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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某一个晴朗的午后,我在路上突然看到一个头上顶着红脸盆走路的男人。盆里装满了水,那男人小心翼翼走着,使水一滴都不洒出来。我鼓起勇气问:‘不好意思,不过你为什么要头顶着这个红脸盆走路呢?’那男人回答道……”

公交车上的电视机内一个女人用她那酥酥的声音讲着一个冷笑话,何正天虽然听着,但他却完全没有听进去,因为,现在他满脑子想的是——

如果当初我没有这么爱她,或许就没有今天的事和那么伤心的我了!

车窗上满是雨点的痕迹,而何正天望着这些痕迹,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爱,就像是一阵让人沁人心脾的微风,虽然你的五官感觉不到,但你的内心却能清清楚楚感受到。但有时候,你想要去宠爱一个人,对她温柔,但到最后,自己却会被一把无形的刀深深地扎进胸口。

“明明我对她那么温柔,为什么她还要伤害我?!”

真是个傻瓜,把到扎进你胸口的,就是你本人啊!

可惜的是,刚刚才意识到这点的何正天却早已把他的爱意转化为仇恨,残忍地杀害那个曾经让他爱的无法自拔的女人了。

就这样一路思在想上的跌跌撞撞,何正天回到了这个他作为杀人现场的酒吧。

酒吧门口已经停满了警车,但却见不到一个警察。何正天站在玻璃门外,看到了里面有许多穿着公安制服的人,不禁紧张了起来,于是他深呼吸一口,然后推开了门。

一推开门,何正天就听到了里面传出了一声怒吼。

“怎么搞的?我不是说过吗,不要在我点的柠檬汁里加糖,我要纯的!”

何正天向前望去,看到了一个穿着米黄色风衣、带着猎鹿帽的年轻人正气势汹汹地教训着一个外套上印着某茶饮标志的员工。

“这、这,我们店里最近比较忙,一下子就顺手不小心加了进去,一点点,就一点点。”

员工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可年轻人依旧不依不饶。

“我讨厌甜食,尤其讨厌那种又甜又腻的东西,吃了在嘴里和喉咙里就像是要咳嗽却咳

不出那样的难受!”

“老板我今天是第一天上班,还不熟练,您就收下吧拜托了!”

员工说完居然对年轻人鞠了一躬!

“…恩…好了吧,算了,你走吧,下不为例。”

年轻人从钱包中掏出了两张钞票递给员工

员工接完钱后,赶紧像是老鼠一样地溜走了。

员工走后,又有一个身材肥胖的年轻人走到了侦探服男子旁边,他手里拿着一大杯奶茶,即使隔得有点距离,何正天也能看到奶茶杯子上贴着1000CC的字样。

“义竹啊,你也太心软了,这家伙,明显是个老油条啊。”

“算了算了,反正已经吼过他了。”

“呵呵,这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松子,松子你在哪里?”

何正天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刚才的“柠檬汁事件”,酒吧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注意的他的存在。

“啊,想必您就是何正天先生吧。”刚才的侦探服男子走到了何正天面前,“我是负责本案的总指挥,我叫关义竹,身边的这个胖子叫夏辉军,是我的搭档。何先生很遗憾,我们接到报案后就联系救护车赶到了现场,却发现您的妻子已经死了,请节哀。”

“不、不可能,松子她怎么会……”何正天装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然后一把拉住关义竹,对他说,“快,快,松子在哪里?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的好的,您先放手。”

何正天放开了关义竹,后者整了整衣领,说了句跟我来,把何正天领到了吧台的后面。

虽然警方已经到达了现场,却还没有给尸体倒下的姿势画白圈,只是用一块白布把尸体盖上了而已。

但令何正天更加意外的是,尸体的周围和前方居然散满了碎玻璃,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把台子上的东西往外推的,要有碎玻璃也应该是在吧台外面;不但如此,在盖的尸体白布上,还有未干雨点的痕迹,一抬头,这才发现,尸体倒下前的玻璃窗碎了。

就算何正天再怎么糊涂,他也不可能记错,他走之前那张窗子是完好无损的!

“请您做好心里准备。”

关义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白布。

蔡松子的尸体被慢慢地再一次呈现在何正天的眼前……

“啊!!!”白布就掀了一半,何正天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抱了住蔡松子。

“是、是哪个混蛋干的,光天化日,是谁那么大胆子,啊——松子!”

说着说着,何正天居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站在远处的夏辉军走到了关义竹旁边,悄悄对他说:

“看来这家伙真的是受打击够大的了,这么一个下雨天,硬是被他说成了光天化日,他是不是脑子被烧了吧?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自己老婆被人杀了,谁还会去关心今天什么天气啊!”

关义竹没有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何正天。

“啊——凶手到底是谁?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而此刻的何正天,正如痴如醉地扮演着“刚刚失去深爱妻子的暴怒丈夫”的角色。

“何先生,请您冷静一点。”

一名警官走上来,安慰何正天。

“你走开!”何正天一把甩开那名警官,然后对所有人大吼,“你们是警察吧,快,告诉我,凶手是谁?!”

“凶手我们是绝对会找出来,不过现在还缺少线索和证据。”关义竹一脸严肃地说。

“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请你只管开口!”

“那就请您先留下个地址,先回去冷静一下吧,以你现在的状态,我觉得我们也问不出什么。”

“说、说得也是啊……”

这时,一个警察给何正天递上了一张纸和一支笔,何正天心里纵然百般不愿意,可还是写下了旅馆的地址。

“麻烦了,到时我们会登门拜访,还请你做好准备。”

“好……那我、先告辞了。”

何正天一脸无奈地走出了酒吧,他还没表演尽兴呢 。

不过这可真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早晨啊,先是杀人,然后尸体被不知道的什么原因,居然比预计发现的时间要早上许多,自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后,却是什么都没问又被叫了回去。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收获,这次的何正天却十分在意现场那个自称关义竹的警察,在他来看,那个叫关义竹的根本不像警察,反而倒像只是个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

但是和他接触却有这样一种感觉:永远摸不透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下一秒又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简单来说,他就是个怪路子。

雨已经停了,虽说气候还是那么地潮湿,但至少在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再下雨。

现在的何正天已经回到旅馆,坐在椅子上喝茶了,就是之前没来得及喝的那杯。

他望着杯子里的红茶,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回忆起了自己与前妻曾经在一起生活一些的往事。

这个前妻可不是蔡松子,而是何正天的第一任妻子,相比于蔡松子,她既不漂亮,也不聪明,就连名字也不如蔡松子那样的时尚。她叫包乃妹,是何正天在老家时父母给他许配的妻子,嫁给他时19岁,而何正天那年才18岁。

那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女人,只知道一心一意地服侍着他的丈夫,何正天饿了,她就给何正天做饭;何正天累了,她就让何正天的头靠在她的膝盖上,温柔地拍打着他的头部。

当何正天成为史上最年轻的船长时,她甚至比他的丈夫还要高兴。

包乃妹陪伴了何正天近八年的时间,把何正天变成了一个令人瞩目的船长,也把自己送进了天堂这个国度。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何正天就和他这位贤妻阴阳两隔。

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句话一点也没错,尤其是现在,在杀了自己现任老婆后这段时间里,何正天越来越怀念自己的第一任老婆。

(哎,要是当初我再能多关心一点她就好了,也许她就能还活着,也许我就碰不到那个贱女人,也许我就不去会杀人了,也许……我还会被抓住站在法庭上……)

何正天喝了口红茶,红茶的茶多酚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哼,不过想抓到我?怎么可能!这次的犯罪我做得非常完美,凶器、动机,只要我不说,你们是绝对无法再一天以内找到的!)

一想到这里,何正天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

“咦,这里就是何先生住的地方吗?”

冷不丁防地突然从旁边冒出了一个声音,何正天不禁吓了一大跳。猛地回头一看,发现关义竹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关、关警官,你、你怎么进来的?!”

关义竹淡淡地笑了笑:“一定是你夫人的突然去世对你的打击过大了吧,你看,你进门后就没有关门哦,而且,你连雨衣都没来得及脱就坐下喝茶了。”

被关义竹这么一提醒,何正天才发现房间的房门就这么大开着,而自己的身上,还穿着那件湿漉漉的黄色雨衣。

“啊,不、这是……”

何正天刚想解释,关义竹却又抛出了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对了,我刚才刚想打招呼来着的,结果你却突然大笑了起来,着实吓了我一大跳。”

这个问题差点让何正天叫了出来,不过,好歹也是老船长,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他灵机一动,开始大哭了起来。

“诶呀呀啊,关警官你有所不知,这杯红茶是松子生前最爱喝的,”何正天指了指桌上的红茶,“这不,刚刚又触景生情了,诶呀,我可怜的松子哦!”

说着,何正天居然“大哭”了起来,但由于是光打雷不下雨,所以他只能用手臂捂住眼镜和鼻子,装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别说,大哭和大笑,听起来声音倒也差不多。

“啊,真是抱歉了何先生,请原谅。”

“没事没事,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啊。话说关警官,你为什么会——跟过来?”

“哦,我不之前说过,下次会亲自上门拜访来向何先生问一些话吗?这不,我来了。”

何正天当时的第一个想法:这人脑子到底正不正常?!距离他所说的‘之前’是一个小时前诶,这不是故意耍人就是脑子坏了嘛!

虽说何正天心中这么想着,但他还是很客气地把关义竹请到了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并给他泡了一杯自己刚刚喝的红茶。

“那个,请慢用,对了关警官啊……”

“我不是警察,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得了重感冒,已经被隔离在家了。在家就在家呗,他倒好,一个电话打给我,让我代替他指挥现场,好在证件手续什么的还是给我办的挺齐全的,否则不知又会有什么麻烦!”

“你说你不是警察?”

“我只是个刚刚步入大学的学生罢了,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个自大的侦探。”

关义竹笑了笑,将头上戴着的的猎鹿帽微微地调了一下位置。

“不管是谁,只要能早点抓到凶手就行。但我先想问一下,松子是怎么死的。”,

“是被人勒死的,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尸体的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

“啊,那个混蛋给我等着!关先生,你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那好,首先先来说说何先生你的工作,你的工作是……”

“我是一名邮轮的船长。”

“哦,那案发前你和被害人是在分居状态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何正天惊讶地问道。

关义竹说:“你的妻子在这里开酒吧,你却住在这种不起眼的宾馆里,这点很奇怪吧。并且,这间屋子里找不到任何女性居住的痕迹,所以,我只能理解为你们目前是在分居状态吧。”

何正天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关义竹的推理能力居然让他感觉到了一些恐惧。

“是啊,因为我前不久辞职了,回来后我打算先把一些东西寄回家里,让松子理一理,我是个粗人,待在家里只会添麻烦。”

“这样啊……”关义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下个问题,被害人所开的那间酒吧,是你和被害人一起开的吗?”

“这…怎么说呢…钱都是我出的,但除此之外就没插足任何事了。”

“当时她开那家酒吧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这我真不知道,还有,当时我也不知道她要开酒吧,我一年在家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两个月。”

“哦,也就是说,被害人拿着你的钱,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开了一间酒吧喽?”

“嗯……可以这么说吧。”

“你们平时不联系吗?”

“不怎么联系,我平时很忙,就在空下来的时候通通电话,可能你会问我为什么不用现在智能手机上的聊天软件,那我只能回答你——我不会,大部分时候都会在海上的我也不怎么用得到。”

“好吧……那你和被害人的人际状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仇人?”

“我的话有时说话比较直,脾气也不算太好,应该会在不知不觉中有不少得罪过的人吧,但我没发说出具体的人,比如我以前的部下,表面上个个对我毕恭毕敬,但私底下,都不知道会把我骂成什么样!

松子的话,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我觉得应该没有,松子平时不太爱说话,人也比较老实。”

妈的,明明是个臭婊子!何正天在心里愤愤地骂道。

“总之,我们夫妇俩几乎没什么敌人,也没什么朋友,我们各自的父母和亲人也都去世或不联系了。”

关义竹听后,看似有点焦躁地抓了抓头说:“啊呀,这就比较麻烦了,据我现场的勘察分析,我认为凶手应该是被害者认识的人。”

“你怎么会知道凶手是熟人?!”何正天惊讶地问道。其实,还有句“现场明明那么乱,你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排除了入室抢劫和陌生人犯案的可能性?”在喉咙口,硬是被他吞了回去。

关义竹和何正天对视了一下眼神,说:“第一,虽然现场很乱,吧台上的东西都撒了一地,但收银机和橱柜里那些名贵的酒都完好无损,所以我立刻就排除了抢劫案的可能性。

我是最先到达案发现场的,一进门,我就发现有一条滴滴答答由水组成的线,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尸体所在的吧台后面。于是我脑中就浮现出这样一个场面:有个人穿着一件浑身是雨水的雨衣,拉开门径直地走到了吧台后面接触嫌疑人,从吧台到大门,少算算也有个10米,只要有人拉开门,被害人便能察觉到,而报警器的按钮就在吧台下面,再怎么手慢的人也有足够的时间按下这个按钮了,但被害人没按,说明开门的那个人是被害人所熟悉的人。”

“那有没有可能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个盗窃案,也许松子当时睡得很沉,开门的时候也没听到,而当那人想要头东西的时候松子却刚好醒了过来,然后两人发生了激斗,却没想到凶手失手杀了松子,于是便仓皇逃窜……”

“这个推理站不住脚!”

何正天还没把最后的话说完,就被关义竹否定掉。

“凶手怎么知道被害人有没有睡觉。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凶手如你所说,也知道被害人在睡觉,那也绝不可能选择把被害人勒死,这个杀人方法不同于其他的,如果没有提前的准备和对时机的把握,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么一说,的确是这么回事啊。”

何正天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