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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意

随着梅莉桑德死亡,叛乱也就此平息下来。

玻德瓦和奥杰子爵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掌握到状况的。他们被堤格尔以黑弓射出蕴含『力量』的箭矢所造成的巨响惊醒,但因为他们忙于确认状况,在反应上才会慢了些许。

愕然的两人连忙换上符合最低标准的正装,前去拜访蕾琪的办公室。为了下达命令,蕾琪已经移动到那里去了。

公主的脸颊和手臂上贴着药布,也能从衣服的缝隙间看到缠绕的绷带。然而,蕾琪的表情相当坚强,除了蓬乱的头发之外,完全看不出疲劳的神色。

对于来不及整理头发和胡须就拼命道歉的两位老臣,蕾琪摇摇头说:

“如你们所见,我平安无事,因此不需挂怀。而且,你们都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接着,蕾琪马上切入正题,和两人商讨之后的应对。

第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公开梅莉桑德引发叛乱并遭到镇压,最后丧命一事。贵族诸侯之中,应该会有人认为两人是基于权力斗争而引发冲突,而蕾琪在痛下杀手后,才扣了梅莉桑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吧。

“即使有些风险,我还是觉得应该公开发表此事。”

蕾琪这么说。梅莉桑德死亡的消息,应该可以造成与她串通的萨克斯坦军一些打击才对。

虽然对方不太可能就此鸣金收兵,但应该会在堤格尔与他们一战时带来正面的影响。

“若有人怀疑真伪的话,该怎么办呢?”

“无须理会即可。”

蕾琪斩钉截铁地说。

“许多王宫士兵都受他们所苦,失去了友人与同僚。若是向他们打听的话,应该就能明白梅莉桑德的所作所为吧。若是连这点资讯都不去查证,那我也不必对这种人多加理会。如果这类人士还是执意不肯停口……”

蕾琪的蓝色双阵浮现出怒火,并继续说道:

“那就等于他们侮辱了守护我的那些人们,我将会给予适当的惩处。”

玻德瓦和奥杰严肃地端正身子,再次向公主行了一礼。

在确保蕾琪的安全、玻德瓦等人也开始发出指示后,待在王宫里的堤格尔这下就变得无事可做了。不过,他还是想做些事情,因而询问马斯哈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结果得到的回答如下:

“你连这座王宫的房间分布都不明白,派你做事只会让你迷路而已。去休息吧。”

虽然话语听来冷漠,但老伯爵的眼神之中带着对堤格尔的体贴。由于目击奥古斯特之死让堤格尔的精神有所耗弱,因此他乖乖地听从老伯爵的话语,下去睡觉了。

堤格尔和蒂塔各自被分到了其他的客房。毕竟堤格尔的房间里面堆满了死尸,而若是让蒂塔在这样的房间隔壁休息,那不仅是堤格尔和马斯哈,连蕾琪都会出面抗议的。

在堤格尔睡觉的这段期间,所有在王宫里能帮上忙的人,全都被叫去处理善后了。

他们得埋葬死去的士兵,也得通知他们的遗族,还得发放慰问金。此外,也得洗刷墙上与地板上的血迹。

至于梅莉桑德党羽们的尸体,则是理所当然地被葬在其他地方。

虽然有一处走廊被毁得相当严重,出现了像是被童话中才会出现的巨龙或巨人肆虐过的痕迹,但目前决定先不深究,以治疗和修缮为优先。

而意图杀害堤格尔的赛沛特男爵等协助叛乱之人则是一一遭到逮捕,并被打入大牢。

他们吐露了制订叛乱计划的人物,而那名男子也遭到逮捕了。男子名为迪勒波德伯爵,曾担任过书记官和参议,是在王宫任职超过二十年的资深官员。他与玻德瓦和马斯哈也有深交,这让他们藏不住脸上的惊愕。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被一脸苦涩地皱起脸庞的马斯哈这么问,迪勒波德仍是面不改色。

“我终究无法理解蕾琪公主和冯伦伯爵。”

虽说是先王法隆之子,但却有着以王子身分被养大的过去,并以公主身分统治布琉努的蕾琪。

虽是布琉努人却擅长弓箭,明明只是低阶贵族,却讨伐了泰纳帝公爵,并在吉斯塔特结交广阔,甚至在亚斯瓦尔立下功动的堤格尔。

“梅莉桑德阁下的想法我还能理解,但要我侍奉我无法理解之人,实在是……”

迪勒波德没把话说完,但马斯哈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看着老友被带往监牢的背影,马斯哈不禁叹息。

“蕾琪殿下拼了命地想化解他们的芥蒂,也有人像奥古斯特那样企图摆脱对弓箭的成见。但对于这些年事渐高、经验丰富的人们来说,他们却做不到这样的事……”

如此低喃的马斯哈,也将在今年满五十七岁了。他很清楚,随着年纪增长,自己其实也变得愈来愈顽固,心中同样产生了不容妥协和让步的信念与坚持。

迪勒波德应该也是对布琉努的传统抱有某种信念和坚持吧。对马斯哈来说,参与他计划的人数不算多数这点,是他勉强可以安慰自己的一件事。



黑夜过去,在从东方升起的太阳开始西下之际,堤格尔带着蒂塔来到了王都郊区的一处墓园。

听说这里是由祭祀战神特里格拉夫的神殿管理的墓园,而包含奥古斯特在内,卡尔瓦多斯骑士团的成员全都葬在这里。

这是一处被绿意包围的宁静墓园。堤格尔和蒂塔站在刻有奥古斯特之名的全新墓碑前方为他的灵魂祈祷,希望他能获得安息。

目前还没举办葬礼,但若放着尸体腐败,将有可能引发疾病,因此王宫只能先将他们安葬。

“堤格尔少爷,奥古斯特大哥说,要我守护蕾琪大人……”

在走出墓园后,蒂塔的双眼已是又红又肿。一直在踏入墓园之前,她都还强忍着泪水,但在看到奥古斯特的坟墓时,她就再也压抑不住了。

堤格尔并没有直接返回王宫,而是随性地找了座广场,和蒂塔一起休息。他在附近的摊贩买了饮料,递给了栗发少女。那是将木莓泥掺入稀释葡萄酒、并以蜂蜜等香料调味的饮料。

“在听到奥古斯特真的当上骑士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呢。”

堤格尔看着远方,谈起了昔日旧事。出生在亚尔萨斯又当上骑士的人,应该用一只手就数得完了。更何况立志成为骑士的人本来就少,就堤格尔所知,只有奥古斯特一个人而已。

为了当上骑士,奥古斯特也曾来到乌鲁斯的宅邸进修,而当时的奥古斯特相当照顾年幼的堤格尔和蒂塔。

而且,在两年前与墨吉涅军交战之际,奥古斯特也为了拯救堤格尔而前来驰援。

此外,他从蕾琪那儿得知,奥古斯特似乎试着将十字弓引入部队之中。若他能活下来的话,卡尔瓦多斯骑士团说不定会成为一枝独秀的部队。

“奥古斯特……”

堤格尔轻声呼喊他的名字。他们为了守护蕾琪而进了王宫,并完美地达成了任务。以堤格尔的立场来说,应该要好好赞扬他们的武勇才对。

然而,蔓延心底的寂寥感,却怎么样都无法让赞扬的话语成句。在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堤格尔只短短呢喃了一句“谢谢”。

他们在广场待了约半刻钟,并在太阳没入地平线前返回王宫。青年还有许多非做不可的事

堤格尔在调整好心境后,和蒂塔一同前往艾莲的房间。

一踏入艾莲的房间,他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与会者包括马斯哈、杰拉尔、艾莲、凡伦蒂娜,他们围着房间中央的大圆桌而坐,而桌上则放着好几张地图和类似资料的文件。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我们也才刚到,别在意。”

艾莲这么说完后,包含堤格尔在内的六人便开始商议起该如何对付萨克斯坦军。马斯哈将王宫的善后全交给玻德瓦和奥杰等人处理,将心思全放在对抗萨克斯坦军上。

房间角落备有冲泡红茶的器具,而蒂塔以熟练的手法使用这些器具,将泡好的红茶倒入六杯银杯之中。

在众人等待各自的银杯送上桌的这段期间,杰拉尔率先开口:

“月光骑士军的人数目前约一万,而在此将会再编入诸侯贵族军一万八千,以及各骑士团的联合部队七千。他们都已经答应要纳入冯伦伯爵的指挥了。”

“我国奥斯特罗德的三千兵力也抵达尼斯了。这支部队全是步兵,虽不知道能否派上用场,但还请不吝使用。”

凡伦蒂娜一手拿着银杯接话道。由于奥斯特罗德位于吉斯塔特东北方,因此才会花上许多时间行军。

如此一来,月光骑士军就成了人数高达三万八千人的大军。

“同伴増加固然是好事,但粮食和物资还够吗?”

艾莲交抱双臂问道,而杰拉尔则是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点头回应。

“这部分您大可放心,即使人数增加到五万,我也能弄出足够的补给量。”

这名褐发书记官绝对不是在信口开河,在两年前的内乱之中,他可是一手扛起了银色流星军的粮食与物资的捕给、整理和分配等事务。

“那就万事拜托了。那么,敌方的动向如何?”

对于堤格尔的问题,杰拉尔连资料都不着一眼就直接回答:

“请多估计一点,把对方的数量预想为五万吧。”

室内的气氛突然多了一层压迫感。敌方比我方的人数还要多上一万两千。马斯哈这时问道:

“五万不是敌方突破西部国境时的数字吗?我听说我军和萨克斯坦军交战过两次啊。”

“大规模的战事是发生过两次没错呢。在那之后,王宫又收到了三份与萨克斯坦军交战的报告。”

“那么,杰拉尔,你是说敌方已经打了五场压倒性的胜仗吗?”

看到堤格尔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么询问,杰拉尔板起了脸孔回应:“请让我简单说明一下。”

接着,杰拉尔环视着围着大桌的所有人,开始娓娓道来。

萨克斯坦的五万兵力闯越西边国境入侵,是发生在约二十天前的事。

布琉努和萨克斯坦之间的国境上设有纳瓦拉要塞,由纳瓦拉骑士团戍守边疆。虽然团长罗兰已经身亡,但副团长奥利维仍以代理团长的身分统率着骑士们。

即使失去了罗兰,他们仍然是布琉努王国里面首屈一指的强大骑士团。他们虽与萨克斯坦军爆发过许多次小规模的冲突,但他们总是成功让敌方退兵,没让对方越雷池一步。

“——然而,萨克斯坦军却闯过了国境。那么纳瓦拉骑士团呢?是战败了吗?”

艾莲这么一问,杰拉尔随即回答了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答案。

“他们没有和纳瓦拉骑士团交战。敌方没走街道,而是大大地绕了一圈,并趁着夜色,从骑士团难以瞧见的荒野直冲而出。”

在天亮之后,纳瓦拉骑士团才察觉到敌方已然入侵。然而,他们却无法追击敌军。

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在侦察之后得知,敌人的数量是多达五万的大军。纳瓦拉骑士团虽然在内乱结束后有増兵,但其数量还是未满五千。他们实在是无法挑战这些有十倍数量之多的敌人。

至于另一个原因,则是他们在国境一带看到了其他的萨克斯坦部队。

虽然数量不多,但他们准备了攻城武器,看起来像是想等纳瓦拉要塞疏于防备之后立刻发动攻击。纳瓦拉骑士团无法离开要塞,光是向各地派遣传令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成功入侵的五万萨克斯坦军,似乎全都是骑兵。敌方的指挥官名为雷翁哈特·冯·施密特,似乎是萨克斯坦的贵族还是将军的样子。”

“你说敌方全都是骑兵?这是真的吗?”

艾莲皱起眉头。银发战姬也曾经数次编制过只以骑兵组成的部队,因此很清楚个中辛劳。

就她的经验来说,想要准备全由骑兵组成的五万大军攻掠敌境,若无法克服必要条件的话,几乎是办不到的事。

而那个必要条件,就是骑马的士兵们能不能好好照料马匹。

不只是喂食饲料和水而已,还要治疗伤口,观察有无染病,有时还得将坐骑从其他的马身上拉开。此外,士兵还得具备调整马蹄铁和马鞍的本事。

还有,也要注意粮食与水。若没办法定期获得补给的话,整支部队就会陷入饥饿的状态动弹不得。

因此,艾莲只会在需要短期决战的时候编制骑兵队。因为她知道若不这么做,不管是骑手或马迟早都会出问题。若要长期行动的话,不仅要确保粮食,也得让拥有打铁技术之人和擅长照顾马匹之人以步兵身分从军才行。

艾莲的疑问让杰拉尔用力点头回应。

“我已经看过好几次报告书,也向参战的人们问过话了,确实是这样没错。”

杰拉尔再次开始说明情况。突破了国境的萨克斯坦军一边掠夺着村庄和小镇,一边朝东前进。

“他们应该从梅莉桑德那边拿到了西部的地图吧。他们掠夺的路径显然是有计算过的。不只如此,他们也从未接近过要塞或是防御性强的都市。”

马斯哈的说明让堤格尔有些不解。

敌方为何不挑要塞或是都市下手?打下要塞或是城市,将之设为据点推进不是比较好吗?

总之,萨克斯坦军向东前进,并与治理布琉努西部的贵族诸侯,以及在道路要冲处设置要塞的骑士团部队展开了对峙。

萨克斯坦军的数量有五万,而布琉努军则是略高于三万。然而,布琉努拥有地利之便——交战的鲁顿平原坡度平缓,因此布琉努应该可以施展最擅长的骑兵突击战术,将敌方彻底击溃才对。

而且布琉努军的士气相当高昂。在与萨克斯坦军交手的三、四天前,他们收容了数百、数千名徘徊在草原上的难民。他们都遭到萨克斯坦军掠夺,在粮食被抢后,他们所住的村镇随即遭到烧毁,而他们则勉强逃出来了。

“不过,他们掠夺的方式有些奇怪呢……”

杰拉尔像是无法理解似地歪着头说。

“奇怪的点在于几乎没有出现死者。萨克斯坦军在抢完粮食之后,便将居民集中在一处。接着,他们对居民说『你们去找布琉努的军队吧』,并在把他们赶出居住地后烧毁那些村镇”

“你是说,他们不杀那些居民?”

不只是堤格尔,连马斯哈、艾莲和莉姆都露出了感到意外的神情。

萨克斯坦军的想法实在让人难以捉摸。明明进行了掠夺的行为,但却没有伤害居民的打算,根本推敲不出他们行动的原理为何。

“总之,我先把话继续说下去吧。在鲁顿平原迎击萨克斯坦军的我军——仅仅经过一战就败北了。”

杰拉尔压抑住心中的怒气,以冷淡的语调继续说明。

那是一场彻底的败北。布琉努军出现了超过一万人的死者,以及数量在这之上的伤员,而萨克斯坦军的死伤者合计甚至不到一千。

在拿起银杯润喉后,杰拉尔便拿起桌上的资料给堤格尔等人参考。

“一开始,双方都是从正面进行对决。过不多时,萨克斯坦军开始后退。而我军在乘势前进后,却突然发现有两支敌方的分队绕到了己军背后。”

在布琉努军为来自后方的袭击感到愕然之际,前方的敌军旋即迅速靠近,布琉努军在转瞬间就遭到了包围。之后,随着包围网逐渐缩小,布琉努军也跟着出现了大量的死伤。

“若是在平原上打仗,应该能看到敌方分队的动向才是啊。”

艾莲双手抱胸倾着头,而马斯哈则是在看过资料后说:

“报告上只写了『敌军突然出现』而已……总之,这场十多天前的战斗,就是与萨克斯坦军的第一次交战对吧?”

过了雨天,布琉努军总算是再次重整了部队。他们和没赶上一场战斗的贵族诸侯和骑士团会合,汇集成了三万大军。

这段期间,萨克斯坦军不停掠夺着城镇和村落,同时向东前进。虽然他们并非完全不走街道,但有多次向北或南迂回过的踪迹,并不是以直线的方式进军的。

为什么萨克斯坦不直接往东前进——布琉努军想必有不少人为此感到困惑,但他们的疑问却被同伴们心中的炽烈怒火给掩盖过去了。

虽然不明白萨克斯坦的意图为何,但对布琉努军来说,他们确实在祖国的大地上恣意妄为。自己的领土遭到对方践踏的贵族诸侯为此愤慨不已,而这对于骑士团来说也是攸关名誉的大事。

和上一场战斗一样,布琉努同样在收容了逃难的难民后,于拉伐尔平原展开了布阵,并与萨克斯坦军交战。

“然后他们输了,败北的过程可说是如出一辙呢。”

杰拉尔耸耸肩叹了口气。

听说布琉努军的背后一样是出现了两支分队包夹。

“既然连续两次都没有察觉,就实在很难认为是他们侦察不周。眼下能想到的,就是敌军在战前就已经准备好分队,并让他们从战场外侧迂回前进吧。”

莉姆交互比对着资料和地图并这么说,而马斯哈也表示赞同。

“我想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若是在森林或丘陵上也就算了,但那里可是没有遮蔽物的平原,我不认为敌方能在我方无法察觉的状况下分出部队。如此一来,这些分队应该就是从一开始就独立行动的才对。”

“若是如此,那个叫施密特的家伙可就是个强敌了。”

艾莲抱着双臂沉吟道。绕过战场迂回而行的分队若是稍有闪失,就会被对方各个击破。即使没被对方拦截,也可能在好不容易抵达战场后,发现战况已和出发时完全不同,只能在那儿干瞪眼。而这样的事例可说是屡见不鲜。

而且,敌方还连续两次成功施行了同样的战术。萨克斯坦军的总指挥官施密特肯定是个强敌。

“那个施密特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堤格尔这么发问,杰拉尔便回答他得知的所有情报。他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萨克斯坦贵族,似乎受到国王的重用。

萨克斯坦不时会和邻国亚斯瓦尔与布琉努在国境线上挑起冲突,而这名男子只要率领骑兵出战,往往都会让布琉努陷入苦战。

“听说他指挥骑兵的能力是该国第一,而这次的战争我们也确实领教到了。”

杰拉尔对于那之后的三起战事并未多提。因为对于不断掠夺的萨克斯坦军来说,那就只是在解决小规模的抵抗势力而已。

迎击的布琉努军数量都落在五千到六千左右,施密特也没出动分队,直接靠着正面突击击溃了他们。

根据最新的消息,萨克斯坦军目前似乎位在距离王都尼斯六、七天左右路程的地方。

“可是,还真是搞不懂啊。”

艾莲交抱双臂嘟嚷道:

“他们踏入布琉努的国土,已经过了快二十天吧?他们是怎么处理粮食和物资问题的?”

“他们似乎是占领了河川和湖泊取水,而粮食和物资则是靠着掠夺补给。”

杰拉尔不悦地说道。堤格尔等人则是面面相觑。马斯哈将手探向桌上的地图,以手指划过萨克斯坦军的行军路线。

这些行军路线是连结发现敌人的地点推算出来的,但不管怎么看,这行军路线只能用毫无章法来形容。

在突破西方国境之后,他们若是沿着道路直直往东前进,应该早已抵达王都尼斯才对。即使途中遇到了阻扰他们行军的布琉努军队,并耗费数日与之交战,也不会改变这样的结果。

完全以骑兵编制的部队,其行军速度是内含步兵部队的两倍。若是换成月光骑士军,他们要花上两天行军的距离,萨克斯坦军只需一天就能走完了。

然而,他们的行军方式就像视道路为无物一般,有时疾而向北,有时忽然往南,看起来就像是根据心情好坏来决定进军的方向似的。

“我第一次看到这张图的时候,忍不住冒出了『这些家伙为何如此行军』的想法。凭他们的速度,只要沿着道路直接前进,那就能在十天之内抵达王都才是啊。”

“原来如此……”

堤格尔听了,发出混杂了理解与愤怒的低吟声。

正因为萨克斯坦军全以骑兵成军,因此能以不寻常的速度行军——

堤格尔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这样的看法还是不够周全。

“他们之所以能用不寻常的速度行军,不只是因为他们是全以骑兵构成的部队的关系,除此之外,他们还彻底执行了在敌地进行捕给的战术。”

军队的行进速度通常是以步兵为基准。若是以骑兵为基准的话,就会变成只有骑兵超前、其他部队通通落后的状况。因为搬运粮食和物资的辎重部队,其移动速度是和步兵差不多的。

若那是一支能以骑兵速度为基准的部队,就代表他们在编制上不只得舍弃步兵,还得割舍辎重部队。而敌方也真的这么做了。

他们之所以不占领都市或要塞的理由,也能从这里看出端倪。对他们来说,都市和要塞没办法成为他们掠夺的对象。因为攻城器对敌方来说,就只是一堆大而无当的累赘罢了。

话又说回来,就算我方放弃都市或是要塞,他们应该也会视若无睹吧。敌方只打算在野外开战,而且还有着必胜的自信。

“原来如此,他们之所以不停移动,就是为了这件事啊。这就和鱼不游动就会死掉的感觉有点像呢。”

松开双臂拿起银杯的艾莲叹了口气。这时,凡伦蒂娜望向了艾莲,对她轻轻一笑。

“艾蕾欧诺拉,敌方的掠夺除了补给以外,还带有其他的目的喔。”

“补给以外的目的……?”

银发战姬皱起眉头,但很快就明白了。

“你是说,敌方是借由不断掠夺来炒起布琉努军的怒气,多次吸引他们开战并将之击垮,是为了达到离间的目的吗?”

“是呀,我若是敌方的指挥官就会这么做。我想,之所以不杀居民,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敌方打算留些活口,好宣扬他们的军队是多么强大。

凡伦蒂娜笑着说出了相当可怕的状况。

只要袭击村镇,布琉努军就会前来迎战。而他们打算打垮这些军队,并诱使治理西部领地的贵族诸侯和领民反叛。

也就是表现出“与其服从无力保护你们的王国,不如服从我们吧?”的态度。

贵族诸侯们想必不会立刻同意。然而,看到自己领内的村镇接连遭到袭击和掠夺后,他们的心态恐怕也会跟着转变。当他们认为布琉努这个国家和蕾琪这个统治者不可靠的时候,他们会愿意对王国鞠躬尽痒吗?

而人民肯定会表现出更为直接的态度。只要没被课以重税或是被施以暴政,人民对于支配者交棒一事是不会显露出太多反应的。

“我想补充一下,他们纵放居民的理由,也可能是使布琉努军忙于安置的同时,让居民扮演侦察兵的角色,找出布琉努军的位置。”

堤格尔叹了口气。率领这支军队的施密特不只是骁勇善战而已,他和克吕格擅长的部分不同,但同样是个强敌。

“也就是说,我们在下一场战事上是非赢不可啰?”

堤格尔以掩不住紧张的神色看向马斯哈。老伯爵也以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在西部奋战的布琉努诸侯贵族们之所以还撑得下去,肯定是因为有堤格尔存在的关系。即使拿掉年轻英雄的头衔,月光骑士军也是迄今唯一打败萨克斯坦的军队。

月光骑士军若是打了败仗,那可就不是普通的败北,甚至可能导致布琉努的全面溃败。

“不过,这仗要怎么打啊?”

艾莲面有难色地将视线投向桌上的地图。

“王都以西几乎都是草原。虽然还不到全无山丘或森林的程度,但即使将军队开到那边,敌方也不见得会前来应战。”

“凡伦蒂娜有什么想法吗?”

堤格尔对从刚才就一直安静地看着资料的黑发战姬问道。

凡伦蒂娜露出微笑看了过来。堤格尔还没时间问她昨晚的话题,因为他一直没有那样的余裕。

“我是有个可以轻松取胜的计策。”

凡伦蒂娜轻啜着银杯中的红茶,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堤格尔反射性地对黑发战姬露出了警戒的眼神,但他也明白自己目前没有想到任何战术。因此他一边在心中提防,一边点头催促她往下说。

“那就是在他们汲水的河川下毒。”

凡伦蒂娜以云淡风轻的口吻这么说了。

艾莲和莉姆对她投以充满厌恶的视线,而马斯哈则是睁大眼睛哑口无言,杰拉尔目瞪口呆,堤格尔则忍不住握紧双拳。由于昨晚才发生过叛乱,对与会的三名布琉努人来说,“毒”这个词汇目前还是相当敏感。

黑发战姬不当一回事地接下了他们的反应,并继续说:

“既然他们全都是骑兵,就代表他们全得仰赖马儿才能行动。那么,我们只要对马下手就好了。这很简单对吧?”

“可是,要是在河川下毒的话,可是会有好几座城镇与村庄会因此受害的啊!”

马斯哈按捺不住地说。即使被年纪比自己大上一倍的老骑士这么指责,凡伦蒂娜仍是面不改色地提出反驳:

“比起吞下第六场败仗好多了吧?”

“战姬大人,我这话也许有些失礼,但您是因为身在布琉努,才有办法提出这样的计策吧?”

马斯哈面带苦涩地说道。他平时绝对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而他之所以执意说出口,除了代表他对下毒的厌恶之外,恐怕也是想像了因此受害的村镇光景吧。

“——马斯哈卿,您这话有些过火了。”

即使感到过意不去,堤格尔还是以严厉的口吻斥责了老伯爵。纵使他有百般不愿意,但若没在此时开口制止的话,就会留下马斯哈诽谤身为战友的凡伦蒂娜的事实。

马斯哈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说话似乎太过分了,他向凡伦蒂娜垂下了头。

“非常抱歉,我话说得太过分了。”

“不,您身为布琉努人,当然会珍惜布琉努的人民和大地了。”

凡伦蒂娜露出微笑,像是没放在心上般摇了摇头。

“不过,我们该从何下手?”

艾莲探出身子,换个话题转换气氛。

“对方可是两度击败三万大军的家伙,要是全无准备的话可是会输得很惨的。”

“如果他们是以王都为目标的话,我们也可以选择关起城门打守城战的战术。”

莉姆提出了意见。不过,若是注视她那对冷漠脸蛋上的蓝眼,就能看出她也对这样的战术毫无期待。看来她和艾莲一样,都只是为了转换气氛而开口的。

“我们若这么做,他们应该会开始掠夺起邻近的村镇吧,布琉努会成为一片荒野的。”

如此一来,就会像凡伦蒂娜刚才的推论一样,萨克斯坦军会开始游说诸侯贵族和人民,问他们到底要服从哪一方吧。

堤格尔叹了口气。克吕格虽然相当强悍,但施密特却也是个让人心惊胆跳的恐怖人物。就因为坐拥这两名强将,萨克斯坦才会决定出兵的吧。

“能像与克吕格交手时那样,先按兵不动观察对方吗? J

“若对方早有准备,可能在観察的时候就会遭到攻击了。而且,这也有反过来被敌方掌握用兵习性的可能性。”

“如果敌方全是骑兵的话,是不是该想些绊住骑兵的方法呢?”

莉姆提案道。堤格尔点点头,六人于是分别提出意见。

“在地面泼油后引诱敌方接近,然后采取火攻如何?”

艾莲的提案让马斯哈面有难色。

“在这个季节的这种地形采取火攻,会有很大的风险啊。”

布琉努的大地经常被人用“像是滩开一片草绿色的地毯般”来形容。国内大多是起伏平缓的草原,再加上现在还是春季。

若是轻率放火,火势恐怕会在转瞬间延烧,连放火之人都无法控制吧。

在与克吕格交战时,堤格尔虽然也有用上火箭,但他瞄准的是稍稍起伏的山丘,而且他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才会那么做的。

“要准备拒马吗?”

莉姆说。所谓的拒马,就是将削尖的长木杆排成一列的器具。木杆并非直放,而是向前斜倾,这是为了刺穿突击而来的敌人所做的设计。

这是反制骑兵时经常会用到的器具,但也有缺点存在。首先,每一支长木杆都相当沉重,在搬运上相当不便,而且若是在草原这种宽阔的战场上架设,不仅可能会被敌方绕道避开,也可能阻碍己军的移动。

“真头痛啊。敌方的战法充分发挥了机动性,除非能找到可以发挥拒马作用的战场……”

“我对西部的天气不太了解,能期待那边下雨或起雾吗?”

“在入夏之前的机率都不高哪。而且若是要等到夏天,那我们都要被晒干了。”

被杰拉尔这么询问,马斯哈感到遗憾地摇摇头说。

“马斯哈卿,王都以西有湿地吗?”

这回则是由堤格尔发问。听到众人的意见,青年的脑中开始浮现出了一个计策。马斯哈面露讶异的神色,抚了抚自己的灰胡。

“不是没有……但若是在湿地开战,连我方的骑兵也会施展不开喔。而且敌方拥有地图,不见得会上钩啊。”

堤格尔环顾五人的脸庞后,说明起自己的想法。

“若是这点需求的话,在您离开王都前就能为您准备。”

杰拉尔这么回答后,艾莲也笑着点头。

“挺不错的嘛,我赞成这个作法。”

莉姆安静地点头表示同意,凡伦蒂娜也没有表示意见。马斯哈虽然嘟嚷了几句,但最后还是叹着气这么说:

“我知道了,听起来你似乎不打算以身犯险,那就这么做吧。”

他是在调侃堤格尔与克吕格交手时曾一个人冲上前线的事。堤格尔抓了抓自己深红色的头发,向众人出声道谢。

作战会议就此结束,杰拉尔和马斯哈起身离席,而凡伦蒂娜也跟着离开了。

莉姆和一直在房间角落待命的蒂塔,在为堤格尔不打算离席的反应感到惊讶,但她们很快就察觉青年打算留在房里,于是便联袂出了房间。

房里只剩下艾莲与堤格尔两人。

“怎么啦?”

堤格尔定睛凝视着展露无邪笑容的艾莲。然而,他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于是他开门见山地说:

“在结束与萨克斯坦的战争后,我打算到王都任职。”

艾莲一时之间回不了话,只以收起笑容的脸庞直盯着堤格尔。

那并不是听到了超乎想像的话语而流露出来的表情,而像是早有心理准备、知道终究会有这一天的反应。

堤格尔默默承受着那道闪耀着红宝石光芒的眼神。

“这样啊……”

艾莲最后轻声呢喃着,像是想甩开某种思绪般,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我应该说声『恭喜你』才对,但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或许应该要说『辛苦你了』比较正确吧。你打算在王宫待多久?”

“我……还不知道。虽然是没有待上好几十年的打算……但至少也会在王宫待上四、五年吧。不过,我打算在夏季与冬季的时候回到亚尔萨斯。”

堤格尔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或是为了享受奢华的宫廷生活才这么决定的。即使头号政敌梅莉桑德已死,目前仍有许多敌人对蕾琪和马斯哈等人虎视眈眈,这既是为了成为他们的助力,也是因为唯有让布琉努维持和平,才能真正守住亚尔萨斯。

奥古斯特的死也推了堤格尔一把。他认为,只有让蕾琪的治世常保安泰,才能抚慰奋战至死的奥古斯特在天之灵。

艾莲想必也明白这点。正因为明白,所以她只能强颜欢笑地为堤格尔打气。然而,她的笑容却带着藏不住的哀愁,宛如易碎的工艺品一般。

堤格尔若是待在亚尔萨斯,想与艾莲见面肯定并不困难。因为只要穿越孚日山脉,莱德梅里兹就近在眼前了。

然而,王都尼斯距离莱德梅里兹实在是太远了。

即使能趁着夏季或冬季回到亚尔萨斯,堤格尔还是得忙于巡查领地和处理许多必要的工作。即使艾莲愿意前来亚尔萨斯,堤格尔也不见得有空能和她会面。

“这说不定是最后一次和你并肩作战了呢。”

“才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话被堤格尔以沉静却蕴含着强烈意志的话声否定。

“我之前也说过了吧?如果你身陷痛苦之中,我就一定会赶到你身边。即使我身在王都,我也绝对会遵守这句话。”

艾莲以惊愕的神色盯着堤格尔,接着她抓了抓头发,低下头来。

“你这个人真是……”

银发战姬话说到这里,就再也没能说完。她怎么会忘了这回事呢——她一直很想待在其身边的这名男子,就是有着这样的个性。

“——是说,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有没有想问我的事?”

艾莲用开玩笑的口气掩饰着内心的各种心思,并露出笑容询问青年。

“那你呢?有想问我的事吗?”

堤格尔笑着这么回问后,艾莲便“唔”地沉吟了一声。

“这还真难想啊。毕竟我应该都对你了解得差不多了……”

“不管你想问什么,我应该都能回答喔。对了,虽然有点突然,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听到堤格尔这么问,艾莲轻轻点了点头。

“艾莲,你已经当了四年战姬对吧?”

“是啊,从十四岁的时候开始当的。”

“突然变成治理一个国家的立场,你没感到不安过吗?”

“那你呢?”

艾莲露出调侃的笑容回问。

“你不也是在十四岁的时候继承了令尊的爵位,以及亚尔萨斯这片土地吗?”

“我当然也为此不安过,不过我从小就看着父亲身为领主的一面长大,也看着母亲支持父亲的模样。马斯哈卿总是会听我商量问题,也有像巴多兰那样从父亲那代就一直侍奉冯伦家的人们。蒂塔也会在出状况的时候安慰我。”

在刚当上领主之际,马斯哈曾问他要不要紧,而他当时的回答是“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堤格尔不是凡事往前看的乐天派,这句话既是代表他对愿意支持自己的众人的感谢,也是表达他打算往前迈步的意志。

堤格尔觉得自己是个相当幸运的人。

“我是在开始习惯领主的生活后,才冒出了『我想让亚尔萨斯变得更富庶』的念头。而在我习惯之前,大家都愿意耐着性子等我。”

“原来如此。”

艾莲露出感到满足的表情连连点头,接着跷起了脚,抬头望向天花板。不过,她看的似乎不是天花板,而是别的东西。

“我在成为战姬的那个当下,可是不安得要命呢。因为我周遭能相信的人就只有莉姆而已。不过,我怀抱着建立一个国家的梦想,因此我没有感到迷惘。在抵达莱德梅里兹公宫的那天,我召来了文官和武官,并向他们发表宣言。”

“还真像你的作风啊。你的部下们想必吓了一跳吧?”

堤格尔抖着肩膀笑了起来,而艾莲也将视线转回青年身上,露出了有些自嘲的笑容。

“是啊,每一个战姬似乎多少都会想着该如何治理自己的国家,但像我这样一抵达公宫就对部下下马威的,好像是历史上头一遭呢。”

“那是什么样的梦想啊?”

“无人挨饿,无须担心盗贼和野兽,能熬过寒冷的日子,人们熙来攘往,每个人都能笑着度日——我想建立这样的国家。”

堤格尔一问,艾莲就以明快的语气流畅地回答道。

青年睁大了眼睛。因为自己在四年前当上领主时,并没有想到这么具体的想法。

看到堤格尔的反应,银发战姬轻轻笑了出来。她看似开心地笑着说道:

“老实说,这不是我自己想到的,我是借用了某个人的梦想啦。”

“某个人……?”

“是啊——嗯,告诉你的话应该没关系。”

艾莲那如红宝石般的阵子闪耀着光芒。她虽然看着堤格尔,却是在看并非青年的某种东西。

“那是我在当上战姬之前——还在当佣兵时的事了。”

白银疾风——那是艾莲和莉姆曾待过的佣兵团团名。

“当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是被这个佣兵团捡到,并抚养长大。我出生的村子好像被强盗还是佣兵袭击过,已经不存在了。”

艾莲以不当一回事的口吻说着这惊人的消息。堤格尔虽然惊讶,但却把感想吞回肚子里。

艾莲继续说道:

“团长叫韦沙隆,简单来说呢……就是个奇怪的男人。他剑技优秀,在战场上也相当勇猛,指挥时总是不会出错,也深得佣兵们的信赖。而这位团长的梦想,就是想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

“自己的国家……”

这话连堤格尔听了都不禁目瞪口呆,险些要发出惊呼声了。

一介佣兵居然想拥有自己的国家,若这不是在酒宴上的玩笑,那就实在是太过荒谬了。

“你以为他是在说笑对吧?”

看到堤格尔呆若木鸡的模样,艾莲轻轻笑了。而在看到她那如红宝石般的双眼后,堤格尔立刻就明白了——艾莲是认真的。

“那个人肯定是很严肃地在说这件事的吧。”

“是啊,那真是个非常可笑,但又非常美妙的梦想呢。”

艾莲像是在缅怀过去般眯起眼睛,继续说道:

“我认为韦沙隆有能耐办到这件事,而且深信不疑。然而——在建立自己的国家前,韦沙隆就死了。”

房内笼罩在一股沉默中,但并未持续太久。艾莲以充满霸气的话声打破了沉默。

“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了。我要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给他看看。”

在她下定决心后又过了将近一年之际,艾利菲尔便出现在艾莲的面前了。这把龙具长剑将艾莲选为自己的主人。

“我在走入莱德梅里兹公宫后,便召集文官与武官,述说了我所有的想法。然后,我便询问他们『要怎么做才能实现』。”

官员们的反应基本上都是正面的。文官们下了“有些太过抽象”的评语,而武官们则是笑着说“您可真贪心”。

不过,他们全都向艾莲表示,自己会为了实现艾莲的理想鞠躬尽痒。当然,艾莲也不辜负他们的奉献与期待,努力地奋斗了一番,而莉姆则是在身旁一直支持着她。

艾莲将视线转回堤格尔身上,像是在下结论般说道:

“先勾勒出自己想治理的国家的蓝图,然后再召集必要的人才,整顿法律,打理环境,有时也要自己想方设法突破现状。对我来说,治理国家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也许和韦沙隆所想的不太一样,但我本来就和韦沙隆不一样了,所以——我会努力去实现我的冀望。”

“努力去实现自己的冀望……是吗?”

“这就是统治者该有的样子。不管是领主、战姬还是国王都是一样的——如何,有让你可以参考的地方吗?”

堤格尔没有立刻回答,艾莲的话语让他咬紧了牙齿。

过了一会儿后,堤格尔点头站起身子。

“谢谢你。”

他不是单纯为了获得了可以参考的资讯而答谢的,堤格尔现在感到非常开心。因为艾莲愿意和他提起自己的过去,也愿意支持自己的想法。

艾莲的弦外之音,其实就是“别只把心力用在支持蕾琪身上,也以统治者的身分描绘自己理想的国度吧”。这样的想法也许有些僭越,但堤格尔也是亚尔萨斯的领主,是一名统治者。

他不能忘记自己这样的身分。

“艾莲,现在说这个虽然有点怪……但我觉得,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脑中浮现万般思绪的堤格尔,将心情归纳为这么一句话。

“你也太夸张了吧。”艾莲轻笑着说。

“你应该也知道,得先干掉萨克斯坦再说啊。”

“是啊。”堤格尔回应完后,便离开了艾莲的房间。

他觉得胸中有一道炽热的暖流。

艾莲说,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并肩作战。

正因为离别时刻将近,她才给了自己这份礼物。那是她珍贵的回忆,同时也是最棒的礼物。

堤格尔不会有样学样地模仿她所诉说的梦想,而是将之视为借镜,并慢慢找寻自己的梦想。就算找着了,恐怕也要面对这个梦想许多年吧。

如果梦想真有实现的那一天——

届时,他肯定可以回赠艾莲最好的礼物。

雨天后,总数三万八千人的月光骑士军从王都出发了。在最前方飘扬的是蓝底上绘有白色半月和流星的冯伦家军旗和红马旗,而贵族诸侯的军旗和黑龙旗则紧跟在后。场面十分浩大

蕾琪并没有前来为他们送行,因为叛乱的善后迄今仍未处理完毕,她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不过,在两次谒见之间的短暂休息时刻里,她仍是走到了底侧的露台,并向众神祈求他们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