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终章 她的归属

夕阳为远方山脉的棱线和宽广辽阔的草原染上鲜艳又明亮的红色。

在缓缓驶向菲杰德的马车中——

「……好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呢。」

「嗯……就是说啊……我本来还以为完蛋了呢……」

面对面坐在窗边的座位的鲁米亚和西丝蒂娜喃喃地交谈著。

「不过，还好大家都平安无事……」

「……虽然能完成这次的遗迹探索是难能可贵的经验……呜呜……不过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碰到第二次了……下次想去更安全的遗迹探索……」

鲁米亚轻轻摸著缩起身子把头靠在她大腿上睡觉的梨洁儿的头，西丝蒂娜则叹了口气。

转头观察四周，卡修、基伯尔、瑟西鲁、温蒂、泰瑞莎、琳恩大家好像都累坏了，全都瘫在座位上睡著了。

这群伙伴深信葛伦等人一定会平安归来，在营区耐心等候了一整天。

能活著回来跟这群伙伴见面，鲁米亚由衷感到开心。

「……哎……先不说这个了……」

西丝蒂娜心有不满似地鼓起了腮帮子。

她从刚才就三不五时地偷偷观察车厢外面驾驶座的情况。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鲁米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啦？西丝蒂……你该不会……在吃醋吧？」

「——什么！？」

鲁米亚一提出质疑，西丝蒂娜瞬间做出激烈的反应。

「谁！你说谁在对谁吃醋啊！？我只是——」

西丝蒂娜慌慌张张口沫横飞地为自己辩解。

「好了好了。西丝蒂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可是现在就让他们两个好好独处吧？……好吗？」

「我、我就说不是那样子了！算了啦！我也累了！我要睡了！」

西丝蒂娜闹脾气似地大动作一屁股坐下来，让身体贴靠著座位，闭上了眼睛。

那个声响也吵醒了梨洁儿。

「……？」

梨洁儿张开看似睡意比平时更浓厚的眯眯眼东张西望……

「…………嗯…………」

然后又「咚」的一声把头垂靠在鲁米亚大腿上。

「呵呵……」

鲁米亚安安静静地守著这样的两人。

在车厢外的驾驶座上。

进入光明与黑暗相互交融的黄昏时刻，马车行驶在渐渐渗出夜晚气息的黄金色草原世界。

葛伦和瑟莉卡两人并肩坐在一起。

「…………」

「…………」

葛伦手上拉著缰绳。

瑟莉卡双手环抱膝盖，把头靠在葛伦的肩膀上。

两人默默不语地感受著马车的轻摇和凉爽的微风。

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沉默，令人感觉轻松自在。

感觉只要像这样陪伴在彼此的身旁，就胜过千言万语。

即便不需要凭藉任何魔术……彷佛只有两人之间的时间是暂时停止流动的。

「……吶，葛伦……」

表情迷蒙的瑟莉卡突然喃喃开口。

「干嘛？」

「……不，没事。」

「……这是怎样……」

葛伦傻眼似地叹了口气，瑟莉卡则咯咯咯地发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声。

「真是……看来你身体还好得很嘛。」

「那可不见得喔。这次我可是真的豁出去了……」

瑟莉卡若无其事似地说道。

「那个……嗯……你果然已经……不能再使用魔术了……？」

葛伦欲言又止似地问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在危机解除后的那个当下，葛伦听瑟莉卡说明了事发经过。

原来瑟莉卡在灵魂受到重伤的状态下使用了大魔术。那么，就算瑟莉卡有了从此再也无法使用魔术的后遗症也不奇怪……葛伦隐隐约约有这样的预感。

虽然葛伦已经做好了会收到最坏消息的心理准备，不过……

「嗯……不确定耶……？我自己也颇意外的就是了……」

瑟莉卡暂时闭上眼睛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后这么说道。

「照这个状况来看……日后免不了要接受各种灵能方面的长期治疗……不过应该不至于会……完全没办法使用魔术、吧……」

「……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是啊，算是奇迹吧。运气也不错。还是说，这是某个鸡婆的家伙的功劳呢。」

听了瑟莉卡那意味深长的回答，葛伦一头雾水。

「不过，无论如何……我大概已经无法再像过去那样，不知节制地使用魔术了……以后我就算要使用魔术，应该也会有一定的限制和极限才是。」

「是吗……」

葛伦丧气地垮下肩膀。

虽然回避了最坏的结果，可是这个事实仍教葛伦感到沉重。

「怎么？你果然还是觉得自己有责任吗？」

「那当然……如果我当初别带你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笨蛋。这次的事情几乎都要怪我自作自受吧。」

原本头靠在葛伦肩膀上的瑟莉卡，轻轻地用头撞了一下他的脸颊。

「而且，只要我不放弃探索地下迷宫……迟早还是会对上那个魔人的……而且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所以就某个角度来说，是你救了我一命哪。」

「…………」

葛伦缄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这么询问瑟莉卡。

「吶……你还打算继续追查自己的真实身分和使命吗？你会继续挑战那座地下迷宫……直到查清自己的长生不老之谜吗？」

与此同时，葛伦脑子里浮现的是——

在逃离那座可怕的地下迷宫时，他和纳姆露丝所进行的最后一次谈话——

——千辛万苦击败魔人后……

葛伦等人在纳姆露丝的带领下，继续在地下迷宫移动……

最后终于抵达一间房间，里面的磐石就跟一开始进来这里时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据纳姆露丝的说词，这一类的磐石在地下迷宫内部随处可见。

葛伦先是接受鲁米亚的能力强化，接著按照纳姆露丝的指示操作磐石，只见那扇熟悉的光之门突然出现在半空中。

听说这扇门直通塔姆天文神殿的大天象仪场。

啊啊，终于可以回去了。

西丝蒂娜、鲁米亚、梨洁儿意气风发地穿过光之门。

当垫后的葛伦背著瑟莉卡准备过门的时候——

『……我有话跟你说，葛伦。』

纳姆露丝放低音量向葛伦耳语。

「怎么了啦……？不快点过去的话门就要关了耶……」

纳姆露丝对不情不愿停下脚步的葛伦语重心长地说道：

『……葛伦……在不久的将来……你将会再一次和瑟莉卡一起到塔姆天文神殿……』

「什么？别说蠢话了，那种鬼地方谁想再来第二次啊。我已经受够了。」

纳姆露丝无视满腹牢骚的葛伦，兀自说了下去：

『到时候……你将被迫做出重大的决定。你必须把你眼中最重要的事物，摆到天秤上做取舍……』

「……你是预言家之类的吗？」

葛伦叹了口气说道：

「纳姆露丝。不管怎么样，我对你是心存感激的。虽然你真实身分成谜，长得跟鲁米亚一模一样却自以为是让人看了就不爽，对所有事情都保密到底，即便好不容易愿意透露点什么，说的又尽是些匪夷所思意义不明的内容……实在令人火大……不过，终究是你救了我们……这件事我真的很感谢你……」

葛伦话锋一转继续往下说：

「不过，麻烦你差不多该适可而止……别再讲莫名其妙的话迷惑人了……」

但纳姆露丝完全把葛伦的话当耳边风，自顾自地把话说完：

『如果你不希望碰上这样的未来……绝对不能让她恢复记忆。』

「什么？恢复什么记忆？『她』指的又是谁啊？瑟莉卡吗？还是……」

冷不防地——

纳姆露丝从葛伦眼前消失了。

「站在我的立场……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再去冒险了。」

葛伦一边试图让自己忘记和纳姆露丝最后的对话，一边说道。

即使沦落到这种下场，而且又失去魔术，瑟莉卡还是有可能继续追查自己的真实身分和使命，不肯放弃。

尽管葛伦并不认为纳姆露丝说的事情会是真的，不过……

可是，一如要抹去葛伦的不安般。

「……不会的，放心吧。」

瑟莉卡若无其事似地断然说道。

「我已经放弃追寻自我了。不管怎样，就凭现在这状态，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瑟莉卡……？」

「再说……现在我也已经没有那么做的必要了。因为……我身边有愿意陪伴我……愿意扶持我的家人。维持现状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好……是吧？」

瑟莉卡撒娇似地向葛伦露出微笑。

「……啊、啊啊……或许吧……」

「追根究柢，本来就不应该做那种会让家人担心的事。」

「啧……你、你终于想通了吗……真是的……」

感到难为情的葛伦发出闷哼别过头去。

他那露出动摇表情的脸上隐隐泛红。

「啊，不过，哪天要是你结婚离开家了，我会很寂寞的呢～偶尔也要回来探望一下喔～？妈妈我太寂寞的话可是会死掉的喔～搞不好因为不甘寂寞，就跑去突击地下迷宫喔～？」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笨蛋！」

一如既往地调侃葛伦后，瑟莉卡笑得十分开心。

半晌后……

「吶，葛伦……」

「……干嘛啦？」

「谢谢你……」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话到此结束。

之后两人默默不语地身子靠在一起，感受著徐风。

夕阳缓缓地沉入山棱线……夜幕逐渐低垂，包覆住相互依偎的两人。

不久，那座让人感觉莫名怀念的幻影之城，出现在在前方街道的上空。

在抵达菲杰特前，两人一直沉浸在这股气氛安祥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