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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真相

“今天非常感谢各位聚集在这里。”

弦矢俊一郎用开朗的声音向众人打招呼。不过,神采奕奕的只有他一个人。其他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十分不安的表情。不在此列的,大概只有摆出扑克脸的新恒警部和皱眉不悦的曲矢刑警吧。

星期五傍晚,俊一郎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茶木笙子一命。那之后又过了两天,星期日的下午,他将所有案件相关人士聚集在一起。集合地点居然选在那栋无边馆的一楼大厅。

“为什么要在那里啦?”

俊一郎事先提出要求时,曲矢开口抱怨。

“要说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解决案件呀。”

“所以我是在问,为什么一定要在无边馆说明?”

“因为一切都是从那栋宅邸开始的呀。”

“就算这样,也没有必要特地把相关人士聚集在案发现场吧。还是你有什么非得这样做的理由呢?”

“当然是为了替解开谜团制造气氛。”

“你、你这混帐。”

曲矢就要爆发怒气时,新恒开口说着“好了好了”来安抚他。原以为新恒会接着再次向俊一郎确认,没想到他爽快地一口答应他的要求。曲矢大感意外,不过既然警部已经同意,他也没有立场再多说什么。

因为这样,曲矢现在才会臭着脸坐在事先搬进大厅的折叠椅上。坐在旁边的新恒,半点都没展露出自己的情绪,所以让刑警的恶劣心情更加显眼。

不过,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宛如对照组般的两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独自站着走来走去的弦矢俊一郎身上。

这天,聚集在此地的人有被认为是第二轮无边馆案件可能被害者的旭书房茶木笙子、关东特殊造型的铃木健儿、天谷大学的管德代、恐怖电影导演佐官甲子郎和金丸运输的出口秋生这五个人。

还有铃木健儿的姐姐,和茶木笙子住在同一栋公寓大厦,隶属于同一个排球队的井东佐江、管德代的好友峰岸柚璃亚、和她们两人一起去无边馆探险的长谷川要人及汤浅博之、第二轮无边馆案件中第一位遇害的螺旋剧团石堂诚的妹妹石堂叶月,还有出口秋生的公司同事大桥明这六个人。

再度简单介绍每个人的身分后,俊一郎意味深长地说:

“换言之,不算身为侦探的我,现在这里有十三个人。聚集在无边馆这栋发生过这么多事的地点,人数居然偏偏是十三人……”

这瞬间,每个人都互相看向身旁人的脸,但只要眼神一对上,就又急忙转开。简直就像是在害怕,如果直直盯着对方,就会看到那个人身上的死相一样……

转瞬间诡异的气氛就于坐在大厅中的人群中蔓延开来。

“白痴喔。”

曲矢只用了三个字,就打坏了那股异样气氛。

“那十三个人里面,不是还有警部和我吗?如果身为侦探的你不算,那应该警察也不算才合理吧。”

“我是这样想没错,但这样就不是十三个人了──”

“侦探游戏需要的气氛营造差不多就好,快点给我开始说明案件的谜团啦。”

“我明白了。”

只要一到解决案件的场面,俊一郎就会像变个人似地,讲每一句话的态度都变得十分亲和。曲矢歪着嘴不满地望着这样的俊一郎,和他不同,新恒似乎觉得这种变化很有趣,但此刻他得先插嘴确认一件事。

“就像事先向大家连络时说的那样,死相已经消失了──是这样没错吧?弦矢你实际确认过的只有茶木笙子小姐一个人而已,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请你现在再次确认一下。”

“没问题。第二轮无边馆案件可能被害者的所有人身上,死相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大家今天到这里来时,我一开始就确认过了,肯定没错。请各位放心。”

这个瞬间,和无边馆这个毛骨悚然的地点完全不搭调,让人松了口气的安心感在大厅中扩散开来。众人环顾周遭,无论眼睛对上谁,都大方地与对方相视而笑。

“是怎么让它消失的呢?”

峰岸柚璃亚开口询问,茶木笙子接着说:

“那个时候侦探先生朝着我大喊的话,就是所有人身上共通的关键字对吧?代表着好像是叫作伍骨之刃的那个咒法的『伍』……”

“没错。”

俊一郎点头表示同意后,终于开始触及解开案件谜团的部分。

“这次的案件非常特殊的一点是,同时发生了两起案子,一个是无边馆举办的,在《恐怖的表现》展览开幕派对上发生的随机连续杀人案件,令一个是后来发生的第二轮无边馆连续杀人案件。”

“无论哪个案子都和黑术师有关。”

新恒一说出那个名字,一股无声的骚动流窜在众人之间。

“没错。一开始的案子使用了五骨之刃,后来的案子则是实行了同音异字的伍骨之刃咒术。因此这两起案件的幕后黑手都是那个黑术师这点,我认为肯定没错。不过,我一直都觉得有点奇怪。”

“第一轮和第二轮案件的手法相差太多吗?”

新恒开口确认。

“正如警部所言。搞不好我们其实都搞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曲矢语气带刺地冷淡发问。

“把第一轮和第二轮案件的凶手看作同一个人。”

“……你说什么?”

不只曲矢,连新恒和其他人都露出一种“你现在在说什么?”的疑惑表情盯着俊一郎看。

“黑术师在第一轮案件中,将五骨之刃交给恐怖杀人魔。凶手使用那组特异的凶器,引发了一场有如佐官导演的《西山吾一惨杀剧场》的随机连续杀人案件。不过最后以失败收场,因此黑术师又将另一套伍骨之刃交给恐怖杀人魔,协助他成功执行第二轮的无边馆案件──这是我们原本的解释。可是,比较这两起案件,总是让人觉得不太对劲。一开始明明就让恐怖杀人魔自行动手杀人,为什么雪耻时却不让他亲手执行呢?既然是雪耻,如果不是本人亲自动手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听到曲矢的问题,俊一郎点了点头。

“不过,为什么需要换一个凶手……啊,是因为他失败了吧。所以黑术师对恐怖杀人魔失去耐性,找了一个新的凶手……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嗯,的确有点奇怪呢。”

俊一郎露出温和的微笑,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认为黑术师有理由对无边馆案件特别执着。就算说计划失败了,那也是从恐怖杀人魔的角度来看;对黑术师来说,只要能引发凄惨案件就好。那么从他的立场来看,夺去四条人命的无边馆连续杀人案件,肯定是归在成功那类吧。”

“说的也是。”

“要是第二轮无边馆案件是为了雪耻才连续杀人,那为什么不更早重启行动呢?根本没有必要等第一起案件过了大约七个月以后才开始不是吗?”

“那么,为什么黑术师要在这个时期引发第二轮的无边馆案件呢?”

“因为他在那个时间点才发现,有某种杀意因为第一轮案件而诞生了。”

“咦?”

曲矢大感诧异,旁边的新恒开口追问﹕

“你是说,会发生第二轮的案件,原因是在第一轮案件里吗?”

“没错,第二轮案件的凶手的动机,就藏在第一轮案件里。”

“那个凶手到底是谁?”

“佐官美羽小朋友。”

现场每个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不过曲矢立刻开口反驳──

“喂,对方是个只有四岁的小女孩喔。”

“所以黑术师才给她另一个伍骨之刃,这样本人就没必要亲自动手。不,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伍骨之刃,就没办法顺利处理美羽的杀意。”

“这是什么意思──”

曲矢疑惑地追问,但新恒少见地打断他的话,表情极为严肃地询问俊一郎。

“佐官美羽恢复意识,是在上上周的周四。差不多是在第一起无边馆命案发生的七个月后……你是指黑术师去找她了吗?”

“应该不是本人亲自去吧。”

“那个我们认为是他手下的黑衣女子吗?”

“护理长有说过,比起美羽的家人,更常有命案遗族去看她。不过为什么护理长会认为去探病的人是命案遗族呢?”

“因为那个女人穿着如丧服般的黑色衣服……”

“我也是这样猜。”

“石堂诚死去的五天后,大林修三也过世了。再隔五天后,茶木笙子小姐遭到攻击。”

新恒的语气显得意味深长,俊一郎接着说:

“从石堂诚过世那天往回推五天,刚好就是佐官美羽醒来那天。”

“原来如此。”

“不过我会怀疑美羽,是因为她说的话。”

“……那个门,关起来。”

曲矢喃喃重覆那六个字。俊一郎顺势说明两度在病房中和佐官美羽的对话后,又接着说:

“可以推想那扇门指的应该是,从美羽她妈妈佐官奈那子遇害现场能够看到的,厕所或是电梯的门。厕所是恐怖杀人魔躲进去换衣服的地方,电梯则是杀人魔逃走时使用的吧。”

“无论是哪个,美羽可能在那时看到或听到了什么能揪出凶手的线索。可是,还没办法光因此就锁定凶手是谁。所以打算使用伍骨之刃,将所有符合那个线索的人物全部都杀掉。不,当然是黑术师怂恿她这么做的吧。”

“伍骨之刃的使用方式很适合她的情况。”

听到曲矢的意见,俊一郎表示肯定,又说:

“有好几个大人都有看到恐怖杀人魔,但却没有任何一位能提供找出凶手真面目的情报。就算说美羽当时人在犯案现场,但是我不认为事情有这么刚好,才四岁的美羽能发现什么别人没注意到的线索。”

“这个……”

“而且美羽她开口说的『那个门,关起来』这句话,无论我怎么反覆推敲,都觉得与寻找凶手的线索相差甚远。就算她真的晓得什么关于凶手的讯息,但后来发生了更具冲击性的情况,因此她用这句话想表达的,比起要紧的线索,应该是那个强烈烙印在记忆中的某件事吧──我是这样想的。”

“那个有冲击性的情况指的是什么?”

“遭受恐怖杀人魔攻击的佐官奈那子小姐在那时,拼命恳求正打算搭电梯逃走的人帮助美羽,然而电梯门却在她们眼前无情地关上……这个情况。”

“怎么会……”

大厅四处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我听说除了电梯门,电梯按钮上也沾满佐官奈那子小姐的血指印。想必当时她一心一意希望对方至少能让年纪还小的女儿搭上电梯,才会拼命按电梯,拍打电梯门吧?”

“换句话说,美羽看见的──”

“不是命案凶手,而是目击者。不过她──想必是因为当时状况过于混乱吧──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脸。搞不好连对方的模样都没能看到,所以完全不知道对自己和妈妈见死不救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却有什么线索吗?”

“没错。电梯中除了那位目击者,恐怕还有另一个人吧。这顶多只是我的想像,对于为了自保而慌忙关上电梯门的目击者,另一个人要是出声抗议的话──”

“会、会叫对方吗?”

“我是推测有这个可能。”

“叫什么?”

“KANTOKU。”

现场众人的反应分为两类,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也有人脸上神情显得惊讶不已。

“对于美羽来说,『KANTOKU』指的自然是身为恐怖电影导演(注10)的爸爸佐官甲子郎先生。不过在无边馆派对中,其实还有其他符合『KANTOKU』这个称呼的人出席。黑术师亲切地将这个事实告诉美羽,并将另一组伍骨之刃交给她。”

“为了要向对母亲见死不救的目击者复仇吗?”

“对。石堂诚先生在螺旋剧团中担任制作人与舞台监督,大林修三先生则是金融厅监督局的员工。铃木健儿先生任职的关东特殊造型,简称是关特。茶木笙子在同一栋公寓大厦住户组成的排球队中担任指导工作,就算有人叫她教练也并不奇怪。(注11)”

茶木笙子和井东佐江立刻点了点头。

“佐官甲子郎先生是恐怖电影导演,而出口秋生先生则是《恐怖的表现》展览的现场监督。如果无边馆派对中有邀请其他电影导演出席,搞不好早就能找出『KANTOKU』这个关键字了。不过实际上只有佐官导演一个人在现场。”

俊一郎查觉到曲矢一脸有话想反驳的模样,立刻抢先继续说明。

“当然,舞台监督、球队教练、电影导演、金融厅监督局、公司简称还有工作现场的负责人,虽然同样念作『KANTOKU』,但意思截然不同。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些东西能归属于同一分类吧。而且后面几位,基本上不会有人称呼他们为『KANTOKU』。不过,黑术师在无边馆设下的咒术装置,无法做到那么精确的筛选,因此只要是拥有『KANTOKU』这三个音节的相关记忆的人,都会被挑选出来。”

“意思就是,她……”

曲矢边说边看向的是,管德代。

“嗯,我想是在『KANTOKUYO』这个名字中的『KANTOKU』这三个音节,让那个咒术装置有了反应。(注12)”

“这又不是在讲谐音字冷笑话。”

对于露出不可置信鄙视表情的曲矢,俊一郎相当认真地回答他。

“这件事其实也有个合理的原因。管德代小姐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她抗拒的是『管』和『德』这两个字。因此,从剩下的『代』发想,让身边亲近的人叫她『代子』。也就是说,从『管德代』中去掉『代』,就会是『管德』。那个咒术装置一定是感应到了她的潜意识。”

“所以才会入选吗?”

新恒似乎接受了这个讲法,接着说:

“在场有好几位人,虽然在梦境或现实中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后来又认为可能是自己搞错了。这是因为平常他们并不习惯『KANTOKU』这个称呼方式吧?”

“没错。还有,在电梯上的另外一个人,之所以没有以目击者的身分出面提供情报,可能是因为遭到那位『KANTOKU』威胁封口,或是自己本身也不想惹上麻烦吧。”

“也就是说──”

曲矢脸上浮现了复杂的神情说:

“黑术师帮忙佐官美羽复仇这样吗?不,当然这并非可取的事。不过从美羽的角度来看,事情就不同了吧。”

“并不是这样。”

俊一郎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哪里不对?”

“因为黑术师恐怕早就知道目击者是谁了。”

“为什么?他使用特殊力量调查的吗?不这样做的话──”

话说到一半,曲矢似乎也明瞭目击者的真面目了,开始频频瞄向某个人的脸。

“就像曲矢刑警现在也注意到了,要锁定目击者身分相当容易。在金融厅监督局工作的大林修三先生、关特的铃木健儿先生、金丸运输的出口秋生先生这三位,就像之前说过的,基本上不会有人用『KANTOKU』来称呼他们。想当然耳,这一点管德代小姐也相同。”

铃木健儿和出口秋生两人都点头表示同意后,管德代也慌忙跟着点了下头。

“有可能这样被人称呼的是舞台监督石堂诚先生、排球队教练茶木笙子小姐、还有恐怖电影导演佐官甲子郎先生这三位。不过派对当天,现场真的会有其他宾客用『KANTOKU』来称呼石堂先生和茶木小姐吗?”

“应该没有。”

井东佐江说:

“关东特殊造型中有参加那场派对的,只有我弟弟一个人。公寓排球队的人,当然也没有任何人在现场。”

“剩下的就是,佐官导演你了。”

这句话一说完的瞬间,峰岸柚璃亚立刻拉着坐在佐官甲子郎左手边的管德代移动座位。坐在他右边的出口秋生则是在瞄了佐官一眼后,就迳自低垂着头。

几乎现场所有人都朝残忍地对自己老婆和女儿见死不救的佐官甲子郎投以严厉的视线。其中,新恒脸色相当严峻地说:

“关于黑术师在无边馆设下的那个咒术装置,搞不好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将搜寻关键字『KANTOKU』的能力设定得非常精确。黑术师反而应该希望能挑出越多人越好吧?”

“肯定是这样没错。”

俊一郎立刻表示赞同。

“因为黑术师之所以会将五骨之刃交给恐怖杀人魔,又让佐官美羽使用另一个伍骨之刃,都是为了引发在社会上造成轩然大波的命案。不,社会上的人有什么反应,搞不好他根本无所谓。将人类所拥有的私心欲望和怨恨意念转化成杀意,促使凄惨的案件发生,这恐怕才是黑术师真正的目的吧。”

“这也算是一种恐怖分子了。”

听到新恒这句话,原本所有人集中在佐官甲子郎身上的注意力,看来似乎一口气移转到令人发毛的谜样黑术师身上了。

“……不好意思。”

此时金丸运输的大桥明迟疑地举起手。

“什么事?”

俊一郎转头看向他,他露出困惑的表情说:

“你刚刚说,我们公司的出口和其他人的共通点是『KANTOKU』这个关键字……可是出口前辈应该不符合那个条件。他确实经常担任现场负责人,不过并不是现场监督那种感觉,从来没有人这样叫,当然我们也不会这样称呼他。虽然也有其他人和出口一样,不会被称作『KANTOKU』,但至少『KANTOKU』这个词都包含在他们的职称或名字里。可是出口前辈不同,没错吧?”

大桥明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公司前辈出口秋生问的。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本人也认同大桥的意见,不过他的反应相当迟钝恍惚,看起来像是认为既然死相已经消失了,那其他事情都无所谓一般。

不过,大桥好像并没有因此而满意。

“出口的工作,可能有些接近现场监督,不过公司那边并没有这样想吧,而且同样身处现场的我们也是如此。通常都是叫『出口』,要用头衔来称呼时,则是喊『主任』。总而言之,『KANTOKU』这个词,根本和前辈毫无关连。”

接着,大桥表情困惑地问:

“可是为什么出口身上会出现死相呢?”

对于这个问题,俊一郎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答:

“当然是因为他就是恐怖杀人魔呀。”

现场一瞬间静止,坐在出口秋生右侧的大桥明发出“呜呃”的奇妙声音。就连被揭穿是佐官奈那子遇害现场目击者时都纹风不动的佐官甲子郎,也睁大双眼诧异地盯着出口看。

在场所有女性都立刻坐得离出口秋生和佐官甲子郎两人远远的。相反地,新恒和曲矢移动座椅,将两人包夹在中间。

“这家伙是被害者吧?而且还是第一个遇害的?”

虽然信任俊一郎的推理,但曲矢仍旧感到难以置信,忍不住出声确认。

“不,第一把凶器长剑使用的时间点在最后,是第五个。”

“最后?这是什么意思?这家伙打算伪装成被害者,好让自己完全不会有犯案嫌疑吗?因此差点送命吗?这不合理吧。而且,如果他真的做了这么疯狂的事,应该不是用第一把凶器长剑,而是用第五把凶器锯子吧?”

“其实五骨之刃并没有规定一定要从第一把凶器长剑开始使用。所以他就按照自己所喜爱的佐官导演的《西山吾一惨杀剧场》来执行连续杀人。”

“这个意思是?”

“他在弥留状态被人发现时,嘴上喃喃说着『NISHI……SEI……ZAN』。警方和我原本都认为这可能是因为他在意识朦胧的状态下,突然搞不清楚『西山吾一』的『西山』应该要念作『NISHIYAMA』还是『SEIZAN』。”

“也就是说,这家伙之前说他听到恐怖杀人魔讲这几个字的证词都是在鬼扯吗?”

“在神智不清的状态下,不知不觉说出来的话,后来也不可能收回,只好撒谎蒙混过去吧。”

“那么,这到底有什么含意?”

“使用凶器的顺序。他将『西山吾一』换成音读的读音『NISHISANGOICHI』。也就是『二、四、三、五、一』(注13)。因此,五骨之刃这几个凶器的使用顺序其实是第二把凶器镰刀、第四把凶器长枪、第三把凶器斧头、第五把凶器锯子,最后才是第一把凶器长剑。”

新恒接着说话的语气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所以原本我们认为是第一个案发现场的『弃尸』和第二现场的『悚然视线』,才会都在建筑物的一楼东侧吧。其他命案现场都离得很远,只有这两个这么接近,原本让人十分不解呢。”

“实际的犯案顺序应该是这样。他先到建筑物东侧一楼的『悚然视线』房中,用第二把凶器杀害恐怖小说家宵之宫累小姐,接着再到同样在东侧二楼的『窃窃私语的怪声』里,用第四把凶器长枪将性感写真偶像兼女演员的矢竹玛丽亚小姐刺死。第三次下手是移动到二楼西侧『百部位九相图』的房间内,用第三把凶器斧头夺取人体工房福村大介先生的性命。第四次则是回到二楼东侧走廊的电梯前,用第五把凶器杀了佐官奈那子。”

“我们之前认为凶手刻意悠哉地在无边馆内四处横越,是因为我们搞错了连续杀人的顺序吗?”

“其实他的移动方式相当有效率。”

“第二轮的无边馆案件也相同吧。石堂诚先生身上的红肿,是第二把凶器镰刀留下来的,而非第一把凶器长剑。大林修三先生遗体上会有遭到刺击的痕迹,是因为凶器是第四把的长枪。也就是『西山吾一』中的『二、四』。”

“我回到第一轮案件一下──”

打断新恒之后,曲矢就眼神锐利地瞪着出口秋生说:

“在杀害第四个人之后,这家伙搭电梯移动到一楼『弃尸』那间房间,在那里伪装成被害者,用第一把凶器长剑刺进自己的肚子吗?”

他问俊一郎。不过──

“不、不是这样。”

“什么?”

“他是在二楼走廊的电梯前面,受到佐官奈那子小姐的反击。”

“咦?”

“佐官奈那子小姐为了保护美羽,恐怕是拼上全身力气。这顶多只是我的推测,但在攻击她的过程中,出口不小心把包着五骨之刃的袋子掉落在地上了吧?”

“的确,电梯前的案发现场,留下了包过五骨之刃的布袋。”

“那个袋子里面,当时还有最后一个凶器,就是编号第一把的长剑。奈那子小姐立刻抓起长剑朝他的腹部刺去,伤口相当浅。但因为她的反击,出口心生害怕打算逃走。可是他一转过身,奈那子小姐就朝他背后狠狠砍去。这样下去可能反而会被杀死,所以他打算补上最后的致命一击,但奈那子小姐可没有乖乖挨打,他腹部受到深重刺伤,有致命可能。”

“他会去厕所将恐怖杀人魔的服装割得乱七八糟,还用自己的衣服止血,都是因为这样吧。”

听了新恒的想法,曲矢陷入片刻思考,不过似乎立刻就同意了这个看法。

“为了掩饰服装上的伤口,所以必须割开吗?原本事先摆在厕所、替换用的衣服,也因为腹部上插着一把剑,没办法直接穿上。不过要是将剑拔出来,搞不好会一口气喷出大量鲜血,所以才脱掉衬衫和内衣,装成是拿来止血用的,而实际上的确也需要止血,所以刚好是一石二鸟。『弃尸』那间房刚好就在一楼电梯旁边,只要用大衣遮住,移动到那里也不是难事。就算有人看见他,也只会以为那是他的变装打扮。那件衣服还有剑柄上沾到的佐官奈那子的指纹,他也都仔细擦掉了吧。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些判断,算是相当厉害嘛。”

出口秋生对着一副现在就想冲上来抓住自己的曲矢虚张声势地大喊:

“你、你有证据吗!”

“别小看警察!”

曲矢威武地大吼,魄力远远高过出口数十倍。

“你这家伙之所以还能逍遥法外,是因为之前完全没把你列入嫌疑名单中。凶手遭女性被害者反击,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这种愚蠢到极点的情况,平常哪有人会料想到呀。只要我们把你当作头号嫌疑犯开始调查,挖出的证据肯定会多到都不想看啦。”

“最好是这样啦。”

出口秋生忿忿地说。此时俊一郎开口了:

“请你放弃无谓的挣扎,立刻自首。”

但出口只是脸色阴沉地看向旁边,完全不应声。

“不自首,你身上的死相就不会消失喔。”

“咦?”

“等一下。”

出口和曲矢几乎同时开口。

“你一开始不是说所有人身上的死相都消失了──”

“对呀,你不是说过了吗?”

“那种话我可一次都没说过。”

俊一郎一脸事不关己地说:

“我一开始保证死相已经消失的,只有第二轮无边馆案件的可能被害者而已。不过,你并非可能被害者。证据就是,你不是不符合『KANTOKU』这个关键条件吗?”

“那么,这家伙身上之所以会出现死相是……”

“想必是黑术师实现了美羽的另一个愿望吧。但只要他以凶手的身分遭到逮捕,那个死相应该也会消失。不,我会去说服她这样做的。”

“这样呀。那么,你这家伙要怎么做?”

受到曲矢的强硬威吓,出口秋生似乎完全放弃挣扎。

“……我、我明白了。我会自首,请你帮帮我。”

在无边馆外面待命的警察将出口秋生带走后,大厅里的紧张气息总算稍稍获得缓解。

“真是一个不得了的疯子。”

不过,因为佐官甲子郎的发言,场内转瞬间又开始飘荡着一股厌恶的情绪。

对自己老婆见死不救、独自逃跑,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的男人……而且还因为这样引发了第二轮无边馆案件,让两位无辜人士相继送命的罪魁祸首……

对于这个恶劣男人的嫌恶和愤慨,立刻在整个大厅中扩散开来,但本人似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显得相当悠然自在。

与出口秋生不同类型的另一个怪物,毫无疑问地就在那里。

* * *

注10:电影导演 日文汉字是“监督”,念做“KANTOKU”。

注11:KANTOKU “舞台监督”的“监督”,读音自然也是“KANTOKU”;关特的日文发音也是“KANTOKU”;而日文中“监督”也有球队教练的意思。

注12:管德 日文发音也是“KANTOKU”。

注13:二、四、三、五、一 日文中一~五的音读分别是ICHI、NI、SAN、SHI、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