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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激战,背靠背的愚者与星

第四卷

第七章 激战,背靠背的愚者与星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巴库斯的大笑声响彻了光线昏暗的仪式场地。

「惊人……太惊人了……这完全超乎我的想像!」

简单进行的实验得出了远比预期更好的结果,巴库斯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这样的话可以成功……!一定可行!那个『Project Revive Life』可以卷土重来!在本人巴库斯•普劳门的主导之下!」

然后,巴库斯用布满血丝感觉疯狂的双眼注视着鲁米亚。

「哈!有人说你是『感应増幅者』!?开什么玩笑!?世上哪有你这种『感应増幅者』!我看你根本是不折不扣的怪物!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巴库斯所散发出的强烈狂气与恶意,让鲁米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锁炼发出锵锵的声响。

鲁米亚还是一样被跟锁炼连在一起的手铐铐住双手,以脚尖勉强能碰到地面的高度吊在半空中。她的背心和裙子等衣物都被强行撕破,四肢、肚子、胸口、脸颊等皮肤裸露的部位都以添加了真银粉末的染色液体密密麻麻地画上了各种卢恩文字和图纹。只剩卡在肩膀上的衣服碎片和内衣裤守住了最后一线——鲁米亚的女性尊严。

鲁米亚咬牙忍耐自己所受到的屈辱,她的眼神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畏惧,只是一如有话想说、想要反抗一样,直勾勾地瞪视着巴库斯。

「呿……」

巴库斯真的看鲁米亚的那个眼神非常不满。

堂堂正正。不会屈服任何对象,充满了强烈意志光辉的眼神——

明明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小丫头,可是却用那种气燄嚣张又野蛮无礼的眼神,注视今后将成为名留历史的伟大魔术师的自己,根本不识好歹。

虽然很想用暴力手段逼她屈服,可是要是因此对最重要的『Project Revive Life』造成影响的话,那就失去意义了。再者那个莫名护着王女的艾莲娜现在还在这里。

虽然巴库斯自认只要自己拿出真本事,艾莲娜这种货色根本不足为惧,可是在这节骨眼和她撕破脸也得不到好处。

『教育』这少女的工作就留待今后当作乐趣吧。

巴库斯从鲁米亚脸上别开视线,向站在房间角落的艾莲娜说话:

「呼。艾莲娜小姐。你要记得跟组织的干部们知会一声。教他们早早为本人巴库斯•普劳门准备好位子。」

「遵命,巴库斯大人。请拭目以待。」

艾莲娜优雅地行了一鞠躬回答道。

「话说回来……有件事挺让我在意的。能和艾莲娜小姐这么高明的魔术师战成平分秋色的那个魔导士……没想到宫廷魔导士团这么快就展开行动了。」

「哎呀?不会连巴库斯大人您这等人物都害怕了吧?」

「哼,说什么蠢话。」

巴库斯语带嫌恶不屑似地说道。

「什么鬼『魔导土』……魔术是探究深远真理的工具,而他们不过是一群只会把魔术用在战争上的三流角色,不会是我这个真正的『魔术师』的对手。」

「不愧是巴库斯大人。太可靠了。」

「而且就算那群没用的走狗怎么调査,他们也查不到这个地方来的。因为这里是非常隐密的场所。计划安排得天衣无缝。咯咯咯……事情顺利成这样,反而让我觉得害怕呢。哎,只不过——」

巴库斯一如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般,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这不是全靠我一个人的力量达成的……没错,也多亏了你的帮忙。」

接着他转头向站在艾莲娜身后的蓝发青年说道:

「你拉拢了其中一名敌方魔导士加入我方,动作迅速地把那个『拟似感应增幅者的人物』抓了回来,而且Project所不可或缺的三要素……透过『基因代码』合成的原型体,当作代替灵魂使用的『祭坛乙太』,以及最重要的『心灵代码』……你居然早早就准备好了……看来你也挺优秀的不是吗?等我顺利加入组织之后,我可以考虑找你当助手喔?」

「……多谢大人提拔。」

身穿白袍式长袍的蓝发青年愧不敢当似地笑了。

「话说回来……」

巴库斯彷彿百思不解般望向房间角落。

那里有三个盖着遮布的柱状物体。青年所准备的『Project Revive Life』用的原型体——目前还只是一副空洞的皮囊——就被封印在遮布底下的巨大水晶石柱里面。

巴库斯先前曾掀开遮布察看过装在里面的原型体,但……

「我很感谢你提供了品质那么优良的原型体。不过……那究竟是在开什么玩笑?有什么意义存在吗?为什么要把原型体设计成那样的外貌……?」

「啊哈哈,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啦。硬要说的话算是我个人的兴趣。」

青年爽朗地笑着回答道。

「……哦?算了。只要『Project Revive Life』能成功,我都无所谓。好了,快点来准备懂式吧。你也来帮忙。」

「是的,巴库斯先生。」

于是,巴库斯和青年开始操作——四周透过灵络与构筑在鲁米亚脚下的仪式法阵,所连繋在一起的磐石型魔导演算器。在两人的操作下魔力开始运转,光之文字和术式在乌亮的磐石表面上速度飞快地跑动。

怀着彷彿置身在另一个世界般的心情注视着这一切的鲁米亚,视线突然往旁边飘去。

她的视线停留在梨洁儿的身上。

梨洁儿就站在包围鲁米亚的法阵外头,和法阵只有一线之隔。她背对着鲁米亚,一动也不动。

巴库斯和天之智慧研究会串通一气固然教鲁米亚感到惊讶,可是梨杰儿的背叛更教她震惊不已。

「呐,梨洁儿……你真的变成了我们的敌人吗……?」

鲁米亚难掩悲伤地对梨洁儿的背影问道。

梨洁儿变成了敌人……梨洁儿下手杀害了葛伦……这两件事鲁米亚至今仍无法相信,也不愿去相信。

「………」

「梨洁儿,虽然你的个性有点奇怪……不过我和西丝蒂都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个朋友……」

「………」

「虽然一开始我们都觉得梨洁儿是个想法很难捉摸的人……可是渐渐地,我们搞懂了你在 想什么……和你相处的每一天都过得非常愉快……」

「………」

「我以为,说不定梨洁儿也觉得跟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还为此感到高兴……结果……这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吗……?」

「………对不起。」

沉默了一会儿后,梨洁儿喃喃地吐出了短短三个字。

「……真的很对不起。」

「……梨洁儿?」

「我本来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一开始我应该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我必须如此……我必须为了哥哥而活……」

彷彿踌躇不前,心有迷惘似的——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虽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平淡得一如既往,听不出感情。

可是却隐隐约约给人一种迷途羔羊般的感觉。

(插图)

看到这样的梨洁儿。

鲁米亚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才好了。

………

……

那是在什么时候呢?

那是在什么地方呢?

两年前的某一天。

那里应该是位在某处的荒凉废村。

那是一座隐藏在山间,被人遗弃的村子遗迹。

当时太阳已经下山,四週一片漆黑。

彷彿能让人从体内结冻的猛烈暴风雪无情地肆虐。

强劲到宛如爆炸声响的风声不断震撼耳膜。两只耳朵都冻到失去了知觉。

身穿黑色大衣的葛伦以黑夜当作保护色,随着踩踏积雪的沙沙响声,悄悄地走在那个村落里。

不久,前方出现微弱的照明。

那是这座村落唯一的一间酒场……那个微弱的光就是从缝隙里流洩出来的。葛伦默默地朝着那个光继续走,在酒场的入口前停下脚步。

「………」

观察四周的动静后,不久葛伦一如下定决心般轻轻推开大门,走进了酒场。大门的铰链和老旧的木头「叽」地发出了挤压的声响。

瞬间,吹雪随着猛烈的冷风灌进了酒场内——

背后的门因为风压的影响「碰」地应声关上。

当然,这间酒场一个客人也没有。连老板也不在。

除了门外的狂风呼啸而过的声响外,整间酒场听不见任何声音。

聊胜于无的灯笼火光,让位在酒场里面的吧台和桌子,从黑暗的空间里隐隐约约浮现出来。

然后——

「你就是《愚者》葛伦先生……对吧。」

有个人坐在吧台角落的位置,毫无防备似地背对着葛伦。

葛伦借着放在旁边的灯笼勉强可以掌握到对方的特征。

对方是个有着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鲜艳红发的青年。

「欢迎你大驾光临。」

「……你是席翁没错吧?」

喀嚓。

干硬的金属声在寒冷的酒场内回荡。

葛伦的手上如魔法般突然出现了一把雷管式的轮转手枪,他举枪瞄准着那名毫无防备的红发青年背部。

「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席翁。我的伙伴——帝国军首席魔术狙击手已经在外面锁定你了。就算你躲在建筑物内还是隐身在这场风雪之中……只要那家伙想要你的命,他都能精准无比地射穿你的心脏。」

「………」

「我先警告你,就算你安排了魔术陷阱也只是白费工夫……理由我不会告诉你就是了。」

葛伦的左手同样不知不觉地冒出了一张愚者的阿尔克那卡片。

「……………」

「……………」

沉默。

在门外随着轰隆巨响肆虐的狂风就像异世界一样遥远,缺乏现实感。

——不久……

「……我不会抵抗,也没有设下陷阱等你自投罗网的意思。」

青年那张背对着葛伦,看似毫无防备的背影散发出苦笑般的气氛。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擅长战斗的魔术师——再者,我有个东西希望你可以看看。」

「我的左手……方便举到你的面前给你看吗?」

「……好吧。不过你要放慢速度……慢慢地举起来。」

葛伦没有放松丝毫的警戒,一边透过手枪的瞄准器注视着青年,一边强硬地做出指示。青年——席翁遵照葛伦的吩咐,缓缓地举高了左手。

「!」

他的左手手背刻印着一个卢恩文字。

那是魔术封印的付魔,黑魔【咒语封印】。

魔术效果在魔力的作用下,已经确实地起动。

这名青年一如在证明自己没有敌意般,事先封印了自己的魔术的样子。

「……这样你能稍微信任我了吗?」

「姑且就相信你吧。」

葛伦放下瞄准席翁背部的手枪。

「哈哈哈,太好了。要瞒过组织的监视和你接触……可是费了我一番苦心呢。如果没有达成任何交易就被杀掉的话,我就算死也会死不瞑目。」

叩、叩、叩。

葛伦发出冷冷的脚步声移动到里面的吧台,在席翁隔壁坐下。

吧台的桌面上摆着一个灯火微弱到看似快熄灭的酒精炉,而且炉子上架了个金属制的水壶在慢慢加热。

水壶里面装的应该是白兰地吧。四周弥漫着一股白兰地加热过后所产生的浓醇香气。

「外头很冷吧。这里有热好的白兰地。要不要来个一杯呢?」

席翁垫了张餐巾握住水壶的握把,把白兰地倒在事先准备好的两只陶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汨汨地流进杯子。

杯口飘出了一缕白色的热气。

「……你要选择哪一杯?」

「右边。」

「那我喝这边这杯。」

席翁拿起左边的杯子,毫不犹豫地抢先葛伦一饮而尽。

「呼……感觉暖和多了。果然天冷的时候喝这个最棒了。」

「………」

葛伦以锐利的眼神定睛直视着摆在眼前的杯子。

当然,里面有下毒或加了特殊药物的可能性不是零。尽管席翁先喝光了也不能掉以轻心。

多的是可以掩人耳目的小手段。

不过,这场会面的目的是『交易』。

假如席翁提议的『交易』能成立,将为帝国带来难以计算的庞大利益。

而『交易』最重要的就是信赖。

席翁先让葛伦选择要哪一杯,然后自己再拿挑剩的那一杯枪先一饮而尽。想必席翁也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努力想和葛伦建立起信赖关系吧。同时,席翁现在也反过来评量葛伦是否可以信任、是否值得信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大致检查过杯子边缘有无涂抹药物的痕迹之后,葛伦拿起杯子稍微喝了一口,作为信赖的证明。

如同一团火焰的灼热感觉沿着食道舒畅地流入胃部。

同时一股白兰地的香气窜入了鼻腔。深奥的味道让舌头一阵发麻。带着微微甘甜的酒气直冲脑髓让人整个都清醒了过来。

原本被外头寒风吹得冷到骨子里的身体,以及早就麻痺的末端知觉都慢慢甦醒了。

…….好喝。

即便这杯酒是廉价的酒,或者根本是毒酒,至少在此时此刻,这一口尝起来是世上最高级的美酒。

「……详细说来听听吧。」

葛伦把杯子放在吧台上,淡淡地问道。

「就跟我之前说过的一样。我提供你们自己所知道的组织情报,你们帮我搞定逃亡到帝国的手续。就是这么简単。」

「……有困难。这不是凭我个人的决定就可以帮得上忙的问题。」

「当然,我没有要你现在立刻带我走。如果我真的要逃亡到帝国,双方都必须做好一定的准备和协商吧。严格说来……今天只是先确定今后的联络方式和拜个码头。」

「丑话先说在前……你就算逃亡到帝国,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葛伦故意讲了好像要粉碎对方希望的话。

「即使那些事情你是碍于组织命令不得不做……你仍是犯了滔天大罪。『Project Revive Life』……你碰触了帝国魔术界最黑暗的部分,帝国政府肯定是不会饶了你的。」

「………」

「他们应该会找个理由对你处以无期封印之刑吧……这样你还是决心要逃亡到帝国吗?」

「我很明白我难逃制裁。」

席翁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的侧脸看起来就像准备殉道的圣人一样,难以相信他是那个最恶毒的组织的成员。

「没错,我自己也心知肚明。犯了罪就必须受到制裁。事到如今我没有替自己找借口的打算。」

「既然如此,那何必做这交易?」

「取而代之,我希望你能帮忙去救两个人。那两人跟我一样,都是受困在组织里的最底层成员。」

「………」

「他们对我来说,是自幼同甘共苦的重要家人。如果他们继续留在组织里的话……下场可想而知,一定会非常凄惨。」

「………」

「我希望……那两个人可以代替我自由、幸福地生活。我不敢说那两人是完全无辜的。可是,不犯罪就无法在组织里面苟活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我愿意替他们两人背负罪恶。求求你……大发慈悲。」

说完。

席翁露出诚恳的表情笔直注视葛伦的侧脸。

「这就是……我想提出的『交易』。」

「…….为了家人、吗?」

这个时候。

之前一直眉头紧皱的葛伦稍微放松了表情。

「……总之先告诉我名字吧……他们俩叫什么?」

席翁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说道:

「他们俩的名字是——」

…………

……

……

…………

……他醒了过来。

「……呜。」

一股无力与沉重的感觉侵蚀全身,甚至连呼吸都是一件累人的事。

即使如此还是得坚持下去,因为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完成……葛伦就是在这种焦虑和使命感的驱使下睁开了眼皮。

「….原来是……梦吗……」

首先映入视野模糊的双眼的,是学生宿舎的天花板。自己现在似乎是躺卧在床上的样子。

「这里……是……?呜……!?」

葛伦就像要摆脱彷彿全身裹满了烂泥巴的倦怠感般、强迫自己撑起上半身后,胸口到背部一带突然感到一阵痉挛般的剧痛。

「呜……好痛……!」

低头一瞧,葛伦发现自己赤裸着上半身,而且胸口缠绕了绷带。

「……哼,你活过来了吗?」

旁边冷不防响起一个语带不耐,听似充满火气的声音。

「你还是老样子,像一只让人气得牙痒痒的打不死的蟑螂啊。」

葛伦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阿尔贝特抄臂抱胸,背靠着墙壁。他眉头深锁,明明白白地将心中的不快表现在脸上。

「那是什么意思啊……听起来像暗地里诅咒我去死。」

「你死了我倒觉得比较痛快。」

阿尔贝特讲话向来不留情面。这让葛伦想起自己还在宫廷魔导士团的时候的事,虽然身处在这种状况,却还是忍不住感到怀念。

不过现在不是适合沉浸在这般感慨中的场合。葛伦转念一想:

「我……被梨洁儿那个白痴杀了之后……原来如此,是你救了我吗……」

葛伦以为这次真的死定了。他身受致命伤,被推落到海中,而且唯一一个能打破那个绝望状况的魔术已被自己的固有魔术给封印。

真的是愚不可及。那样的结果完全是适得其反。

能大难不死只能说是狗屎运。

「你去跟那边的席贝尔道谢吧。」

阿尔贝特微微扬起下巴,淡淡地继续说道。

仔细一瞧,西丝蒂娜以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靠在葛伦的床上,睡得非常安穏。

「如果不是她,我的白魔仪【复活术】是不可能成功的。」

「什么!?【复活术】!?即使是你,要施展【复活术】工程这么浩大的魔术仪式,魔力也绝对不……啊,原来如此,所以叫她帮忙吗?」

葛伦恍然大悟似地转头看了西丝蒂娜的睡脸,不过……

「……慢着,阿尔贝特。这样还是很奇怪。就算有白猫的魔力支援,应该也无济于事吧?复活术是必须好几个人联手才能发动的仪式啊……」

「你还没发现吗?这女孩目前显在的可用魔力容量看起来是没什么突出之处没错……可是她的潜在魔力容量恐怕在我之上。」

「什、什么!?甚至超越你!?」

「而且她对魔力控制的感觉也非常优秀……应该是天赋使然吧。虽然还在发展途中,不过现在的帝国宫廷魔导士团也没有像她这么出色的人才。」「真……真的假的……」

阿尔贝特不是那种会开无聊玩笑或讲客套话的人。

既然阿尔贝特都这么说了,表示那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吧。

「呃,哎,虽说我之前就隐隐约约觉得你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啦……不过白猫……你真的很了不起哪……虽然很嚣张就是了。」

「也难怪你会特别关照她了。原来如此,这女孩只要多加锻炼,一定能脱胎换骨的…….或许可以期待她成为保护『王女』的战力。」

阿尔贝特指的应该是葛伦私底下为西丝蒂娜进行特训的事情吧。

然而——

「混帐……这家伙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葛伦却怀着复杂的心情凝望着西丝蒂娜的睡脸。

阿尔贝特历经了无数腥风血雨的沙场,是一名超一流魔导士,自他口中说出的『战力』这个字眼,无比沉重地压在葛伦的心头上。

葛伦下床抱起靠着床睡觉的西丝蒂娜后,将她抱到床上放下。

接着——

经过一阵沉默之后……

「可以麻烦你……说明一下情况吗?」

或许是大致整理好了心情,葛伦抬起头定睛注视阿尔贝待。

「好吧。」

两人的谈话终于要切入正题。

「话虽如此,其实情况并没有太复杂。梨洁儿背叛了帝国宫廷魔导士团,下手杀害你。然后梨洁儿趁着我被天之智慧研究会的邪门魔术师艾莲娜牵制住行动的时候绑架鲁米亚,两人一起失去了行踪。情况就是这么简单。」大致不脱葛伦的预料。既然幕后黑手是那个组织,而且葛伦又看到只有西丝蒂娜在这个房间里,四处不见鲁米亚的踪影,便不难想像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话说回来,艾莲娜……葛伦在上次的事件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她之前是女王的贴身女仆。

没想到这女人这回又出马了……葛伦心中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梨洁儿那个白痴把鲁米亚带去哪了?」

「很遗憾,我失去了她们的行踪。」

阿尔贝特彷彿在做例行性的公务报告一样淡淡地回答。

「你也知道,望远魔术——黑魔【精准瞄准器】是透过光的操作来进行远距离观测。这个魔术可以使指定座标的观测地点所射出的光产生折射,进而投射到施术者的视觉。因为这魔术的定位是仰赖座标而非目标物,所以一旦跟丢了观测目标,想要再重新捕捉就不是那么简单。」

「说白了原理就类似使用望远镜吧……只不过望远镜无法观测到躲在死角的物体就是了。」

「而且在有些情况下,不管怎么让观测地点所射出的光线折射,还是没办法接收到影像……好比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或者光线被彻底隔绝在外的建筑物内部,这些地方都是无法进行远距离观测的。能反制这一招的魔术也不少。无论如何,想要用望远魔术再揪出梨洁儿的行踪简直难如登天……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

「关于梨洁儿。她为什么会背叛?」

「……因为『哥哥』啊。」

葛伦喃喃地说道。

「『那家伙的哥哥突然杀出来了』……这样说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原来如此啊。果不其然,你一直拖着不解决的事情终于让你自己吃到苦头了吗?」

阿尔贝特的语气带着谴责的意味,葛伦貌似尷尬地别开了眼睛。

「所以我才警告你千万要小心那个少女……小心梨洁儿。当你在两年前把她捡回来的时候,你应该就知道你捡回来的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可恶,这件事我的确百口莫辩,但……慢着,从你那说法听来,难道你早就知道那组织的人有可能趁这次的『远征修学』设下圈套了吗!?」

「………」

阿尔贝特沉默了一会儿后,淡淡地娓娓道来:

「帝国保安局情报调査室送来的极机密内定调査指出,和白金魔导研究所相关的资金流动似乎有些微不寻常的迹象……虽然表面上收支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了。后来针对资金的疑点进行追踪,彻底重新调查相关的关系之后,终于查出白金魔导研究所的所长巴库斯•普劳门暗地里跟那个组织……天之智慧研究会有串通在一起的可能。虽然那个可能性一开始被认为是无限接近零……看来不祥的预感往往都会成真哪。」

「巴库斯•普劳门是卧底!?真的假的!?」

太教人震惊了。那个一副慈祥老爷爷模样的男子,没想到居然会在背后做出这种事。

「……喂,你这家伙……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在海鹰跟我接触的时候……你没把巴库斯可能跟组织串通的事告诉我……!?」

葛伦露出怒火中烧的眼神瞪着阿尔贝待。

「——假如巴库斯真的是卧底的话……只要在这次的『远征修学』拿鲁米亚当饵,组织肯定会唆使巴库斯采取行动。如此一来,巴库斯势必会把脑筋动到鲁米亚身旁的梨洁儿身上……所以你才叮嘱我要『小心一点』。是这样对吗?」

「没错。」

「所以对军方来说……这起事件不是看能不能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试探……而是有充足的把握要引蛇出洞的计划吗……!?」

「正是如此……问题是过去你向高层报告时故意窜改了梨洁儿的真相,所以对被蒙在鼓里的军方高层来说,梨洁儿的背叛似乎是始料未及。」

阿尔贝特语带责备地说道,葛伦痛苦地咬牙切齿。

以鲁米亚为诱饵,再让阿尔贝特和梨洁儿联手逮捕轻率地采取行动的巴库斯……这就是军方所设想的作战。

可是梨洁儿身上怀有未爆弹的事……军方并不知情。军方充其量只知道她过去曾是被组织抓走的魔术师,后来接受了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保护,如今已彻底成了己方的可用之兵。梨洁儿一直以来对那个组织造成莫大的损害,她过去累积下来的战果实在太过华丽,所以让军方无法想像她居然会背叛。

「呜……那你为什么不阻止高层,阿尔贝特……!?」

明知道自己这么问像是在推卸责任,葛伦还是情不自禁地提出疑问。

「用不着你说,我好几次建议更动这次作战的执行人员了。可是那个军队高层一旦做出了决定,你觉得有那么简单说推翻就推翻吗?」

「……那……」

「况且,只有你我知情的梨洁儿的真相如果被高层知道……梨洁儿不是会被处以无期封印之刑,就是被抓去当魔术实验用的白老鼠。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这种事情……!」

葛伦只能抱头牢牢闭着眼睛懊恼不已。

「……再让我问一个问题……」

「什么?」

「……那个要钓确信犯『上钩』的计划,不可能是女王陛下的指示吧?是军方独断的决定吗?」

「正确答案。」

「——开什么玩笑啊———!?」

回过神来,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激动的葛伦已经一把抓住阿尔贝特的胸口大声咆哮。

「不要为了你们方便,把她们全都拖下水好吗!?虽然无限接近零,可是仍不排除有那个可能——如果你们早把这情报传达给我们知道,现在也不会——!」

「闭嘴。你以为我就喜欢耍这种手段吗?」

阿尔贝特露出的狰狞模样让葛伦不禁感到畏怯。

「下这道命令的军队高层是人渣。默默地服从命令的我也是人渣。这我不会否认。」

那并非向外爆发的愤怒。

而是往肚子里吞的愤怒。从他的表情,看得出他扼杀了对自己的无力的强烈愤怒。

「可是,对方组织的势力一年比一年扩大是事实。政府陷入无计可施的窘境也是事实。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牺牲,那个罪无可赦的邪道组织都必须消灭。这是为了帝国,也是为了在帝国生活的民众的未来。哪怕将来会臭名昭彰,我也绝对不会妥协。」

我都忘了有这回事——葛伦不禁咂嘴。

阿尔贝特这名男子,向来贯彻激烈且不求回报的正义与信念。

他是那种明知自己的灵魂未来将堕入地狱,依然会披荆斩棘坚持自己的道路的圣者。

他是会断然牺牲少数拯救多数的人。魔导士时代的葛伦直到最后都对自己的工作内容抱持迷惘,可是阿尔贝特不仅能干脆地接受,而且绝不会试图去正当化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是个伪恶者,一边奉行免不了必要之恶的正义,一边忍耐承受自己不断亲手制造出来的牺牲与罪恶感。他的态度永远贯彻始终到近乎冥顽不灵的地步,和葛伦这种缺乏意志力动不动就动摇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追根究底,当年拋弃战友逃避现实的葛伦,事到如今完全没有资格谴责一路坚守岗位奋战至今的阿尔贝特。真的有资格可以对阿尔贝特说三道四的……也只有以前跟阿尔贝特一起在最前线并肩作战的葛伦而已。

「……可恶!」

所以葛伦只能一把推开阿尔贝特,口中念念有词地咒骂。

「话还没说完。」

阿尔贝特以一脸佯装不知的表情整理凌乱的上衣,继续说道:

「其实我已经掌握到对方的藏身之处了。对方应该还以为自己躲得很隐密,不怕有人发现吧。」

「……呿。你还是老样子眼明手快……讨厌的家伙。」

「待会儿我准备去救回王女……应该免不了要跟梨洁儿为敌了。」

听到梨洁儿这个名字,葛伦皱起了眉头。

「事到如今,我不会手下留情。如果梨洁儿要阻扰我的行动,我一定会动武把她解决掉……不,这样的说法太温和了。应该说我会杀了她才对。」

「……慢着。」

葛伦用烈火般的眼神瞪视阿尔贝特,态度坚决地说道。

「怎么?」

阿尔贝特的反应似乎早就知道葛伦想说什么的样子。

「带我一起去。先让我跟她对话。」

「………」

「那家伙『误会』了。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所以才会犯下这种天真的错误。我会改正她的观念把她带回来……这是两年前把她捡回来的我应付的责任。难道不是这样吗?」

「哼。『哥哥』不是出现了吗?那女的现在还会听你的?」

「我会说服她!我会让她明白的!就算来硬的,我也要让她把话听进去!否则的话……那家伙不是太可怜了吗……!」

葛伦彷彿拼了命从喉咙挤出声音般说道,阿尔贝特嗤鼻道:

「你到现在还要帮那两个人说话吗?你打算继续扮演『正义魔法使』到什么时候?」

「……!?」

「你离开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原因……我早就隐隐约约心里有个底了。明明早就认清了现实,可是却没办法舍弃理想,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向敌人伸出援手,你就是这种天生的天真滥好人。我早知道你在那个世界迟早会被击溃的。」

「我……我也觉得……很抱歉……」

「你不要搞错了。我并不是在否定这样的你。这是个所有人都认清魔术的现实,泯灭心志的世界。有一个像你这种『垂死挣扎』的魔术师也没什么不好。应该说,看在我这个早就跟现实低头的人眼中,虽然无法苟同你那拖泥带水的生活方式,可是却也感到钦佩。然而……」

阿尔贝特停了一口气,用猛禽般的锐利眼神直直地注视葛伦。

「你逃走了。」

「!」

「你只考虑到你自己,拋弃了并肩作战的朋友逃走了。而且一句话也没有交代。梨洁儿今天会背叛,跟你拋下军队自己逃走也有间接的关系。进一步地说,过去你因为自我满足的良心而刻意隐瞒了重要的情报才是主因。我有说错吗?」

「这、这个我……」

「这样的你,有把我的战斗方针往不利的方向变动的权利吗?事到如今你有资格去救梨洁儿吗?回答我的问题,葛伦•雷达斯。」

「没有。权利和资格我通通没有啦。」

葛伦恼羞成怒似地不假思索地回答后,阿尔贝特微微扬起了眉毛。

「是啊,没错,你说得振振有词,简直他妈的对极了,该死的东西!这完全是我个人任性的决定。不爽的话,看要痛扁我一顿,还是干脆把我宰了算了,都随便你。即使如此,我也不会丢下梨洁儿不管的……!」

「……跟你无法沟通哪。你是三岁小鬼吗?」

「三岁小鬼又如何!那家伙……梨洁儿还能回来!明明还有机会,却放弃可能性,我一辈子都不会变成那种只剩一张伶牙俐嘴的大人的!况且……」某些画面突然如走马灯般浮现在葛伦的脑里。

自从梨洁儿报到后,教室每天都闹哄哄的光景。

在艳阳天的沙滩,那个独来独往的梨洁儿和班上同学一起打球的光景。

在那个月夜的海边,透过手指比出来的观景窗所看到的梨洁儿、鲁米亚、西丝蒂娜三个少女,天真无邪地嬉笑玩耍的光景。

「梨洁儿已经是无法分割的一分子了。」

「………」

「就为了你们那毫无意义的计划,贸然让梨洁儿跟那两个家伙在一起相处……现在对她们来说,梨洁儿已经是不能缺少的存在了……结果你们现在反过来要夺走她吗?要她们自己设法接受如此残酷的事情吗?开什么玩笑……!?」

葛伦一如激动到要扑上去揪住阿尔贝特一样滔滔不绝地说道。

「我绝不允许你们做出任何会弄哭她们的事情。帝国的未来?任务?哈……关我屁事,笨蛋!我才懒得管什么权利和资格,这是我的坚持!虽然什么『正义的魔法使』这种白日梦早就已经破灭了……可是我还是有其他不能退让的理想!」

「哼。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是——她们的老师!」

葛伦用更为强烈的语气大吼后,阿尔贝特缄默不语。

「梨洁儿也一样……她现在是我的学生……!所以……!」

沉重的沉默笼罩着四周。

一会儿后,阿尔贝特对态度咄咄逼人的葛伦视若无暗,冷冷地开口说道:

「我懂了。原来你还是一点也没变。本以为你在受了点打击后会稍微正视一下事实,结果你在本质上还是完全没变。真的是让人看了就火大。」

然后——

「不过,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会对你怀抱有期待吧。」

阿尔贝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用力揍了葛伦的脸颊一拳。

阿尔贝特的拳头猛如暴风,毫不留情地彻底释放力量。

砰,肉被硬物重击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咕啊!?」

葛伦被这一拳打到整个人飞出去,直到背部撞击墙壁后才跌坐下来。

「你一句话也没跟我说,就擅自退出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这笔旧帐,就当作用这一拳跟你算清楚了。」

然后,阿尔贝特只是用冷酷无比的眼神睥睨着倒在地上的葛伦,同时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某个东西,丢在葛伦的旁边。

那个滚落在地上、表面带着光泽的黑色物体原来是一把枪——一把雷管式的轮转手枪。枪身上刻印有一些卢恩文字。

「这把枪是……《贯穿者》(Penetrator)……!?」

这把再眼熟也不过的枪,是葛伦自魔导士时代就爱用的魔枪。

为什么这把枪会出现在这里?

葛伦不懂阿尔贝特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只是茫然地注视那把枪。

「我有两个条件。」

阿尔贝特公事公办似地淡淡说道。

「第一,我的第一要务就只有救出王女一个。我不是那种愿意把背叛者摆在任务前面的滥好人。第二,倘若碰上不得不除掉梨洁儿的状况,我会毫不留情地除掉梨洁儿。到时不允许你有第二句话。」

「……阿尔贝特?」

「如果你接受这两项条件,梨洁儿就交给你负责。」

阿尔贝特单方面地开完条件后,转身背对了葛伦。

「………」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沉默。

阿尔贝特开出的条件,乍听之下似乎无情又刻薄,只重视任务成功与否。

然而——

「……哈哈。」

葛伦擦掉嘴角的鲜血,突然笑了出来。

阿尔贝特这个人的个性,葛伦清楚得很。

「哈哈、哈哈哈!我都忘了,你从以前就是这种人哪……」

葛伦捡起地上的手枪,脸上挂着无畏的笑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讲那么多,说穿了其实你也放不下梨洁儿吧。这也难怪啦。因为你这家伙面对敌人时,虽然向来不会心软,也从不曾大发慈悲过;但只要是曾被你认定为伙伴的人,你对他就会非常讲义气……」

「………」

「一下子说是要测试我,一下子又帮忙保守梨洁儿的秘密不让高层知道……满脑子只有任务的你没道理做到这个地步。真是的,你也稍微坦率一点嘛。老是任务、任务、任务、任务的,你都不会窒息吗?」

「闭嘴。就我的判断,梨洁儿虽然是问题人物,可是就这样眼睁睁失去她这个『战力』,对帝国军是一大损失,如此罢了……绝没有其他意思。」

「是是是,我知道了。你怎么说就怎么算吧。唉~……真是,好不干脆的家伙……」

葛伦一边发牢骚,一边穿起挂在床边椅子上的衬衫,系好领带,然后把长袍披在肩上。简单检查过手枪的状态后,将枪插在背后的腰带上,同时也不忘把愚者的阿尔克那卡片拿出来察看一番。

虽然随便一个动作都会让胸部的伤口抽痛,可是还不至于会对行动造成影响。这都要感谢魔术实力高强的阿尔贝特,以及提供了大量魔力的西丝蒂娜吧。

「我又被你救了一命吗……谢谢你啊,西丝蒂娜。」

葛伦摸了一把人在睡梦中的西丝蒂娜的头,以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的脸。

(插图)

于是——

或许是在无意识间感觉到了葛伦的抚摸和视线……

也或许是她睡得还不够熟……

又或者只是偶然……

「……老……师……」只见西丝蒂娜隐隐动了一下身子,喃喃地吐出了梦话:「……拜……托你……去救……鲁米……亚……」

看到西丝蒂娜的眼眶噙着会发光的东西,葛伦一反常态,表情变得既诚恳又认真。

「……包在我身上吧。」

葛伦以强而有力的口气留下这句话后,便掉头转身迈出坚定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房间穿过玄关大厅,从旅社本馆的前玄关口来到户外。

一股冷空气迎接了葛伦。

「让你久等了。随时可以动身。」

他向盘起双臂抱在胸前,独自一人站在前庭角落的阿尔贝特开口说道。

于是——

「你不用去跟他们交代什么吗?」

阿尔贝特轻轻扬起下巴,要葛伦注意某个方向。

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在有段距离的地方……

「……」

有几名葛伦班上的学生聚在那里,忐忑不安地注视着葛伦和阿尔贝待。

「……你们几个。」

葛伦话说到一半便噎住了,他朝着那群学生走去。

「……唉,时间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快点回房间睡觉。」

但他们并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这种话打发掉——

「呐、呐……老师……你要去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学生前面带头的卡修用僵硬的声音问道。

「梨洁儿迟迟没有回来……鲁米亚也消失不见了……西丝蒂娜她们的房间变得乱七八糟的……老师你也是,不久前还像个垂死的人一样……」

他们正值敏感的年纪。不可能会没注意到这股动荡不安的氛围。

「那个留长发感觉很可怕的人……是老师的朋友……对吧?那个人教我们少多管闲事……所以我们对状况一头雾水……到底怎么了……?」

学生们惶惶不安地垂低眼帘。

葛伦向放心不下的学生们面露笑容。

「呐,你们觉得梨洁儿这个人如何?」

「……咦?」

有别于心事重重的学生,葛伦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态度。

学生们困惑似地面面相覷。

「……突然问我们这个……我们也……」

「我知道你们跟梨洁儿认识的时间还不长。不过就以这短暂的交情来说,你们对她……有什么看法?」

「这个……」

学生们一开始支支吾吾,后来慢慢地把自身的想法转化成话语,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出来。

「一开始……我觉得她是个怪人……」

「我……我……本来有点……怕她……吧……」

「第一天的那个行为吗?看到那个我也吓死了。还想说『天啊。班上来了个天杀的家伙』。」

「……不过,其实她也不是想像中那么可怕的人啦……」

「实际跟她聊天过后,觉得个性还挺老实的。」

「虽然她有一点……应该说还挺冷淡的就是了啦……」

大家渐渐想起梨洁儿平常的古怪言行,开始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可是如果主动找她讲话,她都会认真回答喔。」

「对啊。好比『嗯』还是『对』之类的……回答都很简短就是了!」

「虽然她总是面无表情一副没睡饱的模样,可是习惯之后,会觉得她其实表情挺丰富的呢。」

「教她打牌的时候,就算她看起来还是一副很想睡觉的样子,不过其实玩得还挺沉迷的说……」

「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呢……虽然还是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啦……」

「说到这个,以平时的梨洁儿来说,她打起沙滩排球也相当带劲呢!」

「啊哈哈……不过可以的话还是拜托她别再用那招杀人扣球了……」

学生们想起昨天的事情,忍不住咯咯地笑了。

然后——

葛伦不动声色地别开眼睛。

「………」

他的视线停留在独自一人站在其他地方的基伯尔身上。

基伯尔完全没有想加入卡修等人的行列的意思……只是默默不语地双手抱在胸前,背靠着树干,皱着眉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注视着葛伦他们。「……好,已经足够了。」

葛伦彷彿想到什么似地,口中突然蹦出这句话。

「咦?」

「这样的理由足够我拼命了。」

「……咦?老师,你刚才说……」

「哦,没什么。小鬼头快点去睡吧。」

葛伦转身背对学生。

「放心,明天所有事情都会重回正轨……相信我。」

葛伦侧着头向学生们投以坚强的笑容。

然后,他撇下表情木然的学生,重新走回阿尔贝特的身边。

「可以了。」

「哼……」

两人结伴向前踏出脚步。

「……没想到你还挺认真当老师的嘛。」

「那是什么意思啊。」

「是指我过去都替被你教到的年轻人的将来感到忧心。」

「……喂,你的说法还真是恶毒啊……虽然你说的我也很难否认。」

两人走在天色昏暗、空荡荡不见任何路人的外头,炮火全开地互相伴嘴。

彷彿回到葛伦还是魔导士的时代一样。

「……话说回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和你联手出击了哪。」

「哼,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出任务。因为毎次和你搭档都没好事,感觉就讨厌。」

说着说着,两人抵达了街区的外围。

坐落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大片葱郁的树海。

从这里开始就是人迹罕至的区域了,跟有经过规划的观光区完全不一样。

「……我们走吧。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喔,伙伴。」

「笑话,谁跟你是伙伴了。梦话留着睡觉时再说吧。」

就像要拋下葛伦不管一样,阿尔贝特有如一阵风般加速狂奔。

葛伦也拔腿冲刺,紧跟在后。

从东北沿岸的街区出发的葛伦在阿尔贝特的带领下,在葱郁的树海里朝着萨伊聂尼亚岛的中心区域狂奔。

「怎么了?瞧你气好像快喘不过来啰,葛伦。」

「少啰嗦!我才大病初愈好吗?笨蛋!」

虽然葛伦看似有些体力不支、跟不上阿尔贝特的脚步,不过看在第三者眼中,两人其实都发挥了让人为之目瞪口呆的身手,身轻如燕地在起伏剧烈的树海隙缝间穿梭。

那个模样就好似在茂密的森林里流动的一阵风。

「话说回来,阿尔贝特。我们要去哪里?」

葛伦边跑边朝领先在前的阿尔贝特的背影问道。

「既然巴库斯是幕后主使,那我们应该要杀进白金魔导研究所不是吗?」

葛伦向前跑的同时转头张望四周。

茂盛浓密的树林绵绵不断,树与树的隙缝间充满了彷彿要通往深渊般的黑暗。或许是起了一点雾的关系,空气显得潮湿而沉重。闻起来有几分呛鼻的芬多精随着两人不断前进,味道愈来愈浓烈——

「往这边跑方向好像有点不对吧……而且为什么要特地挑这种没路可走的地方走……」

「你傻了吗?白金魔导研究所是帝国的公家机关。你把王女绑架去那里试看看。保证马上事迹败露。」

「呜……这、这种事不用你讲我也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是这样吗?」

葛伦一边咂嘴,一边继续询问:

「话说回来,你之前说过你知道鲁米亚在哪对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来简单。为了在紧急时刻能探知王女的所在之地,我事先在王女身上下了会发出魔力讯号的附魔。而且编入了带有强大的魔力遮蔽效果的术式。」

「你、你是在什么时候……啊,就是那个时候吗?」

葛伦想起阿尔贝特假扮成街上的泡妞男接近鲁米亚等人的事情。

「原来如此。所以我们只要追踪鲁米亚发射出来的魔力讯号……」

「别说笑了。那种东西早就被敌人发现了,咒语也被解除了。」

「喂!?这样怎么行啊!?」

葛伦差点跌跤。

「这是一定的吧?绑匪绝对会详细检查绑架对象有没有被下魔力探测的魔术。不过那只是诱饵。」

「……诱饵?」

听了阿尔贝特的话,葛伦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地重复着那两个字。

「真正的目标是艾莲娜•夏洛待。」

「……艾莲娜?那家伙是之前在魔术竞技祭的骚动时的……刚才牵制你行动的人也是她吗?」

「啊啊,没错。我本来想当场解决她的,不过那个女的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最后被她给溜了。」

阿尔贝特满腔怒火似地皱起了脸。

「不过,我也不是眼睁睁让她逃走。我早就趁和她交手局面混乱的时候对她使用了附魔,而且魔力的隐藏效果比使用在王女身上的更强大。」

「呜哇……安排得还真周到。」

当绑匪在鲁米亚身上发现了有隐藏得小心翼翼的魔力讯号附魔时,想必一定会非常洋洋得意吧。人类在心理上一旦曾经放宽心,警戒就会松懈,很难继续维持下去。

「假如魔力讯号的附魔只有使用在艾莲娜一个人身上,或者说,如果艾莲娜目前仍然藏身在组织支配的场所的话,这招或许就不管用了。不过对艾莲娜来说,现在的藏身地点不过只是外人的地盘。所以她对这方面的戒备心理上容易出现百密一疏的情况……而且让她以为那时她成功摆了我一道……也是有很大的影响。」

「你一开始就预测到情况会是这样发展了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会先设想出几种状况,然后在展开行动的同时多方面布局……现在只是恰巧照其中一个剧本走而已。也没什么。」

「……可是严格说来,情势的发展大致上都不脱你的预测吧?你明明打算当场干掉艾莲娜,却又小心谨慎地设下第二道、第三道防线吗……呜哇……我打死也不要变成你的敌人……」

脸颊抽搐的葛伦露出一副看似佩服又不败置信的表情。

「换言之,鲁米亚就在你现在前往的地点吧?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在追查白金魔导研究所的资金动向的过程中我隐隐约约就猜到了。对方似乎是偷偷摸摸地盖了座秘密地下研究所的样子。而且艾莲娜所发出的魔力讯号也是来自地下。」

「地下!?这样的话即使查出位置在哪,我们要怎么进去啊!?该不会得设法在这片树海找入口吧!?开什么玩笑!?」

葛伦错愕地高呼着。

「看样子你这男人如果不真的碰上危机,脑筋就无法开窍啊。」

或许是感到傻眼,阿尔贝特又微微扬起了眉毛。

「稍微动一下脑子吧。巴库斯的研究需要特殊环境,这你应该知道吧?」

「我、我当然知道……除了跟其他研究所一样需要和大地相通的灵脉,白金术尤其需要水,所以研究所内部随处可见水路……啊,我知道了!」

「你搞懂了吗?因为研究性质的关系,巴库斯的秘密研究所一定脱离不了地下水路。入口势必透过某种魔术的手段、小心翼翼地隐藏在这片树海某处,我们大可不必规规矩矩地从那里进入。只要从通往研究所的水路进去就可以了。知道大致的位置,再考虑到能容纳大规模水路的空间,土地的高低差,以及灵脉的条件。有了这些资料,要锁定能潜入的密道就简单多了。」

这时——

两人突破了宽广的树海,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

取代树海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面四周被深绿色的树木和山脉环绕的宽广湖泊。湖水看似透明冰凉,如镜子般的水面上淡淡地倒映着银月。虽然这里的风景优美到很想让人在晴朗的天气携带钓竿或便当到湖畔散散心,可是现在不是讲究这种闲情逸致的时候。

两人来到岸边暂时停下脚步。

「在这湖泊的西南方应该可以找到通往巴库斯秘密研究所的地下水路入口。只要跟着不自然的水流找应该不难发现。」

「是是是,那我们两个没有女伴的臭男人一起下海戏水吧……虽然这算湖泊啦。」

于是两人咏唱了黑魔【空气护罩】的咒文。

两人的四周瞬间形成了球体状的压缩空气薄膜。他们接着一脚踏入湖泊,只见湖水慢慢退开成球体状,完全碰不到两人。

然后两人在空气薄膜的保护下,消失在湖泊之中。

没多久,在湖底默默进行探索的葛伦和阿尔贝特,便发现到有不自然的水流进出的横向洞口。

两人怀着十足的把握进入了岩石表面上的洞口。

他们以手指头发出的魔术之光为照明,在黑暗中前进。

……不知道走了多久。

两人离开洞穴来到了一处不自然的水中空间。四面八方的墙壁明显是以人工的方式堆叠石块堆出来的。头上的水面波光荡漾,似乎有微弱的光芒从上方射入的样子。

两人调节【空气护罩】的魔术,从水底浮出。

「唷。」

离开水中的葛伦和阿尔贝特跳到了一旁通道状的稳固地面。

环视四周后,两人判断这里应该是类似储水库的场所。葛伦他们游出来的池子不但面积格外巨大,也位居中心地带,另外还有一条条水路呈间隔排列的通道可以通往面积大小各不相同的其他池子,整个空间就像迷宫一样错综复杂。水生系的树木四处林立,而且走到哪都可以看见丛生的光苔,那幅景象跟白金魔术研究所十分酷似。

「……看来是宾果了。」

「啊啊。」

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当葛伦打算和阿尔贝特商量的时候——

「《听从我的召唤•拥有锐利眼神•雄伟双翼的盟友啊》。」

阿尔贝特咏唱了召唤【引类呼朋】的咒文。

只见虚空中出现一扇门,一头张开双翼的老鹰从中现身,驻足在阿尔贝特的肩膀上。

「我们就拿它当哨兵,先——」

阿尔贝特说到一半忽然缄默了下来。

「怎、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阿尔贝特的反应让葛伦感到讶异。

「……来了。」

「咦?」

突然,眼前的水路中涨起大量的水柱天花板卷去,冒出了一道巨大的水柱。

「呜哇啊啊啊啊啊——!?什、什么情况况况况况——!?」

葛伦紧急摆出自我防卫的架式,阿尔贝特则行动迅速地从站的地方一跃而下。

水柱中出现一个巨大且看似坚硬的物体阻挡在葛伦的面前。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描述那个轮廓,就是螃蟹。

那是体积至少有人类的两倍大,大得不可思议的巨大螃蟹。

它和一般在河边或水岸边随处可见的螃蟹相较之下,两者的决定性差异在于一般的螃蟹只有左右一对螯,可是眼前这只巨大的螃蟹却拥有三对看似杀伤力无比强大的螯。

「这、这个彻底无视生物进化过程构造的人造怪物是打哪来的啊!?」

螃蟹尽管身躯庞大,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迅速,同时挥舞了身上所有的巨螯。「喔哇啊啊啊啊喔喔喔喔——危险!?」

葛伦在狭小的通道上侧翻、跳跃,以敏捷的动作和正确的判断在四周为数不多的可站立空间跳来跳去,不断闪避攻势一波又一波的蟹螯。

「呿!?」

利用狭小立足点蹬地跃起和螃蟹拉开距离的葛伦,在落地的同时拔出了藏在背后的枪。

他拔枪射击的速度之快,甚至留下了模糊的残影。枪口如旋风般转动。

剎那,一记啦哮的枪声响起。

杀伤力十足的火线以无比的精准度射向螃蟹的关节部位——

锵。

然后发出了令人错愕的金属声。

「我想也是。毕竟这只是一般的子弹。」

见螃蟹毫发无伤,葛伦叹着气注视着冒出了缕缕硝烟的手枪。

阿尔贝特帮忙带来了魔枪《贯穿者》固然令人感激,可是如果他能顺道连伊芙盖尔兹的子弹也一起带来那就更好了。少了那个专用的魔术火药,这把枪不过只是一把空有魔枪之名,装填子弹又非常耗时费力的骨董手枪罢了。

不过——

「退开,葛伦!」

「好啦!」

阿尔贝特一声大喝,葛伦一如早就沟通好要怎么配合般从原地跳开。

从上空挥下的蟹螯插入不久之前葛伦所站的地点,破坏了石头通道——

「《嘶吼吧火焰狮子》!」

阿尔贝特以一节卢恩咒文咏唱了黑魔【炸裂吐息】。

从阿尔贝特左手射出的火球命中了巨蟹。

疯狂的火舌吞噬了巨蟹的身体,业火的火柱烧焦了天花板。

不久火势衰弱后,只见原地留下了一尾完整的火烤螃蟹。

「噢噢~即使我跟螃蟹距离这么近,也没有受到波及……你的魔术控制精准度还是一样让人叹为观止啊。」

「哼。我也很庆幸你的枪法好像还没生锈。」

「哈,开玩笑。刚才那一幕如果让《隐者》的老头看到,八成会笑我拔枪太慢,连苍蝇都停在枪口上了吧。」

「天知道……不过你一开始碰到奇袭时反应确实慢了半拍。要不是敌人太弱,你早就被杀死两次了。看来你是爽日子过太久了。」

「……少管我。我跟你这种正统的职业军人又不能混为一谈。」

两人开始拌起了嘴来。

可是两人都没有发现——

葛伦担任前卫,阿尔贝特担任后卫。葛伦负责吸引敌人注意力,阿尔贝特则负责用强力的咒文解决敌人……这是葛伦在魔导士时代时,两人联手战斗时经常使用的搭配战术。

他们两人都没有发现,即使彼此之间有一年的空白期,可是在没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他们依然能自然而然地发挥默契的事实。

「反正,先不谈这件事了……」

葛伦一边把枪插回腰带后面,一边打量巨蟹的残骸。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魔兽吗……可是对生物构造的无视程度也太夸张了吧……这么说来,果然是……」

「应该是以前军事研究用的合成魔兽吧。虽然把合成魔兽拿来当作兵器利用的相关研究早就已经被冻结、禁止了……不过看来这若不是以前遗留下来的研究成果,就是巴库斯•普劳门还在继续私自研究早被勒令禁止的合成魔兽兵器了……」

阿尔贝特用不带任何感慨的冰冷眼眸瞥了螃蟹的残骸一眼。

「无论如何,看来这个区块应该是废弃合成魔兽的弃置场所了。」

「这表示巴库斯那家伙比我们想像中还要可疑啊。」

这时——

葛伦和阿尔贝特所在的区域到处喷出了水柱。

不只是螃蟹。巨大乌贼、如半鱼人般的怪物、果冻状的不定形生物等各式各样的魔兽开始接二连三现出身影。每个个体都是外形有所缺陷的瑕疵品。「糟糕……整群怪物都倾巢而出了……」

葛伦不耐烦似地打量那些逐步逼近的怪物们。

看来它们彻底把两人当成食物看待了。

「要硬闯了喔。」

「可恶,真没办法!」

两人快速唱起咒文,沿着通道冲刺。

「……呜……啊…….啊啊啊…….啊!?」

研究室响起了鲁米亚那面红耳热的痛苦呻吟。

鲁米亚被带有锁炼的手铐吊了起来,大量的魔力沿着画在她身体上的卢恩术式流窜。这个现象也制造出强烈的痛苦,深深折磨着鲁米亚。

鲁米亚现在成了『Project Revive Life』的仪式的一部分,能力不受控制地径自发动。

「呼哈、呼哈哈哈哈!很好……很好……!」

然而巴库斯却对鲁米亚遭受的痛苦视若无暗,浑然忘我地分析着透过灵络传送到磐石型魔导演算器的大量资料。

「可行!没有问题!『Project Revive Life』今天就能成功实现!在本人巴库斯•普劳门的主导之下实现……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除了鲁米亚脚下的法阵之外,另外有一个连结在一起的巨大法阵。

在巨大法阵的中央,可见封印在冰晶石柱中的三具原型体排列成了正三角形。而且冰晶石柱的表面上有无数发光的卢恩文字在流动,很难看清楚石柱里面的东西……从勉强足以辨识的轮廓来看,封印在石柱里的原型体,似乎拥有少女的外形。

原型体和『祭坛乙太』以及『心灵代码』。这三个理论上无法合成的要素如今已经完成了统合,接下来只剩原型体的各项细微调整,还有等待意识甦醒而己。

「不愧是巴库斯先生,技术实在太出色了。」

蓝发的青年口头上大力称赞着巴库斯,内心实则充满了鄙视。

(哼。我把以前我所设计出来的术式原封不动地都让给你了……拿出这点成果也是应该的,这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嚣张的……)

青年环视四周的设备,继续默默心想着:

(算了……反正跑得动『Project Revive Life』的仪式设备确实是属于这个男人的东西。既然要利用,就让我把你利用得彻彻底底吧……反正这男人只是我的垫脚石。你也只剩现在能沉醉于胜利的美酒里了……)

接着,青年的视线飘向了梨洁儿。

梨洁儿背对着鲁米亚站在房间的角落。她握得紧紧的两只小手和肩膀隐隐地颤抖不止。每当听见鲁米亚发出苦闷的呻吟,她那弱小的背影便会随之抖动。完全不敢正眼看仪式进行的状 况。

「梨洁儿……你还好吧?」

青年向梨洁儿表示关心。

「………」

但梨洁儿默默不语,没理会青年。

(唉……虽然她这副德性以现在来说是省了我麻烦……可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之后能派上多大用场那就很难说了……真是没出息的『妹妹』……)

青年轻声叹了口气,重新转身面向仪式的中央。

他眼睛注视的是,刚才宣告完成仪式的三具封印在水晶石柱内的原型体。

青年眼神带着慈爱,细细端详着那三具原型体。

(不过,这问题很快就能获得解决了。再过一会儿我将获得专属于我的『力量』……我不会让巴库斯这种货色抢走功劳的……!)

当青年隐约扭曲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时——

远方忽然响起了彷彿地鸣般的巨响。

「怎么回事!?」

巴库斯停止作业,大声怒吼。

只见艾莲娜出现在这个仪式场地的出入口。

「刚才我用远视魔术察看过了……有入侵者。」

「你说什么!?我不相信!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曝光!?这怎么可——」

「……哎呀?」

艾莲娜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来由地伸出手指在自己的身体滑来滑去。

等她手指滑到脸颊时,这才停了下来。

「哎呀哎呀……该不会是在近距离肉搏的那个时候吧……我太掉以轻心了。」艾莲娜嫣然一笑。

「不愧是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的《星星》阿尔贝特大人……本来以为是我技高一筹,看来真正被骗得团团转的人其实是我呢。了不起。」

艾莲娜面露苦中带有愉悦的表情喃喃自语道。

「那、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艾莲娜小姐!」

「你说呢?总之敌人来了两个。一个是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特务分室的王牌阿尔贝特大人,另一个则是帝国魔术学院的魔术讲师葛伦大人。」

「……!?」

「……老、师……?」

「葛伦……?难道他还活着……?」

听到葛伦的名字,梨洁儿、鲁米亚、蓝发青年都有所反应。

「……老师……!太好了!果然——」

原本脸上笼罩着一层深沉阴霾的鲁米亚,表情瞬间为之一亮,闪耀着希望的光辉。明明仍身陷水深火热的情况,可是她那个表情却给人一种彷彿已经完全得到解脱,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相较之下,艾莲娜和巴库斯的表情则显得痛苦万分。

「距离仪式圆满完成还需要一段时间。倘若敌人在完成前杀到这里来,仪式恐怕会前功尽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呜……该死的政府走狗……!」

巴库斯气得浑身发抖,攀着一旁的磐石型魔导演算器,一边唱咒一边用手指比划进行操作。

卢恩文字一个又一个不断在石板状的磐石表面流动……

「好吧!根据情报,他们现在还在离这间中央控制室有一段距离的第四区域——在那里的话要解决问题就简单多了!看我用我的作品干掉他们!」

巴库斯以迅速的动作持续在磐石表面书写卢恩文字。

受到化成光之文字的卢恩文的触发,磐石表面的各种卢恩文字瞬间组成一列列的行文,由上而下、由左而右地不断在表面高速流动。

「作品?」

「呵呵呵,那个区块封印有无数头我以前制造出来的合成魔兽。我要解开那些合成魔兽的封印,给入侵者一点颜色瞧瞧。」

巴库斯脸上挂着狡黠的嘲笑,进行最后的操作。

「这样就行了……上吧……我的最佳杰作们……!」

见巴库斯深信不疑地自以为胜券在握,艾莲娜忍不住轻声叹息。

「恕我直言,就凭那种东西是无法阻止他们两个……尤其是阿尔贝特大人的。」

「你说那种东西……?」

巴库斯的脸瞬间爬满了愤怒。

「艾莲娜小姐……你这是在质疑我创造合成魔兽的功力吗?」

「不,我并非那个意思……只不过阿尔贝特大人乃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王牌。是帝国军等级最高的魔导士。就连葛伦大人也是前魔导士……」

「哼。魔导士又怎样。魔导士说穿了不过就是只会把魔术使用在战斗上的一群低能家伙。根本不是等同真正贤者的魔术师的对手。」

「………」

「反正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呃……那我就放松心情拭目以待了。」

艾莲娜一如等着好戏上场般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

逼近了。

——愈来愈逼近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无穷无尽地向前方延伸,空间开阔而且向上挑高的通道。

一头拥有蝙蝠翅膀的巨大狮子浑身散发出充满野性的杀气,以惊人的魄力朝着葛伦和阿尔贝特直冲而来。

它有一身线条优美,彷彿力量源源不绝的肌肉。无论体能、动态视力、还是反射速度都远比人类强大,属于不同层级的生物——

即使面对这样的劲敌,葛伦和阿尔贝特还是没有放缓急速冲刺的脚步。

双方互相以对方为目标展开冲刺,彼此的距离呈现指数函数迅速缩减。

只剩几秒钟的时间就将短兵相接——

这时,阿尔贝特咏唱了咒文。

「《雷枪啊》!」

能贯穿物体的闪电刺枪——黑魔【穿孔闪电】。

以双重咏唱射出的两道闪光撕裂空气,笔直地射向了狮子怪物。

但敌人也不是虚有其表。

狮子怪物跳起来闪开了瞄准脚部攻击的第一发闪电之后,接着脚踩墙壁再一次跳跃,闪掉了锁定第一次跳跃动作攻击的第二发闪电——

然后顺势从空中一口气扑向阿尔贝待。

但阿尔贝特并未因此暂缓脚步,眼看狮子怪物的锐利爪牙就要将他撕裂——「《勇猛的雷帝•拿起极光的闪枪•刺穿敌人吧》——!」

由于是三节咏唱,葛伦的【穿孔闪电】迟至这时才终于完成。

只见从葛伦手指头射出的闪电贯穿了腾空的怪物的眉心。

「——嗄。」

轰隆。

怪物随着能让人感受到惊人质量的巨响重重地摔在地上后弹跳翻滚。

葛伦和阿尔贝特身手矫健地跳着闪避以狂猛的速度滚来的怪物躯体,继续向前奔驰。

他们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一路上头也不回。

「是说,敌人根本是倾巢而出哪……到底要干掉几只才行啊……」

「废话少说。距离前方三十,后方三十。各有四只敌人。要来了。」

阿尔贝特厉声警告的瞬间——

在沿着通道奔跑的两人前后两方——有一部分的墙壁忽然像门一样打开,某种生物陆陆续续从里面出现。

原来是模拟人类外形,由叶子和藤蔓组成的植物怪物。

一如阿尔贝特的预告,敌人的数量前后各有四只。打算展开双面夹击。

「………」

阿尔贝特默默不语地转头望向后方——

「好,那我先出招了——」

葛伦丢下阿尔贝特自己一个人冲到前面唱咒。

「《我•自时间的颈軛•获得解放》。」

黑魔【时间加速】。

那是加快施术者本身的时间流动速度,进而让自己的行动速度有爆发性增长的即效附魔。

以葛伦的能力,充其量只能加速两、三秒的时间。不过——

咻。只见葛伦突然加速,彷彿整个人冷不防消失不见了一样。

然后葛伦直接一鼓作气往藤蔓怪物的正中央冲了过去。

藤蔓怪物赶紧伸出触手,试图捕获葛伦——

「动作太慢了——!」

随着呼啸的风声、如鞭子般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触手,看在葛伦眼中就像迟缓的慢动作样。

在因为附魔效果的副作用而失去颜色,所有的东西都变成黑白的世界里,葛伦时而扭转身子避开动作慢吞吞的触手,时而跳跃闪避——躲过了所有的攻击。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葛伦先是以左刺拳攻击正面的藤蔓人,接着挥出右直拳一举将它击飞。

他接着以左上段后回旋踢迎击自右方扑来的藤蔓人。

最后反过来擒拿从左方试图抓住他的藤蔓人,扫倒它的下盘使其失去重心,并且将它往站在后面的藤蔓人拋摔——

不过这些攻击都未能致命。

藤蔓人马上又重整态势,继续向葛伦逼近——

「——呜……」

附魔也在此时失去了效果。

与此同时,冲上前和藤蔓人对打的葛伦的速度非但没有恢复正常,甚至还激烈减速。

受到黑魔【时间加速】的影响,在世界流动的时间和在葛伦身上流动的时间出现了矛盾。

根据魔导第二法则,为了弥补两者之间的不平衡,葛伦的时间将会视先前加速而导致的误差幅度来进行减速。

理所当然地,这将成为致命的空隙——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回换藤蔓人以葛伦的肉眼完全跟不上的速度展开攻击。

葛伦的玛那•生体节奏因为刚才发动魔术,现在完全陷入混乱状态,他已经束手无策!

然而……

轰。

具有惊人热量的火墙一如要保护葛伦不受藤蔓人的伤害般,在地面高速流窜。

火势之猛烈,彷彿连天花板都要被烧毁了。

藤蔓人一头冲进瞬间成形的灼热火墙,一下子就被烧成了灰烬。

黑魔【火焰之崖】。

作用是召唤出可以自由控制的火墙,属于军用攻击防御咒文。

当然,这是阿尔贝特施展的魔术。

「走吧。」

从后方追上的阿尔贝特超越葛伦冲到了前头。

在他的后方十几公尺处,理所当然地有四堆烧光的灰烬。

葛伦也在此时清算完了时间的误差,跟在阿尔贝特的后面跑。

「混帐东西!你的支援也太慢了吧!?想害死我吗!?」

追上阿尔贝特和他并肩奔跑后,葛伦劈头痛骂。

「是你冲过头了。想死自己去死。」

阿尔贝特的回应则是相当冷漠。

通道的尽头是一条丁字路。

阿尔贝特不假思索往右边冲,葛伦没有任何意见跟着选择右边的路。

「追根究底,喜欢用【时间加速】这种自杀魔术的呆子,整个帝国军也只有你一个了吧。希望你可以站在我这个被迫跟你搭配的人的角度思考一下。」

「有什么关系。只要慎选使用的场合,这招还挺方便而且强大的啊。」

「哼……不懂为什么你用得顺手的尽是这种有强烈特性的魔术。」

「不、不行吗……」

「明明好用的军用攻击咒文通通都是基本的三属性。我实在无法理解。」

阿尔贝特脸上挂着险恶的表情,傻眼地叹息。

或许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吧。

「我哪知道!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学这种脱离常轨的咒文,想要学用起来更简单的正常咒文啊!」

就在两人争论的时候,一个巨大到足以塞住通道的巨大胶状无机生物利用自己的躯体形成一道墙壁,朝葛伦两人直逼而来。

在那半透明的身体里面依稀可看到不少人类的骨头,他们恐怕要不是牺牲者,就是被抓去当饲料喂食的人类的尸骨吧。

「因为你这个怪胎,害我毎次都吃尽苦头。」

阿尔贝特一边咒骂葛伦,一边发动事先早已咏唱完毕的黑魔【冰风暴】的咒文。

通路上刮起了风势强劲的冰冻吹雪,让胶质状生物瞬间冻成了冰块。

与此同时——

「啊啊,是喔。那还真是对不起你啊」

葛伦也一边大吐苦水一边率性地拔枪,瞄准,扣下扳机。

枪响的瞬间,一道火线从半空中掠过。

子弹打进了结冻的胶质状生物。

下个瞬间,变成冰块的胶质状生物像玻璃一样产生裂痕,碎裂一地。

葛伦和阿尔贝特依然没有放缓脚步,快马加鞭地从胶质状生物的碎片上方飞越而过,勇往直前。彷彿从来没把它当成威胁一样。

其他魔兽蠢蠢欲动地准备向这样的两人发动攻势。

不过——

「……阻挡不了他们呢。」

艾莲娜语带嘲讽地说道,巴库斯的拳头颤抖不止。

「可恶……那两个家伙……!」

巴库斯引以为傲的合成魔兽的凄惨战果,接连不断地传送到磐石型魔导演算器的表面。

目睹了那惨烈的战绩后,巴库斯气愤地挥拳敲打磐石。

「好、好吧……之前我只是在试探对方的虚实而己!如果他们这么简单就死了的话,那也没什么意思!这次我要派出最棒的杰作来迎战了……!」

双眼布满了血丝的巴库斯开始操作磐石型魔导演算器——

「呼、呼哈哈哈哈!这次派出去的可厉害的呢!它可是我用蒐集来的魔矿石创造出来的宝石兽!不仅三属性咒文对它起不了作用,世上也没有任何一把武器伤得了它!除非是用真银或日绯色金的武器!呼哈哈哈哈哈哈——!」

艾莲娜只是露出一脸愉快的模样守在巴库斯身旁。

「这、这家伙……好像很难搞啊?」

脸颊肌肉不由自主抽搐的葛伦低声嘟囔道。

突破通道,闯入了大房间的葛伦和阿尔贝特所面对的是——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头必须抬头仰望的巨大乌龟怪物。

它的身体有绝大部分都是以有如透明宝石的物质构成。

「宝石兽吗?我有听说以前是帝国暗地进行的合成兽研究的最顶级杰作,不过只停留在理论上的设计阶段……」

「这家伙的特性是?」

「几乎所有的攻击咒文都起不了作用。而且还硬得吓人。」

「……这样听来岂不是超级棘手的吗?」

就在这时——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龟以后脚站立,然后像要压扁葛伦和阿尔贝特一样,朝着他们挥下粗壮的前肢。

「喔哇啊啊啊啊啊——!?」

「……啧。」

葛伦和阿尔贝特立刻往两边散开。

巨龟的前肢砸在半秒钟前两人所站定的位置,整个设施随之天摇地动。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接着巨龟放开喉咙嘶吼后,只见埋在它体内的宝石开始发出强烈的电力。

看到眼前的巨龟啪嚓啪嚓作响地迸射出闪电,葛伦脸色铁青。

「这、这下惨了——」

葛伦连忙往阿尔贝特的方向跑去。

「——《光之障壁啊》。」

阿尔贝特以沉着的口吻唱起了黑魔【力量护盾】的咒文。

由光之六角形图案排列而成的魔力障壁立刻在阿尔贝特眼前展开。

下个瞬间——

雷声大作的同时,无数亮度惊人的闪电在空间内乱舞,遮蔽了视野。

不过阿尔贝特张开的护罩毫不费力地挡下了闪电——

「呀啊啊啊啊啊——好险!终、终于赶上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随着沙沙声响滑到阿尔贝特背后的葛伦,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龟又一次劈下闪电。

「啧——」

阿尔贝特轻轻地啐了一声,继续维持障壁阻挡闪电。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极光迸射。炸裂。肆虐。

巨龟持续劈下闪电。一道又一道。它执拗地以闪电做为攻击。

阿尔贝特也继续解放魔力,不断加强障壁的强度。

「喂、喂……你没问题吧?」

「没想到还挺强的。我没办法一直撑下去。【力量护盾】会消耗魔力,继续跟它耗下去护罩迟早会被突破。问题是敌人的攻击力也不是靠【抗性提升】可以承受得了的——好了。」

乍看下,这场战斗两人似乎陷入只能一路挨打的绝命危机,可是阿尔贝特的语气却是自始至终保持冷静沉着。感觉就像在下胜券在握的西洋棋詰棋一样。

「动手吧,葛伦。」

「呃……虽然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葛伦苦着一张脸回答道。

「一旦用了那招,我就后继无力了……」

「不必杞人忧天。快动手。」

阿尔贝特淡淡地表示。

「!」葛伦先是愣了一下子,然后扬起嘴角笑着回答:「……了解。」

葛伦不晓得阿尔贝特在盘算什么。

不过阿尔贝特说了「不需要杞人忧天」。

这表示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吧。

(他虽然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可是这家伙说的话都不曾出过差错……)

葛伦做好觉悟,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了某个东西——

另一方面,巴库斯的情绪随着映射在室内水晶壁的战况来到了最高潮。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快看!那个一路被压着打的可怜模样!」

巴库斯说得没错,魔兽展现出了压倒性的存在感。

彷彿毫无止境的闪电暴风——葛伦和阿尔贝特化作焦炭恐怕只是迟早的问题了。

「老、老师……」

「葛伦……」

鲁米亚和梨洁儿目不转睛地关心着陷入苦战的葛伦和阿尔贝待。

「看到了吗!艾莲娜!这就是我的魔术的威力!」

巴库斯自鸣得意地转头望向艾莲娜。

艾莲娜只是笑咪咪地面带笑容——

「《吾乃弒神之者•——》……」

葛伦用左手抓住弹到上空的小颗结晶后,「啪」的一声让右手掌心碰击左拳。

「《吾乃始原之祖与知晓终焉之者•——》……」

然后特意放慢速度,缓缓地——

他一边提高魔力,一边集中精神,一句一句咏唱咒文。

随着唱出口的咒文,三个环状的圆形法阵以葛伦的左拳为中心,纵、横、水平三方结合成形,并且个别开始转动,速度渐渐加快——

「《回归定理的圆环吧•——》……」

这个时候——

「——喔喔喔喔喔…….」

或许是本能地感应到自己碰上了生命危机吧。

巨龟宝石兽停止了先前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射闪电的行动模式,发出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向葛伦靠近。

见状——

「《猛烈地•嘶吼吧火焰狮子》——《嘶吼》、《嘶吼》!」

现场即兴改变咒文。

阿尔贝特唱出定向了爆炸方向的黑魔【炸裂吐息】,而且还不只一次连唱。只见三颗火球朝巨龟的脚边飞去,接着爆炸。

虽然火球几乎未对巨龟造成任何伤害,可是爆炸方向固定在单一方向所形成的物理冲击,使超重量级的巨龟慢慢被往后推——

「别过来,怪物。你还是乖乖待在后面念经之类的吧。」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或许是行动受到阻碍而失去耐性,巨龟又一次放开喉咙嘶吼,劈下闪电。

「哼,只会千篇一律的一招。到底不过就是头野兽——《光之障壁》。」

阿尔贝特手一挥,又打开了护罩。

电击与冲击在护罩上爆发。

刺眼的亮度让四周变成白茫茫一片不停闪烁——

趁着阿尔贝特吸引炮火的时候……

「《由五素构成之物归还五素•结合象与理之缘必须背离•——》……」

葛伦仍持续咏唱咒文。

「《森罗万象即刻在此地散灭•——》……」

然后——

「《——落入虚无的遥遥深渊》——!」

咒文终于宣告完成。

在完成的瞬间,三个高速旋转的环状圆形法阵以葛伦向前打出的左手掌为中心,往前方扩大展开。

与此同时——

「……哼。」

阿尔贝特在不知不觉间轻飘飘地从上空降落到葛伦的背后——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渥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龟宝石兽一边朝葛伦冲刺,一边让身体产生更强烈的电流,试图射出闪电——

「炸裂吧。有象无象。」

下个瞬间,葛伦释放出一道巨大的冲击波,贯穿了三个排列在他前方的环状圆形法阵的中心。

光之冲击波不偏不倚地吞没了宝石兽——

(插图)

在压倒性的光之奔流中,宝石兽的轮廓渐渐模糊——

一如被潺潺溪流冲刷的一堆沙砾般,渐渐往后方崩塌——

——歼灭。静寂。

不久,等让眼前陷入一片白热状态的刺眼光芒缓缓收敛之后……

只见宝石兽巨大的身躯有一大部分像是被整个削掉般消失不见,已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看来似乎被闯关成功了呢。」

艾莲娜向目瞪口呆的巴库斯微微一笑。

「……这……这怎么可能!」

面赌了那不可置信的画面后,巴库斯面红耳赤,浑身发抖。

「黑魔改【毁灭射线】——!?那是很久以前一个名叫瑟莉卡•阿尔佛聂亚的贱女人所创造,非常接近固有魔术的招式——我怎么没听说除了她以外还有人会使用这招!?那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巴库斯大人,您先冷静下来。对手藏有出其不意的王牌,这对魔术师来说是非常基本的事。而且您能逼使葛伦大人在那个当下使出那种可怕的魔术,已经可以算是您的胜利了。」

艾莲娜用冷静沉着,可是又带有几分愉悦的声调说道。

「先别谈那个了,巴库斯大人。来想想该怎么办吧。一旦敌人突破那个区块,表示他们离这个中央控制室也不远了——我们必须立刻思考对策。」

「这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巴库斯气急败坏地转头望向蓝发青年。

「喂,那边的小子!」

「……是,请问有何吩咐?」

「仪式接下来的细微调整交给你搞定了!这点程度的工作你应该做得来吧?」

「是没问题……那巴库斯先生您要做什么呢?」

「哼!我要亲自去把政府派出来的走狗赶出这里。我会让那些只会把魔术用在战争上的废物了解真正的魔术师的厉害!艾莲娜,你也跟我一起来!」「遵命,巴库斯大人。」

于是巴库斯气呼呼地带着艾莲娜一同离开控制室。

留在房里的只剩蓝发青年和梨洁儿,还有鲁米亚。

「好吧……既然如此,我得加把劲才行了……」

青年的嘴角挂起了阴险的笑容。

……

………

「该死的帝国政府走狗……竟敢大摇大摆地闯进我的地盘……可恶,想起来就火大!」

明显看得出气得七窍生烟的巴库斯快步通过昏暗的通道。

在他的身后——

(……现在该如何抉择呢。)

面露冷若冰霜笑容的艾莲娜默默地沉思。

继续跟巴库斯走下去的话,势必得跟阿尔贝特和葛伦两名魔导士硬碰硬。

帝国宫廷魔导士团的王牌,《星星》阿尔贝持。

以及前帝国宫廷魔导士,《愚者》葛伦。

……坦白说,这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搭档。

各自的能力就不用说了,这两人的搭配简直完美得天衣无缝。

(相较之下,我方的战力是我和——)

艾莲娜瞥了前面一眼。

「再说,那个叫葛伦•雷达斯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只是个第三阶级的三流魔术师啊……!?追根究底,身为崇高贤者的魔术师,怎么能使用手枪那种愚劣又卑鄙的玩具!?像他这种丢人现眼的魔术师,没有资格活下去!【愚者世界】是什么鬼!?【毁灭射线】又是什么鬼!?就凭那种垃圾般的术式,有什么好沾沾自喜的……!」

(呼……坦白说,两边的实力相差得也太悬殊了呢……)

艾莲娜只能苦笑。

阿尔贝特确实很强。

不过艾莲娜的直觉告诉自己,葛伦这号人物会比他更难缠。

(以前我向女王设下陷阱……他的固有魔术却使它失去了作用……【愚者世界】……目前我还没能完全掌握那个魔术的本质……)

自己如果和葛伦打起魔术战,恐怕会非常不利。

虽然以魔术师的实力来说,葛伦远远不如自己——不过不稳定的因素确实是存在的。

(……那个不稳定因素还真教人头痛啊。)

为了组织还有大导师,就算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如果大导师下令她去死,她也会乐意去死。这是艾莲娜引以为荣的事情。

(……呵呵。因为我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不过艾莲娜还没完成在这里的目的。

所以短时间之内她还需要留在这间研究所。

现在她说什么也不能因不确定因素意外丧生……为了她所敬爱的大导师。

既然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虽然时期或许还早了点……)

艾莲娜随即一声不响地伸出手指瞄准走在前面的巴库斯的背部——

然后轻声唱咒。

…………

……

「呼……呼……呼…….」

葛伦忍受着使用咒文后的严重脱力感和疲劳感,气喘如牛。

「呜……」

手掌在发抖。全身冷得像要冻成了冰块一样。令人感觉恶心不适的汗水如瀑布般洩下。

一如理所当然般,葛伦身上显现了魔力过度消耗所导致的玛那缺乏症。

其实葛伦并无法完美控制黑魔改【毁灭射线】。他只不过是利用瑟莉卡指点的小技巧依样画葫芦,实际上发挥的威力只有原本的九牛一毛——就好比收进剑鞘里的剑依稀透出的光。

当葛伦拼了命地忍耐咒文发动后那彷彿灵魂出窍般的虚脱感的时候……

「辛苦你了,葛伦。」

阿尔贝特态度冷淡地拋了个玩意儿给他。

「……这是?」

收下那个东西后,葛伦睁大了眼睛仔细端详。

魔晶石——装满了储备魔力的宝石。

「拿去用吧。我的魔力虽然跟你的魔力并不怎么协调……不过暂时休息一下应该就会舒服多了。」

对生活脱离不了战斗的魔导士来说,装有自身的储备魔力的魔晶石形同救命仙丹。而且即使是一流的魔术师,要把魔力储存在魔晶石里也是一项耗费时间的工程。

然而阿尔贝特却二话不说就干脆地把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他人,这教葛伦惊讶得——

(……其实也没什么好讶异的。这家伙从以前就是这样的人。)

葛伦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魔晶石。

(看似只信奉效率和数据的冷血动物……实际上又很讲义气……真的是奇怪的家伙……)

储存在魔晶石的魔力注入葛伦的体内后,玛那缺乏症所引起的痛苦渐渐缓和了下来。

「……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来用了。」

「这句话用了才说会不会太慢。」

葛伦一边一如既往地和阿尔贝特拌嘴,一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呼……呼……总之,刚才那只已经是敌人最后一只的库存了吗?」

「看似如此。」

阿尔贝特不敢掉以轻心地观察四周,等葛伦调整好呼吸。

然后……

「……我们继续赶路吧。」

「是啊。」

两人穿过里面那扇门离开房间,沿着狭小昏暗的通道前进。

走了一段路后,两人来到一处奇妙的开阔空间。

「这里是……?」

看起来似乎是某个保管仓库。

宽广如大厅的室内光线昏暗。设置在地板、墙壁、以及高高的天花板上的结晶型光源——魔术照明装置的光量被大幅缩减,导致难以看清楚地面。而且四周有无数装满了不明液体的玻璃圆筒,整齐划一地排列在一起。

这些玻璃圆筒全都透过缆线,和彷彿巨大垃圾一样设置在房间各处的魔导装置连接在一起,装置正发出低沉的声音运转着。

「……这是什么?」

葛伦发现有某种球状物体浮在玻璃圆筒里面。

因为光线昏暗的关系,所以没办法看得很清楚。

葛伦没有多想,往玻璃圆筒靠近一瞧——

——瞬间,他对自己的举动感到了后悔。

「这是……!?」

葛伦忍不住感到反胃想吐,他用手捂住嘴巴忍耐。

整张背部因为强烈的恶寒而起鸡皮疙瘩,全身大量喷出黏腻而不舒服的汗水。

「……」

阿尔贝特也不例外,他的表情变得比平时更僵硬可伯。

泡在玻璃圆筒的不明液体里的东西是……人类的脑髓。

「这、这、这些是干嘛的!?」

仔细一瞧,旁边的圆筒也是。还有旁边的旁边。以及旁边的旁边的旁边。

被摘出的人类大脑就像标本一样绵绵不绝地排列——

——不对,实际上这些恐怕就是标本没错。

人类的标本。光看光听就让人不寒而慄,严重违反道德良知与冒渎的字眼。面对眼前的景色,葛伦一脸茫然,哑口无言。

「……『感应増幅者』……『生体发电能力者』……『发火能力者』……」

阿尔贝特丢下他,踩着低沉的脚步声一一路过排在一起的玻璃圆筒旁边,同时淡淡地念出贴在圆筒上的标籤的文字。

「……所有的圆筒都贴上了异能力名称的标签。此外还有被检体编号和一些各种基础能力值数据……换言之,这些是用『异能者』们做成的标本吗?」

说完,阿尔贝特停下脚步,向琳琅满目的玻璃圆筒投以锐利的视线。

「看来这里以前进行过超乎我们想像的恐怖实验。」

「太过分了——巴库斯这家伙根本是泯灭天良的恶魔吧!这是人类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葛伦火冒三丈,颤抖着握紧的拳头。

「那家伙恐怕没把异能者当人看吧。」

「你说什么!?」

阿尔贝特冷静又冷淡地说道后,葛伦面露惊愕的表情转头看他。

「虽然在公开场合的时候他完全不会表现出那种倾向……可是根据内部调査,巴库斯•普劳门是相当偏激的『反异能者』……也是典型的异能歧视主义者。」

异能。

泛指极少数人与生倶来的特殊超能力。

和基本上只要学习任谁都能使用的魔术不一样,异能只有天生的异能者可以使用,当中有不少威力强大的异能,其效果是当今魔术模仿不来的。

对于那种自己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卓越力量感到羡慕或者嫉妒,因此而排斥异能的魔术师并不在少数。也有很多人因为无知,所以对异能抱持忌讳的态度。

「别闹了……!异能跟魔术不是都差不多的东西吗!」

「……事到如今鬼叫也没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国家在传统上视魔术为『畏惧』的对象——异能则是『嫌恶』的对象。魔术和异能看似相似,意义却截然不同。魔术可以成为让人建立稳固的社会地位的后盾,异能却总是使人成为受到歧视与迫害的对象。」

葛伦忽然想到了鲁米亚。

鲁米亚是人称『感应増幅者』的能力者,只因为这样就被王室歇斯底里地视作不曾存在。

「虽然在女王陛下推动的意识改善政策影响之下,近来的年轻人价值观慢慢有了变化……不过基本上,我刚所说的,还是根深蒂固地广泛根植在帝国民众心中的共通价值观。尽管——这是极度扭曲不自然,而且让人感到无比不快的事情,依旧如此。」

向来总是冷静得像冰一样的阿尔贝特,罕见地露出一副不愉快的模样,口若悬河地说着。

「你说的没有错。魔术跟异能就视觉的呈现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外行人是分辨不出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国家就是存在有这种偏见。明明『异能者』在某些地方的精灵信仰和土着宗教里,甚至会被视为信仰的对象。是有什么原因吗——还是说是有人刻意带出这股风气来的——」

「呿……那种事情现在不重要!」

葛伦左右张望。他的表情就像在苦苦哀求什么、又像在跟神明祈祷一样。

然后……

葛伦忽然发现了『那个东西』。

摆在成群的玻璃圆筒最里面的『那个东西』。

悬吊在装满了液体的圆筒里面的『那个东西』尚有人类的形状——

葛伦冲动地冲向了『那个东西』。

「阿尔贝特快看!那家伙还活着!快点救——」

但是,葛伦跑到一半便忽然停下脚步,把没说完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去。

浮在玻璃圆筒里面的『那个东西』,真面目是年纪轻轻的少女。年龄大概跟葛伦班上的学生不相上下。

可是那名少女的四肢遭到切除,全身插满了无数的导管,处于靠魔术『维繫性命』的状态。她做为单独的生命个体独立生存的能力已彻底遭到剥夺。若将少女从这个装置释放出来,她恐怕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吧。

就各个层面的意味来说,这名少女已经『没救』了。她已经丧失做为生物的样貌。只剩肉体依稀呈现出生命反应……事实上已经跟『死亡』别无两样了。

(……太过分了。这种……这种事情怎么能……!)

葛伦心中充满了无奈的伤痛和愤怒,用力握紧了拳头,彷彿要把掌骨都给捏碎似地。

葛伦太过轻忽大意了。因为他在魔术学院每天都跟学生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所以他在不知不觉间忘记了。

没错,所谓的魔术,就是有时候可以若无其事地干出这种残酷又残虐的事情来的东西。所以自己才会对魔术失望——

「……………」

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少女似乎还是有微弱的意识,只见她动了动身体。

茫然若失的葛伦,视线对上了少女的空洞眼神。

少女微微地张动嘴巴。

杀、了、我。虽然葛伦对自己的唇语能力没什么信心……可是他却能明明白白了解这名素昧平生的少女想说什么。

这时……

「『牢记了,吾乃伟大之主的代言人。』」

阿尔贝特的宏亮声音打破了沉默。

「『汝透过吾的言语领悟主的真意,将汝的灵魂交给主吧。如此一来,汝便能获得永恒的安息』」

慢慢靠近少女的阿尔贝特一边在眼前打圣印,一边咏唱经文。

「喂、喂……阿尔贝特……?」

「『无须畏惧死亡。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宣告新生的第一声哭泣。现世乃一场飘泊在圆环的短暂之梦,只消唱诵三遍汝的名字。如此一来汝便能从沉重的颈軛获得解脱,此生所累积的罪孽将以汝之名获得赦免与洗刷——』」

站在少女面前的阿尔贝特伸出左手指着少女。

「『来吧,汝的灵魂将得到自由的双翼踏上轮回之旅,通往永恒的安宁大门将同时在汝的内心前敞开门扉——愿汝的灵魂得到祝福。』」

阿尔贝特除了魔导士的身分之外,不知何故还具备有祭司的资格。

葛伦知道阿尔贝特打算做什么。

可是葛伦没有阻止他。也无力阻止。

就算阻止了他,自己又能做什么?自己又能带给少女什么样的救赎?

不管做什么样的努力,不管魔术的技巧再怎么炉火纯青,不管如何拼命伸出援手……还是会有从手中滑走、想救也救不了的人。

……这也是莫可奈何。无能为力的事情。

「『诚心所愿。』」

唱完最后的经文,阿尔贝特发动了咏唱完毕的【穿孔闪电】。

划破黑暗的雷光穿过玻璃圆筒,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少女的心脏——

可怜少女的性命在瞬间就被夺走,连感受到痛苦的时间也没有。

「……哼。世上竟然有这般荒唐的牧师。」

阿尔贝特语带自嘲地喃喃说道。

「……你看不起我吗?」

站在液体从破洞流出的玻璃圆筒前,静静地献上默祷的阿尔贝特,以一如既往的语调询问葛伦。

「……别以为我那么肤浅好吗?把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丢给你,我反而还觉得愧疚咧…….因为……换作是我,我一定下不了手的……」

「………」

当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难以割舍的感慨时——

「该死的混帐!你们居然毁了我的贵重实验材料!」

房间里响起了一个突兀又不明事理的大骂声。

「巴库斯•普劳门!」

仔细一瞧,巴库斯出现在位于玻璃圆筒对侧的出入口。

「可恶!你们刚才毁掉的样品对魔术来说可是价值不凡的东西,你们连那个价值也看不出来吗!这群愚蠢无知的废物走狗!我饶不了你们!」

「我问你……」

葛伦露出幽鬼般的表情瞥了巴库斯一眼。

「虽然问了应该也是白问……那些被你碎尸万段做成标本的人……你把他们当成什么?你一点罪恶感也没有吗?」

「啥?罪恶?你在开什么玩笑。」

巴库斯回了葛伦一个完全把他当傻瓜看的眼神。

「他们有幸可以为了我这个伟大魔术师贡献自己的生命耶?他们应该要反过来感谢我才是吧。而且他们其实根本没派上什么用场……可是!」

巴库斯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然后火上心头似地整个人颤抖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捡到了一个看似有点用处的实验材料,结果你们却让我的成果付之流水……给我有分寸一点!你们这两个完全不懂魔术的崇高之处的蠢货……!下地狱去吧!」

「啊~嗯,该怎么说呢,就是那个。你是货真价实的耶。」

葛伦静静地燃起了怒火。虽然是一时不察,可是自己竟然曾把这种家伙当作好人看待,他只想狠狠揍过去的自己一百万拳。

「货真价实的人渣——」

葛伦冲动地伸手拔出藏在背后的手枪——

「慢着,葛伦。这男人交给我来应付。」

但阿尔贝特抓住了葛伦的肩膀,制止了他的行动。虽然阿尔贝特的态度就跟平时一样像冰霜般冷静沉着……可是他搭在葛伦肩膀上面的手显得莫名用力。

「……阿尔贝特?」

回头一瞧,葛伦发现阿尔贝特那双瞪着巴库斯的眼眸比平时还锐利了好几倍,连他看了都忍不住打起哆嗦。

「你不是想要说服梨洁儿吗?等一下还会碰上什么状况没人知道。枪和固有魔术还是省点用,你先前进吧。」

「还真不像你的作风哪。魔术战一对一单挑的情况能避免就避免,最好以人数上的优势击垮敌人……这不是你一贯的说词吗?」

「是没错。可是现在情况不同。」

阿尔贝特的语气平淡如常。

「敌方有艾莲娜•夏洛特在,表示你的固有魔术的存在已经曝光了。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单枪匹马地出现在我俩的面前,这表示对方相当胸有成竹。和巴库斯的战斗势必会是一场漫长的混战。」

「既然如此,那更不能——」

「时间分秒必争。虽然可能性不高,可是那个王女现在快变成那副模样的可能性并不是零。」

「!」

葛伦想起了异能者们被做成标本的凄惨模样。

「王女的性命比我们重要。而且艾莲娜交给你应付或许你会比较有利。毕竟梨洁儿没在这个地方现身,这样的布阵绝对万无一失。我不允许你有意见。」

「援护交给你了。」

葛伦答应了阿尔贝特,同时拔腿狂奔。

他的目标是巴库斯后方的房间出入口。

没有任何迷惘与踌躇,葛伦一路向前冲——

「笨蛋!你这是在自找死路!《勇猛的雷帝》——」

「《气势宏伟•嘶吼吧火焰狮子》!」

当巴库斯试图唱咒迎击葛伦时,阿尔贝特已抢先一步用两节卢恩唱完了黑魔【炸裂吐息】的咒文。

「——!?你疯了吗!?竟然从那个位置使出【炸裂吐息】!?你想连自己的同伴也一起攻击吗——!?」

看到火球飞来,巴库斯大吃一惊,连忙改唱黑魔【力量护盾】。

葛伦完全没把从后面飞来的火球放在心上,加紧脚步继续向前冲——

火球在地板着弹进而爆炸。

剎那,爆炸引发的火焰如暴风般席卷,吞噬了巴库斯和葛伦。

「喔!?」

不。被扩散的火焰吞噬的只有巴库斯而己。

贪婪的火舌不知何故,就像经过精心计算一样避开葛伦四处流窜延烧。

葛伦无视躲在魔力障壁后面动弹不得的巴库斯,从容不迫地前往房间的出入口,然后一溜烟地消失不见。

不久,甚至烧毁了天花板的火柱,竟荒谬地平静了下来——

「哦……没想到只靠追加一节句子的即兴改编,就能把无差别威力咒文控制到如此完美的地步……没用的走狗也做得出这么高尚的事情来啊……」

巴库斯解除了黑魔【力量护盾】,脸上挂起自命不凡的笑容。

「………」

阿尔贝特用宛如锁定了猎物的老鹰的眼神,定睛注视巴库斯。

情势变成巴库斯和阿尔贝特一对一对峙的局面。

「不过啊,你似乎太看得起自己的实力了……只会打仗的走狗所用的雕虫小技,和真正魔术师所施展的神秘相较,不过只是儿戏罢了。」

「——《雷枪啊》。」

一如无须要嘴皮子多做解释般,阿尔贝特指着巴库斯咏唱黑魔【穿孔闪电】。

「哼,不解风情的家伙……《烟消雾散》!」

巴库斯反应迅速地唱起黑魔【驱散之术】。

只见高速飞来的一道闪电在空中被驱散,魔力的残渣四处飞溅。

与此同时……

巴库斯的手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把金属注射器,他二话不说便拿起来往自己的脖子施打。还来不及阻止,巴库斯就已经完成了注射。

「……?」

见巴库斯举动诡异,阿尔贝特警戒地摆出架式,巴库斯开口向他说道:

「好奇吗?哼,这个东西啊……可是只会把魔术用在破坏上,充其量只能算得上走狗的你们无法想像的神秘产物呢。」

巴库斯的身体出现了异状。

他全身的肌肉突然开始隆起。以迈入老年的人来说身材算保持得相当不错的巴库斯,身体正明显不自然地持续膨胀着,而且全身充满了肉眼也清晰可辨的强大力量——

「……!」

看到阿尔贝特露出微微睁大眼睛僵立不动的反应,巴库斯得意大笑。

「呼哈哈哈!你看得出这东西的厉害之处吗!?你能理解现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情况吗?如果我在魔术学会发表这个发现的话——」

「少啰嗦,闭嘴。」

阿尔贝特透过双重咏唱发动早已唱毕的【穿孔闪电】。

只见两道雷光划破黑暗。

剎那,两道雷光不偏不倚地分别射穿了巴库斯的脑部和心脏。

——然而……

「没有用,没有用的……」

巴库斯在受到攻击后只有稍微向后仰而已。

开了洞的头部和胸口随着杂音渐渐缝合。

「《嘶吼吧火焰狮子》!」

目睹这一幕的阿尔贝特向后跳开的同时接着唱咒。

爆炸窜出的火焰。爆炸掀起的狂风。全面侵袭的热浪。

这回巴库斯的左手臂整个被炸断了,可是——

「嗯……?你做了什么吗?」

只见他的伤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长出骨头和肉,迅速完成再生。

之后,巴库斯没有咏唱任何咒文,只是「哼」的一声使劲。

「——!」

巴库斯的右手突然冒出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这是预唱的炎热系攻击咒文吗?)

可是他的咒文起动看不出有任何前置准备。

阿尔贝特立即唱起黑魔【驱散之术】试图化解,才刚唱到一半——

(不对。这股热量——)

剎那,巴库斯的手臂卷起长长的火舌,袭向了阿尔贝特——

(远远超过了可以预唱的C级咒文。恐怕是B级咒文等级的——)

阿尔贝特啐了一声,中断了发动到一半的黑魔【驱散之术】。

如果阿尔贝特的判断没错,这个火焰是无法驱散的。

(来得及吗——)

阿尔贝特立刻接着改唱另一个咒文——

同时,猛烈的灼热火焰吞噬了阿尔贝待。

火柱向上窜出。那暴力性的热量让四周的玻璃圆筒也起火燃烧融化。

巴库斯所释放出的强大火力令四周瞬间陷入一片火海——

「噢噢?活下来了吗?」

巴库斯在火势汹汹的灼热地狱发现了那个人影,语带不屑地发出闷哼。

「唉呀呀……你们这些只会打仗的走狗最厉害的就是这种看了就不爽的小技俩了……」

「………」

阿尔贝特的身影出现在由光之六角形的图案排列成的半球状魔力护罩之后。黑魔【力量护盾】。这道魔力护罩阻挡了来自外界的所有攻击。

「不过,我还可以办到这种事喔?」

巴库斯一边瞪着阿尔贝特,一边将手高举。

于是——

原本在阿尔贝特附近猛烈燃烧的大火瞬间消失……

阿尔贝特见状立刻大声唱咒。

「《强劲的疾风啊》!」

他朝着地板施放黑魔【狂风吹袭】,一种能释放出固定范围疾风的咒文。

暴风的威力将阿尔贝特的身体吹往了后方。

下个瞬间——

阿尔贝特半秒前所身处的空间,突然发出玻璃碎掉般的声响,才一眨眼温度就降到了冰点以下直到极限。

结霜的地板,融化到一半完全结冰的玻璃圆筒。

明明四周还是燃烧着炼狱般的熊熊烈火,可是唯独那片空间冻得像冰天雪地一样。如果阿尔贝特还继续留在魔力障壁的内侧,现在可能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冻成了冰吧。

「嘖——」

另一方面,用风把自己吹跑的阿尔贝特转动身子着地后,顺着那个劲道向后滑行了数公尺,双眼瞪视着巴库斯。

「『再生能力』、『发火能力』、还有『冷冻能力』……你该不会……」

「噢,连愚昧的魔导士之流也能理解吗?」

巴库斯自鸣得意地开口说道:

「我啊……为了解开生命的神秘,在对无数的异能者进行调査、研究的过程中……我从那些异能者身上抽出了他们的异能力,成功制作出了可以随心所欲把那些异能当作自己能力使用的魔药啊……呼哈哈哈哈哈哈!」

「……!」

阿尔贝特那双冷峻的眼眸变得更加冷峻了。

「异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异能是与生倶来的人才能拥有,魔术师使用不来?异能是超越魔术的神秘?这是什么蠢话!异能这种玩意儿,对真正的魔术师来说不过只是可以利用的道具之一罢了!而且你看到了吗?这个惊人的威力!轻轻松松就超越了你们这些只会打仗的走狗苦练出来的技术,这股完美无缺又无人能敌的力量是魔术师才拿得出来的!此乃魔术师的真正力量!」

「………………」

「虽然现在我能使用的异能还不多,可是只要研究持续有进展,迟早所有异能都会是属于我的!有了这个力量,我应该很快就能晋升到第三团《天位》了吧!呜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厉害!」

相较于兴奋到了极点的巴库斯,阿尔贝特只是沉默不语。始终保持缄默。

或许是圆筒里面装的溶液是可燃性的关系,四周被破坏的玻璃圆筒冒火燃烧。

阿尔贝特眼神空洞地一一扫视那些圆筒。

其中也包含了刚才那个曾经是少女的物品——

(插图)

「怎么了,只会打仗的走狗?害怕了吗?咯咯咯,反正这些生鲜垃圾也是时候该处理了。我就把你跟这些生鲜垃圾顺便一起处理掉吧……」

这时……

「人渣。」

阿尔贝特一如在向巴库斯表示唾弃般冷冷地吐出了辱骂的字眼。

「……啥?」

「你不只是个人渣,还是个不值一提的杂鱼,根本无可救药。和艾莲娜•夏洛特的不死性以及真正的异能者相比,你的技俩不过只是小孩子的儿戏——」

「啥……!?杂、杂鱼……!?你说这是……儿戏……!?」

「那些异能者就为了你那种无聊的小把戏平白被杀,他们死不瞑目。」

「无、无聊……小把戏……!?」

阿尔贝特那番毫不留情的抨击似乎触怒了巴库斯。

「你、你说、我的、我的这股力量!只是、只是、只是小把戏而已——!?」

阿尔贝特冷冷地向瞬间气到面红耳赤的巴库斯撂下狠话:

「尽管放马过来吧,你这旁门左道——我来教育你什么才叫战斗。」

以锐利如刀锋般的眼神凝视着巴库斯的同时——

阿尔贝特伸出左手的手指瞄准了他。