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终章 致5854年后的你们

无数的恶魔袭来。

骑着无头马的骑士，百亿的蝗虫，巨大的苍蝇，双头的山羊，巨大的蛇，妖艳的绝世美女，燃烧着的什么东西，又冰构成的巨人，黑色翅膀的天使，人面鸟，乘着蜘蛛的老人，泛着蓝光的马，火红的豹子，骷髅黑骑士，飞天的狗，只有骨架的龙，三个头的男人，钢铁的公牛，俊俏的贵公子，百面的怪物，拥有上千只眼睛的难以言状的某种东西——……

恶魔，恶魔——无数的恶魔袭来——

这仿佛是世界末日的降临。

恶魔本身就是疾病，灾害以及死亡等人类深层意思中惧怕着的『恐怖与绝望』的具现。

而这些恶魔成群结队像大河一样奔流而来的光景，简直就是末世——像默示录中描述的那样。

形态各异的恶魔们身缠浓密的黑暗涌了过来。它们每一个都拥有能毁灭一座城市的力量，都是在神话或是传说中作为英雄的最后对手的大恶魔。

那个男人——阿尔伯特孤身一人站在原地，睥睨着那些恶魔并咏唱咒文。

「<雷光之战神·挥起凶猛愤怒之锤·毁灭一切>」

黑魔【等离子加农（Plasma·Cannon）】。

从左手发射出来的极粗的雷光炮击中了正面袭来的恶魔大军。

按理说，物理性的攻击咒文无法将恶魔这种概念上的存在消灭。

但是不知为何——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吱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Zasxwdcefvrbgtnhyjmk，k.l:/~~!

恶魔们发出各种奇怪的惨叫声被消灭了。

「<金色的雷兽·驰骋大地·翱翔天际>」

然后阿尔伯特又一挥手放出咒文。

狂飞乱舞的闪电将恶魔们消灭，消灭，消灭——

「嚯嚯」

鲍埃尔略显佩服的看着与恶魔们战斗的阿尔伯特。

「你那个『右眼』……是有点棘手啊……」

阿尔伯特的『右眼』——死死盯着恶魔们的如鹰一般锐利的右眼正在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被他的『右眼』所直视的东西仿佛像是被赋予了毁灭的命运一样变得不堪一击。

本来不会被毁灭的东西，不可能被毁灭的东西都被消灭了——

固有魔术【鉴理眼（Realizer）】。

阿尔伯特给这个法术起了这样的名字。

这是充分利用了阿尔伯特的魔术特性【对事物的观测·理解】制作出来的，功能非常简单易懂的魔术

观测并理解眼前的东西以及眼前发生的各种现象和事态——仅此而已。

恶魔这种概念上的存在之所以一般不会被人消灭是因为人类『无法理解它的本质』。

这种无法被人类理解的东西就会被放逐到人类的世界之外，放逐到人类之理性的外侧。

人类世界的法则认定此物超脱人智以后，法则就会限制人类干涉与破坏这些概念上的存在。

所以，驱魔只能通过概念上的手法以及魔术来完成。

然而阿尔伯特的【鉴理眼】能理解人类本该不能理解的概念上的存在，它能将本身位于人理之外的概念拉到人理之内。

因此——他能消灭恶魔。

怪物之所以是怪物，原因就在于它不会被人所理解。只要被人所理解，它就不再是怪物。

就像是科学的进步在一点一点地消灭世界的神秘与神性一样。

阿尔伯特的『右眼』就是对概念上的存在或是怪物等拥有超越人智的规格的东西的反抗纲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鲍埃尔对不断消灭恶魔的阿尔伯特举起左手并咏唱起某种奇怪的咒文。

随后，鲍埃尔周围接连出现了带有不祥的气场的魔术法阵。阴森的魔力从法阵上溢出来。

那是被称为古代魔术的高位阶魔术，是近代魔术绝对无法干预的强力无比的魔术。

但是——

「……『我能看到』……」

阿尔伯特金瞳一闪并伸出手指——

啪！

鲍埃尔展开的魔术法阵被悉数破坏，魔术式也烟消云散。

「哈哈，这也行？……那这个呢……」

发现自己魔术被化解的鲍埃尔突然消失了。

刹那间，他来到阿尔伯特面前——

「哼——」

鲍埃尔以超越『神速』并来到『魔速』范畴的速度挥出拳头。

拳头甚至打破了空气的壁垒，顶着真空朝阿尔伯特胸骨飞去——势要将他打得粉身碎骨。

这一拳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类的反射速度。

因此在生物学上是不可回避的。

但是——

「……『能看见』」

阿尔伯特转身使出回旋踢进行反击。

唰——阿尔伯特的几根头发被拳头擦中。

梆！——但他旋风般的回旋踢狠狠命中了鲍埃尔的侧脸。

其威力将鲍埃尔的身体冲飞很远。

但是，在承受了这招连头被踢飞都不奇怪的强力踢击后，鲍埃尔在空中轻巧地调整姿态……然后稳稳落地了。

「哦？」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扭扭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最后平静地说。

「确实很棒。从魔力的流动与魔术式这种不可见的东西到物体运动等物理现象——你的右眼能观测，理解并作出应对……哎呀，你的『右眼』究竟能看的有多深远呢？」

「能看到世界的尽头」

「原来如此。但是人类终究是人类，你的『右眼』已经大大超脱出了人类的范畴」

鲍埃尔痛心疾首般摇了摇头。

「我预言一下吧。你会死的，阿伯尔。这个『右眼』会使你自噬」

「我不会死……因为我已经做了约定」

说完。

阿尔伯特伸出左手，指向朝他袭来的恶魔——放出雷闪。

『七星剑』——同时启动七发黑魔【闪电枪钉（Lightning·Pierce）】的技巧。

七闪雷光以各自变幻自在的轨道高速飞去，在空中奔流——

它们无限地折返，反转，翻腾——

不断地，不断地刺穿飞来的恶魔们——

【插图P313】

阿尔伯特与鲍埃尔的战斗——

世界最巅峰水平的魔术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

两把冷兵器相互碰撞。

金色的斩击缠绕在一起，互相拮抗，互相削弱，互相交错——展开无限的攻防。每一次冲突都会引发特殊的干涉作用，产生及其耀眼的可见光芒，将整个世界染成白色。

无处可发泄其威力的剑压化作龙卷，化作暴风，形成一个只要靠近就会被切成碎块的绝对领域。

在完全拒绝了外部干涉的修罗战场内部——

「…………」

莉艾尔无言地挥舞着大剑。

她一脚往前踏出去，朝着表情依旧沉稳的艾利艾特挥出大剑。

「……哼！」

艾利艾特跳跃。

刹那之后，莉艾尔的金色剑闪命中了她背后的建筑物。

而这之后的那一刹那，艾利艾特又在空中挥剑。

这个刹那之后的有一个刹那，莉艾尔往旁边扑去，而她原本所在的地方被切碎。

「——！」

她翻滚完后顺势站起来，瞄准艾利艾特着地的那个瞬间放出金色剑闪。

极强的光芒划破空间。

但是艾利艾特优雅地挥下直剑，放出金色剑闪。

两道剑闪又在半途相撞。

炸裂，冲击，闪光——

强大的冲击波将两人顶飞到相反的方向。

大量扬尘飞向四面八方。

唰——！

莉艾尔和艾利艾特两人的鞋底与地面不断摩擦——最后停下了。

杀伐告一段落。

「…………」

「…………」

嗖嗖嗖——

在肆虐现场的剑压的吹拂下，她们无言地对峙着。

莉艾尔一边稳住呼吸一边用虚无的眼神看着艾利艾特。

双方不相上下，力量完全拮抗，根本不知道最后胜利会花落谁家——如果有旁观者的话，不论是谁都会这样想吧。

但是——

艾利艾特忽然把剑放了下来——

「……太失望了」

她像是由衷感到失望一样轻声说。

「莉艾尔……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

莉艾尔根本没管她，而是继续默默地举着大剑。

「我说过的吧？【孤独之黄昏】是将自己化作一把剑的剑技」

「…………」

「而你有很多『多余』的东西，这影响了你作为一把『剑』的机能……」

「…………」

「所以，我一直对你抱有期待……我期待着你能将自己『多余』的部分剔除掉……舍弃人性，修炼成一把真正的剑……我真的非常非常期待着和成为完全体的你较量……」

「…………」

「而当看到你那虚无的双眼……看到你那脱离常人的状态……我以为你终于来到了和我相同的领域……我最初是真的很高兴。但是——你实际上……根本『什么都没有舍弃』，对吧？」

这时，从开战以来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的莉艾尔终于开腔了。

「我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

「你所说的『多余』的东西，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格伦，露米娅，希丝缇娜……学院的朋友们……特务分室的伙伴们……魔术学院……费吉托……这一切都是我珍重的东西。没有任何东西是『多余』的，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被舍弃的」

「…………」

「守护。这就是我挥剑的理由。我不是剑。我是莉艾尔·雷福德……我是人类！」

面对作出如此宣言的莉艾尔——

「……嗨~~~~~~~~~无聊」

艾利艾特失望透顶似的垂下双肩叹了口气。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你这把『钝剑』能和我打到这个份上了……你只不过是沉浸在与我的战斗中罢了」

「…………」

「超一流的剑士即便是不与真人的对手战斗，也能在脑内进行修炼。就是所谓的想象训练。你在被我打倒以来一直，一直在自己的脑中与虚构的我进行了数千，数万，数亿次的战斗，成为了『专门针对我的剑』对吧？你沉浸到以至于眼中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

「而你此时此刻也同样，一边和我打一边还在脑内进行训练，提炼与我对抗的技术……怪不得你会有那种好像只盯着我一个人一样的眼神……算是我看走眼了……」

随后，艾利艾特举起剑——将它狠狠打在地上。

轰！金色的剑闪切开了整个世界。整个费吉托都因为这个冲击震动摇晃起来。

「太无聊了！既然有功夫玩这种小聪明，为什么不舍弃人性！？明明为了和你战斗又舍弃了更多！」

艾利艾特的表情上甚至透着愤怒。

「叩问自己的心，舍弃自己不需要的东西！像你这种级别的剑士，不可能做不到这一点！不，实际上仅仅做到这一步都是远远不够的！你得砍一些实物才行！你周围那些『多余』的生物！用你的大剑唰唰唰地砍就完事了！这样一来你一定能——……」

「你好烦，我刚刚也说了」

莉艾尔将自己的剑尖压低。

她的双眼虽然确实无神，不太像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但此时此刻，那仿佛也能解读为死死盯着自己珍重的东西一样，纯粹无暇的眼神。

「我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没有！这一切，一切都是我贵重的东西我要守护大家——守护费吉托！如果要我抛弃这些……那我更愿意放弃那个什么【孤独——！我宁愿放弃剑尖那个奇怪的光……！」

「…………」

艾利艾特无言地盯着莉艾尔。

片刻之后，她终于开口。

「……你已经赢不了我了」

「！」

「我不是在吓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此时此刻……你自己放跑了唯一的胜机……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无所谓」

「你真是笨蛋」

艾利艾特怀着遗憾说完——她猛地一挥剑。

剑尖依旧是那刺眼无比的金色光芒。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莉艾尔也释放出金色剑闪与她抗衡。

两道闪光再次激烈冲突。

费吉托上下为之震颤。

世界被染上炫目的金色——

莉艾尔与艾利艾特的战斗。

史上最强剑士的相互碰撞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

————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芙释放火焰，不断释放火焰——将伸着手朝这边扑来的女性僵尸大群一个不留地烧毁。

烈焰仿佛要把天空都烧焦，被火葬了的僵尸们不间断地发出惨叫。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火焰烧灼的声音和爱丽诺的高笑声在此处回荡。

召唤法阵像在应和她的笑声一样不断出现——更多女性的僵尸出现了。

十个，一百个，一千个——腐肉化成的惊涛骇浪压了过来。

真是没完没了。

「哼——！」

伊芙又使用更高热量的火焰。

猩红之热波涌起，炙烤着僵尸——

伊格尼特的眷属秘咒【第七园】已经覆盖这一代。只要在眷属秘咒领域内，伊芙就是实质上的世界最强魔术师。

但是，即便是世界最强也打不过『不死身』的对手。

「……咕……」

伊芙不甘心地咬紧牙关。

「哦？怎么了？就没招了吗？嘻嘻嘻……」

明明连同僵尸群一起被烧得连骨灰都不剩的爱丽诺在喘着粗气的衣服面前缓缓再生起来。

从她的状态上看，伊芙似乎根本没有造成任何杀伤与消耗。

这时——伊芙心中有了一丝丝。

真就一丝丝的示弱。

我能赢吗？

我真的能打倒爱丽诺吗？

但是，她驱散了自己弱气，仿佛要将给自己的心也点一把火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大吼着掀起爆炎，将伸着手扑来的僵尸们吞没。

「我偏要成功……！我也能……！像那家伙一样……！」

伊芙所熟知的那个男人一直都在和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战斗。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小困境不算什么——

伊芙不断释放着火焰，比任何时候都猛烈地燃烧着自己的心与灵魂——

————

————

——5854年前。

在正义的魔法使与魔王进行最终决战的地方——梅尔加里乌斯的天空城。

在时天神秘与空天神秘相互碰撞形成的异次元的战斗空间中。

在瑟莉卡与魔王提托斯的战斗中。

各种秘术在互相碰撞。

时间混乱，空间扭曲，繁星坠落，物质湮灭，概念被颠覆，宇宙法则被篡改——在这超乎人类想象的魔术战中——

「去死吧，空！」

「——！？」

魔王抓住了瑟莉卡一瞬间的懈怠，来到她面前。

他将自己与瑟莉卡之间的空间切除，缩短了与她的距离。

然后魔王用他拿能将任何存在连同空间一起挖走并消灭的右手伸向了来不及防御的瑟莉卡。

无法防御，无法回避的必杀——

「空……！？」

「糟糕——！」

娜姆鲁斯和露·希尔瓦都来不及救场。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瑟莉卡被干掉。

然而有一个人作出了反应。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是格伦。

格伦预判了魔王将要出现的位置，提前来到了他的侧面。

「【愚者的——】」

他的枪口伸向魔王——

「——！？」

魔王慌忙地中断了对瑟莉卡的攻击，操纵空间将他与格伦和瑟莉卡之间的距离拉到无限远。

唰——

格伦必杀的魔弹没有打中魔王，成了一发哑炮。

「可恶！他也太警觉了吧！」

格伦气得跺脚。

瑟莉卡来到格伦身边对他微微笑道。

「格伦，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嗯！」

「有你在就能放心很多。看来我还是不能没有你啊」

「哼哼，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上年纪了吧？」

格伦也笑着看向远方。

魔王皱着眉头盯了一眼格伦。

如果想要先干掉格伦，瑟莉卡又会趁机攻击。

因为瑟莉卡和魔王双方都有一招毙命的必杀技，所以魔王没办法先攻击格伦。

格伦正是利用了这个矛盾。

「援护就交给我们，你这个主角就尽管输出吧！」

「嗯，包在我身上！笨蛋徒弟！」

她满怀信心地点头，再次对魔王举起左手咏唱咒文。

于是，格伦也举起手枪，开始像魔王的侧面迂回。

在与瑟莉卡一起和魔王展开殊死搏斗的过程中——

（我冥冥之中能感受到……现在在费吉托……你们也在战斗吧？）

正如娜姆鲁斯所说，要将不同时间轴上的世界用同一时间维度来形容是极其古怪的……但格伦心中就有这种直观的感觉。

因为他有一种和自己那些无可替代的伙伴穿越时空连接在一起的感觉。

在战斗的时候，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

（我……我们不会输……！我一定会连上通向你们那个时代的因果！所以……你们也不要输……！）

他一边在心中祈愿，一边掏出<女皇杀手>朝魔王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