部高度的圆桌变成需要抬头仰望的大小,窗缘与花瓶也是远在天边。

「不对……原来是我的身体变小了。」

爱蜜莉雅随即察觉原因,并且不禁对变大的世界瞪圆双眼。然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衣服也有同时变小让她松了一口气。

「要是光著身体走出去可是会被当成怪人的,不过这样就能穿过那扇门了。」

爱蜜莉雅脑中想著「安妮罗洁果然很厉害」,完全忘记追究身体变小的不可思议现象并摆出双手握拳的姿势。接著她意气风发地将手搭在门扉上,发现门锁著让她「啊」地沮丧垂下头,放在桌面上的钥匙怎么想都不是能构到的高度。

「在这里垂头丧气也没用。好,得努力爬上去才行。」

虽然不轻言放弃是爱蜜莉雅的长处,但她卷起袖子准备挑战桌脚的模样实在太过有勇无谋,她往前奔跑准备抓住桌脚,不过那紫蓝色的眼眸突然发现桌脚附近摆著某样东西。

那是个放著烤甜点的白色盘子,盘子上还放有一张信纸。爱蜜莉雅捡起来一看,发现上面写著「这是小姐礼物造成困扰时的保险措施」。

此种充满特色的文字让爱蜜莉雅只想得到一个人。

「哎呀呀?该不会是小笨蛋忘了拿钥匙吧?」

正当爱蜜莉雅犹豫著是否该捡起烤甜点时,上方传来的声音让她抬起头,只见帕克正用单手拿著钥匙并晃著长长尾巴从上方俯视著爱蜜莉雅。

帕克用圆圆双眼俯视著爱蜜莉雅后,便浮现出莫名具有人类气息的笑容。

「真是完全不行呢,在选项之前存档可是最基本的功夫喔。人生可不是那么天真甜蜜的,绝对不像那些烤甜点那么简单呢!」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而且我觉得也比喻得不好。」

面对露出一脸得胜神情的帕克,爱蜜莉雅以一如往常的态度如此回答。只不过她总觉得就像是与昴说话般而忍不住歪著头,今天帕克的说话语气也很像是昴。

「先别开玩笑了,快把钥匙交给我。不快点回到宅邸会让大家担心的。」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自己吧。毕竟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别忘记深渊也在凝视著你喔……」

「──嘿咻。」

「喵~~」

由于实在看不惯帕克自我陶醉的态度,爱蜜莉雅命令微精灵用强风将帕克吹跑。被风卷走的帕克撞在窗户上,爱蜜莉雅一个飞身接下从手上滑落的钥匙,然后直接用钥匙打开门。

「好了。帕克,别再开玩笑回去吧,快点回结晶石……帕克?」

爱蜜莉雅以宛如斥责孩子的语调回过头,发现窗边没有见到帕克的踪影让她皱起眉头,看来他又再度躲起来了。

「真是的,今天真的很会找人麻烦呢。」

爱蜜莉雅气冲冲地从门走出房间,迎面能够见到一面草原与另一头的大森林,即使对此种景色感到相当惊讶,爱蜜莉雅决定先前往森林并迈出步伐。然而……

「不管怎么走都没办法接近森林……」

森林看起来近在眼前,但不论怎么行走都无法缩短距离,因为身体变小也让移动距离变得缩短许多。

「肚子也越来越饿了……啊,对了。」

面露困扰的爱蜜莉雅想起自己将烤甜点打包带了出来,拿出的甜点散发出搔弄爱蜜莉雅胃袋的甜甜香味,让空著肚子的她瞬间被深深吸引。

「克林德先生,我要开动了。」

她对身为送信人并同时身为安妮罗洁管家的青年表达谢意,这些烤甜点就像是刚出炉般松软,在舌尖上舞动的味道让爱蜜莉雅不禁扭动身体。

当她惋惜地一口气将烤甜点吃进口中后……

「咦?咦咦?」

爱蜜莉雅享受完甜味并环视四周,她发现四周所见的景色出现变化──应该说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大,并且恢复成缩小前的原先模样。她总算理解信件上「这是小姐礼物造成困扰时的保险措施」这番话的意思,并且佩服著对方设想周到的思维。

「克林德先生果然很厉害……而且多亏这样,森林也近在眼前了!」

一变大的瞬间,眼前的森林便变得近在咫尺。即使身体变大仍相当广阔的森林,但担忧感比起刚才也减弱许多。

爱蜜莉雅握起拳头,摆出充满干劲的姿势望著森林。

「好!我的冒险才正要开始呢!」

她说出这句感觉故事将要结束的话语,便动身冲进森林中。

3

──冒险当然没有就此结束。

虽然冒险尚未结束,但爱蜜莉雅却停下脚步。那是当她踏入昏暗森林,靠著微精灵为光源前进时所发生的事。

「给我停下来,接下来不准像你这种家伙继续前进。」

又有一道从天而降的声音,让爱蜜莉雅转头环视四周寻找声音来源,接著她发现有个人影躺在树枝上而不禁掩著嘴角。

因为躺在树枝上以惺忪眼神瞪著爱蜜莉雅的人就是碧翠丝,这位少女身著奢华礼服并晃著一头长卷发,口中还叼著菸斗吐出烟雾并冷冷地哼了一声。

「居然敢这么光明正大闯进来,真是个没有教养的丫头,真想看看你的父母长什么样子。」

「碧翠丝……你……」

「哼,事到如今才知道自己面对什么人,发现自己没礼貌已经太慢了。不过你要忏悔求饶也不是不能原谅你啦……」

「你还这么小怎么能抽菸斗呢!得长大之后才能做这种事!昴说过这样就不会长高了呢!」

见到这位小女孩抽著菸,爱蜜莉雅朝她投以相当理性的意见。碧翠丝吓了一跳,菸斗也从口边掉了下来,接著她挑起眉头回答:

「居、居然敢说出这么侮辱人的话!把贝蒂当成小孩子是眼睛有问题吗!贝蒂是亭亭玉立的淑女!抽菸斗是既淑女又成熟的嗜好!」

「像这样坚称自己是大人也很幼稚……」

「真、真是气死我了!」

碧翠丝气得满脸通红并在树枝上蹬著脚,但爱蜜莉雅认为自己身为具有良知的大人,绝对不能允许碧翠丝做出这种坏事。更别说爱蜜莉雅之后是即将坐上国家王位的立场,因此不能在这时候退让。

「──哎呀,两位就先到此为止吧,森林的花儿都被吓到了。」

正当两人准备继续争辩时,突然有个神秘人影从旁打断话题。那名黑发男子在爱蜜莉雅面前伸出手并抬头望著树枝上的碧翠丝,而爱蜜莉雅当然对此种背影相当熟悉。

「昴?」

「不,这位小姐。我不是昴,而是柴郡昴喔。」

柴郡昴回过头竖起拇指并露齿一笑,怎么看都是平时的昴,不过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头上长出一对猫耳。由于平常的位置还有耳朵,因此四个耳朵的模样显得有些诡异。

「哇……讨厌的家伙冒出来了。」

「碧翠子,既然你会这么想就快点离开吧。先说清楚,我柴郡昴可是神出鬼没,可以从早上醒来到晚上睡觉为止都紧紧盯著你的生活喔。」

「整天都被盯著看未免太烦人了吧!可恶!别以为这样就赢了!」

碧翠丝灵活地在枝桠间跳跃并消失无踪,拋下的话语则是在森林中不断回荡。确认她离开后,柴郡昴便回过头看著爱蜜莉雅。

「这次又解决了一个不知斤两的小女孩,真想尝尝败北的滋味呢。」

「我还没提醒完碧翠丝,而且这对耳朵也是。大家都是故意来捉弄我的吧?这样我可是会生气的。」

「生气的模样也是好可爱……痛痛痛!这样拉会断掉啦!」

爱蜜莉雅将怒气转向柴郡昴,并且伸手拉著他头上的猫耳。但原本以为是装饰品的猫耳不只是带有体温,而且还紧紧黏在头上。

在惊讶的爱蜜莉雅面前,柴郡昴则是泪眼汪汪地蹲下身体。

「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不过这样气冲冲可是会吓到大家的,要好好享受『我有笑容我超强』这个女孩子最强的武器嘛。」

「我听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嗯,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呢。」

一直生气只会吓到对方。被如此一说,让爱蜜莉雅顿时沮丧地垂下头。面对她的落寞模样,让柴郡昴抬起脸并挑起眉头说道:

「好,难过的时候就是要来开心一下。我招待你参加茶会吧!」

「茶会?」

「没错,那可是在森林深处欢乐嬉闹的奇怪茶会喔!」

在柴郡昴令人颇为担心的邀请下,爱蜜莉雅随著他的带领穿过森林。走了一段时间后,在森林中有个宽敞空间与小房子映入眼帘。

在这个融入森林的小房子庭院中,能够见到并起大桌子为了能让许多人同乐,至于在桌旁的参加者──

「……喔,是柴郡昴啊。至少还有你肯过来。」

「看来可以不用两个男人面对面通宵过夜了……」

有两个人带著消沉表情如此说著──或许该说是两个昴带著落寞神情坐在位子上。此种超乎现实的诡异景象,让爱蜜莉雅甚至忘记先前的沮丧而显得相当惊讶。

「有、有三个昴?柴郡昴,这是怎么回事?」

「我才听不懂爱蜜莉雅酱在说什么,那边的是帽商昴和三月昴,有戴帽子和兔耳应该很容易分辨吧?」

听完柴郡昴的说明确认过后,爱蜜莉雅发现垂著头的两个昴确实分别戴著帽子与拥有兔耳的特徵,再加进猫耳昴就更莫名其妙了。

柴郡昴毫不理会头晕脑胀的爱蜜莉雅,只是以流畅动作迅速就座,朝著露出彷佛死鱼眼的另两个昴耸了耸肩。

「喂喂,别这么难过嘛。送出邀请函没人来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会期待只有今天不一样也是人之常情吧?说不定只是因为讯号太差没办法打电话,才会没有联络迟到的事。」

「哎呀,虽然从昨天开始已经过了一晚,不过像我三月昴这么优秀的男人,就算有人来也会刻意回答『我可不是特地等人』的。」

「等等,这样真是迷死人了。」「对啊对啊。」「总算来到我掀起浪潮的时代了。」

抬起头的三个昴分别饶舌地说著某种玩笑话,通宵的气氛突然顿时消失无踪,不可思议地开始飘散出颇为吵闹的气氛。

不愧是欢乐嬉闹的奇怪茶会,可说是相当客观评断这场茶会的意见。

「对了!为了这么悲哀寂寞又无药可救的你们,我今天带了一个特别来宾过来,可以对我的优越表现拍手喝采没关系。」

「特别来宾是谁啊?反正应该又是把在森林没事做的碧翠子找过来,让我们空期待一场吧?我们早就知道你这家伙没有什么用处了。」

「哎呀,至少比连碧翠子都没来还好吧。好,只把碧翠子的茶加进超多砂糖,来赌赌看她能硬撑多久吧!我赌五分钟!」

「虽然这个提议也很吸引人,不过不是碧翠子啦。今天是另外一个女孩子,而且还是能抚慰我们渴望心灵的超纯真女孩,是我在森林发现的活动绿洲──名字就叫爱蜜莉雅酱!」

在气氛达到最高潮的同时,柴郡昴指著森林的方向如此介绍。带著期待眼神的帽商昴与三月昴皆看往他指的方向,然而……

「──根本没有半个人嘛!!」

害怕被连累的爱蜜莉雅早已逃离该处了。

4

「总觉得好累喔……」

原先爱蜜莉雅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与昴单独说话,但同时面对三个昴,再怎么说负担还是有些沉重。虽然不太好意思,不过爱蜜莉雅还是赶紧放弃茶会独自溜出森林。

幸好森林出口离菜月.昴等人的疯狂茶会(MAD TEA PARTY)相当接近,爱蜜莉雅在数小时未接触的阳光沐浴下让身体切换心情。

「而且至少有个比刚才更振奋精神的目标嘛。」

爱蜜莉雅离开森林后,毫不犹豫地前往正面能够见到的高耸建筑物──就爱蜜莉雅所知,这栋建筑物与王都露格尼卡曾经见过的王城可说是如出一辙。

毕竟是城堡,肯定会有能够倚靠的人。爱蜜莉雅心中已经不再思考自己掉进洞穴的过程,以及为何会见到城堡的不可思议现象。只有原因不明的使命感,以及认为得打屁屁教训帕克的母性。

「到了!好,得找个人问问才行……」

来到城郭旁后,爱蜜莉雅毫不理会百花齐放庭园围绕城堡的奇妙景象,只是自顾自地左右张望寻找人影。接著……

「是法庭!要开庭审判了~~!」

有只小猫穿过花坛并高声如此喊道,是自从撞上窗户以来便行踪不明的帕克,他没有发现爱蜜莉雅便直接冲进城堡中。

「又是帕克!而且好像说要开庭审判……真是的,现在不是在这边玩的时候了。」

对帕克无视自己的模样,爱蜜莉雅气得鼓起脸颊,然后也同样跟著进入城内。当她一踏进城内的瞬间,笼罩眼前的白光让爱蜜莉雅瞬间遮起脸颊。

当她战战兢兢地将脸前的手拿下,在爱蜜莉雅眼前出现的景象是……

「这是……法庭?」

在宽敞空间中有著几乎无法看见顶端的高耸天花板,周围还被观众席围绕。只见位置座无虚席地挤满观众,接近吵杂的私语声将附近一带完全支配。

「──把她的头砍掉。」

在空间最深处,有个粉红色头发的少女做出此种冷酷判决。

即使那一身女仆装与平常没有两样,只有头上的发饰变成了看似王冠的装饰──那个人就是拉姆。

拉姆带著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俯视著证言台,视线前方能够见到碧翠丝不知为何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而且还面红耳赤地大声喊叫:

「我、我要求再审!这根本是国家的蛮横行为!我是被陷害的!」

「把她的头砍掉。」

「你只会说这句话吗!?别开玩笑了!」

拉姆丝毫没有将碧翠丝申冤的话语听进耳中,似乎很坚持要处刑。而有位蓝发少女悄悄靠到拉姆身边,妹妹雷姆则是摸著姊姊的肩膀说道:

「那个……姊姊,稍微听听碧翠丝大人的话应该也无妨吧……而且只是区区烤甜点,雷姆重新再烤就好了。」

「亏我这么期待雷姆做的甜点,这种耻辱不只是得把犯人斩首示众,还得把头盖骨拿来当成杯子,才能发泄这股甜点被抢走的怨气。」

「只是个甜点有这么大逆不道吗!魔鬼!恶魔!第六天魔王!」

碧翠丝越是口吐恶言就增加越多冤罪,再加上不敬罪,整个法庭弥漫著似乎无法免除死刑的气氛,原先头晕目眩的爱蜜莉雅赶紧出声帮忙陈情。

「等一下!再怎么说这样都太可怜了!」

「喔?你是想保护贝蒂吗?居然敢忤逆拉姆女王,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呢。哼哼哼……」

听到爱蜜莉雅的诉求,帕克以一副典型奸诈小人的语气如此回答。不知拿著木槌的帕克是否有左右判决的立场,只见他指示爱蜜莉雅站在证言台上。

「虽然我听不太懂你们说什么,不过碧翠丝不是个这么坏的孩子,这样就要砍头实在太过分了。拉姆也真是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居然敢对直接这么称呼拉姆。既然你这么说,除了碧翠丝大人以外还有谁会吃掉拉姆的烤甜点?」

「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这从这个女孩子身上能微微闻到一股淡淡甜味,闻起来好像有这种味道呢。」

「碧翠丝!?」

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碧翠丝,竟然出卖了在证言台上保护她的爱蜜莉雅。而且实际上爱蜜莉雅也还记得自己曾经吃过烤甜点,她原本以为那是克林德准备的点心,但法庭一口气倒向对爱蜜莉雅不利的气氛。

「等等!总觉得气氛好像变得很不舒服!」

「……哎呀,如果这个女孩子是犯人,的确只要乖乖等著碧翠丝大人被砍头就好。然而居然会这样主动出来申冤……是受不了良心苛责吗?」

「没有我不是犯人的另一种看法吗!?」

爱蜜莉雅认为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判有罪而脸色苍白,但这时又有人出来替悲哀被告伸出援手,就是身为冷酷姊姊支柱的善良妹妹。

「姊姊、姊姊……再怎么说这样就认定那位小姐是犯人也太快了……」

「这样啊。既然雷姆都这么说了,也许是这样没错吧。」

在雷姆的斡旋下,看来拉姆也总算承认自己的理论太过偏颇,脱离困境让爱蜜莉雅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

「没错,再怎么说把爱蜜莉雅酱当成犯人实在是诬赖!」

「可爱就是正义!美少女是宝物!爱蜜莉雅酱是我老婆!」

「顺便吓吓碧翠子让她哭哭啼啼吧!要抓准时间喔!」

观众席连续传来这些吵闹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了过去。果然如同猜想般,是猫耳、兔耳与戴著帽子的昴三连星,看来他们的茶会也总算结束了。

「几位昴认识这位小姐吗?」

接著雷姆朝并排的三位昴如此询问,而三个昴皆露出牙齿笑著回答:

「没错!我们认识!」「是一起开过茶会的同伴!」「说是情同手足都没问题!」

「这样啊。」

听到三位昴的回答,雷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紧盯著爱蜜莉雅露出几乎令人看傻眼的可爱微笑。

「还是砍头吧。」

「咦咦咦咦咦咦!?」

「我知道了,拖出去砍头。」

「等等!等一下!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即使爱蜜莉雅连忙表示无罪,拉姆女王与雷姆大臣却完全置若罔闻。

法庭门扉发出巨大声响开启,接二连三地涌出士兵──应该说是打扮成士兵的许多帕克一口气涌了上来,不论怎么看都是满满的帕克。

「咦咦!?好可爱!?」

被一堆穿著铠甲、打扮成园丁、以及奇怪卡牌形状的许多帕克团团包围,让爱蜜莉雅同时尝到既幸福又恐怖的感觉。

「昴、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拜托来个人揭发真相,这是我们唯一的愿望。」

「真是的!昴是笨蛋~~!」

「唔嘿嘿。」

爱蜜莉雅看著三个昴同时吐出舌头,随后便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冲过来的帕克们淹没。

5

「──爱蜜莉雅酱,我说爱蜜莉雅酱。」

「嗯、嗯嗯……」

被摇著肩膀与叫著名字的感觉,让爱蜜莉雅的意识跟著醒了过来。

抖动长长睫毛并睁开眼睛的爱蜜莉雅眨了眨眼,接著抬起头才发现眼前有张熟悉面孔。

「……昴?」

「没错,是我。真是吓我一跳,去房间叫你的时候居然没看到人。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睡午觉,看来爱蜜莉雅酱也很累了嘛。」

见到昴微微笑著,爱蜜莉雅总算清楚地醒了过来。她慌张地环视四周,确认自己在罗兹瓦尔宅邸的中庭后便吐出一口气。

「太好了……」

「嗯?怎么了?该不会是做了恶梦吧?我知道了,那扑向我的怀抱吧,不论到什么地方我都会巧妙地拥抱著你的。」

「对不起,我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爱蜜莉雅不解地歪著头,并且看著张开双腕的昴失望地垂下肩膀。

她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一场梦,却无法想起梦的内容,不过她感觉那似乎是个很吵吵闹闹的梦,甚至很庆幸自己能从那场梦中醒过来。

「不管怎样,找到你真是太好了。差不多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们也回去宅邸吧,翘掉下午课程的事我会当成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喔。」

「呃……嗯,谢谢你,下次我会注意的。」

爱蜜莉雅藉著昴的手站起身,当她将草拨掉并伸直背脊时,突然想起似乎有件事必须告诉昴。

「昴……那个……」

「嗯?什么什么?」

爱蜜莉雅看著昴回过头的脸稍作思考,接著……

「如果昴要举办茶会却没人参加的时候,我一定会去的。」

「为什么假设的话题已经想好那么难过的结局了!?」

见到昴如此吶喊,让爱蜜莉雅不禁噗哧一笑。

问到原因为何,她认为自己肯定会这么回答。

──因为我好像在不可思议的国度看到了露出这种寂寞表情的昴。

《完》 后记 各位好,我是长月,感谢各位购买本Re:Zero短篇集。倘若目前您是在书店站著阅读本书,虽然本短篇集算是较薄,但仍然让本人不知道该憎恨还是爱护此种读到后记的态度!

虽然怀著爱恨交织的心情,不过这次Re:Zero是由短篇集形式推出。

在本篇作品中的剧情总是较为紧凑,而登场角色究竟是怎么过著没有提到的日常生活呢?

能够解开此种单纯疑问,并且让作者与读者享受本篇无法体会的「温馨感」,就是这种短篇集的优点。

这次短篇集收录了在月刊COMIC ALIVE连载的小说,以及短篇集特别撰写的内容。

由于每个月有幸能在月刊COMIC ALIVE连载这类本篇故事背后的日常描写,以及描述配角们的背景,因此希望读者也能从短篇集中享受到此种乐趣。

那么,接著将会提及本次短篇集的收录内容。请先从后记开始阅读的读者小心被泄漏剧情。

首先在『从零开始的英雄史诗』中,这是以只在短篇集登场并名为莉莉安娜的少女为主,也是Re:Zero唯一的中篇故事。莉莉安娜这名角色在大冢老师绘制的插画帮助之下,本人相当喜欢此种绝佳的啰嗦可爱感。由于接下来还会在本篇登场,敬请期待。

接著是『女仆长无法放松休息的假日』,这是介绍负责所有罗兹瓦尔宅邸杂务的雷姆相关插曲。虽然分成煮饭、洗衣与清扫三组,不过出乎意料地发现每个人都有很强的适应力。见到要是雷姆感冒有可能让宅邸停止所有运作的未来景象,也让姊姊被迫反省自己的态度。

再来是全新内容『放弃追随的那天』,这是第4集登场的普莉希拉与阿尔这对主从参加王选前的前日谈。描述普莉希拉在领地桀敖不驯的态度,以及丈夫娶她为妻的目的,得知阴谋的阿尔究竟会选择羁绊尚浅的主人还是倒向利益……由于是前日谈,结果应该已经是很明显了。

其中还有插曲,稍微揭露本篇充满谜团的阿尔所隐瞒的秘密。

最后则是短篇集特别撰写的外传『爱蜜莉雅梦游仙境』。

从标题就能看出,内容是致敬爱丽丝梦游仙境。从猫代替兔子出现就能看出爱蜜莉雅交友圈不甚广阔,以俯瞰视点甚至会令人有些心酸,希望各位别出现这类想法。

那么,顺利混完篇幅后,请容本人一如往常地向各方致谢。

首先是责编I先生,感谢您提议在月刊COMIC ALIVE连载小说。虽然每个月的截稿日让人戒慎恐惧,不过生活也变得相当充实,能够推出短篇集更是万分感谢。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接著是负责插图的大冢老师,这次也感谢您绘制如此美妙的插图。尤其是莉莉安娜与梦游仙境的罗斯瓦尔宅邸成员真是画得太好了。

再来是设计封面的草野先生,与本篇不同气氛的短篇集封面插图漂亮地妆点本作,真是难以言表感谢之意。

此外还有校稿人员、宣传部门以及各家书店等等,这次承蒙多方大力照顾,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最后是拿起本书的您,谢谢您阅读至此。

2014年10月 长月达平《犹豫著究竟该选长袖还是短袖》 预告:莉莉安娜&菜月昴 “佣人先生,佣人先生!姑且不提短篇集,比在本篇中的活跃差远了,让人疑惑是不是只能在预告中派上用场了呢的佣人先生!来来,这里可是能够充分发挥力量的下一卷预告的空间哦。”

“不仅突然毒舌,而且还对主人公说了什么啊,你这家伙!?话说在前头,如果没有我的话,本篇就不成立,就会迎来大家都很困扰的结局,这可是真的哦?”

“我有灵感了。请听一听。——我,很自卑。”

“闭嘴!自卑是怎么回事啊,真是多余的关心!快点通知吧!”

“好——的。虽说如此,其实要通知的内容主要就是下一卷的预告呢。虽然各种空闲都挤满了企划,但是拿到短篇集的时候,很可能那边的活动也结束了……啊,没什么没什么!我可没觉得佣人先生会感到抱歉哦,别误会了。”

“我什么都没说!别随便地伤害别人然后装成受害者的样子!啊啊,已经够了。那么,进入正题的次卷预告吧。”

“就算你说次卷预告,我没在本篇出场过,不太知道内容……”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啊,算了。那个,下次当然是第六卷,是第五卷的后续。终于开始的第三次循环,运用‘死亡轮回’的能力,将如何攻略这个异世界最大的敌人呢……就是这样的故事。”

“——自己的存在价值,为了某人所能够做到的事。为了守护脑海中浮现出的笑颜,菜月-昴将继续勇敢地反抗命运。但是,命运的巨浪却打翻了少年笨拙的觉悟。最终,少年连最初的愿望也迷失了……”

“喂、喂……突、突然怎么了?”

“描绘出的理想飘然消失,少年的脚步停了下来。但是,牵着他的手、推动他前行的力量一直陪伴在他的身旁。形势危急的故事,Re:从零开始的异世界生活第六卷——那是,终于开始的最新的英雄传。”

“正如犯迷糊的吟游诗人所说,将于2015年3月发售,好好等着哦。”

“呼。搭档是个不肯认真工作的人还真是累啊。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善解人意的!”

“吵死了,闭嘴!把我的感动还回来!” 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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